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妈妈有些焦急,“这可怎么办才好。”老爷被人叫去了衙门,家里就只有夫人和小姐,夫人又病成这样。

外面还有许多的闲言碎语。

那些来探病的夫人连门也没进让马车调头走了,夫人听说这样的事病的更加厉害,两日没有吃东西,这样下去就算没有病,人也要拖垮了,小姐昨日守了一晚,也是熬的面容憔悴,御医天天进府,用的药也不见有效,真是愁死了人。

“听说常大太太来了。”乔月婵将碗放在一边,走出来问黄妈妈。

黄妈妈点头,“是来了,不过也和别人一样,走了。”

两家已经要结亲了,却和别人一样,就站在外面看笑话,口讯也不捎来一个。要知道乔家到了这个地步,也和常家有关。

乔月婵咬紧了嘴唇,“明天一早让人去保合堂请杨氏来府中给母亲诊治。”

黄妈妈睁大了眼睛,“小姐…这…这…”

“怕什么,”乔月婵冷冷地看过去,“外面的传言又不是真的,我们家怕什么?那些女人的话也信得?开药铺就要行医,不给人治病做什么女医。”

第二百一十七章 秘密

现在府里也只能听小姐的安排,黄妈妈点点头就要下去,管事妈妈过来禀告,“常老夫人让陈妈妈来了。”

陈妈妈是常老夫人身边最得力的管事妈妈,没想到这么晚了常老夫人还让身边的人过来,乔月婵心里顿时像流过一股暖流。

陈妈妈让乔家下人簇拥着进了内院,见到乔月婵陈妈妈脸上露出规矩又怜悯的神情,“小姐受苦了。”

乔月婵不禁鼻子一酸,低声道:“我没什么,只是父亲、母亲。”

乔家的事京里已经都知晓,陈妈妈眼睛微闪,将手里的匣子交给乔月婵,“这是我们老夫人让我送来的,都是这几日在京里买来的伤药,很多都是漂洋过海才来的,咱们也不知能不能用,小姐送给御医看看,说不得有效。”

这样送药过来常老夫人是头一份。

乔月婵想到自己的祖母,也不过是这样,若是家中有这样的长辈护着,她也不会像现在一样六神无主。

乔月婵将陈妈妈迎进屋子里。

陈妈妈去看了乔夫人,乔夫人挣扎着起身却不能开口。

陈妈妈立即上前扶住乔夫人,“我们老夫人说了,夫人要好好歇着,千万莫要着急,养好了身子才是最要紧的。”

乔夫人点点头靠在迎枕上。

陈妈妈又仔细看了看乔夫人的伤,才告退下去。

乔月婵将陈妈妈送到门口,“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能请的人都请了。”

陈妈妈停下脚步,“杨氏呢,有没有请?”

乔月婵脸上露出痛恨的神情,“杨氏怂恿那些人来我们家闹事,她怎么肯好好医治我母亲。”

陈妈妈不禁叹口气。“真没想到,杨大小姐会这样,从前…我也是常常见到杨大小姐的…”

人心叵测,表面上看着这样,谁又知道她在想什么。

乔月婵心里冷笑,她不会让杨氏那么自在。

陈妈妈道:“我们杨大小姐和我们家的官司小姐知晓,所以,我们老夫人也不好出来说什么,免得反而坏事…我们五爷又在这个节骨眼上,都看这次能不能考上。”

乔月婵点头。之前对常家的不满,现在立即去的干干净净,还是常老夫人想的周到。

陈妈妈停下来向乔月婵行礼。“大小姐留步,奴婢这就走了。”

陈妈妈一路回到常家,径直去常老夫人床前禀告,“乔夫人的样子,奴婢看着不好。鼻子肿得厉害,话都不能说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挺过去。”

常老夫人半阖着眼睛不说话,半晌才道:“我的话都和月婵说了吗?”

陈妈妈低声道:“说了,看样子乔大小姐听进去了。”

“那就好,不能让月婵对我们家心生怨恨。”

就算站在旁边冷眼看着不去伸手管。也要找个借口说清楚,免得日后落下话柄。

常老夫人叹口气,“月婵这孩子。也太不小心。”

这样也没什么不好,至少杨氏没有紧盯着常家,而是被乔家缠住,老夫人也有时间去向娘家求助,陈妈妈越来越能明白老夫人的心思。

其实老夫人最怕的是乔家对杨氏不理不睬。乔家和杨氏闹起来,也就是下意识地帮了常家。这个道理大老爷不懂,只是一味地去求乔老爷,倒让乔老爷生厌。

陈妈妈越来越觉得,老夫人的心思谁也捉摸不透。

“亦宁刚才来了,问我杨家的事,”常老夫人叹口气,“没想到这孩子心里一直惦记着杨氏。”这一点她倒是没有料到,她一直觉得亦宁虽然喜欢杨氏,却并没有到非她不可的地步。

“老夫人,少爷也是一时没有想明白。”

常老夫人点点头。

老夫人最疼五爷,甚至多于老爷,自然心里最怕少爷绕不过弯来。

常老夫人不再说话,陈妈妈以为老夫人要歇了,立即将锦被给老夫人盖好,轻手轻脚地退下去。

屋子里没有了人,常老夫人睁开眼睛,亦宁是越来越像那个人了,不像他父亲愚钝的就像那个女人。

常老夫人长长地叹口气,想到自己未出阁的时候,听到有人上门说亲事,说的是一门三进士父子皆探花的刘家,她那时心情又是羞怯又是紧张,还有几分的诧异和欢喜。刘家那是,她们邱家不过只是两代的好名声,如何比得上那些大族,只是没想到,她会嫁到常家,她的姨母抢了她那门亲事,让愚钝的表姐嫁去了刘家,她那妹妹,也就是杨老夫人,竟然还帮衬着表姐。

表姐嫁去了做帝师的刘家,妹妹嫁去了万贯家财的杨家,只有她嫁给了地位不上不下的常家。

这是个错误,以她的聪慧不应该如此,现在她要纠正这个错误,在她闭上眼睛之前,她要完全地改变结果。

杨茉一早就赶去了保合堂。

进了门魏卯就将昨日送来的高氏母子的情形说了,高氏一路也染了风寒,不过没有大碍,孩子是最可怜的,折腾了一晚也没能完全退热,早晨起来才好些。

杨茉走进诊室,听到高氏的声音,“真的已经发榜了?真的已经考完了?”她才知晓朝廷已经发榜的消息。

高氏说完话怔愣在那里,半晌才道:“不可能,不可能,放榜了,小三他爹为何不回家,他…他…不要我们母子了?”

高氏说完嚎啕大哭起来,床上的小三听到高氏的话挣扎着睁开眼睛,轻轻地喊,“娘…娘…娘,你说…爹爹怎么了?”

杨茉走过去搀扶起高氏,“你吓坏孩子了。”

高氏看向床上的中哥。

杨茉也是才知晓,中哥看起来二三岁,其实已经足足四岁有余,只不过长期营养不良身上骨瘦如柴,缩成一团起来很小。

高氏和杨茉走出屋子,杨茉还没有说话高氏就瘫坐在地上哭道:“他若是真不要我们母子了,那可怎么办才好,可怎么办才好啊。”

看着孤苦无依的高氏和中哥,杨茉看向江掌柜,“让人去看看榜,看中哥他爹在不在榜上。”

高氏听得这话惊诧地抬起头,她没想到杨大小姐会这样帮忙,“大小姐,大小姐,”高氏跪下来磕头,“我们全家定给您立长生牌位。”

杨茉让婆子将高氏扶起来,“你可记得中哥他爹的名字?”高氏的模样不像是会认字,不一定知道夫君的名讳。

高氏怔愣了一会儿,然后匆匆跑去旁边撩开外面的褙子,仔细去翻找,半天才又跑回来,“我…我用中哥他爹的褡裢做了裤子,那褡裢上有他爹自己缝的名字。”

杨茉看向秋桐,这几个丫头中秋桐识字最多。

秋桐意会立即上前和高氏一起去看名字。

杨茉回到屋子里去看中哥的脉案。

萧全正准备给中哥输生理盐水,秦冲仔细地教着,将萧全将针扎进中哥的血管中,床上的中哥忽然剧烈地咳嗽几声。

萧全顿时慌了手脚,立即将扎进去的针拔出来,盐水顿时顺着针不停地向外流。

床上的中哥面目发青,眼睛上翻,似是没有了呼吸,众人怔愣在那里,不知道如何下手。

“将孩子放平,快。”

听到杨茉大声喊叫,离床边近的魏卯才回过神来,立即将中哥平放在床上,孩子手脚冰凉,喘息微弱,这样的情形分明像是救不过来了。

杨茉立即上前检查,胸口起伏微弱,口唇青紫,肋间隙增宽,叩诊浊音,她现在没有时间想太多,只能想最可能出现的情况,并且要立即做出处理。

“拿我的药箱快,将针筒拿来。”

刚才还好好的说话,突然变成了这样,萧全手不停地哆嗦着,是不是他的错,一定是他弄错了。

“萧全。”

听到杨大小姐大声喊,萧全打了个哆嗦看向眼前。

“和魏卯一起扶着孩子,快点。”

萧全睁大了眼睛,立即上前去帮魏卯。

“翻过身,侧着对我。”杨茉边说边打开消毒水。

“衣服解开。”

萧全的手已经完全不能动,他一直看着孩子,盯着他脸,青紫青紫的脸,鼻端没有半点的呼吸。

死了,死了,孩子已经死了,师父救不回来了。

秋桐将消毒的布巾递过来,杨茉铺在孩子后背。

“输液管。”杨茉伸手向萧全要。

萧全半晌没有反应过来。

输液管,输液管是什么,他脑子里乱成一团。

秋桐立即上前将输液管连同瓶子一起拿来。

小姐要做什么,难不成要在病患后背输液?

紧急情况下已经找不到比输液管还要合适的引流管,杨茉利落地吩咐,“将输液管拿下来,靠近针头处留下五寸长的管子,剪断,快。”

秋桐不知道该怎么做,只听旁边道:“给我。”

那声音低沉,让秋桐无从拒绝,顺从地将东西就送到那人手里,然后长长地舒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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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了,要输液几天,白天基本都耗在医院,想着拿笔记本过去写,才想起来一只手输液,只有一只手没法码字啊。

明天少一瓶液体,大约能按时更新。

第二百一十八章 拒绝

管子很快被弄断交到杨茉手里,杨茉拿好针刺入明哥的后背,慢慢地进针,杨茉一瞬间汗湿了衣襟。

孩子瘦弱和普通人不一样,所以她要格外小心,不能伤到肺。

针头一点点向前移动。

手稳稳地捏着,不能有半点的偏移。

旁边的魏卯紧紧地按着孩子,生怕一点点的挪动都会妨碍师父。

有血从管子另一边流出来,一滴滴地落在杨茉的脚面上。

杨茉在寻找那种针头突破的感觉,不知道是不是孩子太瘦小,还是她太紧张,她始终感觉不到…

突然之间,针头一轻,她找到了,就是这里。

外面传来高氏的声音,“怎么了?到底怎么了?”

明哥的胳膊仓促中反背着,看起来凄凉又无助,小小的孩子,才来到这个世界就要受这么多苦。

魏卯手一松,明哥鼓囊囊的怀里立即掉出个馒头,是高氏急匆匆跑出去买来的,馒头上只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小口,如果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小小的孩子,在将馒头当宝贝一样吃。

若是他就这样死了,他在这个世上,最终连馒头都没舍得吃一大口。

魏卯心里觉得难过,旁边萧全的眼泪哗地一下流出来,他跟上一个师父学习医术的时候就见过死人,却没有见过这样的,明明已经断了气,却还被脱了衣服用针扎,一团小身体扭曲地蜷在那里,好可怕。

他都觉得又冷又疼,想想高氏将孩子抱过来时小心翼翼的模样,她一定没想到孩子会被这样…

他一时不明白,这真的是在救人吗?

杨茉已经无暇顾及这些。她专注地看着孩子身上的引流管,伸手接过递来的针筒接在管子上抽吸,有液体立即被抽进针筒里。

门口的婆子没能拦住高氏,让高氏闯了进来,高氏看到床上的中哥,和中哥身上奇怪的东西,不禁一阵心跳眼前发黑顿时人事不知。

杨茉转头看了一眼,看到倒下的高氏,“愣着做什么?快将人扶去床上。”

蒋平正拎着一个臭烘烘的男人来到保合堂,听到里面嘈杂的声音。蒋平不禁有些迟疑,主子交代过,只要找到这人就带进保合堂。他是不是要进去。

蒋平没有想太长时间,就和男人一起来到内间,屋子里的小郎中不知看了什么,苍白着脸捂着嘴跑出来。

屋子里传来杨大小姐的声音,“愣着做什么?将人扶去床上。”

外面的婆子听到了立即进门帮忙。来来往往中,屋子了的情形蒋平也看了清清楚楚,旁边的男人开始颤抖,忽然嚎啕大哭起来。

外面传来沉闷的哭声,杨茉无暇顾及,视线都落在针筒上。

脓胸。和她想的一样,中哥是得了肺炎引发脓胸。

将脓抽吸出来才有可能会让病患恢复呼吸。

针管已经抽不出东西,杨茉将针拔出看向魏卯。“将孩子翻过来。”

旁边的萧全紧紧地攥着手已经完全呆在那里,眼睁睁地看着魏卯将孩子翻过来,孩子的鼻翼似是有一丁点的扇动,脸上的青紫正一点点地化开似的。

萧全瞪大了眼睛,简直不能相信。这是怎么回事?

杨茉将中哥的头向后仰,尽可能地让他的呼吸道更加畅通。中哥渐渐缓过来。

“好了,好了。”魏卯激动地大喊,“师父,活了,活了。”

杨茉看向魏卯,“给病患抽血进行血液配型。”说到这里杨茉突然想起一件事,从前给人输血用的都是病患家人的血,如今这里只有高氏母子两个,配型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古代人对抽血之事还是心存恐惧,她不可能从街上拉人来配,就算是用药铺里郎中和伙计的血,也要争得大家同意。

杨茉思量片刻,吩咐魏卯,“尽量找些人来试,贴张文书出去,征身体康健的人来试血,一经采用,我们回给五两银子酬谢。”

用血的规矩早晚要建立起来,不可能每个病患都能拿到免费血,拿不到的时候就要想别的办法。

魏卯一怔,这是从来没有人做过的事,五两银子争血,不知道会怎么样。

杨茉正要让人去请白老先生过来商量中哥的病情,转过头就看到周成陵。

周成陵怎么会在这里,他是什么时候来的,他怎么没有一点的印象,他就站在她身边,她却没能感觉到。

杨茉低声道:“什么时候来的?”在现代的时候她和陈东经常为工作的事吵架,陈东说她工作起来就像一个机器人,她同样对他政途上勾心斗角不感兴趣,两个人之间的感情表面上倒是没受什么影响,等她发现的时候,才知道一切早已经破碎。

和周成陵在一起的时候,每当她和他对视,她总能在他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的想法。

她本来不期望能被一个古人理解。

却没想到就会遇到周成陵。

她又是踌躇又是害怕。

她心里设下一道道的槛来拒绝周成陵,他却始终没有放弃。

已经跨越了几百年才相识,为何不能给彼此一个机会,他那么努力,她为何还要对他那么苛刻。

一味地要求别人,她有付出了多少,这样比起来未免太不公平。

这一次杨茉没有躲闪而是大方地迎上周成陵的目光。

她只要给病患治病就会格外的专注,好像身边过来谁她都不会发现,这样也挺好,免得被人打扰,屋子里乱成一团,没有个坚定的性子一定会被影响。

周成陵道:“你让剪管子的时候。”

原来是那个时候,她还以为是身边的郎中帮忙,她要什么周成陵都会立即递过来,若周成陵行医,定然会有不小的成就,他对任何事物都仿佛很容易就接受了,从不过于刻板考究,这就是他和别人不一样的地方。

听到外面传来白老先生的声音,杨茉看向周成陵,“我去外面和白老先生一起商量单方。”

她从来不会在人前和他说话,这是第一次。

虽然大家都没有从刚才的慌张中回过神来,她的声音又格外的低,不会有人注意,可也是自然而然地看着他,没有避开他的目光。

周成陵点点头,杨茉撩开帘子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