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这样说,桑夜霎时明白了过来:“你这般赶路,就是因为这个?”桑夜的确是不愿遇上莫期的,只是她没有料到蔺烛雪会是存了这种想法。哪知蔺烛雪却是轻咳了一声笑道:“你想到哪里去了?聂红棠若是进了将军府,想要再将她给找出来就麻烦了,我不过是为了省事而已。”

不管蔺烛雪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桑夜仍旧不解:“为什么聂红棠一定要进去将军府?她与莫期认识?”

“不认识。”蔺烛雪摇头,看起来倒似乎精神了些,所以也有了心思去解释这件事情:“她去将军府,实际上是为了寻一个人。”

“什么人?”

“她喜欢的人。”蔺烛雪道。

桑夜了然道:“她喜欢的人在将军府?是谁?”

“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只知道那是个叫做东方灵的书生,似乎是两年前与聂红棠认识的,当时金国刚灭,聂红棠从金国的皇宫里面逃出来,就晕倒在了书生的屋子前面。书生脑子都花在读书上面了,对聂红棠的身份也并不清楚,他救下聂红棠之后,两个人在一起相处了一个多月,自是有了好感。”

“之后呢?”桑夜心中猜测这段故事之后的发展或许并不会太好。

果真如桑夜所料,蔺烛雪接着道:“后来追杀聂红棠的人找到了书生的家,说是要杀了聂红棠这个亡国的狐狸精,东方灵自然是不允,就带着聂红棠开始逃跑,两人逃了好几个月,最后还是被人给找到了。”蔺烛雪似乎说着故事,神色也渐渐冷了下去,“为了保住聂红棠,东方灵将聂红棠藏了起来,自己则去引开了众人的注意力。那些追杀聂红棠的人追上了东方灵将其重伤,之后便开始找聂红棠的踪迹,但他们并没有找到。”

桑夜问道:“有人救了聂姑娘?”

“不错,当时百里念从那里经过,救下了聂红棠。但他们等到那些人离开,找到东方灵的时候,东方灵却也只剩下一口气了,聂红棠以为东方灵死了,当即也因为重伤而昏迷了过去。”蔺烛雪接着道,“但东方灵还没死,百里念替他吊住了一口气,之后听说这天下唯有将军府的一位神医才能够救得东方灵的性命,百里念便托人将东方灵送到了将军府。之后聂红棠在不归楼当中醒来,心如死灰,也是百里念告诉了她东方灵并没死,此刻正在将军府养伤,所以要聂红棠在楼中安静等待,等东方灵伤好了再去找他。”

听到这里,桑夜也总算是记了起来,说起来一年多前她的确是在莫期的府上见有人送来过一名浑身是血的重伤男子,那人被莫期安顿了下来,派了神医替他续命,只是——

“若是我没有记错,那个叫做东方灵的男子,应该已经死了。”她记得清清楚楚,那男子被送入将军府之后不过十天,便因为伤重而不治身亡。

28、人非(三)

“你果然见过那个人?”蔺烛雪问道。

桑夜回忆到:“我记得当时那人送来的时候我正好也在莫期的府上,莫期见人之后立即便找来了神医替他疗伤,只是严神医说那人伤得太重,若是十日之内没有醒来的话怕是就没命了。后来莫期托人照顾了他很久,他一直没有醒来,只是不断在口中喊一个名字,然后在第八天的时候,他就死了。”她垂眸,想到这些事情便又将思绪拉回了一年之前,那时候她和莫期还非是这般对立的关系。“一直到他死我们都不知道他的名字,最后莫期命人将他葬在了靳城北边的素山脚下。”

听到了桑夜的话,蔺烛雪沉吟道:“不错,百里念也接到了消息,说是东方灵已经死了。”

“聂红棠不知道?”桑夜迟疑道。

蔺烛雪点头:“我与百里念并不想将这件事情告诉聂红棠,所以才将这消息瞒了下来,百里念只与聂红棠说了让她在楼中静等一年。”

桑夜心中不忍,想到不久之前在不归楼中见到聂红棠的一面,那女子的容貌的确是她生平仅见。她不解问道:“为什么不将事情实话告诉聂姑娘?若是她到了靳城,发现东方灵已死的事情,岂不是更加难过?而且这件事情根本就藏不住,她就算这一次没有发觉,也总有一天会知道的……”

蔺烛雪“哦”了一声,却是突然反问道:“桑夜姑娘似乎对情爱一事十分明白?”

桑夜被蔺烛雪一句话给哽住,片刻后才道:“我只是用聂姑娘的角度看这件事而已,若我是聂姑娘,我绝不会希望自己被隐瞒。”

“隐瞒东方灵的死讯是百里念的意思,你知道吗,聂红棠已经算不上年轻了,她先后喜欢过五个人,包括东方灵,但这五个人到最后却都死了。”蔺烛雪认真道,“因为聂红棠太漂亮了,太漂亮,麻烦也多,那五个喜欢上她的人当中有当初已经被灭国的金国皇帝,有当世闻名的才子,也有如东方灵一般默默无闻的书生,但他们或多或少都是被聂红棠那美貌带来的麻烦给害死的。”

“如果你是聂红棠,你会如何?”蔺烛雪笑道。

桑夜沉默。

如果她喜欢的人死了,她会如何?

大概会认为自己是一个不祥的人,从此再不肯动心吧?

蔺烛雪说到这里,忍不住捂唇咳了一声,接着道:“百里念不愿聂红棠太过自责,所以将事情瞒了下来,他想让聂红棠自己将东方灵给忘记,只是谁都料不到,等了一年之后,聂红棠会自己亲自去靳城找人。”

“百里念离开不归楼之前托我照顾好聂红棠,所以不论如何,我也得去靳城一趟,不管聂红棠有没有发现真相。”蔺烛雪道。

桑夜也终于明白了两人此行的目的,她还想要再问,却见蔺烛雪这时候已经疲惫的合上了双眸,心知蔺烛雪本就难受,还陪自己说了这么多话必然是已经疲倦不堪,桑夜咬了咬唇犹豫之后,终于朝着蔺烛雪那边挪了些许位置,微微倾身让自己的肩头挨住了蔺烛雪。

蔺烛雪闭着眼睛,不知是否是半梦半醒,但见他枕上了桑夜的肩头,唇角微微翘了起来。

从临城到靳城路程遥远,路上必然要经过许多的城镇,其间若是在傍晚之时赶不及到达下一个城镇,桑夜和蔺烛雪便会在路上过上一晚,蔺烛雪与车夫一起在外面找一处地方静坐,而桑夜则在马车当中睡去。桑夜心中过意不去,说是蔺烛雪身上有伤,本想要让他睡上马车,却被蔺烛雪一句话给噎了回去:“你来守夜,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你有办法对付?”

果真是会武功的人对不会武功的人的嘲讽。

到最后桑夜仍是没有办法改变蔺烛雪的决定,只得钻进马车当中睡去。而一路在荒郊野外睡了好几天之后,他们总算是到了一处城镇当中。

好不容易到了城镇,自是有许多东西需要置办,之前两人在临城当中买的干粮也差不多要吃光了,在找到了住处之后,桑夜还得自己出去再买一些。然而叫人尴尬的事情是,问及银两之时,蔺烛雪很是淡然的道:“不是之前在临城的时候都给你了么?”

“那些就是你带的所有银两?”桑夜有些不敢相信的问了一遍,那些银两当初她不过买了一辆马车雇了个车夫再随便买了些干粮就全部花光了,她本以为蔺烛雪事先已经决定要出来,自然会做足准备,却没有想到两人才刚走了这么一段路程就直接没了银两。想来想去,桑夜只得道:“我还是去当几件东西吧。”

蔺烛雪一把拉住她的手腕道:“不必。”

“嗯?”桑夜不知道他在做什么打算。

蔺烛雪沉吟道:“你问问外面的车夫,这镇上有没有风花阁?”

整个尧国最好的酒楼,在各处大小城镇都有分号,若是桑夜没有记错,这酒楼的主子就是蔺迟月,蔺烛雪的胞弟。一霎间桑夜明白了过来:“你打算去风花阁住?可是蔺迟月是风花阁的幕后老板,他与你关系势同水火,你若是去了……”

“你说我和蔺迟月像不像?”蔺烛雪没回答桑夜的问题,倒是指着自己鼻子问了桑夜一句。

蔺烛雪赶路这么多天,后背的伤也终于好了些,如今看起来虽然仍旧有些虚弱,但比之前些日子倒是气色好了许多,这般看起来,除了眼睛无神之外倒是与蔺迟月有□□分相似。

桑夜低声道:“像。”

“如果我说我就是蔺迟月,能不能蒙混过去?”蔺烛雪接着问道。

“……大概可以。”

用蔺烛雪的话来说,蔺迟月那个家伙在他的不归楼当中作威作福,他便假扮成蔺迟月的样子在风花阁里面随意吃喝好了,如此一来一往才算得上是公平。

之后桑夜便让那车夫带着二人到了镇上风花阁的面前,扶着蔺烛雪下了马车,两人刚一踏入楼中便见一名小厮迎了上来,那小厮正要开口询问,猛然见到了蔺烛雪的容貌,当即惊道:“公子,你怎么会……”

“怎么?”蔺烛雪神色淡然,只低声问了一句。

桑夜站在蔺烛雪的身旁一言不发,只在心中暗叹还好这一处风花阁的人见过自家主子,否则即使蔺烛雪长得与蔺迟月再像,怕是也没办法伪装得这般光明正大。

见蔺烛雪这般说来,旁边一个衣着光鲜的妇人也很快赶了过来,见了蔺烛雪之后连忙低头道:“抚悦见过公子。”

“嗯。”蔺烛雪装起蔺迟月来竟是分毫不差,就连神情也颇有几分相似,若不是知晓蔺烛雪双目失明,她此刻怕是只会将对方当做是正常人来看待。只听蔺烛雪道:“我们正在赶路,你替我们给门口的马喂些草料,再将车夫给接进来,最后记得准备一些路上要带的东西和银两,给我们安排两个房间,我们休息一晚明天就继续动身。”

听蔺烛雪吩咐下来,风花阁中的众人自是不敢怠慢,那叫做抚悦的妇人给旁边的小厮又交代了几句,这才回身对蔺烛雪和桑夜道:“公子请随我来。”一路带着蔺烛雪和桑夜往风花阁的二楼上走去,那妇人见桑夜一路小心扶着蔺烛雪,这才终于忍不住问道:“看公子脸色有些差,须得叫人扶持,可是受了伤?”

“不错。”蔺烛雪丝毫不隐瞒,以受伤为借口让人看不出自己双目失明倒是一个不错的理由。

见此情形,那妇人连忙道:“我立刻吩咐人去给公子你找大夫来……”

“不必,伤已经快好了,你将我之前吩咐的事情做好就够了。”蔺烛雪并不想节外生枝。

说到这里,那妇人也知自己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了,她又等了一会儿才问道:“不知这位姑娘是?”

“嗯?找来的丫鬟。”蔺烛雪胡乱说了一句。

桑夜跟在蔺烛雪的身旁,微微挑眉之后却是一句话也没有反驳。

不得不说风花阁的人办事的确不错,两人在屋中休息,桑夜便替蔺烛雪后背的伤换了药,而桑夜刚换完药收拾好东西,便见那妇人又敲开了屋子的门,将准备好路上需要的干粮和银两都给交到了桑夜的手中,她一边放东西,一边还交代桑夜一路上要好好照顾公子,等到将要离开房间之际,才回头忽的对蔺烛雪道:“公子,不知你这一次上靳城,是否是为了莫期一事?”

乍然听到莫期这个名字,桑夜不禁一怔,随即往蔺烛雪看去。

蔺烛雪垂着双眸,低声问道:“莫期那边出了什么事?”

“公子不知道?”抚悦疑惑。

蔺烛雪只道:“莫非你认为你家公子我是无所不知的?”

“公子息怒。”抚悦连忙低头认错,却并没有对蔺烛雪的身份产生怀疑,只小声道:“看来他们还没有将消息通知给公子,十天之前我们接到了靳城传来的消息,说是蔺染风接了一单生意,是要刺杀当朝大将军莫期。”

“蔺染风?”蔺烛雪冷笑一声,“我知道了,他什么时候动手?”

“一个月之内。”

两人的交谈之中,桑夜一直紧紧盯着蔺烛雪,等到抚悦关上房门离开之后,她才出声问道:“刚刚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蔺烛雪道:“意思很简单,莫期活不了多久了,你的大仇怕是有人要先替你报了。蔺染风想杀谁几乎还从未失过手,我们这一趟去靳城若是来得及,你大概还能见到莫期最后一面。”

“莫期没那么容易被杀。”桑夜摇头,心中思绪复杂万千,她接着问道:“蔺染风是谁?”

“我与蔺迟月的大哥。”蔺烛雪应道,似乎又想了想才补充一句道:“一个非常难缠的家伙。”

29、人非(四)

蔺染风是尧国之人,但如今他却是在替呈国势力办事,他在呈国做的是杀手生意,手底下有数百名杀手,皆是武功高强之人,他们那个组织有一个名字,叫做鬼门。

而身为首脑的蔺染风极少亲自出手,不过只要出手,杀的便都是举足轻重的人物,一旦出手,绝不失手。

这些都是蔺烛雪告诉桑夜的事情,而在听到了蔺烛雪的说法之后,桑夜却是沉默了下来。有人出了钱买莫期的性命,这本是她想要做的事情,如今却被人捷足先登了。她听到这个消息本应当十分高兴,但现在她却是一点高兴的心思也没有,她认为这或许是因为……这一切都与她无关,买杀手杀人的不是她,杀人的也不是她。

那么她做了些什么?她在不归楼当中,每日试探蔺烛雪,应付卿蓝,观察楼中的众人。她在这里,和蔺烛雪交谈,说一些或许并不重要的事情。

她甚至在怀疑,莫期真的会死吗?

若蔺染风杀莫期的事情是真,她必须尽快赶到靳城去,不管死活她也要见到莫期。

蔺烛雪静坐在桑夜的身旁,隔了一会儿才朝着对方低声道:“今天你还没有替我换伤药。”

桑夜一怔之下回过神来,片刻后才自行李中找出了那伤药来,低声道:“你等我片刻。”

蔺烛雪等着,却忽的又说了一句话:“刚刚我已经给那个叫抚悦的女人说了,让她给我们换一辆好些的马车,我们连夜赶路去京城吧。”这正合桑夜的心意,也不知蔺烛雪是猜中了桑夜的心思还是另有打算,不管如何,桑夜仍是道:“多谢。”

“有什么可谢的,自认识到现在你谢了我多少次了?”蔺烛雪低笑一声,干脆转过身以后背对着桑夜,一面褪去衣裳一面道:“若是真心谢我,这次你换药的时候动作轻些可好?”

桑夜抿唇,反驳道:“我动作已经很轻了。”

“哦?那你的意思是我太没用,连这点痛都忍受不了了?”蔺烛雪冷笑。

桑夜正色道:“不,蔺公子你是根本不知忍为何物。”

这时候桑夜已经开始替蔺烛雪换药了,蔺烛雪皱眉:“你是不是也不知道‘轻’字怎么写?”

“蔺公子很古怪。”桑夜已经替蔺烛雪换过了多次的药,手上动作越来越见纯熟,她一面换药一面道:“之前在不归楼替我挡住了暗器,之后却能够像个没事人一样的跳出去追人,还能够带着伤谈笑风生的和我一起从不归楼走到临城客栈当中,不过现在,你却是连这么一点小伤都忍不了了,当真是叫人费解。”

蔺烛雪听她这样说却是不怒反笑,低声道:“那个时候是不能不忍,现在却是没必要再忍,伤口在我身上,难道我忍着伤口就能够立即好了?”

“难道你嚷嚷两声伤口就能够好了?”桑夜反问。

蔺烛雪道:“所以你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桑夜一怔。

过了片刻,她才明白过了蔺烛雪的意有所指。

“半年逃亡,无人可听我说,况且那些事情说出来未必比藏在心里好。”桑夜声音低了下来。蔺烛雪却道:“不甘?”

桑夜记得蔺烛雪曾经问过自己这个问题,他问自己是否不甘,但她却因为要隐藏自己进不归楼的目的而并没有真实的回答他。

如今却不一样。

“自是不甘,所以才想报仇。”桑夜一字一句道。

蔺烛雪明白她的意思,但他却笑了出来:“起初我还以为你当真因为半年的逃亡生活而被磨去了性子。”

“蔺公子……”桑夜已经重新替蔺烛雪的伤口缠上了绷带,站起了身来,她盯着蔺烛雪的脸,认真看着对方,却是觉得这人这时候比之从前任何时候都要顺眼了许多,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个的关系,她脱口问道:“进入不归楼之前,我一直认为不归楼的主人一定是一个心地极善的人,不归楼当中住着的都是被这世间认为罪大恶极,无处可去的人。”她从前一直以为楼中的人一定就是天底下最不可原谅的人,然而等到她自己成了这样的存在她才明白过来,很多人并非真的罪无可赦。

“能够一辈子守着不归楼,收留这些走投无路的人,我想不归楼的楼主应该是一个悲天悯人,窥得天机的老者。”隔了这么久,桑夜第一次对蔺烛雪说这种话。

蔺烛雪忍不住笑了一声:“可惜,并没有什么悲天悯人的世外高人,不归楼的楼主就是个尖酸刻薄的家伙。”

“我一直也这样以为。”桑夜叹道。

蔺烛雪重新穿上上衣,没有回应。

桑夜又叹:“可是我却忽略了,真正刻薄的人不会有那个心思接下不归楼的担子,将我们这些人全部收留下来。”

蔺烛雪几乎并未作任何刁难就收留了桑夜,在不归楼的时候,他虽然一直以来都在放狠话却没有一次真的将人给赶出去过,叶荇的事情,聂红棠的事情,他都在帮忙,这些事情放到任何人身上都不是什么让人讨厌的事情,但他却偏生要将话说得难听,让人生不出感谢的情绪来。

桑夜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一旦想通此节,便对蔺烛雪再难有不满之情。

似乎有些不习惯听到桑夜这般对自己说话,蔺烛雪低着头系好了衣带才慢吞吞道:“明天就出发赶路了,一路上应该也没什么机会休息了,路上你还想要吃些什么,我让抚悦去准备准备。”

桑夜看他神色,竟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还是我第一次听你过问我的意见。”桑夜道。

蔺烛雪蹙眉:“想跟我说话就换个事情说,不想说话就马上回自己的房间休息。”

桑夜没有离开,只脸上带着笑意道:“以前我在靳城的时候就听说这一带有一种莲子糕味道不错,可惜一直没有机会来,如今正好经过,不如买些在路上吃?”

桑夜本就是随口说说,但却没想到第二天二人离开镇子的时候,蔺烛雪竟当真塞给了她一包东西,打开一看果真就是那莲子糕。将糕点拿在手中,桑夜朝蔺烛雪笑道:“多谢蔺公子。”

“这是抚悦买的。”蔺烛雪冷淡道。

桑夜仍是笑,蔺烛雪忍不了了终于道了一句:“桑夜,我倒是不知道你原来那么喜欢笑。”桑夜怔住,这才发觉自己的确是被蔺烛雪给影响了,她本是极为爱笑的人,但自半年多前被揭穿了是宋晏女儿的身份,被莫期追杀之后,脸上就极少再有笑容,一直到昨日。

察觉到了自己的改变,桑夜收敛了笑容,再次安静了下来。两人换了一辆更为宽敞的马车,因为听说蔺烛雪有伤在身,抚悦还特地命人在马车中铺下了舒服的坐垫和靠背,蔺烛雪也不必再因为伤口不舒服而靠着桑夜的肩。马车启程,两人这一沉默下来,一个人看着窗外,一个人闭目靠坐休息,距离显得比之前些日子要远了许多。

一直到过了不知多久,桑夜才突然听到蔺烛雪问道:“你怎么不说话了?”

桑夜低声道:“我看你在休息。”

“马车这样晃你觉得我能睡着?”蔺烛雪语气不好。

桑夜眨了眨眼睛,听他这语气没忍住又笑了出来。

蔺烛雪听她笑声,干脆脸色不好的背过了身去。

桑夜连忙哄到:“蔺公子想听我说什么?”

“我想你闭嘴,我现在不想听了。”蔺烛雪冷声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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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因为在风花阁当中那日说了些平日里从来不会说起的话,一路上桑夜和蔺烛雪之间的气氛相较于从前好了许多。兼程赶路之下,两人比预期的提前了五天到达靳城。而在赶到了靳城之后,蔺烛雪却是并没有立即赶到将军府,而是带着桑夜一同进了靳城当中最大的一家酒楼。

而这最大的酒楼,自然还是风花阁。

“公子,你回来了!”见到蔺烛雪带着桑夜进楼,守在楼中的掌柜立即便迎了上来。

这酒楼的掌柜比之当初那镇上的还要年轻上几分,乃是一名沉默的中年男子,他上前扶住蔺烛雪的胳膊,见他脸色微白便要替蔺烛雪探脉,哪知蔺烛雪却一把反扣住了他的手,只低声道:“不必,没什么大碍。”

那男子低下头来:“公子,属下曾经劝过你,不归楼去不得,那蔺烛雪本就高深莫测,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知道他变成了什么样子,难道你认为他还会顾念兄弟之情不成?”

蔺烛雪神色微变,声音沉了下来道:“住口。”

“公子……”男子还要再说,蔺烛雪却立即道:“我这趟回来是为了将军府的事情,你不要再同我提不归楼了。”

“是。”男子看来虽不情愿,却仍是立即答应了下来,他低叹道:“我本不愿让他们将蔺染风要杀莫期的事情告诉公子你。”

“你还是这么多事,周是梦。”蔺烛雪看来从前是认识这个男子的,他一口叫出了男子的名字,接着又问道:“莫期应当已经知道蔺染风要杀他了,将军府现在可有动静?”

“没有,莫期那边一点动静也没有。”周是梦道。

蔺烛雪沉吟片刻,又问道:“这两天,可有一名身份不明的女子进入将军府?”

周是梦一愣,摇头:“没有。”

30、人非(五)

“敢问公子,你方才说的那女子,与莫期是什么关系?”周是梦埋头低声问道。

蔺烛雪没有立即回答,只道:“此时你不需要知道,我们刚到靳城,你是不是应该给我们准备个房间,而不是在这里质问你的主子?”他语气已经是十分不耐,周是梦紧紧盯着蔺烛雪,沉默之后终于点头道:“公子请跟我来,公子当初在靳城住过的房间我们还留着每日都在差人打扫。”他说罢便转身往里而去,桑夜看着他的神色,扶着人跟在他的身后,忍不住轻轻握住了蔺烛雪的手。

蔺烛雪脚步微顿,偏头微微朝桑夜那处附耳过去。桑夜小声道:“这个人有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