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老流氓还爱摆龙门阵,真真假假故弄玄虚,宋念有一次掐着他的脖子问他:“说,你跟范初晴是怎么回事?”

她想他这大色狼,一定没法管住自己的下半身。

某人点头:“是有关系。”

“什么?!!”

“工作关系。”

“还有呢?”

“嗯,紧密的工作关系!”

老色狼被一顿暴打。

这边小两口恩恩爱爱,日子过得如胶似漆,那边宋念开始紧锣密鼓地筹备师兄的画展。

征询过厉北父母的同意,宋念和另外一个师妹去了厉北的私人画室整理他的遗作。

坐在厉北曾经坐过的椅子上,宋念一阵恍惚,似乎那个温润的男子还在她的身边,他正坐在她的面前,笑眯眯地看着局促的她。

师兄,在天上的你是否可好?

宋念在一个隐蔽的角落发现了一副被精心包好的画,似乎是等待寄出,却由于某种原因没有寄成功。

想必厉北在要把它寄出之前就突然病发入院。

等把它拆开,宋念怔住。

画作上穿着白裙的少女明眸皓齿,素净的脸上是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她坐在清风拂面的窗边,在夏日里浪漫遐想,彷佛不食人间烟火。

画画的人也十分用心,就连她脖子上一处并不明显的黑痣也画了上去,平添了一丝娇媚风味。

宋念从未见过如此恬静清新的范初晴,似乎已经习惯她如今的浓妆艳抹矫揉造作,却也忘了,就算是范初晴这样的女人,曾经也是纯真过的。

之前的她总是先入为主地认为范初晴是带了各种目的接近师兄,但现在想来,也许当初的她,曾经真的深爱过师兄。

试问她自己对当时俊美阳光的青年一见倾心,范初晴就不会吗?

越是在阴影里生活里的人,就越爱阳光的清爽味道,只是再多的阳光也驱走不了阴霾,她最后又走回到阴影里而已。

在这么寂寞如雪的世界,那时的他们,真的相爱过。

就算她假装不再想起,也不能抹去这个事实。

这是厉北送给范初晴的最后的礼物,宋念将它包装好,寄给了范初晴。

作者有话要说:继续更新么么哒~~~

第60章 宋念13(2)

她不再关心她会有什么反应,感动亦或是悔恨,这都与她无关了,更何况范初晴那样的倔强个性,就算在角落里哭个昏天暗地,也只会在人前明媚地笑。

这个世上总有人,只爱在黑暗里舔舐伤口。

宋念在厉北的一个抽屉里,发现了一封蒙尘却未寄出的信。

收信人的名字叫宋念。

在微风拂动的窗边,宋念静静读这封迟到的信。

宋念,

我的小妹,能让师兄叫你一声“小妹”吗,对不起,你一定不知道你那么像我的小妹暖暖,你们都有个梨涡,脑子有坏主意的时候眼睛就会发亮,你们都是那么好的姑娘,可惜我只能陪你们那么短那么短的时间。

昨天晚上睡不着,便想起了许多往事。师兄想起了与你的第一次见面,还记得我请你吃的夜宵吗?我问你为什么学画画,你这个小姑娘居然嘻嘻哈哈说:其他成绩都不好啊,只能来画画喽。知道吗?你的回答把师兄气得半死,头一次有人那么诚实地回答我,不是因为喜欢不是热爱,只是成绩不好。

小妹,你是那么诚实的姑娘,那么我也诚实地告诉你,你在我眼里,是最有天分的姑娘。

相比其他刻苦学习却还是不得其道的师弟师妹,你对色彩还有线条的把握简直是浑然天成不费吹灰之力,这双手,真的是天生为了画画而存在的。

小姑娘,画画对你来说,一定是很容易的事吧?容易到不需费太多力气,也不需太多心思,不要狡辩,你一定是这么想的。

现在再问你有什么理想,你一定会回答我:成为一个画家。

傻姑娘,师兄想跟你说:成为画家这条路很长很曲折,所有的一切,没那么简单。

我知道你的偶像是梵高,对于梵高的一生,我想你了解的比我多。

你读梵高画作的时候,在感动唏嘘的同时,有没有思考过呢?

我们的艺术大师人生经历异乎寻常地坎坷,他把自己放逐到法国乡村,让自己躺在向日葵丛中大口呼吸,他笔下的色彩比火还要热情奔放,傻姑娘,你有没有想过,那是什么?

师兄也想寻找答案,于是重读了《梵高画传》。

梵高说:“我借助人物或者风景,表达的不是伤感,而是庄严的悲哀。我要做到使人们看了我的作品后说:他是深深感受的,他是切身感受的——尽管它粗糙,或许正是由于这一点,才表现了真切的感受。”

他还说,“你要尽量到户外走走,要保持你对大自然的爱,因为这是步入深刻理解艺术的正确之路。画家们理解大自然,热爱大自然,并且引导我们去欣赏大自然。谁要是真心热爱大自然的话。谁就能够处处发现美。”

那画纸上一团团火一样在燃烧的色彩,是画家的心吧?

傻姑娘,你那颗画画的心燃烧了吗?

如果没有,那么听师兄的好吗?去看这个世界,去寻找那火一样的向日葵,并且,去爱。不要嘲笑,师兄已经不敢去爱了,而你,大胆去爱吧。就连梵高都说,一个人在恋爱之前与恋爱之后的区别,正好像一盏没有点着的灯与点燃的灯之间的区别。

这个世界上,只有爱情和初升的太阳,能点燃我们冰封的心。

我的小妹,原谅师兄不是那个点燃你爱情灯烛的那个人。但就像默默支持梵高一生的提奥,没有他,也就没有后来不朽的天才梵高。师兄想成为你的提奥,当你灰心丧气想要放弃时,永远不要忘了,你的提奥给你写过这样一封信,哪怕,他已化成了天上的白云,海里的浪花。

宋念泪流满面地读完了这封信,然后对着窗外落下的火红夕阳,站了许久。

厉北的画展顺利结束,除了厉北的作品,宋念还拿出那副唯一珍藏的厉北画像,许多人都来了,然后惋惜地走了。

那些画还在,但斯人已逝。

没有人不唏嘘。

画展结束的那一天,季柏尧在快结束时也来了,他看上去很安静,看了一圈,最后停在那副厉北画像上。

宋念不知何时靠了上来,然后手悄悄探出,与他十指相握。

两人相视一笑,然后静静地一起站在画像前。

宋念微笑:“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他是这个世界上最温柔的男人。”

“何止说过。”空气中已经有醋味浓浓地飘散开,“简直是说了又说,小姑娘,知不知道你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也在伤害另一个男人的心?”

宋念噗嗤一下,鬼鬼祟祟地东张西望了一下,见四周没什么人,唯一的一个女孩子正背对着他们凝神看一副画作。

她踮起脚尖快速地啄了季柏尧的脸颊一下,见他挑着眉一副“这么小儿科”的欠揍神情,只好脸色绯红地环住他的腰,在他的唇上亲了一下,他这才露出“这还差不多”的笑容,算是放过了她。

宋念对他笑了一下,然后回头看着画上温润的男子,轻轻地说:“师兄,我找到我的爱人了。你说得对,只有爱情和初升的太阳,才能点燃我的心。”

但正处于爱情蜜月期的两人,当天晚上却大吵一架不欢而散。

原因是,宋念告诉季柏尧,她要离开一段时间,去一个很远的叫做喀纳斯的地方。

“去那里是为了师兄,也是为了我自己。我想替师兄完成心愿,他也希望我出去走走看看,去感受自然,师兄希望我在绘画的道路上走得更远,我不想让他失望。”

“师兄师兄!你开口闭口师兄,宋念,你过分了!”

季柏尧勃然大怒,宋念很不解,相比上一次得知真相而发怒,这次季柏尧更加生气,根本无法沟通。

季柏尧本想跟宋念过个轻松的夜晚,他对他们的未来甚至有了一些计划,这是前所未有的,但她突如其来的决定让他回不过神来,这个决定没有他,他没有想到那个厉北对宋念的影响居然这么大,大到他开始怀疑他们之间的感情。

小骗子说爱他,却为了她的亲爱师兄,要独自远行!

那个厉北究竟做了什么?竟让她在他离世后做了那么多事,筹办画展还不够,还要独自去那么偏远的北疆,替他走他未能走的路途。

这非同寻常的师兄妹感情让他不免胡思乱想,他皱着眉,整个人的气压很低。

“你为了办了画展还不够,居然还要为他去北疆,宋念,我要问问你,作为我的女朋友,你为别的男人,特别是曾经喜欢过的男人做那么多,你让我心里怎么想?”

宋念一听,也急了:“不是,柏尧,你听我解释…”

“你不用解释。”他不耐烦地打断她,“我告诉你我怎么想的。我觉得在你心里,你的师兄比我重要

,是不是在你心里,我唯一比你师兄好的地方,只是因为我活着。”

“季柏尧你怎么可以这样说?!”宋念瞪大了眼睛,也开始不悦。

“我只是实话实说,不像你,从来都是言不由衷。”

“你…季柏尧,没想到你是这么小气的男人!我看错你了!”

“哼,怎么?想起你那个世界上最温柔的师兄了?对不起,他已经死了,你没有机会了。”

“你够了!”

越相爱,也就越发地会伤害,宋念被季柏尧激得眼眶湿润,从未有过的委屈盘旋在心头,她想跟他好好解释,她知道他误解她了,但显然现在他完全听不进去,而她只想哭。

这顿饭除了火药味,就再也尝不出其他味道了,季柏尧放下餐具,招来侍者买单,把她的委屈看在眼里,冷冷道:“你该长大了,做决定之前,应该站在别人的角度来想想这是否能接受。”

“我愿意纵容你,但你要明白,我也有底线。”

“宋念,你再次触犯到我的底线了。”

“这次,我不打算轻易原谅你。”

两人不欢而散。

而这次吵架甚至比上一次分手还要严重,季柏尧说不轻易原谅她,也真的说到做到,两人恋爱之后的第一次冷战正式拉开。

宋念为此真的好好反思了一下,知道自己的表达方式不对,她也没有站在他的角度考虑,单纯地以为他会支持她的决定。

她完全没想到他的侧重点完全不同,怪不得有人说,男人和女人的思维差异,是地球和月亮的距离。

是她说的不清楚,而他也不给她解释的机会,于是他们只能口不择言地吵架,互相伤害,以此宣泄心中的不安。

裂缝已经形成,但她完全不知该如何弥补彼此间的沟壑,难道再向上次一样,跑到他的家门口认错吗?

她宋念也是骄傲的,同样的傻事她不会再做第三次,毕竟她的自尊心也是肉做的,经不起一再地践踏。

因为早就订了飞机票,所以宋念还是照原计划出发了,只是临行前,给季柏尧寄去了一封信件。

她把厉北写给她的信放在信里,相信他看了就会理解她的决定。

同时放在里面的,还有一张喀纳斯湖的明信片,那是一个去过的朋友给她的,明信片上神秘的喀纳斯湖在苍翠如黛的巅峰的怀抱里静静流淌,两岸绿坡墨林,湖水从远方的森林里不急不缓地蜿蜒而来,旁边就是那些苍茫的远古伊甸,这样的风景令人沉醉,人的思绪也跟着舒缓起来。

明信片上她写着:

我的爱人,请允许我离开你一段时间,去听风,去看雨,去流浪!对不起,我自私地离开,等我回来,请允许我再自私地赖在你身边一辈子。这段时间,我一定会小心地保护自己,不着凉不冒险,因为我找到了那个人,我要活着,然后陪着他到老。

对不起亲爱的,我走了,去帮我的大哥走完他想走的路,然后像梵高那样,在路上,寻找我想画的向日葵。

喀纳斯,去过的人都说它是这人间最后的天堂,当我站在天堂的湖畔,我发誓,我一定会,也只会,想念你。

作者有话要说:年轻的姑娘总是能任性一把,真羡慕,年轻的小伙伴,珍惜任性的青春岁月哟~~

第61章 宋念13(3)

季柏尧将明信片放到桌上,有些头疼地揉了揉自己的额角,前两天和朋友一起聚会喝多了酒,宿醉的后遗症不轻,年纪大了身体已经经不起这番放纵,不像这些小年轻,有的是精力折腾,为了所谓的人生梦想,说上路就上路了。

被抛弃的感觉漫无边际袭来。

“听风,看雨,流浪…”他看着明信片上清秀的字迹自言自语,“你倒是痛快了,”

“哄我两句就可以了吗,” 随手把明信片扔到抽屉里,脸上愤懑的神情仍未褪去,“天真。”

周末肖晓回美国,季柏尧亲自开车送她去机场,两人在高速公路上心照不宣地沉默。下次见面遥遥无期,命运如此变幻多端,很多话再不说,就没有机会了。

肖晓用笑容敛去眼睛里的伤感,“到美国的话,应该会找我喝一杯的吧?”

当年那个凡事不放在眼里的自信女郎,如今也变得迟疑起来,想来终于想通了,这世间很多事情都不能计算,比如爱情。

“这是自然,倒是怕你档期太多挪不出时间陪老朋友喝酒。”季柏尧对着她笑,三两句就把两人的关系定位在“老朋友”上。

肖晓在心里叹了口气,自此放弃,他一直是她欣赏的异性,合格的竞争对手,也是谈得来的朋友,两个个性如此相同的强势男女,也许,不远不近的朋友关系,才是最适合。

“工作哪有老朋友重要,”她有些唏嘘,“有哪个女人会希望最后陪着自己的,只有工作。”

“可是那个时候真的不懂,想要吸引你的方式也只是想尽办法比你优秀,和你抬杠,听说你有个女朋友,更不敢主动说出口…就这样,过去了好多年…”

过去了好多年,见过很多的男人,可最中意的,还是当初时时都要针锋相对的那个。

她的眼里隐隐有泪意,“爬的了雪山,下得了峡谷又怎样,我始终是个胆小的女人。”

“不是你胆小。”季柏尧伸手过来在她掌心握了握,手心温暖,“只是我们都太骄傲。”

他笑了笑,想起雨夜那个可怜巴巴望着他的眼睛,感同身受道,“爱情,大概是一门低头的学问,这么学问我们都没学好。”

她低头认错,他的一颗铁石心肠也就融化成水,愿意重新开始,给她,也给自己一次机会。

那个小骗子,倒是深谙低头这门学问。

这一刻他在想,他是不是也该好好钻研这门学问。

他这样腹诽着,身边的好友爽朗一笑,“也是,骄傲的下场就是孑然一人。我想通了,下次遇到中意的人,山不过来,我就过去罢。”

山不过来,我就过去…

他在心里琢磨这句话,嘴上也好心建议,“喝点酒上门比较好。”

“喂!”女郎一板正经地瞪圆眼,随即眼神闪过一丝羞赧,“倒是个好主意!”

两人不约而同地大笑,似乎又找回了读书时的默契。

喀纳斯终于在脚下了,宋念呼吸着世外仙境清新的空气,微眯眼睛伸展自己的身体,她觉得在这片蔚蓝天空下,她成了一只鸟,想自在地飞。

师兄是对的,她可以飞得更高更远,世界就在她脚下,她有太多的感受想抒发在画纸上,这种迫切的感觉令人疯狂。

她开始背着画架早出晚归,有时只坐在神仙湾的草甸边,画远方缭绕的云雾,还有在河边喝水的牛羊。大多数时候,她会跑到图瓦人的村落,给图瓦族的小朋友送去一些小礼物,然后与他们玩闹,直到手痒,对着他们画上半天。

天空,草地,伊甸,湖水,所有的一切她都想用画笔画下来,然后给那个人看。

看,我画下了天堂。

那个人没有跟她联系,这是她唯一的不安。

除了跟家里的日常通话,她还跟婉侬通了电话,婉侬在电话里对她的流浪行为表达了她的鄙视和不安,再三确认她住的酒店还算安全无虞后,她告诉宋念不少事情。

范初晴辞职了,听说打算去国外读书,季柏尧没有挽留她。

至于他,听说这半个月基本上以公司为家了,本来就是个工作狂,突然又加大了工作量大赶进度,惹得下面叫苦连天,就连尹亮都照顾不上酒吧的生意,比她这个孕妇还累。

宋念焉了一样挂了电话,望着窗外明净的月,她又想起自己在拉萨的时光,她也是这样,对着月亮思念一个人。

她起床,打开了电脑,写了三个字,给那个邮箱。

那三个字是:好想你。

可是那三个字怎么足以表达她心里已经泛滥的思念,不够,一点都不够。她在祖国的这一边想念那个人的声音,他的温度,他的怀抱,他的一切。

那个人,是她的爱情。

她任性出走,却又害怕遗失掉自己的爱情。

在拉萨时,她克制住了自己的思念,每晚沉醉八角街的喧嚣中,努力地不去想他。但是现在身在喀纳斯,也许是喀纳斯的月光太美,周围太安静,大脑唯一的冲动只有想念,她突然做不到不去想。

这一刻想听到他的声音的念头是如此强烈,宋念灌了自己一瓶啤酒,然后拨下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电话很快接通,传来遥远又低沉的一声“喂”,拨动着宋念的心弦。

然后是长久的安静。

宋念的心中有千言万语,却又发现酒精让她失去语言功能,鼻子一酸,她猛地挂断电话,扑到床上捶着被子嚎啕大哭。

季柏尧你这个老混蛋,我宋念也是很骄傲的好不好!

我想你了老混蛋,可是这样的你,教我怎么开口?

一连好几个晚上没睡好,宋念精神不济,但还是背着画架出去写生了。

有个图瓦人家的小马驹要出生了,小朋友们司空见惯,她却跟个孩子一样兴奋地在旁看,看小马驹血淋淋地从妈妈肚子里被拉出来,湿漉漉软绵绵,使劲地支撑前肢,想站起来但很快又倒下,一次又一次,然后产后疲倦的母马走了过来,用鼻子对着小马驹喷气,小马驹似乎是得到了母亲的鼓励,前肢用力,后肢也跟着使劲,竟然摇摇晃晃站起来了,还试着走路,摔了又站,站了又摔,竟走了它人生中的第一步。

宋念像个孩子一样兴奋地给小马驹鼓掌,为奇特的生命赞叹不已。

下午下了一场大雨,整个喀纳斯被雾气包围,走在其中,竟如梦般美幻。她带着一身水汽,还有满脚的泥泞回到酒店,酒店的门童早就认识她,走过来说:“宋小姐,有一位客人已经等你半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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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 宋念“啊”了一下,还没回过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