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欠下的,终究要还。
胸口一片冰冷地疼痛。
贺千洵忽然紧紧地闭上眼睛,他颤抖着用双手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面孔,惊骇的眼泪顺着他的指缝滚落出来......
那么多的眼泪,灼烧了所有的幸福和誓言。
心完全被这份罪恶烧空了,只剩下绝望,冰寒的绝望!!
他一个踉跄,终于无力地跌倒,倒在一片冰冷的地面上,颓然无力地靠下来,放开双手,满脸眼泪。
泪水疯狂地滚落他的面颊。
他正对着站在门处的凌未希,他的世界也只剩下了她。
“......八年前的那场车祸......”
他直直地凝望着她,眼泪在他的面孔上放纵奔流着,顺着他的下颌滚落。
胸口刀剜一般疼痛。
她推倒在地上,痛苦地抬头看着门边的维系,眼泪犹如狰狞恐怖的小蟹,爬满他苍白绝望的面孔。
“......你哥哥的......资料上......有我父亲的......签字......”
未希僵硬地站立着。
他还在说着。
一字一字......恍若是用刀子从他血肉模糊的心中硬生生地剜出来,带着他沉痛的悲伤,无法化解的悔恨。
“......那个毁了你哥哥的人......是......我......”
一片死寂。
全世界都在那一刻,变得死寂一片。
只剩下她和贺千洵,她呆呆地看着他脸上放纵的泪水,眼珠却似乎凝住了,眼眸中,一片大二空旷的茫然。
很冷很冷.....
原来这个世界,竟还会有如此让人绝望痛苦的寒冷......
......
天气暖暖的。
街道上静寂无人。
八九岁的小女孩坐在街道一旁的休息椅上,她的手里拿着好吃的红豆冰糕,因为不舍得一下子吃光,所以他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
冰糕凉凉的,而且甜丝丝的。
她吃得很开心,圆圆的小脸上都是满足的神情,乖巧可爱惹人怜惜。
阳光透过枝桠柔柔地倾泻下来,洒下一地灿烂耀眼的光。
“未希——”
自信明亮的声音从马路的对面传来,小女孩循声看去,笑意顿时漾满粉嫩的面庞,她从椅子上蹦下来,朝着街对面的人使劲地挥手。
“哥哥——”
街对面站着的,是一个出奇帅气明朗的少年,他脸上的笑容明亮灿烂,璀璨的眼眸恍若星辰流转。
在他的手里,紧紧地握着一份金黄色的报纸,那是他的骄傲,他为之奋斗拼搏的全部梦想。
他的笑容通透无瑕,朝着未希的方向奔跑过去,边跑边使劲地挥舞着手中的通知书,大声地喊道:
“未希,我拿到帝垣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啦!!”
帝垣大学啊!
全国最好的高等院校,无数学子为之拼搏的目标。
他终于得到这所大学的通知书了。
小小的她可以感觉到哥哥的快乐。
虽然她并不知道帝垣大学到底意味着什么,但是她看到了哥哥兴奋快乐的笑容,她就同样跟着哥哥笑起来。
她看着朝自己跑过来的哥哥,开心得又蹦又跳。
然而,悲惨就是在那一刻降临的。
一道阴影在小女孩的眼前如闪电一般擦过,她脸上的笑容甚至来不及消失,就完全冻僵在唇角。
一声尖锐可怕的声音!
她恐惧的仰起头来。
她看到那道阴影在哥哥的身前狠狠的掠过,然后,哥哥竟然飞了起来,就像是突然被大风吹起的风筝......
她呆立在那里。
就像是一场残酷的噩梦。
空荡荡的街道上,没有一个人。
少年躺在街道的中央,鲜红的血如小溪一般在他被那仿佛撞散了的身体里狂涌出来,那么多,那么多的血....
她骤然醒悟,恐惧的惊叫声惊飞了树枝上的飞鸟。
“哥哥-哥哥-哥哥-”
她开始拼命的喊,拼命的喊着他,可他就是没有回答。
要找医生,要找医生才行。
年幼的她似乎找到了唯一可以救哥哥的方法,她惊慌的朝四周看着,终于看到那辆撞到哥哥的车还停在路边。
顾不得太多,她站起身,带着一身血迹,朝那辆车跑去。
“救救我哥哥啊!”
她这样呼喊着,朝那辆车奔跑。
可是,那可能是这个世界上最绝望的声音,那辆车忽然发动起来,竟然在她眼前,以最快的速度开了出去。
她惊恐的睁大眼睛。
那几乎是她最后的希望,她绝望的转身,挥舞着双手,去追那辆车,使劲的奔跑,使劲的追赶。
“求求你,停下来啊!”
“求求你,救救我哥哥啊-”
“求求你,求求你.....求求你停车-”
.....
空寂无人的街道上,小女孩撕心裂肺的喊声在天空中久久的回响着。
终于,那种声音停止了,。
小女孩站住。
她全身都是血迹,脸上也有着血珠和狼狈的泪水,头发凌乱,大大的眼睛中全都是惊惧和恐怖。
那辆车已经消失了,再也看不见了。
她忽然调转身,朝着哥哥的方向跑过去,再次跪倒在哥哥面前,傻傻地伸出手去,惶然的想要堵住他身上疯狂流血的伤口。
血,没有止境地流淌.....
她没有办法,只能恐惧地大哭起来.....
整条街道上,只剩下手足无措,放声痛哭的小女孩和倒在血泊中的哥哥。
只剩下了...绝望...
一阵风起。
金黄色的通知单随风飘起,又如枯萎的落叶一般落地。
琉璃一般的阳光照耀下来,清晰的照在金黄的纸上......
存有的......
斑斑血迹......
......
寂静的病案室里。
未希看着泪流满面的贺千洵,她脸上的泪水却已经干涸了,她看着他,眼眸中,慢慢的浮现出一抹冰雪般的寒意。
“贺千洵......”
她那样轻轻的说着。
就像是在一个长久的梦中回转,她终于找到了他,声音穿过迷雾,变得渺远冰冷不再真实。
“你这样的人,为什么......还要......活在世上?为什么还.....没有死呢?!”
夜。
很深很沉。
骆明翰站在一间病房前,看着里面的情形,英气的眉毛轻轻地蹙起。
他站在那里已经好久好久了。
橙色的温暖灯光洒满了整个病房。
未希沉默的坐在凌亚希的病床前,她的面容雪白的惊人,脊背绷的笔直笔直的,就好像只要一碰她,她就可以硬生生的折断一样。
骆明翰的眼中一片担忧的神色。
他的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急促慌张的脚步声
骆明翰转过头来,他看到一个衣着端庄却面色慌张的女人从他的眼前走过,竟然就直接进了凌亚希的病房里。
骆明翰下意识的跟了进去
“凌未希!”贺夫人直接走到凌未希的面前,定定的看着她,声音带着紧张的颤抖,“千洵呢?千洵在什么地方?”未希的瞳仁淡淡的,她不动,也不说话。
贺夫人心中更加慌张了,她攥紧手指,目光灼灼地直视着未希:“凌未希,你...你对千洵做了什么?!”
未希还是不说话。
她的沉默完全刺痛了贺夫人紧绷的神经,贺夫人眼中竟然升腾起一抹愤恨的光:“我就知道,你会给千洵带来厄运,千洵遇到你,就不会有好结果-”
已经无法忍受她的沉默。
她近乎失控般地抓住了未希的手臂,强迫未希转过头来看着自己:“凌未希,你告诉我,你对我的千洵做了什么?!他现在在哪?他到底在哪-”
她不管不顾,死死抓住了未希。
“贺夫人!”
骆明翰终于无法忍受,他伸出手臂拦住她,眉心蹙起,“请你安静一些,这里是医院,贺千洵早已经离开这里了,我们谁也不知道他去了什么地方。”
他已经理智的回答她。
贺夫人却尖锐地看了骆明翰一眼,“千洵他...”
“请你出去”
淡淡的,没有半私感情起伏的声音在病房里响起,未希从贺夫人的手中缓缓地抽出自己的手臂,再次转向了自己还躺在病床上的哥哥。
她的目光宁静,却带着一抹可怕的偏执。
“不要在这所病房里,提到那个人的名字,说到那个人的事情,你们贺家的人,都是侩子手,根本不配站在这里,不配在这里说一句话,请你出去。”
贺夫人的面色一变。
她转头就想要质问凌未希,可是,就在她转头的瞬间,她愤怒的目光,触到了躺在病床上沉睡了八年的凌亚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