张尔正急的不得了,周成陵看起来却很自然,行动坐卧和寻常一样,张尔正是在受不了从屋子里出来透口气,顺便让人打听情况。

“张大人,您急什么?”阿玖过来道,“主子不急自然有他的道理。”

有道理是有道理,他就是看不破啊,若是凡是都摆在明面上,敢和冯党斗的人就不是只有一个宣王了。

虽然现在宣王被夺爵,他心里依旧将宣王当做宣王。

宣王,那是先皇在潜邸时的爵位,成为五爪金龙时,褪掉的最后一层皮。

“皇后娘娘旧疾犯了,让陈院使和几位御医进宫了。”

消息传过来,张尔正在心里慢慢地嚼着忽然回过味,原来宣王这步棋子下在这里。

冯皇后皱着眉头,只觉得额头两边疼的厉害,宫人们端了膳食,冯皇后不耐烦地挥手让人退下。

御医连用了两轮针都不见好转。

陈院使诊过脉低声问宫人,“皇后娘娘晚上歇息的时候是否吹了风?”

“没有,没有,”宫人立即道,“皇后娘娘有头疾,我们是万万不敢疏忽的,平日里都不会吹风,更别提安歇的时候,上次娘娘不过吹了一刻钟就足足病了七天,宫中的女官无人不晓。”

陈院使点头,按理说宫人也不会疏忽,凤体安康不是小事。

说话的宫人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床头正对的窗子,现在正紧紧地关着,昨日夜里的风是真凉,她不过开了片刻,就觉得那些冷风如同侵入骨髓般。

皇后病发旧疾的消息很快送去上清院,皇帝刚打坐闭上眼睛听得这话就想要将手中的玉髓扔了出去,想了想却按住脾气,声音清澈地喊内侍,“去看看皇后娘娘的病如何,回来向我禀告,多叫几个太医院的御医去诊,谁也比不上皇后的凤体。”

内侍应了一声立即准备出去。

皇帝忽然喊住内侍,“你去做什么?”

内侍弓腰,“奴婢去看看皇后娘娘的病情如何了,要太医院要好好伺候。”

皇帝似是咬住牙齿,半晌才缓缓地吐出一口气,“去吧,要仔细看好了皇后的病症。”

内侍缓缓地倒退出去。

这可真是皇后的旧疾,从前每到重大节日都要发上一轮,而后冯家子弟入仕皇后也要头疼,现在疼的也颇是时候。

将给韩季诊治的陈院使叫进宫是为什么?不就是不愿意让太医院治好韩季,皇帝想到这一节忽然轻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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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四章 请兽医帮忙 求粉红票

皇后娘娘知道消息还真快,真是不遗余力地为母家办事,父女两个里应外合配合的天衣无缝,皇帝站起身,“贤后,朕有此贤后,还怕大周江山不够稳固?”

不过是安庆府这样的小案子,冯家都已经上下安排,若是军国大事岂不是直接替他做主。皇帝抬起头看向穹顶的张天师画像,“这个江山还没有易主。”不知道是在自顾自的说话,还是在反问旁人。

内侍只觉得皇帝的声音比平日里要粗很多,但是却极轻,只有他能听到,皇帝低下头目光凌厉,让内侍打了个哆嗦,“这个江山还是朕的。”

内侍吓了一跳忙跪下来,“天家,江山永远是天家的江山。”

“你说对了,但也要看看,是谁来做这个天家,谁是天家谁握着江山,”皇帝站起身,“朕可以丢了皇位,但是谁也别妄想将朕做一个傀儡。”

内侍不停地叩头,“天家对谁不顺心大可以废了他们,千万不能动气,天家要以玉体为重啊。”

皇帝没有说话,大殿里寂静无声,皇帝踏着清晰的脚步声从内侍身边走过,长长的袖子在殿内飘荡,一转眼的功夫已经走了出去,消失在大殿的尽头。

内侍正要起身,皇帝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让人去看着,看杨氏能不能治好韩季,要一字不漏地向朕禀告,朕十分好奇杨氏的医术,朕要看看外面传的神医,到底是什么模样。”

内侍明白,皇上想要查冯阁老,却不想打草惊蛇,其实皇上对杨氏的医术没有半点的好奇,一切不过是借口罢了。否则调用侍卫禀告,无论谁都会心惊。

内侍站起身去安排。

胡灵和魏卯仔细地听杨茉吩咐。

“一会儿你们两个用鸭肠管给病患导尿,我们要清楚地记录每日排出的尿量,这样才能知晓要补多少盐水。”

胡灵、魏卯两个人点点头,可是导尿这种事,他们从前只是听说过,有郎中用葱杆导尿,现在真让他们用鸭肠管,两个不禁有些茫然。

男女授受不亲,杨茉也无法向弟子讲解。可是既然补液就不能不导尿。

杨茉看向魏卯,“去将成老仵作请来,问问老仵作有没有法子。”

魏卯听说要请师父。立即应下来,“我就去请成师父。”

下好了医嘱,杨茉从内室里出来,赵御医看了一眼杨茉,拿着腔道:“杨大小姐可相处了治疗法子?”

杨茉道:“也是试探着用药。大人可有新方子?”

赵御医莫名其妙地看着杨茉,“单方已经下了,还要用什么新方?破伤风又非难辨的病症,院使大人进宫前吩咐要按照单方给韩大人用药,”赵御医说着拉长了音调,“杨大小姐还有什么异议不成?”

赵御医这是在告诉她。朝廷已经不在意韩季的病,尤其是皇后娘娘是冯家人,皇后娘娘出面自然是护着冯党。

胳膊扭不过大腿。赵御医警告她不要和冯党逆着来。

别说韩家和杨家早就相识,韩季这次上京又是为了父亲的案子,就算韩季不过是一个普通的病患,她也要尽全力为韩季诊治。

杨茉向赵御医行礼,“皇上命我给韩大人诊病。若是我不尽全力,岂非犯了欺君之罪。”

这丫头伶牙俐齿。竟然说到欺君之罪上,赵御医冷笑,“杨大小姐能治好破伤风,那自然是大功一件。”

不知是谁憋不住笑“嗤”地一声,紧接着很多人脸上露出轻视的笑容。

大家笑声过后,赵御医发现杨氏没有因羞耻躲进房中,而是施施然从他身边走过,仿佛不将他们放在眼里。

虽然没有激烈的言辞,礼数上也十分规矩,但是那种态度就如同一根针,扎的人不舒服,这不是顺从的女人该有的神情。

说这女人胆大妄为一点也没错,可是在明面上又让人挑不出错处。

看向朝廷指派来的官员,过去行了礼,“大人能否将京内给马匹治病的先生请来几个。”

赵御医正揣摩杨氏的心思,耳边豁然听到这话,诧异地道:“杨大小姐要给畜生治病的人做什么?”

竟然将给畜生治病的人也称为先生,赵御医愈发弄不明白,这个杨氏到底在想什么,虽然他紧跟着杨氏,要将杨氏的作为一字不漏地禀告冯阁老,可是他发现,他根本不能将杨氏的举动攥在手里。

杨氏岂止是惊世骇俗,她所想所做根本就和常人完全不同。

杨茉轻巧地道:“我和大人一样,都是在想法子给韩大人治病。”

只是说治病,却不说用什么法子,那极度自信气势,很快就能掌控整个局面,就像在宫中诊断时,杨氏直接诊出破伤风,让整个太医院都围着她转。

给畜生治病的人到底要不要找来,毕竟现在是给人治病啊。

韩氏听得这个消息也怔愣起来,“杨大小姐莫不是要那些人来治我弟弟。”那可怎么行啊。

旁边的妈妈道:“御医们都说了,杨大小姐是治不好病了乱来,都是因为亲家少爷能替杨家翻案,杨大小姐只是存了私心啊,若是亲家少爷能活,杨大小姐赚了名声又落得了好处,若是亲家少爷不能活,也和杨大小姐无关…所以杨大小姐宁可去冒险。”

韩氏听得越来越心凉,不禁站起身来去前院看情况。

御医们都去了前院说话,后院里只有保合堂的郎中和来伺候的下人。

屋子里传来杨大小姐的声音,“将我要的东西都准备好,孔巾、消毒的布巾、高浓度烈酒、冲洗用的盐水,要仔细消毒然后将布巾、孔巾铺在病人身上,然后等成老仵作来将导尿管放进去。”

杨茉说到这里,“千万要仔细,尤其是你们要用水反复冲洗手指和指甲,病患现在本就病重,不能再有半点的失误免得对病患造成伤害。”

“我们无论做什么,都要告诉韩家人,不能自作主张,我们是来治病的,是否要医治、怎么医治都要听病患家人的,只有他们有决定的权利,要尽可能细致地讲给病患家人听,请他们权衡利弊。”

杨茉的话让胡灵几个连连点头,济子篆也觉得杨大小姐说的很仔细。

韩氏本来慌跳不停的心慢慢平稳下来,杨大小姐并不像下人说的那样,一心只是为了自己将弟弟的性命做儿戏,她应该相信杨大小姐。

本来弟弟的病就已经让御医们束手无策了,如果信杨大小姐的,说不定还能有转机。

下人上前去敲门,韩氏走进去向杨茉行礼,“大小姐,我弟弟的性命就交给您了,”韩氏说着眼泪掉下来,“您一定要救救我弟弟,我实在…想不出,就这样眼睁睁地让他去了会是怎么样。他年纪还小,家中又有一双高堂要奉养,韩家不能没有他啊。”

韩氏说完就拜下去,杨茉忙上前将韩氏扶起来,“韩大人虽然不能说话,整个人却很清醒,太太不妨过去和韩大人说几句。”

病患都希望家人能陪在身边,这样也能多几分坚持和勇气。

成老仵作让魏卯请了过来,眼看着安老仵作净手进了主屋,赵御医不禁皱起眉头,不知道杨氏怎么想,竟然让一个仵作来帮忙。

民间郎中就是民间郎中,找来的也是这些人,堂堂一个太医院还比不上他们不成。

“兽医请来了。”官员带进来几个三四十岁的男子进门。

这些人一脸茫然,不知道请他们来做什么。

赵御医道:“杨大小姐就是要让他们给韩大人治病?”说着看向院子里的兽医,“你们谁会给人治病?”

能叫兽医都是给马匹医病的,若是给人治病早就去医馆坐堂,其中一个年轻的开口道:“在下只会医马。”

另外几个人也道,“只会医马,别的不会。”

赵御医不明白,杨氏这样的举动意欲何为,干脆挥挥袖子,“去将杨氏请来,就说她要的兽医到了。”

现在大家都想知晓杨氏到底请兽医来做什么。

杨茉让人将几位兽医请进屋子,兽医们好奇地打量着杨氏,一个未出阁的小姐,只是戴了幂离就来和男子说话。

“我请大家来,是想要问问,有没有人治好过锁口风。”

锁口风,就是马匹得的破伤风,马匹比人更加容易患上这种病症,钉马掌和马笼套都有可能形成伤口,这种伤口很容易感染破伤风菌。

听到杨茉的话,院子里的御医一阵哗然,杨氏真的向兽医问破伤风病。

屋子里的兽医互相看看,其中一个试探着问,“杨大小姐是要治病马?锁口风有轻有重,没有看到病马也不知道能不能治。”这是事实,就算一样的病不同的马表现也是不一样。

魏卯也不明白师父这是要做什么,难不成真的要用兽医治病马的药方来治韩大人的病,不要说兽医的药不能用,就算能用,也都是那些治破伤风的草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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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五章 马血清

“我治过一匹马的锁口风。”年轻的兽医想了想开口。

杨茉心里油然生出一股希望,“那匹马现在可在?”

那兽医点点头,“在,那就是我家拉车的马。”

“能不能将马带过来。”杨茉试探着提要求,有些事她还说不准,不能就敞开了说清楚。

那兽医思量片刻点了点头。

送走了兽医,杨茉吩咐魏卯做好准备,“将取血,分离血清的东西准备好。”

“我还要一匹刚好得了锁口风的马。”

魏卯点点头。

杨茉交代好了一切,刚才走了的兽医也将自家的马牵了过来。

“你叫什么名字?”杨茉询问那兽医。

“裴度。”

杨茉点点头,“能否从你的马身上取些血来用?”

裴度这次没有多想,径直道:“杨大小姐是要做新药吗?”

新药,也算是吧,杨茉点头。

“是治锁口风的?”

杨茉没有任何迟疑,颌首,“对,是治锁口风的。”

治锁口风的药,这是裴度想的最不可能的解释,因为一个给人看病的医生不太可能会用到牲畜,杨大小姐既然这样说,能做出治锁口风的药,那可是天大的好事。

裴度道:“那…杨大小姐随便用吧。”

杨茉向旁边的胡灵点点头,胡灵看着马有点无从下手。

“就是用这个东西取血?”裴度好奇地看向胡灵手里的小竹管。

胡灵道:“给人取血是用这个,扎入人的血管里。”胡灵说着伸出手来比划,给马取血肯定和人不同。

“要不要我来帮忙。”裴度看向杨茉。

这样自然最好,这里的人谁能比得上一直给马看病的裴度。

杨茉点头,胡灵将方法教给裴度,裴度很容易就将针扎入马的血管中,然后就有血涌出来。

“大小姐。好了。”胡灵捧着尚温热的马血。

“等着凝固,然后分离血清。”杨茉催促胡灵,胡灵立即捧着血跑出院子。

马血浆准备好了,魏卯用马车将一匹病马拉过来。

裴度看着淡黄色的东西,这真的是从血里面弄出来的?真让人不敢相信,他见过那么多血,怎么从来没有人弄出这个。

“杨大小姐要怎么做?”裴度好奇地问。

“要将血浆打给病马,看看有没有效用,”杨茉仔细地看魏卯拉来的病马,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马得破伤风的样子。

“杨大小姐这是要给马治病?”赵御医带着人赶过来。看到保合堂郎中们的作为,吹胡子瞪眼睛,“荒唐。如果这马好了,杨大小姐就要用这个来救韩大人不成?”

杨茉抬起头,对她就是要用这样的血清来救人,“如果有效果,在紧急情况下我是准备试探着用。”

听得这话赵御医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本来他只是有些怀疑,没想到杨氏真的准备这样做。

“那是牲畜,你要用给牲畜的药来治人不成?”

杨茉道:“救急疗骨折,接令如故,不限人畜也方,这是《救急方》里写的。《普济方》里也有载治喘嗽砒剂鲫鱼丸功效,要先用猪肺一枚吹胀,入数枚于肺脘内。顷刻渐痿,方表其效。”

“这些还不都是用了牲畜,怎么前人能用,我们便不能用。”

赵御医一下子吹起嘴边的胡子,“你这是要用药。和别的怎么一样。”

杨茉不慌不忙,“我用了《普济方》验药的方法有什么不对。”

“我要上报朝廷。在朝廷没有答复之前,你们就不许动。”赵御医说着伸出手来四处指点。

“来人,来人…”赵御医不停地叫。

杨茉没等赵御医说出话,一针扎向病马缓缓将血浆推了进去。

“你…”赵御医抖着手说不出话来。

杨茉站起身,不管她是不是顺着太医院的意思,太医院总会找到借口来妨碍她治韩季,太医院的意图都这样明显,她也不用跟他们客气。

“大小姐,”秋桐有点担心,“太医院真的上折子我们怎么办?”

太医院肯定会上奏折,不管什么时候她只要提出用牲畜的血给人治病,定然会受到争议和阻扰,现在韩季得了难以治愈的破伤风,她提出用马血清治疗,一是走投无路,二是现在是最好的时机。

皇上会传她给韩季治病,是对太医院有了怀疑,不是怀疑太医院的医术,而是因为太医院和冯党有牵连。

皇帝让内侍将她领去养心殿,听到了政事,知晓韩季是为了给她父亲翻案才上京,就是要她知晓,她一定要竭尽全力治韩季,不但韩季能活,她父亲的案子说不定也能翻过来。

否则她一个女人凭什么能“恰好”听到政事。

太医院想要韩季病发身亡,她想方设法救治,这样一来从某种程度上也是迎合了圣意。

现在赵御医仿佛信心十足,可是在她看来,也是她和韩季最好的机会。

她必须要放手一搏。

赵御医将方才杨茉做的事禀告给冯阁老身边的管事,“您没看到杨氏有多猖狂,我明明说了不准她动,她却仍旧给病马用了药。”

一个小小的女子竟然也不将他放在眼里。

“您一定要和冯阁老说说,请来公文压压那杨氏的气焰。”

管事的应承着回到府中禀告冯阁老。

冯阁老没说话,乔文景将茶碗丢在桌子上,“赵文成这个废物,连一个女子也不能对付,还有脸来求阁老。”

杨氏,先不论她总是和他们逆着干,就说女儿的婚事和常家他就恨不得将杨氏当做巫医抓起来。

“随便找个借口,将杨氏抓起来,不管是流放还是病死在牢中…不过就是对付一个女子…”乔文景皱起眉头。死在他手里的人不计其数,杀一个女子能有多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