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妈妈急忙摆手,“没有,没有,太太千万不要这样想,奴婢哪有这样的心思,奴婢也是偶然间才知晓老夫人将毒药藏在一只镯子里,老夫人要那只镯子,奴婢就起了疑心,所以五爷要将杏仁羹吃下,奴婢才会开口阻止。”

原来早就准备好了毒药,常大太太想要转头看向背后,看看是不是有一双冰冷的眼睛在盯着她,“为什么老夫人会那么狠,要害死自己的亲孙儿。”

陈妈妈脸色一阵青一阵紫,好半天她才咬牙道:“因为老夫人觉得,大老爷不是她亲生的儿子,刘阁老才是。”

常大太太惊愕地睁大眼睛,外面的于世贞也诧异地和葛世通对视。

没想到还有这种事。

陈妈妈道:“当年老夫人和刘老夫人一起生子,老夫人生下了先天不足的大老爷,刘老夫人却剩下了个康健的孩子,可是谁都知晓刘老夫人怀相不好,一直在杨家开方调养,就连太医也说,孩子生下来也会先天不足,让刘家有所准备…没想到最后生下先天不足孩子的却是我们老夫人。”

“大太太也知晓,大老爷身子素来不好,我们家中才会人丁单薄,老夫人对这件事一直耿耿于怀,还说当年明明看到自家包裹孩子的襁褓到了刘老夫人手上。”

常大太太算是听明白了,老夫人是怀疑杨老夫人帮着刘家换了常家的孩子,她嫁进常家这么多年,竟然没有听到一言半语。

“怪不得,”常大太太絮絮叨叨,“怪不得,我们老爷死了,老夫人一点都不着急,反而让人去打听刘阁老有没有受牵连,原来…原来在老夫人心里,我们老爷和亦宁都…都不是常家子孙。”

于世贞第一次听到这样荒唐的事,难道刘阁老也觉得他是常老夫人所生?所以才会指使常老夫人杀孙?

如果刘家长辈知道这件事会怎么样?

第三百五十八章 猪狗不如

止血,缝合,源源不断地血输进去,杨茉最害怕的事还是来了,大量的冷冻血造成常亦宁的体温非常低,不能再用冻血浆,否则心脏会承受不住。

“体温太低了。”杨茉道。

魏卯几个更不知道要怎么办,虽然跟着师父做了不少的手术,可是和平日里诊病相比,还是少之又少,而且手术中出现的情况最多最急。

“用温水袋,将盐水加温冲洗伤口,”杨茉看向济子篆,“济先生,我们要快些缝合。”

济子篆有些担忧,“接着手术?”

杨茉点头,“发生低体温症的时候,病患身体冰冷说明病患还相对安全,我们要快些止血然后配合魏卯他们让病患体温逐渐升高到正常。”

没有谁比康王妃更加冷静,可是同时康王妃又肩负着所有的压力。

她就是能让身边所有的人都听她的吩咐,就是能让所有人齐心协力救治病患。

好像只要有她在就没有做不成的事。

济子篆顿时又打起精神。

连续两台手术下来,杨茉已经筋疲力尽,还要常亦宁没有出现太厉害的输血并发症,常老夫人的剪刀也没有刺破心脏,否则她也是没有办法。

可见在下手的时候常老夫人心里还是有些犹豫,常亦宁也算因此捡了一条命。

从手术室出来换下衣服,杨茉几乎虚弱地坐在杨秉正床边。

天早已经亮了,阳光透进屋子,梅香让人搬来屏风遮挡。不至于让屋子里的视线太过刺眼。

杨茉望着床上的杨秉正发呆,梅香低声道:“王妃,不然您先歇一会儿,奴婢在这里照应。”

杨茉似是没有听到,不知道在想什么。

梅香顿时有些着急,抬起头看向秋桐。

秋桐上前道:“还是让王爷过来劝几句,这样下去可怎么得了?老爷还没醒过来。先将王妃靠倒了。”

梅香点点头,秋桐刚要去找周成陵,内室里帘子掀开,周成陵已经大步走进来。

屋子里的下人忙退下去。

手突然被人拉住杨茉不禁吓了一跳,刚要站起身来。转头看到已经换了家中长袍的周成陵,周成陵目光格外的柔和,甚至连头上的金冠都已经取下来,换成了温润的玉冠,这样温宜的味道仿佛将她的心也熨的平了。

“你去歇歇,”周成陵将杨茉揽在怀里。“我将外面等消息的人都送走了,让魏卯几个轮流照应,这不是一时半刻的事。往后还要靠你支撑。”

杨茉摇头,“回去了我也睡不着。”

“大周朝有第二个和你一般医术的人也不会劝你,你累倒了,我会想方设法将那人请来给岳父诊治。”周成陵说到这里板起脸,“若是岳父因此有个差错,就是我没有安排好,你是要我一辈子受埋怨?”

杨茉红着眼睛摇头。

“那就去歇着,”周成陵说着将杨茉的手拉起来,“手抖成这样子还能做什么?你就这样熬在这里,成心让我看着难受。若是岳父醒了。我就让人去喊你,这时候不能像个孩子一样,不听话。”

周成陵这样说,她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他,好像她再拒绝就真成了孩子。

杨茉这才答应,“你在这里,朝廷里的事怎么办?”

周成陵道:“已经安顿好了,顺天府已经去查刘家的庄子,刘砚田也使不出什么花样,御史言官那边奏折递去上清院,牵扯到冯皇后,皇上也不会轻易罢休。”

没有一个男人愿意被扣上妻子不洁的名声,更何况当朝天子,九五之尊。

周成陵将杨茉送到内室的榻上歇着。

杨茉躺下来不停地向外面看去。

“没关系,外面有魏卯和萧全呢,”周成陵十分耐心地揉按着杨茉的手指,“闭上眼睛,等你睡着了我就出去。”

周成陵这样待她,让她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从前她还担心周成陵想要的太多,在他身边她恐怕会被束缚,现在她才明白,她开始就没他看的那样透彻,周成陵才像那个已经看透古今的人。

她开始束手束脚枉为一个现代人。

以前她就想过,不知道哪天身边会有个人跟她说,“别怕,有我护着你。”

现在终于有了这个人,她却差点就亲手将他推走。

“在想什么?”周成陵好像看透了她的想法。

杨茉嘴边浮起笑容,“我在想,如果我没答应嫁给你会怎么样。”

她话音刚落,他的声音就响起来,“那我就再求,”他缓缓地道,“我先祖就说过,求自己喜欢的女子,就不要在意脸面。”

杨茉豁然笑了,她觉得自己有点神神叨叨的,就这样拉着周成陵说话,周成陵也这样陪着她说乱七八糟的话。

这个时候正是周成陵该忙的时候,他却留在她身边,杨茉闭上眼睛,立即就睁开来。

她那双眼睛本来带着困意,一眨眼的功夫就满是恼怒。

周成陵看着不禁一怔,刚要询问。

杨茉已经开口,“我做了一个梦?”

“眨眼的功夫就做了个梦?”

杨茉点点头,“梦到你和一个漂亮的小姐下棋,我还笑着给你们端点心,我想我应该生气才对,你不是答应过我绝不会动纳妾的心思。”

周成陵想了想就失笑,杨茉以为他会说她拿个梦来兴师问罪,周成陵却道:“你就没看看清楚,那位小姐可长得似你我,说不得是我们的女儿,老人都说怀孕的时候会做胎梦,该不会你这是胎梦吧!”

梦到和自己女儿争风吃醋?

“不可能。”杨茉讪讪地笑,向被子里缩了缩脖子。

周成陵将手顺着被子伸进去。

杨茉脸红地看向门外,“不怕被人看到。”

“别动。别动,”周成陵的手摸上她的小腹,低下头在她耳边柔柔地道,“你要小心点,说不定我们真的有了。”

不要脸,要有也是她有,他能有什么。

“怎么说?”刘夫人低声问打听回消息的小厮。

小厮道:“听说救活了。”

刘夫人胸口顿时一阵“突突”乱跳。“说清楚,谁活了,是杨秉正还是常亦宁?”

小厮躬身道:“只说…都…都活了,围在杨家的人听了消息都已经走了。”

她想了好几种结果,这是最差的一种。哪怕死了一个老爷都会安然无恙,现在两个人都活着,要怎么办才好。

刘夫人刚想到这里,外面的妈妈进来道:“夫人,族里的三老太太来了。”

三老太太是刘氏一族在京中唯一的长辈,刘夫人平日里就敬着几分。不知道为何今天突然会上门,刘夫人想着立即带着人迎出去。

三老太太让三太太搀扶着进了屋子,几个人刚坐下。刘夫人正要向三老太太问好。

三老太太抬起眼睛看过来,冰冷的目光顿时将刘夫人看得心中一凉,三老太太皱着眉头,“你可听说外面的传言?”

难不成是杨秉正的事?三老太太怎么会问这件事。

刘夫人急忙道:“老太太是问朝廷上的事?媳妇可是半点也不知晓。”装作一无所知是最好的法子。

“朝廷上的事轮不到我来问。”三老太太向来不喜欢刘夫人八面玲珑的模样,谁都是从年轻时过来的,年轻人的一举一动逃不过她们的眼睛,尤其是当着她的面耍些小心机,她看到了只会觉得可笑,“我是问你常家的事。”

常家?突然听到这话,刘夫人眼睛顿时一跳。慌忙道:“老太太您是听说了什么?”

“常家和刘家易子,刘家都快成了笑话,我问你,这里面的事你到底知道多少?在族里长辈追究起来之前,快说个清楚。”

这事三老太太怎么会知道?

刘夫人额头上的头发几乎要竖起来。

不可能,不可能,常老夫人不会随便去说,她们更是将消息捂的严严实实,没道理一夜之间闹的刘家族中都知晓。

“街头巷尾都在传,你们老爷用小时候包裹的襁褓去常家认亲,常老夫人为了这事差点杀了常亦宁,如今常大太太连常家也不敢回,”刘三老太太冷冷地看着刘夫人,“别跟我说你都不知晓。”

刘夫人方才还心存侥幸,听得这话彻底分寸大乱,刘夫人开口就带着颤音,“老太太,媳妇是真的不知道啊。”

三老太太一下子站起身,“不见棺材不掉泪,等常家的事闹起来,看你们怎么说,族里的长辈就在路上,不想做刘家的子孙也容易的很。”

刘夫人觉得腿脚发软,“老太太,外面的传言不可信啊,那都是陷害老爷的,我们老爷生在刘家怎么可能不是刘家子孙,这是哪里的话?”

三老太太道:“你我说也是无用,等着族里来问吧。”

看样子她是怎么也拦不住三老太太了,刘夫人急忙跟上去差点就摔在地上。

三老太太却看也不看她一眼,抬脚就向外走去,刘夫人一路将三老太太送到垂花门,还没将三老太太送上马车,只听到外面有人道:“刘夫人可在?我是常老夫人身边的人,想要见刘夫人。”

刘夫人的脸色顿时变得苍白。

常家人怎么偏偏这时候过来。

这样一来她就算长了八张嘴也说不清楚。

三老太太转过头来,厉眼看着刘夫人,“我就不明白,刘家待你们那点不好,你们老太爷、老夫人去的早,族中长辈却一直对你们多加照应,否则哪来你们的今日。就算是养条狗也要养的忠心耿耿,谁若是朝三暮四,连父母、祖宗都能卖,就是猪狗不如的东西。”

第三百五十九章 疯子~

刘家三老太太在刘砚田府门前破口大骂,虽然没有明着骂刘砚田夫妻两个,却也将刘夫人臊的抬不起头来。

这些消息很快就传遍了京城。

整件事和常家有关,常大太太听了之后却觉得心里很痛快,老爷已经死了,现在连亦宁也是生死不明,她一个妇道人家怕什么,如果刘砚田站在她跟前,她就拼死了一头撞过去,她不怕,什么都没有的人哪里顾得上要脸面。

常大太太正想着,就有人来道:“大太太,刘家一位太太来了,说是要问您几句话。”

刘家人?

听到这几个字常大太太就气得发抖,“就说我不能去,我要照应亦宁,”说到这里常大太太脸红起来,“这是在杨家,他们要做什么?赶尽杀绝也不能到杨家来闹,堂堂一个阁老,要对付我一个寡妇不成?”

“我们常家已经闹的家破人亡,他们怎么还不放过?就算是被换了孩子,我们老爷也是委屈着,”常大太太惊恐地看着周围,“还要怎么样?他们还要怎么样?”

刘三太太站在屋外,听得常大太太如同发疯般的声音不由地有几分尴尬,杨家院子里有不少的人,这些人听了不知道会怎么想刘家。

刘三太太是三老夫人的媳妇,三老夫人让她去常家打听情形,这种事谁都不愿意出面,可是事到临头她也是没法子,只好硬着头皮来杨家。

整件事牵扯了三家,常家、刘家和杨家,正好常大太太在杨家,这样也算是一举两得,没想到常大太太还没见到,脸上就好似被掴了一巴掌。

刘三太太就看向旁边的杨名氏。“能不能见见家里的姨娘?”

没办法,康王妃在休息,她也见不到。只能见陆姨娘。

这件事躲也躲不掉,杨名氏朝着刘三太太点头。“三太太随我来吧!”

刘三太太进了陆姨娘的院子,陆姨娘换了衣服正准备去前面看杨秉正父女,见到刘三太太很是诧异。

几个人进了门,刘三太太就开口,“我也不瞒姨娘,有些事还要问姨娘,杨老爷…”

提到杨秉正陆姨娘顿时哭起来。

刘三太太问不出什么。只好将看到的禀告给三老太太。

“看来是真的了,若是别人闲言碎语,决计不会编的这样严丝合缝,常大太太也不知我在门外。只听说是刘家人就喊起来…杨家的姨娘哭的不成样子,”刘三太太看向三老太太,“娘,我看没什么好问的了。”

三老太太整张脸都沉下来,“那就让族里来处置。我们刘家的名声不能就这样毁于一旦,这消息是常家散出来的,就像老太爷说的那样将常老夫人请过来说清楚。”

这是要将事闹大了?三太太有些惊讶。

三老太太话音刚落,就听外面的妈妈进来道:“老太太,宫里的内侍来问话了。奴婢在外听着大约是问易子的事。”

皇上不可能会在意这样的传言,而是因为这件事牵扯到了杨秉正被囚禁的案子,三老太太顿时觉得一阵寒意,“这件事不能遮掩了,要弄个清楚,若是谣言也就罢了,不是谣言…我们家就要和刘砚田分别开来,免得让刘砚田牵连了整个刘氏一族。”

因为杨秉正的案子和冯皇后连在一起啊。

冯皇后果然在宫中藏了男人也就罢了,若是被陷害,就等于是欺君之罪。

刘砚田富贵的时候没想着刘氏族里,现在出了事刘氏也不想要跟着陪葬,冯党倒时的惨状还在眼前,冯氏一族被杀的干干净净,不管是什么人一眨眼都会变成孤魂野鬼。

三太太听得发抖,“那要怎么办?”

三老太太道:“我有个法子,就让老太爷用家法,逼出实话来,日后怎么决断就看皇上的意思。”

三太太不明白,“皇上要怎么知道?”

三老太太看了看左右,“让老太爷千万要将内侍留在府中,我在内室里设下屏风…”

最好的办法,就要让内侍自己来听。

刘三老太太先让人去请常老夫人,“常老夫人推辞,你就说有些事说清楚最好,否则恐怕传言压不下去对阁老不利。”

刘三太太有些踌躇,“这能行吗?”

这件事八成是真的,常老夫人将阁老当做亲生儿子必然会前来。

听到常老夫人过来的消息,刘三老太太顿时松了口气,这步棋他们是下对了。

刘砚田走进屋子就看到对面遮挡下来的屏风,他不由地皱起眉头。

周成陵在朝廷内外搅合,让他已经难以应付,没想到刘家长辈也按捺不住,非要他现在来说个清楚。

刘砚田上前给刘三老太爷请安。

三老太爷皱起眉头,“论理说这些话不该我来问,毕竟我不是你的长辈,又不是族长…不过族中有信送来,定要让我先问,我也只好将你叫来。”

牵扯到族里,如何都要应付,刘砚田躬身道:“砚田在京时老太爷多有照应,在砚田心里就是嫡亲的长辈。”

三老太爷点点头,“那我就问你,你和常老夫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刘砚田脸色难看,整张脸都紧紧地绷着,“老太爷,您不会相信外面那些传言吧?”

“传言?”三老太爷声音一下子高起来,“常五爷被伤,常大太太在杨家说的那些话也是传言?那是你三弟妹亲耳听到的。”

刘砚田满脸气愤,“常家的事与我有何干?即便是常五爷真的被常老夫人所伤也是常家自己的事,常家人疯癫了也要怪在我头上不成?”

刘砚田的声音格外的高昂,仿佛将整个屋子震的嗡嗡直响。

屏风后的常老夫人虽然早就做好了准备却忍不住一阵心寒,她来到刘家也是为了澄清那些传言是假的,只要能保住砚田的名声,她做什么都愿意。

她要应付常氏族人还要费尽心力向刘家解释,却得来刘砚田这样的话。

她疯癫了。

这几个字就像刀子一样戳进她的心。

刘砚田接着道:“我生母的名讳早就写在族谱中,长辈若是怀疑我不是刘家子孙,也要拿出证据来,常家张口胡说,我就放在心上,街上任何一个老妇来认我是生子,我便都要承认了?说什么易子,纯粹胡言乱语,我母亲身边的妈妈将当时的情形说的清清楚楚,要说杀孙也是常家人自己的事,何来牵扯到刘家,三老太爷也别放在心上,常大老爷出事的时候,常家人来求我,我没有应承,想来是因此对我怀恨在心,常家人向来爱故弄玄虚,我从来都是不多理睬,怎么可能突然之间认了常老夫人为母亲。”

“真是天大的笑话。”

刘三老太太听得这话看向常老夫人,常老夫人脸色难看,整个人抑制不住地颤抖,聪明人不会听刘砚田说什么,只会看常老夫人的表现。

刘砚田口不择言着急要澄清,常老夫人脸上是惊骇和伤悲,不管是谁听得这些话都会站起身来质问刘砚田,常老夫人只是这样坐着没有半点要反驳的意思。

这样看来已经再清楚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