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桑夜回应一声,同蔺烛雪一同到了二楼叶荇的房前。

叶荇的房门紧闭,此时不过是大早,就听得他房中不停传来了叮当之声,那声音是铁锤击打剑身的声音,那是叶荇每日都会重复的动作。整个不归楼当中,最多的声音便是百里念的脚步声,卿蓝的说话声,宋晏的琴声,以及叶荇的打铁声。默然站在房门前听着那声音,桑夜小声开口道:“叶荇怕是心乱了。”

“还不是多亏了你和卿蓝多管闲事。”蔺烛雪低笑一声,“只要不与外面的人接触,不归楼便什么事都不会发生。”

蔺烛雪没有说错,但桑夜却是不能认同,一步不出不归楼自然是什么都不会发生,每天过同样的日子不会有任何不同,只是这样的日子,与牢狱中的犯人又有何区别?

终究是要走出去的,至少桑夜认为自己是会离开这里的。

桑夜还未答话,便听房中的打铁声忽的停了下来,等到桑夜抬眼往大门看去的时候,那门已经由叶荇给打开了。叶荇站在门内,衣衫上满是湿汗,看起来略显狼狈,他瞪大了眼睛没好气的冲门外二人道:“有话就说,不要在门外对人评头论足,况且我还听得见!”

听到这话,蔺烛雪竟笑了出来。

“蔺烛雪!”叶荇大怒。

蔺烛雪挑眉:“我不喜欢站着说话。”

“滚进来。”叶荇等到二人都进了屋子,这才砰的将门给重重砸上。

桑夜扶着蔺烛雪在房中坐下,到这时蔺烛雪才撑着下颌低声道:“我来这里是想问你一件事情。”

叶荇横他一眼,但他看不到,所以神色和说话的节奏也未有丝毫变化,他道:“七年前你屠了整个叶家的人,就为了铸成一把绝世名剑,不知你那把剑是否铸成了?”

叶荇脸色微白,犹豫了片刻才咬牙道:“没有。”

“为何?”

“没有就是没有,能有什么原因!这天下间有几把剑能够当得上‘绝世’二字?既然铸造不出来,那自然就是天时未到,时机还不够成熟,我还能怨谁?”叶荇恨恨说着,到最后竟忍不住在面前的桌上重重拍了一掌。

蔺烛雪冷冷道了一句:“难道不是铸剑的人还不够资格?”

“叶家的铸剑之术传到我,便已经是巅峰了,我若是铸不出这剑,今后也不会有人能够铸出来。”叶荇道。

蔺烛雪也不反驳,只道:“我能否看看那把剑?”

叶荇看他一眼:“你眼睛不是瞎了么?”

蔺烛雪沉默片刻:“我不能摸吗?”

桑夜适时道:“我能看见。我对这名剑也十分好奇,不知叶公子可否将剑取出让我一饱眼福?”

“千辛万苦铸了一把剑出来却不敢给人看,岂不可惜?”蔺烛雪问道。

叶荇哼了一声,忽的回身往房间角落而去。没多久,他便自一个墙角的木箱当中捧出了一柄通身黝黑的长剑来。这剑剑身极细,其上刻着繁复文字,即使是饱读诗书的桑夜也无法将其认出来,那似乎并非现在所用的文字,纹路点缀其上,透过剑身最后汇拢于剑柄之处,这剑两刃看来并无锋利之处,但却平白生出一股威慑来。

“这就是那柄名剑?不知它是否有名字?”桑夜问道。

叶荇闷闷哼了一声:“绝世名剑未成,它如今不过是把破铜烂铁,不过它的名字却早已经定好了。上古之时,有一把名剑,乃是颛顼所持,相传有此剑,若四方有兵,此剑飞赴指其方则克。而现在我手里这剑就化用了那上古神剑的名字,腾空。”

“腾空。”蔺烛雪喃喃念了一句,站了起来,桑夜跟在他身旁扶他到了叶荇的面前。他朝叶荇摊手道:“可否给我试试?”

叶荇敛眉,却并未拒绝,只一把将剑扔到了蔺烛雪的手中:“破铜烂铁,不管怎么看也都是破铜烂铁。”

那把剑并没有剑鞘,如此扔向蔺烛雪,蔺烛雪却是稳稳地握住了刀柄,将其剑锋指地执在掌中。他轻笑了一声,随手晃了晃剑身,道:“这剑比之旁人铸造出来的剑好了不知多少,为何还说它不算名剑?”

“名剑是有灵性的,此剑毫无灵气,自然只能是废铁。”叶荇说着便将那剑自蔺烛雪的手中夺了回来,重新放回自己墙角的木箱当中,回身又道:“你们不懂剑,同你们多说也是无益。如果你们来这里只是为了看这把剑,那么你们现在可以走了。”

蔺烛雪没有要走的意思,竟还重新坐了下来:“既然是破铜烂铁,为何不干脆扔了?”

叶荇拧着眉眼,不说话。

蔺烛雪接着道:“你不扔它,是不是因为你认为自己仍有机会将它铸成真正的名剑?”

“多事。”叶荇冷哼。

蔺烛雪低笑,桑夜接着问道:“不知要将这剑铸成,还需要什么条件?”

“条件?”叶荇讽刺般朝桑夜笑着,忽而又道,“没有什么条件,只有代价,不然你以为我为何要杀叶家上下五千多口人?剑是为杀生而铸,越是有灵性的剑就越是邪物,没有饮过血的剑,便称不上名剑。”

还未等到桑夜和蔺烛雪有所回应,叶荇便接着道:“该说的我都说了,你们可以出去了。”

蔺烛雪抬手示意桑夜扶自己出门,但桑夜这一次却并没有看到他的动作。桑夜朝着叶荇径自走了过去,一把扣住了对方的手腕。叶荇一愣,慌忙抽手,大声道:“你做什么,剑我已经给你看过了,这剑我既不会扔也不会送人,你还想怎么样?!”

与叶荇的这次接触算是短暂,不过也足够桑夜看清楚叶荇心中的想法了。她退了一步,将心中的疑惑统统压下,这才摇头道:“并非如此,我只是……想问叶公子一个问题罢了。”

“问问问,有完没完?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叶荇烦躁道。

桑夜在心中思量了片刻,仍是将问题问了出来:“叶公子,外面那位红衣女子,当真不是叶芜?”

听到桑夜这问题,叶荇脸色霎时黑了下来——

“这几天不要再来烦我!”房间的大门轰然合上,桑夜和蔺烛雪两个人同时被叶荇关在了门外。桑夜低着头,嘲笑了一声自己的冲动,竟是将不该问的问题给问了出来。旁边的蔺烛雪一言不发,桑夜便不放心的看了他一眼,却见他正扬着眉梢浅浅笑着,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事情。桑夜轻咳一声道:“蔺公子?”

蔺烛雪“嗯”了一声,脸上笑意更浓:“桑夜姑娘很紧张?”

“并未。”一句话惹怒了叶荇,说不紧张其实也是假的。

蔺烛雪动了动胳膊,将自己被桑夜牢牢抓紧的手抬了起来,悠悠道:“那就是你平日不紧张的时候也喜欢抓紧别人的手?”

桑夜一怔,脸色微白径自将手松了开来:“抱歉。”

蔺烛雪没有接着说这件事,只话锋一转道:“方才你问叶荇,外面的叶芜究竟是真是假,你心中可有定数?”

“没有,所以才要问,只是我认为叶荇或许心中挂念叶芜,所以才一定要确定叶芜的死活,但真正看到叶芜之后,他却又不敢与之相见了,更有甚者,他根本不敢承认外面那个人就是叶芜。”将这些猜测统统说了出来,桑夜接着又道:“这都是我通过叶荇的反应推测出来的,不过这也只是推断罢了。”桑夜不能忘记自己刚刚接触叶荇的手腕之后所见到的画面,在叶荇的愿望当中并没有什么名剑腾空,只有叶芜穿着一身喜服,在旁人的簇拥下拜堂成亲。

在叶荇的心中,叶芜分明是最为重要的。而叶荇脑中的叶芜,也正是外面那红衣女子的模样,所以桑夜才会有先前那番猜测。

蔺烛雪听完桑夜的说法,却是难得的点了头认同道:“你说得不错,看来我还得派百里念时刻盯着外面那个女子。”

听蔺烛雪的说法,桑夜问道:“蔺公子也要管这件事?”说要将那女子置之不理的乃是蔺烛雪,如今他却竟显得比她还要热心起来,这着实让桑夜有些意料不到。然而蔺烛雪只道:“我何时说过不管,我只是让你和卿蓝不要胡乱插手。”

“蔺公子这是什么意思?”

“便是说,这件事情由我处理便够了。”蔺烛雪道。

桑夜听他这样说却并未放心下来,反倒皱了眉问道:“你打算如何处理?”

蔺烛雪嗤笑道:“我做什么,还用告诉你?”

他越是这幅神情,桑夜便越是不能放心:“若是外面那个人真的是叶芜,若她仍旧执意要进来见叶荇一面,你打算如何?杀了她?”旁的不说,在桑夜看来,这种事情蔺烛雪是绝对做得出来的。

蔺烛雪听桑夜这话,忍不住笑道:“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桑夜姑娘,你该回自己的房间去了,最好将卿蓝也叫回去,他若是再翻几次我那后院的墙,我难保不会有一天看不顺眼将他给踹到墙外去。”

“……”桑夜瞪着蔺烛雪,发誓下次看到蔺烛雪往墙上撞的时候,自己一定再也不去扶他了。

便在此时,身后的房间里叶荇的吼声又传了出来:“我说了让你们要说话滚远点!”

19、才尽(十二)

离开叶荇的房间之后,桑夜和蔺烛雪便各自回了各自的房间,而接下来的两天当中,桑夜都没有再见到蔺烛雪。而也因为蔺烛雪每天在后院中和百里念不知在商量着什么事情,桑夜想要去蔺烛雪的房间寻找宝藏踪迹的想法也只得暂时搁浅。一直到第三天早晨,桑夜没有等到百里念或是卿蓝送来早饭,这才出了屋子。

而这一出来桑夜才发觉与她同样为此而走出房间的还有另一个人,那个住在桑夜的隔壁,总是将自己关在房间当中几乎从不出来走动的大美人聂红棠。聂红棠这次并没有戴上面纱,也未着脂粉,只这般倚在栏杆之旁,便叫一切都失了颜色。而看到聂红棠的容貌,桑夜也算是确定了当初出现在百里念愿望当中的女子的确就是聂红棠。

“桑姑娘。”桑夜还未想好该如何开口,倒是聂红棠先叫了桑夜的名字。

桑夜朝聂红棠颔首:“聂姑娘。”

聂红棠轻笑一声,朱唇轻启:“你可知百里究竟去了哪里?”

桑夜摇头:“不知,他不见了?”

“嗯,方才我下楼找他,四处都不曾见到他的踪影,也不知那人到哪里去了。”聂红棠随口说着,见桑夜朝楼下走去,便道:“桑姑娘若是找到了他的行踪,可否告知于我?”

桑夜答应了下来,聂红棠朝她笑笑,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再度将房门合上。

见聂红棠这般反应,桑夜却有些不解了。聂红棠的确是关心着百里念的,只是这般关心不知于男女之情又有几层。

下楼四处看了看,将厨房和柴房都给找了一遍,果然也没有找到百里念的踪影,甚至连卿蓝也不见了行踪,厨房当中也没有做好的饭菜,看起来百里念应当是一早就不见了,或者是在更早之前。她想了想干脆又往后院而去,蔺烛雪每天和百里念和卿蓝接触,总应该知晓他们的行踪才是。

来到后院之后,桑夜一眼便看到了坐在树下独自饮茶的蔺烛雪。

桑夜一直记得蔺烛雪曾经对自己说过,若是让叶荇知晓了叶芜的事情,他就会将她给赶出不归楼,但是不知究竟是刻意还是真的忘记了,蔺烛雪一直未曾再提过这件事情。若当真是刻意,那么如此说来,之前蔺烛雪那些风凉话,或许大多都只是说出来吓吓人罢了。

若当真是如此,那么桑夜觉得自己今后要找到宝藏或许会简单一些也不一定。

“站着那么久,就没有话要说?”似是听到了桑夜的声音,自斟自饮的蔺烛雪终于悠悠开了口。

桑夜闻言便朝着蔺烛雪走了过去,一直到他面前才停住脚步,小声问道:“百里念和卿蓝不在,你知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百里念被我派出去办事了,大约再过半个月才会回来。”他说完百里念的行踪,却又蹙了眉,反问道:“卿蓝不在?”

“不在,我四处都找过了并没有发现他的踪迹……不知百里念是去做什么事情了?”桑夜仍旧不肯放心。也不知道百里念去做的事情,是否和叶荇与叶芜的事情有关。

像是明白桑夜心中所想,蔺烛雪很快道:“百里念是去替我办一些私事,与叶家无关,你大可放心。叶家这件事情有我在这里便够了,百里念也帮不上什么忙。”

桑夜心道是帮不上忙的应当是蔺烛雪才是,但蔺烛雪这么突然地将百里念给派出去,也不知是不是猜测到了百里念与她想要夺得宝藏的计划,所以才特地这么做。猜测无益,桑夜想了想,道:“蔺公子打算如何处理叶芜的事情?”这几天卿蓝一直听她的话时而上高墙去看叶芜的踪迹,而几乎每一次卿蓝跃上墙头,都能够看到叶芜的一袭红衣。

蔺烛雪低笑一声:“这事应当很快就有结果了。纵使我们什么都不做,但也会有人忍不住出手。”

似是应了他的这一句话,他话音刚落,便见卿蓝不知从何处蹿了出来,急促的朝桑夜和蔺烛雪二人道:“蔺大哥!阿夜!刚刚我看到外面那位红衣姑娘不知被什么给伤了……”

“伤了?”桑夜问道。

卿蓝点头,微微有些喘息,应当是刚刚急忙赶来而致,他点头道:“今天一早我便上了墙去看那红衣姑娘,但她好像在和什么人打斗,一直到方才看到她被人刺中了肋下,如今正倒在外面山上的林子里,看起来情况不大好,那个先前袭击她的人离开了,我猜想他或许是去找其他人来了,若是我们不快点去将她救下,我怕她会有危险。”

听卿蓝的说法,桑夜沉默之下却并没有立即开口。

哪知蔺烛雪却是丝毫不着急,只接着问道:“袭击她的是什么人?”

“一个年轻男子,穿着黑衣,身形大概……大概和蔺大哥你很像,他出手十分特别,武器乃是一柄短剑,我从未见过有人能将短剑使成那个样子……”卿蓝话还没说完,便见蔺烛雪忽的站了起来,并起两指,一晃之间便朝着卿蓝直袭而去,他平日里动作很慢,但这一刻却是挟带着风雷之势,直接便落到了卿蓝的面前。卿蓝神色一敛,匆忙出手应对,欲格挡住他这一招,但却见蔺烛雪手上一阵虚晃,那原本应当落在胸前的两指,却诡异的抵在了卿蓝的肋下。

“这是……”卿蓝脸色微变,霎时明白了过来。

蔺烛雪神色比之先前严肃了不少,他道:“那个人用的,可是这招?”

卿蓝应道:“一模一样。”

蔺烛雪放下手,重新回到树旁坐下:“不管外面那人是不是叶芜,谁都不准出去救人。”

“可是……”卿蓝有些着急,“若是再不救人,那红衣姑娘性命恐怕……”

“谁敢出去,便不用再回来了。”蔺烛雪喝了一口茶道。

桑夜紧紧盯着蔺烛雪,看他的反应,应当是认识对叶芜出手的那人的,而且他非但认识,应该还对那人十分熟悉才是。只是救不救叶芜这件事,还需要告诉另一个人才是。桑夜正打算回去将此事通知叶荇,回头之后却停住了脚步。

叶荇正站在院前大大门处,紧紧皱着眉头朝蔺烛雪看去。

“救她!”叶荇大声道。

蔺烛雪听到了叶荇的话,不由放下了手中的茶杯,他朝着叶荇这方转过头来,浅浅笑道:“你让我救,我便救?那日不是你自己说外面的人不是叶芜,和你没关系么,你如今救人又是为了什么?”

叶荇脸色铁青,甚至隐隐可见青筋,他一步步朝蔺烛雪而来,揪住对方的衣襟隐忍着道:“她是叶芜,是我叶家的人,之前是我在骗你们,你可满意了?!蔺烛雪,我要救人!”

“满意了。”蔺烛雪笑笑,却仍是道:“这人,我不能救。”

叶荇将蔺烛雪往后推去,一掌落在旁边石桌上,接着道:“你不是说那把名剑我铸不出来吗?你将人给救回来,我将天下第一名剑铸成给你看!”

这句话,倒是让蔺烛雪感兴趣了起来。不只是蔺烛雪,就连卿蓝和桑夜也忍不住侧目。之前叶荇一直说自己那把剑铸不成,如今却不知为何突然松了口。

不过不管他松口的理由是什么,他这个结果却是蔺烛雪所满意的。

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蔺烛雪朝旁边道:“你们当中来一个人与我一同出不归楼去救人。”他这般说了,接着却立即又改口道:“桑夜,你跟我一起去。”

“我?”桑夜不论如何也没想到蔺烛雪会指自己的名字。

蔺烛雪点头道:“就你,你看起来比卿蓝那小子聪明一点。”

蔺烛雪既然已经说出了这番话来,桑夜自然无法拒绝,她答应了一声,见旁边叶荇依旧神色紧张,便朝蔺烛雪走了过去,扶着他道:“我们现在就去吧。”

“好,你跟我来,我看不见,你得替我指路。”蔺烛雪朝着外面大堂而去,没多久便再一次打开了不归楼外面的机关,他由桑夜扶着,很快便到了不归楼的外面。两个人一路往外而去,剩下卿蓝和叶荇守在大门口,没有谁再往外走一步。桑夜回头看着,知道百里念之前的说法并没有错,楼中的人不肯出去,不是不能出去,而是本身便不愿出去。

桑夜大致能够判断得出之前那红衣女子所在的位置,她一路带蔺烛雪朝那处而去,身旁的蔺烛雪任桑夜扶着,却忽的顿住脚步道:“注意看周围的脚印。”

桑夜听他这话,这才注意到这四周有些许异样,有一排极浅的脚印从不远处的林间朝着身后的不归楼延伸而去,但到了某一处却忽的断掉了。她如实将这一切告诉了蔺烛雪,蔺烛雪沉默良久,才算是轻轻嗯了一声,兀自道:“刺伤叶芜的那个人,此刻应该已经进不归楼了。”

“进去了?”

“他刺伤叶芜,不过就是为了逼我打开不归楼的机关,好放他进去罢了。”蔺烛雪沉吟道。

所以之前蔺烛雪才断然不肯答应出来救人。

桑夜不解,不解的却是蔺烛雪的反应:“蔺公子好像并不担心。”且蔺烛雪行动不便,本不应该自己出来救人才是。

蔺烛雪轻哧一声:“不过是个毛头小子,只要我在,他便不敢对不归楼做什么,我便放他进楼中玩玩罢了。”两人又往前走了一段,桑夜终于看到了如卿蓝所说倒在林中奄奄一息的叶芜。她小声对蔺烛雪说了,蔺烛雪由她带着到了叶芜的面前,点穴替叶芜止住了血才将其抱了起来,两人一同往回而去。

20、才尽(十三)

两人带着昏迷的叶芜回到不归楼当中的时候,叶荇和卿蓝还守在大门口,而一同守着的还多了一个疯老头。

方一见到蔺烛雪怀中的叶芜,叶荇便冲上去从蔺烛雪的怀中将其接过,径自带着她往自己的房间而去。蔺烛雪的衣衫上面沾上了叶芜的鲜血,他也并不急着弄干净,只朝众人道:“你们先前守在这里,可曾见过有人进来?”

“进来?”卿蓝左右看了看,茫然道:“先前我们一直守在这里,并没有看到什么人进来。”

蔺烛雪轻笑一声:“看来那人并不想让人知道自己的行踪。”

卿蓝听出了蔺烛雪话中的意思,他连忙问道:“蔺大哥你是说刚才有人进了不归楼?可是我们几个人都在这里,他如果进来一定会被我们发现的啊?”

“不归楼并非只有这一处入口。”蔺烛雪不愿再多说,便轻描淡写对旁边的桑夜道:“扶我回屋换身衣服。”

桑夜熟练地扶着蔺烛雪回屋换衣服,等到蔺烛雪换好了一身干净的白衣出来之时她才想起来自己似乎并不是蔺烛雪的下人,之时这段时间以来却似乎是被蔺烛雪给使唤惯了。习惯当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蔺烛雪自房间当中出来之后也没有要再去看叶荇的意思,只问道:“卿蓝他们都去叶荇那里了?”

桑夜“嗯”了一声,蔺烛雪才又说到:“你也去吧,看看叶芜的伤势如何,不归楼的伤药都放在哪里你自己也知道的,我就不去了。”听蔺烛雪这般说来,桑夜却有些不大适应了,至今为止,她仿佛还是第一次见到蔺烛雪关心人的样子。她不放心的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隐瞒我?你担心叶荇那边会出事?”否则也不会这样催促她去看叶荇。

蔺烛雪轻笑:“我只是想看看叶荇铸造的那把天下第一的名剑。”

桑夜问不出什么来,就说自己要去叶荇的房间便先离开后院了,只是离开之际蔺烛雪却又叫了桑夜一声道:“近几日若是在楼中发现了什么不明身份的人,记得告诉我。”

桑夜明白他是在指那个偷偷潜入不归楼的人,只是她却有另一个问题:“不知那到底是什么人?”

“我的仇人。”蔺烛雪只说了这样一句。

仇人有很多种,但看蔺烛雪的神色,他所说的这个仇人必然还没有到必须要刀剑相向无法见面的程度。桑夜也没有忧他人之忧的习惯,既然蔺烛雪不在乎,她也没什么可说的。她转身回到了楼中,上到二楼敲开了叶荇房间的门。叶荇、卿蓝和疯老头都在床边,而唯一的一张床上躺着叶芜,她的伤口应当已经被叶荇给处理过了,只是因着不大方便也没有处理得太过彻底,桑夜见状便自自己房间找来了干净的衣服,又自旁边那丹药房当中找来了伤药,将一群大男人都赶了出去,这才替叶芜上了药又换好衣服。只是处理完这些事情之后也没有见叶芜醒来,一众人都不知该如何是好,倒是桑夜先问了出来:“不归楼当中就没有会医术的人?”

“有是有,不过那人一般不肯出来帮忙。”叶荇皱眉道。

“谁?”桑夜问道,“我去帮你叫来。”

叶荇看看床上意识不清的叶芜,终于道:“宋晏。”

“……”桑夜左右看了一眼,最终对卿蓝道:“卿蓝,便拜托你去将宋晏请上来了。”

卿蓝忽的被唤到名字,怔了片刻才点头答应下来,随即出门去叫宋晏。卿蓝一走,房间当中的几人又沉默了下来,叶荇忍了一会儿仍没忍住问道:“她应该不会有性命危险吧?”

桑夜并不十分清楚,但看叶芜气息平稳,方才上药的时候伤口也并不算深,便道:“应该没什么危险,伤口很浅,出手的人应该有留手才是,只是失了些血而已。”好在蔺烛雪答应出去救人答应得也不算慢,叶芜并没有流失太多血。

又过了一会儿,房间的门再次被人推开,卿蓝竟真的请到了宋晏前来。

宋晏走进房间,一眼便看向了床上的叶芜,他大步到了叶芜的面前,伸手探脉,没多一会儿就皱了眉往卿蓝投去一眼。桑夜让到了一旁,一言不发看着宋晏的动作。卿蓝连忙问道:“宋晏公子,不知道她伤得怎么样?会不会有性命危险?”

宋晏哼了一声:“伤口都已经被处理了,看样子也没流多少血,稍微躺两天就能活蹦乱跳了,能有什么事?”他理了理衣裳站起来,对卿蓝道:“这就是你刚才说大事不好要出人命了的病人?”

卿蓝干笑两声:“我以为很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