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曦经过1209病房的时候停留了一下,怕蒋思青突然推门而出,这个女人在她的人生里,总是措手不及地出现,如龙卷风一般把她拥有的全部掠夺走,以高高在上的姿态。

1209病房门依然安安静静,宋曦苦笑一下,想起里面的男人,还有他那睿智的眼神,头一次如此强烈地巴望一个病人快快出院。

桑锐的手术定在这个周五,这四天对年幼的他来说太过普通无奇,他还太小,看不懂大人们复杂心疼的眼神,并不知道几天后的自己,人生就不再完整。

相反的,这四天他过得很开心。

周一晚上,他来傅岩病房串门,在傅岩的循循善诱下报出了所有他做梦都想拥有的东西,傅岩本来还听得笑眯眯的,谁知道小家伙最后托着下巴颇有些伤感地说:“要是我可以有爸爸妈妈,这些东西我都可以不要。”

傅岩又笑不出来了。

周二的下午,桑锐梦想成真,收到了所有以前他只有眼馋的份的东西,变形金刚、奥特曼、玩具小火车、遥控直升机等等。

年轻的小田担当着“圣诞老人”角色,他穿着圣诞老人的宽大衣服,粘着胡子戴着红色帽子,扛着红色布袋踏进了桑锐病房,变戏法似的一件一件取出礼物,最后递给桑锐一个小红袋子,用假装苍老的声音说:“桑桑,把你的心愿放进这个袋子里,下次圣诞老爷爷会为你实现愿望。”

“圣诞老人”在桑桑的兴奋欢叫中悄悄退场。

门外走廊上,傅岩静静坐在轮椅上,自始自终都用复杂的眼神望着病房内的那个小小身影,看他雀跃地拆着礼物,左看右看,叽叽喳喳像个小麻雀。

他嘴边似乎有笑意,似乎又没有。

周五很快到来。懵懵懂懂的桑桑被推见手术室,宋曦本来休息,但是她还是早早来到医院陪伴桑桑,安抚着有些胆小的小孩,脱下了白色护士服的她少了古板的感觉,穿着素净的裙子,外面套一件浅色的毛衣开衫,整个人透着一股淡雅的味道。

傅岩推着轮椅进桑桑病房的时候,背对着他的宋曦转过身来,两人冷静的视线在空气中相遇,傅岩觉得自己的心被撞了一下。

他看着她,眼里浮起笑意。

宋曦并不讶异他的出现,只是眼也不眨地说:“现在是查房时间,待会医生会找不到你。”

傅岩推着轮椅靠近,脾气很好地解释:“医生来了小田会过来叫我。”

他用温柔的眼神看着床上脸色略微苍白的小男孩,笑着:“当然是桑桑比较重要。”

“叔叔,”桑锐怯怯地看着他,稚嫩的声音弱弱的:“我害怕…”

傅岩宽大的手伸向桑锐,小家伙会意,缓缓伸出小手贴着他的,默契地做了一个击掌姿势。

这场面再温馨不过,不知情的人,会错以为这是一对父子。

傅岩像过去的四天一样重复地对孩子说着一句话:“男人可以害怕,但不能退缩。告诉叔叔,你是男人吗?”

桑锐怔怔地看着傅岩,眼中的泪光闪闪的,仿佛傅岩问的是这个世界上最艰难的问题,艰难地点头:“嗯,我是的叔叔。”

“咣!”大男人和小男人在空中击掌,无声交换彼此的约定。

见此情景,站在床尾的叶老师眼圈红红的,偏过身悄悄擦着眼角的泪。

敏锐的桑锐注意到了,好奇地仰头问宋曦:“阿姨,老师为什么会哭?”

宋曦心里一酸,用笑容掩盖苦涩的心情:“桑桑是男子汉了,叶老师高兴地哭了。”

桑锐似懂非懂地望着宋曦,微低下头,声音很低:“阿姨我也想哭。”

宋曦与傅岩对视一眼,随即弯下腰,把桑锐小小的身体搂在怀里,给他最真切的温暖,她在他头顶上说话:“桑桑想哭就哭吧,只是不要忘了,桑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这么多大人会在外面等你。”

她顿了顿,在他的额头上亲了一下,声音温柔如水:“我们都爱你。”

“阿姨…”桑桑的胸腔起伏,紧紧抱着宋曦哭了,嗓音在发颤:“可是我没有…爸爸妈妈,他们不爱我!他们为什么不在我身边?”

他的哭诉令在场大人心揪,就连邻床的病友们也沉默不语,萦绕着孩子哭声的病房,简直令人无法呼吸。

宋曦揉了揉小男孩柔软的头发,低眉思索了片刻,低头暖暖地轻语:“桑桑愿意的话,就把阿姨当做妈妈吧。”

等把话真正说出了口,纷繁复杂的情绪涌了上来,她只辨认出其中一种:不安,有些不确定地问他:“愿意吗?”

小家伙抬起满是泪痕的小脸,怔怔的,随即破涕为笑,眼睛也一下子亮了起来:“真的吗?”

宋曦很肯定地“嗯”一声,那些情绪被孩子亮晶晶的眼神冲刷的一干二净,她把小孩抱在怀里,她虽然还没在生理上成为母亲,却在这一刻,从心理上迅速进入母亲这个角色,这一切仿佛水到渠成。

桑桑还是有些犹豫,转过脸去,黑眼睛无声地询问着叶老师,直到叶老师也给他一个鼓励的眼神,他终于雀跃起来,紧紧拥住宋曦,声音微弱却清晰地喊了一声:“…妈…妈。”

这两个字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仿佛从具有语言功能开始,他就渴望喊出这两个字,却屡次失望,而今天,他终于等到了这样一个人,他可以喊她一声“妈妈”,像所有普通孩子一样,生命中有一个能喊“妈妈”的人,给他爱,给他温暖的怀抱。

宋曦的眼眶也已湿润,她知道她做了一个无比正确的决定,她紧紧拥住怀里弱小的生命,想起她第一次见到他时,他紧紧抓住她的手指,看着隔壁床的母子,用很伤心绝望的眼神问她:“护士阿姨,为什么我没有妈妈?我打针不哭的话,我妈妈是不是就会来找我?”

宋曦相信,有时候一场缘分,只缘于一句问话,或是一个悲伤的眼神。

她轻拍小孩的头:“乖,你以后就是我的孩子了。”

“桑桑,那让叔叔做你爸爸吧!”

男人低沉有厚度的声音突然打破这温馨的宁静,在场的其他人都愣了一下,看向泛着浅浅笑容的傅岩。

作者有话要说:桑桑是这个剧很重要的一个角色,剧透一下,后来姐姐姐夫收养了这娃,没有这娃,姐夫是拿不下姐姐滴~~~~~

20宋曦五(3)

宋曦也有些震惊,看着傅岩的眼睛带着考量,或者说是全新的审视,叶老师则有些失态地惊呼:“傅先生…”

她万万没想到桑桑今天能收获两份温情,本以为桑桑能够遇到宋曦和傅岩这样的好心人已经是幸运,没想到这奇异的缘分还将继续下去,或许将为桑桑带来不一样的人生。

叶老师感动地不知道说什么好,这种求都求不来的好事,在桑桑最不幸的时候发生了,虽然是他们是出于同情,但她已替孩子开始感激了。

几个大人目送桑桑进手术室,等手术室的门合上,宋曦回头,正巧遇上傅岩温润如水的眼,她刻意忽视自己稍稍加快的心跳道:“回去吧,值班护士找不到你,该急了。”

傅岩点头,只是认真看着她:“麻烦你送送我。”

宋曦在傅岩身后,很安静地推着他的轮椅,两个不算熟悉的男女在医院行色匆匆的人流里穿梭,颇有默契地陷入缄默。

沉默,或许对他们来说,是最好的相处方式。

电梯里人挤人,自然不是好的聊天场所,等宋曦把轮椅推到病房幽静的休息区,傅岩终于开口:“在这停一停吧。”有些为难地回头看了宋曦一眼,眼里有几分央求:“就呆一会,病房太闷了。”

他望着窗外透进来的洋洋洒洒的阳光,表情也变得惬意无比,“人只有被禁锢之后才会明白,自由才是这个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

对于他抒发的这番感想,宋曦没有接话的打算,她很好地谨守着护士长当初的“保持距离”的要求。

她也随着他的目光望向窗外的那一片阳光灿烂,在她心里,人生没有真正意义上的自由,被禁锢才是人生常态,但至少这一刻,她不得不承认,窗外的阳光令人留恋。

晨光美好,她想了想,终于觉得有些话必须要说:“对不起,你也是病人,却为桑桑做了太多。我很抱歉。”

宋曦承认,当傅岩说自己要做桑桑爸爸时,她的心里并不震惊,她的直觉告诉她,就算他是个黑心律师,至少对着孩子时,他的心依旧柔软。

但宋曦还是内疚,桑桑不是他的义务,至少没有病人像他这样,为另一个病人,付出那么多。是因为她,才让傅岩知道有桑桑这样一个小孩,她还记得,她曾经对他说过“对他好一点总是没有错的。”

宋曦总觉得是自己牵引着傅岩,让他的付出越来越多,却不知道这一切,都是傅岩自己的选择,如果他不愿意,没有人可以逼他做任何事。

傅岩把宋曦沉闷的声音听在耳里,只觉得悦耳无比,嘴边的笑意也就更深了些:“你抱歉什么?我要谢你还来不及。”

宋曦诧异:“谢我?”

“自然要谢你,还有桑桑,假如不认识他,我会错过生活中很多美好的东西。”傅岩回头朝宋曦孩子气地笑了笑,“你知道吗?桑桑给我的,远比我给他的多。”

他的眼神飘远了去,声音也是悠悠带着感慨:“在我的生活被各种各样的纠纷尔虞我诈填满的时候,在我差点忘了这个世界上还有孩子的时候,桑桑出现了。”

傅岩抬头直直看着宋曦,眼神真诚:“所以宋小姐,该说感谢的是我。”

宋曦沉默不语,她有些无所适从,她本来就不想和病人保持太近的距离,护士和病人,本来就是服务和被服务的关系,但这种疏离的关系今天被傅岩打破了,也许是因为他病了太久有很多话想找人述说,也许是因为她今天没有穿护士服,他在她眼里,已经不仅仅是一名护士。

可宋曦还是觉得不习惯。

她自问,自从这个男人住院以来,自己就没法适应他这个人、他的微笑,这样的微笑对女人来说杀伤力太强了,铁石心肠也会融化在这一片溺死人的温柔中。

她以前没有碰到过这样的病人,因此避之唯恐不及,偏偏他就要找她聊。

“我和我的前妻…曾经有过一个孩子,很多年前的事了,怀孕三个月的时候没了,”说到这里,傅岩下意识抚了抚额头,很有些伤心感怀的样子,“如果…活下来的话,现在应该会叫爸爸了。”

“所以今天我说要当桑桑的爸爸,那是很自然的决定,这个世界上,有些决定是不需要思考的。”

他托着腮,有些幸福地眯起双眼,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很多年前,我就做好了当父亲的准备,甚至想过,假如孩子出世,我愿意和前妻磨合着继续过下去。”

大概意识到自己说的太多了,他回过神来对宋曦抱歉地笑笑:“让你笑话了,提到旧事就刹不住车。”

宋曦虽然没有和他深聊的想法,却是个很好的听众,事实上,傅岩的一席话也把她拉回了往事的漩涡里,她想曾经那个身心疲倦的自己,低眉淡淡道:“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过去,这没什么好笑话的。”

傅岩并不看她,只是用惯常的沉静语气问:“你呢?你的过去呢?”

宋曦愣了一下,有些哭笑不得,反问道:“我一定要回答你的问题吗?我不是你的当事人吧。”

“嗯,确实,你不一定非要回答我的问题。”傅岩笑着喃喃,偏头看向宋曦,嘴角的弧度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狡猾:“但作为律师,我总喜欢表达我的好奇心。”

他的手轻轻地敲打轮椅上的扶手,“嘟嘟”的轻快声音,表明他现在的好心情,他说:“好奇心害死猫,但假如一个律师失去追问的欲望,他的职业生涯随时会终结。”

宋曦倒是第一回与黑心律师打交道,而且听人说,还是本城最厉害的律师,觉得长了见识,漂亮的眼睛冷静地瞥了一眼傅岩:“所有的律师都是像你这样的吗?打听别人的隐私还一副理所当然的口气。”

傅岩忍俊不禁,眼睛里分明有几分得意:“不,并不是每一个律师都像我这样厚脸皮。”

宋曦噗嗤一笑,脸上的冰冻悄无声息地破碎融化,心里感叹这个男人真是有点痞,下意识想结束这样太过轻松愉悦的谈话,于是快速看了眼手表,推着他的轮椅走向病房:“好奇是种病,你现在该去打针接受治疗了。”

傅岩还在心情颇好地耍嘴皮子:“那可怎么办?把我的好奇心治没了,我还怎么当律师。”

宋曦的声音依然冷冷淡淡,脚步却是轻快的:“你赚的钱够多了,给脸皮薄的律师一条活路吧。”

坐在轮椅上的傅岩开怀大笑。

这天桑桑经过四个小时漫长的手术,终于回到病房,孩子的麻药还未醒,陷入沉沉的睡眠里。

他已经失去右小腿,宋曦摸着小孩空荡荡的右小腿处,抬眼望着他苍白没有血色的睡颜,心里像堵了很多层岩石,悲伤的潮水无处释放。

她看着孩子的容颜,想起了很多年前的事,还想起了她过世的母亲,那时她也是这样,非常无助地守在她的床头,一想到不久的将来她将会长睡不再醒来,她就觉得很崩溃。

那种被死亡压得喘不过气的感觉今天又如潮水般向她涌来。

听到门边有动静,她循声看去,与门口的傅岩关心的视线相遇,就这样对视几秒,宋曦感动心里一松,至少她的身边有人。

很多话也就不再憋在心里,她的声音干涩,望着桑桑的眼睛蕴着怜惜:“命运待他真是不好,从来没有给他选择的机会。”

她用棉花蘸了点开水,湿润桑桑干裂的嘴唇,他还是睡得很沉,像个断了翅膀的天使。

“他的父母,并没有问他愿不愿意,就把他给抛弃了。而我们这些大人,也并没有问他愿不愿意,就让他失去了翅膀,他这辈子都不能像其他孩子,享受奔跑的感觉。”

傅岩坐在桑桑床尾处,低沉的嗓音有抚慰人心的力量:“别伤心。这一次,是为他好。他的人生路还很长,能活着,比什么都好!”

这句话仿佛沾着魔力,宋曦回头直勾勾看着他,泫然欲泣的样子,突然情绪失控掩面轻轻啜泣,没头没尾地蹦出一句:“如果人生再给我一次机会,那时…我一定不会那么做!”

她察觉到自己的失态,见同病房熟睡的病人似乎要醒过来,急急站起来越过傅岩,低着头擦眼泪快步走出病房。

留下傅岩一人,对着她离去的背影,皱眉沉思。

隔天,宋曦脸色憔悴,一早去上班,还未走到护士台,就被疾步走出的方秒拉到了电梯一角。

“师姐,你可做好心理准备啊,护士长待会要找你,不是好事。”

宋曦想了想,觉得自己工作上没有犯什么错,有些莫名其妙:“又怎么了?”

方妙犹豫了两秒,最终还是决定坦白:“又是1209病房的那个帅哥啦,昨天院长办公室电话打过来的,点名…点名不要你负责那个病房。”

宋曦一听,面色蓦地沉了下来,咬碎了牙一般不开口。

方秒仔细观察宋曦的脸色,迟疑了一会大着胆子问:“师姐,你…你又怎么把他给…得罪了啊?”

小姑娘虽然心里笃定宋曦不是徐优优那样见了帅哥就失了魂的人,但毕竟别人不像她这般了解宋曦清冷的个性,刚才她早到,已经有好几个嚼舌头的同事在背后议论,说什么难听的都有,大致意思是,像宋曦这样到了这年纪却还没对象的女人,就算平时看上去多孤傲冷淡,见了条件好的男人,还是把持不住的,护士长当初看中她个性稳重,想来是看错人了。

想到这里,方妙不禁为宋曦叫屈,直觉一定是宋曦冷淡不苟言笑的态度,让挑剔的病人厌烦了。

宋曦脸上已经恢复了平时的表情,云淡风轻道:“没什么,病人投诉很正常,下次注意就行了。”

她这样说着,和方妙一起走向护士台,只是脸色终究不是太好。

而徐优优正巧从护士台那边看过来,见到宋曦,甜甜绽开笑颜打招呼:“宋姐早。”

她脸上那抹刺眼的笑,分明有些幸灾乐祸的味道。

作者有话要说:昨晚很晚回家所以忘记更新啦~~~~~~~~~~求留言求撒花啊,实在太冷了。。。

21宋念

夏婉侬和尹亮的婚礼即将举行,作为夏婉侬的闺蜜,宋念自然毫无悬念成了她的伴娘,只是对于最好朋友的婚礼,宋念是既高兴又有些烦恼。

烦恼的原因有两个,一是婚礼当天会看到不想看到的人,首当其冲就是范初晴,她不仅和夏婉侬也是大学同学,还是新郎尹亮的同事,两人办公地点在同一楼层,低头不见抬头见,邀请她也是情理之中。季柏尧就更不用说了,宋念也不太愿意在这种场合见到他,她不太确定,当自己看到他和范初晴一起出现时会有怎样的反应,现阶段,她不想让范初晴察觉到什么,这个女人现在春风得意,宋念只想在她最得意的时候给她以致命痛击,而不是现在,她根本没有扰乱季柏尧的生活,也没有让他对她意乱情迷,壮士未酬身先死,她还不想打草惊蛇,被范初晴早早发现。

这一回,宋念可不想再重蹈覆辙,什么也没做就被范初晴踩在脚下从头笑到尾,这一次,她告诉自己要沉住气。

除了这两个人,另一个让宋念大为头痛的就是金东旭,尹亮的伴郎。

金东旭是中韩混血,人高马大,典型的韩国单眼皮帅哥,跟尹亮还有那么点远亲的关系,高中的时候就被她妈踢回中国学中文,就住在尹亮家,跟尹亮做了十几年的哥们。

大三那年,尹亮和夏婉侬谈恋爱,他回国也就顺带认识了宋念,从此惊为天人,对宋念那是狂追烂打,什么招都用尽了。

宋念那会对厉北正是最花痴的时候,怎么可能理会这个连莫奈高更都不认识的韩国小子,她本来就喜欢有内涵的男人,对于肌肉男的追求,真是不感冒。

并且后来听尹亮漏出来一句“他在韩国有女朋友”后,宋念对金东旭就彻底反感了,哪怕他后来冒雨在她楼下大喊“宋念我对你是真心的,我单身了,真的单身了”,她还是铁石心肠地对他说了一个“NO”。

后来听尹亮说金东旭回韩国以后就变了个人似的了,开始游戏花丛中,听尹亮的口气,这分明就是宋念造的孽,因为这个,宋念还郁闷了一段时间,她觉得自己挺无辜的,她被厉北拒绝了一次又一次,郁闷的程度不比金东旭低,她还不是好好的依然乐观向上,也没像他那样因为爱情而自甘堕落啊?!

在她看来,金东旭根本就是个还不成熟的大男孩,他对自己的热烈追求只是一把突然燃烧的火,燃的快熄的也快。

两人都两年多没见了,宋念想起他临走时斩钉截铁对她说的那句“小念,你让我太伤心了,愿上帝保佑我们不再相见”,她就心里犯堵。

上帝真是不保佑她,听尹亮说,这小子这次把他绝顶漂亮的韩国女友也带回来了,宋念心里还是有那么点女孩子的虚荣心,她因为画画,很长一段时间都是邋里邋遢的,漂亮衣服也没怎么买,也没有去整过容,五官完全纯天然,这金东旭八成是带漂亮女友在她面前示威呢,保不定心里还在想:当初怎么就眼瞎看上了她?

一想到有这个可能,宋念心里就更不想见到这个过去的裙下之臣了。

婚礼举行的日子很快到来。

夏婉侬家境不错,婚纱是找了知名设计师专门量身打造的,因此宋念的伴娘装也是价值不菲,她本来就长相清新,皮肤也白皙,一袭白纱轻薄短裙更衬出她精灵般的气质,站在美艳新娘旁边,也博得了一些回头率,。

酷姑娘夏婉侬倒是一点都不在意风头被抢,这一天是女孩子一生中最美丽的一天,她自信的笑容由内而外焕发,况且,她是有心好好打扮宋念这个伴娘,范初晴那个狐狸精欺人太甚,走到哪都是艳光四射一副走红地毯的架势,就算是别人结婚,她势必也要盛装打扮,恨不得抢了所有女人的风头。

更何况,季柏尧也会出席婚礼。

范初晴爱走艳丽路线,夏婉侬决定反其道而行之,挑了这套清纯中透着少女诱惑的白色小礼服,再配上宋念蓬松微卷的长发,婉侬笃定,她一尘不染的气质绝对能让范初晴这个俗艳女郎食不下咽。

“喂,宋念,我这新娘子牺牲可大了啊,你看看你抢走了我多少风头。”化完妆的夏婉侬对着镜子搔首弄姿,瞅了一眼正在神游太虚的宋念,不耐烦地踢了她一脚:“想什么呢你?”

趁着还没到迎宾的时间,新娘子粗鲁地把化妆室的门一踢,把酸痛的大腿搁在化妆台上,开始跟宋念碎碎念起来。

“哎,我说宋念,今天姑奶奶我大喜的日子,你得给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夏婉侬指了指门外,“外面有一场恶战等着咱俩你知道吗?”

宋念起身把她不雅的长腿从化妆台上推了下来,教育起来:“好好坐,今天几百双眼睛都盯着你呢,这万一谁进来看到,多难看。”

婉侬想想也是,只好调整好坐姿,一脸不耐烦地瞪着宋念。

宋念坐在她旁边,颇不赞同地看了她一眼:“再说哪个新娘子像你这样啊,结婚跟打仗似的,哪来什么恶战啊,你是新娘子,可不是女战士。”

“怎么不是恶战啊?”夏婉侬回头淡淡扫了一眼安静的门口,凑近宋念小声嘀咕,“今天尹亮的前女友也来,还有那个跟他一起长大的小狐狸精,个个可都是虎视眈眈的狠角色,你说,怎么不是恶战了?”

妆容精致的新娘子,眉角上挑,朝宋念飞了一个性感之至的眼神,宋念失笑,只这一个风情万种的眼神,就够一辈子把尹亮吃的死死的。

“可别以为我上了岸,剩下的路就是桃花源了。告诉你,路还长呢。”

“也别以为结婚证就是那孙猴子的紧箍咒,女人一念就能让男人插翅难飞,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男人啊,还是得采取大棒加蜜糖政策,有的放矢着来,对那些狐狸精严防死守太费精力,关键还是在男人身上。”

夏婉侬掰了几小块面包进嘴填肚子,眼见宋念又陷入迷茫状态,正想开口再点醒她,没想到宋念元神归位先张口了:“你的话,也对也不对。你看我姐,当年她跟严旭明感情多好,我姐简直是五好女友,两人三年的感情,到最后还是被高富美的狐狸精破坏了,男人是不是都是这么贪心?”

夏婉侬漫不经心地嚼咽,道出了不同的看法:“男人虽然有通病,但具体问题具体分析,严旭明出身一般,偏偏野心勃勃,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往往说的就是这种男人,你姐能给他的只有家庭,时间长了,他这种男人不可能满足于现状,出轨是迟早的事。”

宋念托腮想了想,觉得有道理,不由有些困惑地感慨:“这么说来,我对男人真是不够了解,我应该一辈子躲在画室里画男人的线条,而不是像今天这样,还要跟男人玩些心理战术,”她迷惘地看着好友,“婉侬,你说我是不是在作茧自缚?”

身为她最亲密的好友,夏婉侬当然明白宋念指的是什么,她倒是非常乐观:“这就是人生啊,你既然不甘心一辈子都被范初晴踩在头顶上,就要走出画室,不能明着斗,那就躲在暗处绊她一脚。”

提到“范初晴”的名字,她就有些咬牙切齿,“这个女人气焰太嚣张了,扰乱她的生活也好,我可不想她真成了和润总裁夫人,到时我和尹亮可有的受了。”

“不过…”她欲言又止,还从上到下打量宋念,看着她的目光也透出几分思量。

宋念莫名其妙地瞪着好友:“干嘛这么看我?”

婉侬并没有马上回答,反而又是诡异地沉默了几秒,之后才幽幽道出心里话:“你当初跟我说起的时候,老实说,我心里很震惊。我认识你那么多年,想来你除了画画的时候会发疯以外,干的最出格的事,就是一根筋地喜欢师兄那么多年,真是超乎我想象的简单执着。”

宋念自己品味好友的话,并不吭声,婉侬莞尔一笑,说出来的话却是意味深长:“我们都是学艺术的,本来就比一般人离经叛道些,你想替师兄讨回些公道,我理解你,也支持你,我也不想那贱人过得太好。只是…”

宋念呼吸一紧,她知道接下来才是婉侬真正想说的话。

“只是这终究是一场游戏,既然是游戏,就一定要遵守游戏规则,game over的时候及时离场,不能有留恋。”

她缓缓偏过头来望着宋念单纯的侧脸,眼睛里夹杂着一丝认真的警告:“我们为玩火找了许多正当的理由,但不要忘了,这还是玩火,那个成语我就不提了,今天毕竟是我的好日子…我只怕你付出代价,尹亮表哥…季柏尧,他不是简单的男人。”

宋念嘴角是一抹冷淡无所谓的笑:“他确实不是简单的男人,”她笑着偏头看婉侬,云淡风轻的表情,“可整件事,说到底与他无关,那是我和范初晴的事,我不在乎他怎么想,我只是不想范初晴那女人过上舒服日子。”

“现在是文明社会,我不能把她怎么样,能想到的最好方法,也只有这个了不是吗?”宋念潋滟一笑,“男人和男人带给她的虚荣感,不正是她最想要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