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霖唤了酒儿一声,酒儿回眸:“干嘛?”

南宫霖笑着摇摇头,酒儿觉得莫名其妙,转过头又重新扯来一条树枝。有些野蜂萦绕在树间,她小心翼翼的,都尽量避免碰到它们。

“酒儿。”

“嗯?”

又是没事找事,唤了一声之后不说话,酒儿飞给南宫霖一记白眼。

“酒儿。”

“…”不理。

“酒儿~~~”

“…”还是不理。

“酒儿酒儿酒儿!”

这下酒儿火了,转过头怒气腾腾吼道:“干嘛啦!老是叫我做什么?”

酒儿柳眉横竖,一双杏眼露出凶光,还嘟着嘴,表情恶狠狠的。南宫霖看见她如小猫炸毛的样子觉得可爱极了,大笑起来:“哈哈…”

讨厌的公子!老是成心捉弄她!

酒儿气呼呼地扯着树上的花,把手里的东西想象成南宫霖,恨不得捏碎揉烂了才好,而且还要踩上几脚才甘心。

树下传来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南宫霖探头一看,发现来人是几个十多岁的孩童,手里拿着竹竿之类的东西,正往这边走来。

他皱了皱眉头,随即松开环住酒儿手,突然纵身一跃,跳下了树枝。

酒儿只觉得腰上一轻,再扭头一看,才发现南宫霖都已经下去了,把她一个人晾在了高高的树上。

酒儿害怕,双手紧抓着身下的树干,朝着树下的南宫霖喊道:“公子,我还在上面呢!”

南宫霖仰起头,在暮光的映照下,一张俊脸显露蛊惑神色。他张开双臂,朝着酒儿招了招手。

“跳下来,我接着你!”

第十五章 掷绣鞋

跳下去?

酒儿怯怯看了眼地面,然后猛然缩回脖子,使劲摇了摇头。

谁知道公子会不会使坏?现在说接住她,可是待会儿她要是真跳了,公子又食言怎么办?她才不想被摔死呢!

“快点跳!别磨磨蹭蹭的!”

南宫霖最不耐烦等别人了,皱着眉头又招了招手,一副命令式的口气叫酒儿快跳。

“我不跳,我害怕。”

“怕什么?我会接住你的,没事儿!”

鬼才信你的话!酒儿嘀咕一句,又说道:“公子请您找个梯子来,我自己下去!”

南宫霖不高兴了,把手一收,恶狠狠地威胁道:“爱跳不跳!”

说罢他冷哼一声,转身走到一株小树旁,斜靠在树干上,双手抱胸,抬头看着树上的酒儿,带着点看好戏的意思。

反正他才不会去找梯子,这个胆小鬼愿意就这么耗着也无所谓!

两人僵持一会儿,酒儿鼓起勇气朝地下看了一眼,依旧高悬悬的,恰巧又窜来几只蜜蜂,酒儿坐在花枝中,浑身被花香包裹,于是蜜蜂便在她耳边嗡嗡闹着,好似还想叮上一口。

“去去!”

酒儿挥手舞了舞,坐在树上扭了扭身子,小脚还乱踢一阵,好不容易才敢走了几只讨人厌的蜜蜂。

“哎呀!”

伴着酒儿一声惊呼,她的一只绣鞋被踢飞了出去,啪嗒一下打在了什么东西上,酒儿急忙探头一看,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那只粉色绣鞋不偏不倚,刚好砸中南宫霖的头。现在南宫霖额角一块灰扑扑的印记,他弯腰从地上捡起绣鞋,紧紧攥在手里,眼里怒火熊熊地瞪着树上的酒儿。

“你给我下来!”

南宫霖在树下暴吼,酒儿吓得死死抱住树干,使劲摇头。

疯了才下去!她宁愿坐在树上啃树皮,也不愿下去被公子报复!

“好,不下来是吧?你等着!”

南宫霖气冲冲捡起几块石头,捏在手里准备向酒儿掷去,可是到临要扔的时候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把石头丢掉,转而摸出喂马剩下的饴糖,掰成杨梅大小。

“呵呵,”南宫霖站在树下阴测测笑了几声,“最后问你一次,下不下来?”

酒儿看着自家公子有些狰狞的面容,惧意更甚,缩在树上诺诺说道:“不…不下…”

“这是你自找的!”

说着,南宫霖便把饴糖放于指尖,一块块弹了出去,射向树上的酒儿。噗噗噗几声闷响,酒儿被糖打中手背和脸颊,疼也不是特别疼,就是有点麻麻的,而且糖都粘在了皮肤上,黏黏的很难受。

南宫霖得意笑问:“你跳不跳?”不跳也能把你打下来!

酒儿苦着脸,怯怯地看着南宫霖,犹犹豫豫。她能不跳么?总不能一辈子都待在树上吧?只是,跳下去没人接手,她不摔断腿才怪!倘若公子好心接住她,肯定是等着秋后算账呀!谁叫绣鞋那么会挑地方,专门往公子的脑袋上落?

算了,横竖都是死!大不了摔个半残!那也比被公子拽下树再暴打一顿强!

一闭眼,酒儿视死如归往树下一跳,心中暗自祈祷泥巴地软一点,好让她别那么疼。

馨香袭来,如淡墨芬芳,酒儿顿觉身下一软,跌落进一个微暖的怀抱之中,她蓦然睁眼,入目便是南宫霖略显清冷的俊脸。

“公、公子…”

酒儿紧张地哽咽了一下,公子是接住她了,接下来呢?拿绣鞋敲她脑袋?

南宫霖低头看着酒儿,忽然勾唇一笑,惊得酒儿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就想推开人逃跑。南宫霖遂收紧了手臂,把人箍在了怀里,嘴唇贴到酒儿耳畔,轻声说话。

“我说过会接住你的,没食言吧?”

热气微醺,酒儿耳朵有些发痒,缩了缩脖子,闷闷点头:“嗯。”

“可是你呢?磨磨蹭蹭半天不敢跳,还拿绣鞋打我,这笔账应该怎么算?”

“我不是故意的嘛!公子您饶了我吧,我以后不敢了…”

酒儿从来就很识时务,见到南宫霖一脸诡异表情,立马开口讨饶。南宫霖这时松开臂膀,把酒儿放了开来,然后他缓缓蹲下,拿着绣鞋停在了酒儿脚下。

公子这是要干嘛?难不成会帮她穿鞋?酒儿被自己的猜测吓得愣在原地,眼睁睁看南宫霖握住她的脚。

“乖乖的别动啊~~~”

南宫霖叮嘱一声,然后一手抓住酒儿的脚腕,飞快地扯下她的白色袜套,露出一只白皙小巧的玉足。

“啊哈哈…公子不要…哈哈…不要挠了!好痒呐…”

南宫霖伸手挠上酒儿的脚心,痒得酒儿是又叫又闹,一个劲儿地讨饶,想跑跑不掉,又不敢用脚踢南宫霖,只得一个人承受了这份捉弄。

“公子我错了我错了…饶了我罢!哈哈…好痒好痒…”

南宫霖充耳不闻求饶声,抓住酒儿的小脚一阵猛挠,看她笑得花枝乱颤,眼泪横飙的样子,心头畅快之极。酒儿最后直接坐在了地上,笑得都没了力气,浑身软绵绵的。

南宫霖挠够了,这才收手,伸出一根手指头戳了酒儿眉心一下:“下次还敢不听话么?”

酒儿拨浪鼓似得摇头:“不敢了不敢了…”

南宫霖满意点点头:“这次就暂且饶了你,起来,我们回府。”

酒儿不敢违背南宫霖的命令,拿过袜套和绣鞋穿了起来。南宫霖看着她白生生如嫩藕般的玉足,忽然心头痒痒,很想握在手中好好把玩一番。

他赶紧甩甩头,把这些不该的念想抛掉,正好酒儿也穿戴整齐,从地上站了起来。

“走吧。”

南宫霖带着酒儿便往林子深处走去,酒儿不解:“公子,门不是在那边么?”

“我们从后门出去,前边人多,懒得和他们打交道。”

南宫霖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之后屈起手指放到嘴边,吹出一个响亮悠长的口哨声。

马厩里的奔霄和琉骊听到口哨声,扬蹄嘶鸣,遂跃出栅栏,朝着主人所在的地方奔来,吓得马厩小厮和在此休息的马夫一阵狂追,无奈奔霄琉骊疾行如电掣,两个纵身之后便失了踪影,一干人愣是连根马毛都没摸到。

在酒儿和南宫霖等着马儿过来的时候,冷不丁听见有人大叫:“快跑!”

接着从旁边的林子里钻出一群孩童,一个个见了鬼似得狂奔,正是刚才拿着竹竿跑进树林的那几个顽皮少年。

还没等两人弄清是什么个情况,一阵嗡嗡声响起,愈来愈大,接着一大片东西飞了过来,蜂拥而至。

原来是这几个捣蛋鬼拿竹竿捅了蜂窝,结果惹到了这里林子的蜜蜂,于是群蜂出动,反击敌人。

“哎呀!”

酒儿痛呼一声,捂着头便蹲在了原地。刚才南宫霖用糖做弹打她,她脸上手上沾了不少糖渣,蜜蜂闻到甜味儿,于是纷纷飞过来蛰她。

南宫霖见势不妙,脱下身上外袍便笼住酒儿的头,裹人入怀。正巧此时哒哒马蹄声近,奔霄已至,南宫霖抱起酒儿就上了马。

“驾!”

奔霄驮着二人,飞快地朝着后山上跑去。

“嘶…轻点儿轻点儿!”

麓山一隅的一处小溪边,酒儿正拿手绢沾了水,轻轻给南宫霖擦脸。南宫霖左边眉角肿得老高,红红发闪,原来是被蜜蜂蜇到了,他眼皮也肿了起来,左眼被压迫成了一条缝。

酒儿一脸愧疚表情,拿着手绢给他小心翼翼擦了擦,然后又轻呵两口气吹了吹:“公子,好点没?”

方才南宫霖用衣服罩住她,把她护在怀里,她倒是没受什么伤,可怜了南宫霖被一群蜜蜂追着不放,还被蛰了好几个包。

南宫霖现在眼睛一只大一只小,脸都变形了,模样看起来甚是滑稽,他用完好无损的右眼恶狠狠瞪了一眼酒儿:“好什么好?没看见还肿着呢!你这个惹祸精!跟你在一起准没好事儿!”

酒儿心里不服,要不是公子用糖打她,蜜蜂能都扑向她么?再说蜂窝又不是她捅下来的!这人真是强词夺理!

不过埋怨归埋怨,看在南宫霖救了她的份上,酒儿还是罢了。她拿出随身带的荷包,从里面抽出一根绣花针。

“公子,蜂刺还在里面,这东西不能留着。我这就把刺挑出来,您忍着点疼。”

南宫霖坐在溪边一块石头上,酒儿站在他面前,左手轻轻按着眉角周围,右手轻捏绣花针,一点点慢慢把刺挑出来。

酒儿虽然个头比较娇小,可是凹凸有致,曲线玲珑,她站着南宫霖坐着,正巧那一对丰盈就在南宫霖眼前晃来晃去,而且她今日穿的胭脂绮质地轻薄,凑近了看,都能隐约窥见里面肚兜上绣的花。

挑刺这事儿要做得细致,酒儿是心无旁骛地耐心挑着,而且害怕弄痛了自家公子,愈发放缓了动作。南宫霖却是不一会儿脸都红透了,呼吸也有点急促。

挑了刺,酒儿看着南宫霖眉角处起了一块红疹,还隐隐有扩大的趋势。她蹙眉道:“公子,好像起疹子了…这样可不行…”只听酒儿自言自语了两句,忧心忡忡。

忽然,南宫霖觉得眉角处贴上来两片柔软,然后是一条湿濡的丁香小舌舔上伤口,接着酒儿的小嘴便在伤口处吮吸起来。

南宫霖浑身一个激灵,身子都僵了。他迟疑了片刻,随即抬起手,缓缓搭上酒儿的腰。

第十六章 月中天

酒儿正在帮南宫霖吸掉伤口处的毒素,冷不丁觉得腰上一紧,低头一看,原来是南宫霖一双大掌覆了过来。

察觉到酒儿停下动作,南宫霖不平不淡地说道:“继续。”

“公子你抓着我作甚?我又不会跑。”

酒儿嘟囔一句,南宫霖一双手把她的腰掐得可紧了,有些难受。

南宫霖轻哼一声:“呵,你要是弄疼我,我就拧你。动作快点!天都要黑了。”

你你你…

酒儿气急,真是忘恩负义的公子!她好心帮他处理伤口,他却想要拧她!

酒儿也不帮他弄伤口了,气呼呼地把手一甩:“好了!”

南宫霖却是不依,反而把人勒得更紧,理直气壮地说道:“没好!我还觉得有些疼。你是不是随便糊弄我?!”

“被蜂蛰了是会疼嘛!”

酒儿气不打一处来,公子这脾气怎么像个小孩子一样?没个定性!

“那你再给我吹吹,就像刚才那样。”

“那又不起多大作用。算了,我去扯两片蒲公英叶子给你敷敷,清凉解毒的。”

说着酒儿使劲挣开南宫霖的束缚,去溪边扯了一把蒲公英的叶子,然后揉了揉,又在手心里搓成一团,最后给南宫霖敷在眉角上。

“这里也要。”

南宫霖指了指耳后,酒儿一看,原来那里也有个包。她无奈一叹,又拿着针先把刺挑了出来,之后才敷上草药。

一转眼,暮日渐落,天色开始发暗。

南宫霖被蜜蜂蛰过的地方已经消了大半的肿,除了还有点痒,基本已无大碍,于是说道:“走吧,天都要黑了,这也不知道是哪里,估计回去得夜里了。”

酒儿伸长脖子望了望,瞧见山坡下有一个小村落,田畦阡陌,炊烟袅袅。

“公子,不如我们先去那里吧!顺道问问路。”

南宫霖眼皮肿着,看不太清楚路,所以也不敢骑着奔霄乱跑,而琉骊方才就没跟上来,多半是留在了杏花林内。于是白马驮着两个人,由酒儿牵着缰绳,慢悠悠朝山下村庄走去。

到达一户农家门口,刚巧是晚饭时间,酒儿扣了扣柴门,问道:“请问有人吗?”

“谁呀?”有女子应声,过了不一会儿便有人出来开门,一位年轻妇人探出头来,显得有些警惕:“你找谁?”

酒儿冲着这妇人甜甜一笑:“这位姐姐,我和我家公子在山上迷路了,想问问您回潼城的路怎么走?顺道讨杯水喝。”

这女子视线越过酒儿肩头,打量了站在一旁的南宫霖一番,见是一位俊美的富家公子,再看酒儿一脸和善模样,略微放下心来。

她把门打开:“请进吧,水在厨房,你自己倒一下,我身子不太方便。”

“多谢姐姐!”

南宫霖也颔首道谢:“叨扰了。”

酒儿这才和南宫霖进了别人的院子,见这农家小院虽然不大,不过却收拾得很齐整,女主人身怀六甲,现在是一个人在家,怪不得刚才那么谨慎了。

酒儿进了厨房,看见冷锅冷灶的,不禁有些纳闷。这妇人怎的不做饭?就算大着肚子,做顿吃食总没问题吧?就算大的不吃,也不能饿着小的嘛!

端了水出来,南宫霖正站在院子里一棵树下,看着墙角一个破木头箱子发呆,而那女主人则是坐在一张竹制摇椅之上,端着个针线篓子做婴孩儿衣服。

“公子,给。”

南宫霖听到酒儿的声音方才回头,接过杯子喝了一口,皱皱眉头:“怎么是凉水?”

酒儿小声说道:“这里没有热水,您将就一下吧!”

过会儿酒儿又问那女主人回潼城怎么走,年轻妇人答道:“从这里回城要绕过村子,走上北村口的那条大路,再上官道,约莫要三个时辰左右呢。”

“啊…这么远呐!”酒儿有些意外,他们怎么会跑这么远了?

女主人笑了笑:“这里是麓山的背面,你回城要绕着山走,自然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