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尔太太却挽着沈溪说:“亲爱的,你没有看出来吗?沈溪穿的是从前在你的课上做的那套西装啊!”

莫尔教授愣了愣,露出感动的表情:“这套西装,好像……还是我送给你的。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竟然还保留着它!”

“是的,教授。我一直都留着。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也希望你喜欢。”沈溪将礼物盒子递了过去。

这个礼物是昨天晚上陈墨白替她选的,也是他亲自替她包好的。

莫尔教授露出了好奇的表情:“这个是什么啊?该不会是烤饼干的模型吧?要我们用这个模型给你做更多的饼干?”

已经到场的同学们纷纷笑了起来。

沈溪摸了摸鼻子:“不是饼干模型。”

“看起来也不是红酒……不会是酒杯套装吧?今天我们已经收了好几套酒杯了!”莫尔教授笑道。

“也不是酒杯!”沈溪忽然很庆幸自己听了陈墨白的意见,没有买什么水晶酒杯。

“那是什么呢?”莫尔教授十分好奇地将礼品盒打开,小心地将一个精巧的赛车模型托了出来。

“哦,这真是太精巧了!”莫尔太太赞叹道,“和真的一样!”

莫尔教授也将眼镜取了出来戴上,很认真地看着:“我想起来了!这是你和沈川参与研发的第一台一级方程式赛车!”

“是的,当时您还对我们提出了很多宝贵的意见。这个赛车是我和大哥一起完成的模型。”

莫尔教授的眼镜微微红了起来:“我会珍惜它的。孩子,谢谢你。这是我今天收到的最好的礼物。”

就在这个时候,门铃再度响起,莫尔太太起身,将门打开。

“银婚快乐,莫尔太太。”

温润的声音响起,如同羽毛一般掠过沈溪的心头。

正在和莫尔教授聊天的沈溪转过头来,因为站在门口的不是别人,而是林少谦!

沈溪猛地站起身来,傻傻地看着对方。

他穿着一身墨色的西装,周身流露出简约的美感,无框眼镜和露出的额头让他的五官更加清晰地被展现出来,而他手中那一大束向日葵,热烈而奔放。

“沈溪!你竟然在这里!”林少谦露出惊喜的表情。

“你们认识?”莫尔太太问。

“是的,我和沈溪是中学同学。不过中学之后,我在斯坦福而她去了麻省理工。一个在硅谷,一个在剑桥市,我们没有再见面了,直到上个月在墨尔本碰面,才有了彼此的联系方式。”

原来摩尔太太担任林少谦就职公司的技术顾问,林少谦是作为莫尔太太的朋友被邀请的。

于是在餐桌上,莫尔教授夫妇听到了很多沈溪中学时代的事情,就连在座其他宾客也笑得合不拢嘴。

晚餐之后,莫尔太太放起了蓝调,两位年过五旬的夫妻拥抱着彼此,在客厅里跳起舞来。

不是肉麻地秀恩爱,这一切都显得天经地义。

宾客们都安静地喝着茶,看着他们,欣赏着这样真实却美好的画面。

沈溪莫名地羡慕起来。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柔和的声音响起,沈溪侧过脸来,对上林少谦的目光。

那双眼睛像是盛满了水,轻缓地荡漾了起来。

“嗯。”沈溪点了点头。

音乐如同红酒,整个空间就是那只酒杯,沈溪的大脑似乎也跟着恍惚了起来。

她在心里重复着林少谦的那一句“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脑海中所有的画面却都是关于陈墨白的。

他们一起绕湖骑着自行车,他们一起行走在墨尔本的路灯之下,他们坐在沙发上看着在别人看来无聊的科普片。甚至于一起吃水煮鱼的时候,她从头到尾都在说着关于风阻、热转换率等等大多数人听不懂的东西,但是陈墨白却经常眼含笑意,从来不曾打断她。

到底是她觉得有趣的东西,他也同样这么觉得?

还是他只是在迁就她?

晚上十点,宾客们告别教授,离开莫尔家。

莫尔太太拍了拍林少谦的肩膀说:“替我送爱丽回去。”

末了,还不忘眨一眨眼睛。

林少谦莞尔一笑。

他们两都没有开车,只是很有默契地沿着这条路向前走去。

一路上,两人互相说起了这几年在美国的经历,当沈溪讲起自己的事情时,有的让林少谦捧腹大笑,而沈溪却一脸不知道对方笑什么的样子。有的挫折也让林少谦露出心疼的表情。

“我们华人要在异国他乡闯出一番新天地,确实是很不容易的。要放弃很多,甚至于变得不像自己。”林少谦仰起脸来,望着天空,“忽然很怀念中学时代。目标很明确,我们要的也很简单。”

“嗯……不过我现在的目标也很明确。”沈溪回答。

“这个世界上,像你这样简单的人已经很少了。你是一朵奇葩啊,需要被保护起来。”林少谦半开玩笑地说。

“奇葩……好像是贬义词吧……”

“你现在还在和那位skyfall交流邮件吗?”林少谦问。

“当然啊。他会发很多有意思的函数题给我。”

“那他就没有约你见面吗?”林少谦忽然停下脚步来。

“没有。”沈溪摇了摇头。

“本来你们错过了彼此,好不容易又恢复联系,为什么不在现实中见面呢?”林少谦又问。

“他可能在很远的地方吧。他在邮件里告诉过我,自从那次我失约之后,他就离开麻省理工,回到了自己的国家。”

“如果是这样,也许你们通一辈子的邮件都不会有人愿意踏出一步去见对方,你也不在意吗?”林少谦不解地问。

“如果能通一辈子的邮件不是也很好?这也是一种专注和恒心啊。”沈溪笑着回答。

“可是,去期待一段不会有结果的关系,就像精神鸦片一样,这样的快乐并不是真实的。”林少谦说。

沈溪低下头来,那一刻,她想到的是睡在自己沙发上,歪着脑袋,安静到仿佛斗转星移世事沧桑都不会改变的陈墨白。

如果skyfall和陈墨白是同一个人该有多好?

这样的想法太奢侈了。一个在思维领域里与自己匹配,又在现实生活里让自己期待的人……不可能存在吧。

“少谦,不是每一种期待都是为了结果而存在的。你知道吗,在我们的身边有很多人,有的人每天要和我们说无数句话,一起做了很多事,但他们并不了解真正的我们。到底什么是虚幻的,什么是现实的,只有我们自己知道其中的价值。”沈溪回答。

“我们都变了,只有你和学生时代一样。”林少谦笑道。

“你是在说我很幼稚吗?”

“当然不是。不是经常有人说人生若只如初见吗?之前我不懂这是什么感觉,看到你,就忽然懂了。”林少谦向沈溪伸出手来。

“干什么?”

“请你跳个舞啊!就像莫尔教授夫妇那样。”

“这是在路上!”

“路上又怎么了?你是那种介意别人目光的人吗?”

“也没有音乐啊!”

“自己想象啊。你不觉得国内的中学毕业挺无聊的吗?大家吃个饭就散伙了。不像这边,还有个毕业舞会什么的。”

“是啊。不过像我这样的,就算有毕业舞会也是坐在一旁喝饮料没人理的类型。”沈溪好笑地说。

“怎么会没人理呢?”林少谦笑了,“你肯定是我的舞伴啊!我们来跳一段,弥补一下!”

沈溪虽然觉得好笑,可这样的林少谦却让她感到温暖。

她将自己的手放在林少谦的掌心,林少谦也轻轻哼起了那首蓝调,带着她向后退去。

“哎呀,踩到你的脚了!”

“哈哈,没关系!”

“哎呀,又踩到你的脚了!”

“左边下,右边一下,正好平衡了!沈溪,你还记不记得坐在你前面的那个胖子?”

“记得啊,他经常回过头来抄我的试卷!”

“是啊,你写的太认真了,有时候发现不了。有一次他忽然大叫了起来,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因为我假装笔掉到地上,然后弯腰捡笔的时候狠狠扎了他一下。”

“什么?”沈溪顿住了,“这……这不像是你会做的事情啊!”

“哈哈,所以我不是你想象中的好人,你失望了?”

“怎么会!你也是不希望他抄袭我的劳动成果啊!”

两人一边闲聊,偶尔林少谦拉着沈溪的手带她转上两圈,直到午夜,沈溪才回到了酒店。林少谦一直将她送到了电梯口。

当电梯门关上的那一刻,他伸手一把将门扣住。

“沈溪!”

“嗯?”沈溪抬起眼来不解地看着对方。

“不是只有skyfall才懂数学。”林少谦意味深长地一笑。

“什么?”

“晚安。”林少谦将手松开,电梯缓慢向上而去。

回到酒店房间,沈溪第一反应就是打开手机,果然有好几条来自阿曼达的短信:

埃尔文实在太厉害了!马库斯先生要他尽量保证前六位的排名,他就真的做到了!

正好第六名,不多不少!

埃尔文是我见过最帅的赛车手,真想和他滚床单!

看见这最后一条信息,沈溪的脸瞬间红了起来,耳朵烫得像是着火了。

她拼命地想要控制自己,但还是无法阻止大脑不断地想象着陈墨白低下头来接近自己,快要吻上自己的画面。

她觉得自己就像是得了某种无药可救的病。

很想立刻、马上就飞到巴林去看他的正赛。可是就算现在飞过去,等到达的时候,比赛也已经结束了。

就在沈溪叹气的时候,她的手机响了起来,陈墨白的名字在闪烁,她肩膀一颤,手机摔了下去,发出“啪嗒”一声,屏幕碎裂开来。

“哎呀!”

沈溪心惊无比,赶紧将手机捡起来。

☆、第53章 幼稚到天荒地老

“喂?”沈溪的心跳就像乱弹的琴键。

“在酒店,还是回去纽约了?”陈墨白的声音响起,带着淡淡的笑意,完全感觉不到比赛的紧张和压抑。

“在酒店里。”沈溪回答。

她想要自己的心跳慢一点,想要让她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点,只是一遇上陈墨白,哪怕只是听到他的声音,一切就失控了。她的心情像是坠落一地的散珠,怎么拾也拾不起来。

“这好像是自从你决定说服我回到1赛场之后第一次分别这么久。”

他的声音很柔和,让沈溪下意识想象此时此刻他到底在哪里,是用怎样的姿势给自己打电话,他的脸上又是怎样的表情?

“好像是的。”沈溪回答。

她发现自己很紧张,仿佛被一股力量紧紧绷着。可是她却渴望着,这股力量能将自己绷得越近越好,可是绷到极限的时候,到底等待自己的又是什么呢?

“小溪,你觉得明天的正赛,我会有怎样的表现?”

“你会在最后的五圈和温斯顿一决雌雄。”沈溪回答。

这是她在脑海中模拟了无数遍的场景。

“你对我真有信心。其他人都认为,能与温斯顿争锋的不是佩恩就是杜楚尼。而我在上海站的表现看似神勇,但多少有点运气的成分。那样疯狂的超车都没有突然爆胎或者爆缸……”

“那是因为你的背后有一整只强大的团队,我们设计和制造的赛车是不会比法拉利或者雷诺要差。”沈溪很认真地说。

“我就喜欢听你用很肯定的语气对我说话。会让人很坚定。”

“等巴林站的比赛结束了,如果你还能拿到前三名的话,我有一个礼物送给你。”

“送我一个吻吗?”

陈墨白的声音里带着笑意,仿佛温热的气息掠过沈溪的耳边,攀附上她的神经,嚣张地渗透入她的大脑深处,要将她小心翼翼埋藏在那里的秘密拖拽而出。

沈溪倒抽了一口气:“怎么……怎么可能是送你一个吻啊!”

“哦,不是吻啊。”陈墨白的声音拉长,似乎很遗憾的样子。

沈溪几乎可以想象对方脸上戏谑的表情还有唇角的那一抹坏笑。

她想起了在墨尔本的街道上,他们并肩而行的时候,陈墨白对自己说过的那段话。

我的心里当然也有一座城,城里当然也有一个人,但是她绝对不是不可能。

沈溪几乎就快要把那段话忘到时间的夹缝里去了。

可就在这一刻,却清晰无比地记了起来。

他说着这句话时的神态,他的语气,甚至于空气的温度,都记忆犹新。

沈溪抱住自己的脑袋,她第一次那么讨厌自己的记忆力。

如果健忘一点,会不会更快乐?

“还是好羡慕你心里那座城……里面的那个人……”

第二天,沈溪没有退房,就守在电视机前看着巴林站比赛的转播。

巴林赛道位于中东,是典型的沙漠赛道,难以绿化,风大且风向不定,轮胎预热困难。

在这样的赛道上行驶,轮胎磨损大,所以从练习赛开始车队就在精打细算。加上赛道的平均温度在四十摄氏度以上,全部的赛车启动最大功能散热零件,引擎散热栅栏也比之前要大,包括刹车的散热导片也是如此。

在这样的赛道上驾驶赛车,不仅仅考验车手的体力和毅力,也检验着赛车的性能。

因为赛道地理位置特殊,以往前来现场观看比赛的观众并不多。

但这一次不同,就连解说员也在惊讶于巴林站的座席人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