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给她自己打气时,桃颜已提笔,一番龙飞凤舞后,纸上落下几字:应梅饭之事,桃颜永无悔日。

他用的是桃颜,而不是“桃将军”或“桃某”之类的官话,这足以表明他对她的认真。

仔细地收好字据,梅饭乐颠颠地出了中军帐。大将军亲口应承的事又岂能不算,这以后可是重要的证据呢。

此时此刻,她并不知道这个承诺会给她带来什么。但不管是什么,却绝仅仅是他光着身子跑三圈这么简单。未来她靠着这页纸屡闯生死关,凭的就是这个“信”字,或者也是他对她深深的爱。

搞定桃颜,就等着唐牛和胡荪的计划出台了。

几日后,两人费尽心思想了许久,终于想出了一个让人哭笑不得的主意。

看着眼前唐牛的这身装扮,梅饭真的有些哭笑不得。

他上身穿一件大红色对襟花袄,下身是一条水红色的石榴裙,脚底蹬着一双超大号绣花鞋,头戴绢花,高梳发髻,手里还握一把繁花团扇,整个看起来就像是狗尾巴花成了精。尤其是脸上涂着厚厚的胭脂,那红到透亮的颜色,当真可以和胡荪的屁股相媲美。

“师兄,你这是打算色诱吗?”梅饭一咧嘴。如果他这模样也能叫风振看上的话,那她还真不知说什么好了。

“没事,我不行还有猴儿呢。”唐牛说着一指胡荪,笑道:“一会儿也叫他换上一身给你瞧瞧。”

“绝不。”胡荪头摆得跟拨浪鼓似地,这么耸动的装扮,他还是自己留着享受吧。

“好吧,那祝你们成功。”

梅饭做了个上帝保佑的动作,算是给他们祈福了。当然,如果这儿有上帝的话,相信一定会保佑他们不被抓到的。

祈祷完毕,她转身要走,却被唐牛一把拽住。

“你不能走。”

他小牙一呲,笑得别有深意。

梅饭惊问,“你不会叫我一起去吧。”

“然也。”唐牛笑着晃了晃手里的团扇,这一晃,扇乱一头黄发,显得更丑了。

梅饭忽然觉得胃口一阵搅动,早上刚吃进的白米饭差点**出来。

连日来的几场小胜,让风振丢掉的颜面全都捡了回来。他近日春风得意马蹄急,在自己夫人面前也能趾高气昂,大声说话了。

今天天气好,鲁南公主亲手炒了两个小菜与夫君在营帐里对饮,两人一边喝酒一边聊天,正喝地高兴时,突然听到大营外“嗷”地叫了一嗓子。

这一嗓子既像狼嚎又像熊吼,刺耳之极。风振一吓,一杯残酒洒出,泼湿了半边前襟。

鲁南公主也吓一跳,忙打发兵丁去看看怎么回事。

那兵丁去了多时都没回来,过未多久就听到有人扯着嗓子大骂:“风振,你奶奶的不是个东西,你姥姥也不是个东西,你们家生儿子没**…。”

好没遮掩的话。鲁南公主大怒,忙吩咐人再探。

那兵丁出去了,过了一刻也没回来,而外面的骂声却更热闹了。

“风振,你个死小人…。”

“风振,你把我妹子骗的好苦啊,你跟她说你未娶妻,骗得她跟你相好,等到了手玩腻了,你就抛弃她,害得我妹子自杀,你简直不是人…。”

紧接着就是呜呜地哭声,哭得这个难听啊,鬼哭狼嚎都比这悦耳。

鲁南公主再也坐不住了,“腾”地站起来就要出去。风振一见,忙站起来劝道:“夫人且稍坐,那一定是个无赖之人,待我出去把他撵走。”

鲁南公主勉强点头。

风振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不是这么想的,他背着公主沾花惹草的事没少干,也确实怕苦主找上门来,自然还是自己出去先看看虚实的好。

他几步抢出营帐,出得大营,只见远远的在一个土坡上站着一个黑乎乎的东西,说人不像人,说鬼也不像鬼,也就毛长得少了点,若是毛多,那整个就是一只狗熊。

正文 第一百六十五章色诱(二)

风振一撇嘴,心说,这么丑的人,他妹子肯定也好不到哪儿去。就算他不挑嘴,可不像女人的也不行啊。

他猜想自己绝不可能碰这种人的妹妹,便理直气壮起来,大锤一挥,叫道:“呔,你个丑鬼,敢诬赖本驸马,若不滚开,小心本驸马长锤伺候。”

唐牛一听,“扑哧”乐了,他从屁股后面拎出两个洗衣服的棒槌,笑道:“今天要吗你给我个交代,要吗就让你的大锤会会我的棒槌。”

“你想要什么交代?”风振冷笑。

唐牛小牙一呲,笑道:“杀了你的正室夫人,然后娶我妹妹,否则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他话音刚落,营门处有人影就悄悄退了回去,估摸着是给某人送信去了。

风振看在眼里,不由重重一哼。他自然不可能把公主杀了也绝不会娶他妹子,再说了,他就算真跟他妹子有什么瓜葛,此时也绝不会认。

这会儿也懒得再说下去,长锤一挥跃身冲了过去,要给这丑鬼点颜色瞧瞧。

长锤对棒槌,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的东西,风振以为轻轻一磕就能叫这小子喊爹叫娘,可谁知两样兵器一碰上,竟发出金属般的轰鸣。此刻他这才明白,原来丑鬼的棒槌竟是精钢所制,就这一碰之下,他的虎口发麻,手腕也隐隐疼痛。

他本来以为,这不过是个无赖想讹点钱花花,可眼见这小子身手不一般,能使动几十斤的棒槌,其力道也高于常人。越想越觉可疑,暗道,若是正经之人自不会到两军阵前找麻烦,这不会是什么圈套吧?

他本就是多疑之人,此刻再不愿与他纠缠,拆了几招就跳出丈外,大叫一声,“今日放你一命,你逃命去吧。”说罢已闪身回营。

唐牛一见,不由连连跺脚。若失了这机会,下次再想诱他出来可越发难了。

中军营帐里鲁南公主还在等着风振,两杯浊酒饮毕,方见人回来。她早得了消息,杏眼圆瞪,就等他解释。

风振笑着挽住夫人,安抚道:“一个疯子而已,你不用太在意。”

“绝无此事?”

“绝无此事。”风振举双手保证。

鲁南含笑而视,转回头却对着心腹婢女使了个眼色。

夫妻俩又坐下喝酒,未饮半杯就听到帐外骂声又传来,隔着很远居然也听得清清楚楚。

“风振,你个不要脸的…。”

“风振,你个龟孙子,缩头乌龟,…。”

“有本事你出来,老子大战三百合。”

“你毁我妹妹,我要切了你的卵蛋为我妹妹报仇。”

真是越骂越不像话,风振实在听不下去了,把酒杯往地上一摔就奔了出去。他愤愤地出了营帐,见营门口已经围了不少人,都对着对面的

矮子指指点点,有的啧啧称叹,还有的干脆肯定地直指他就是那个忘恩负义的人。

“驸马爷那样的人品,我猜八成是真的。”

“我也觉得像,等会儿咱看看大驸马怎么处理吧。”

风振听在耳里,火气更盛。暗自寻思,这小子若是敌军来讨敌骂阵的,那他肯定二话不说就叫人射死。可他穿的是虹国百姓服饰,又是单独一个人,还为的是人们最喜闻乐见的风流韵事。他现在要把他打死,那肯定惹人议论,没准别人还怀疑这是杀人灭口。

其余的人倒也不怕,若是公主起了疑,那可没他好果子吃了。

这么想着,他打定主意,先擒了这小子,好好拷问一番,倒要知道他安的什么心思。

唐牛这回学乖了,远远看见风振靠近,蹦着就跑,边蹦边骂,小短腿一蹬,顿时十几丈出去了。

风振自持轻功不弱,一时竟也追不上他。两人一前一后,奔着西边就跑下去了。

等鲁南公主再出来时,哪还有她夫君的影子。

虹国军营距离彩国大约二十里的地方,距离之近基本不用多费时间就能赶到。可就是这段路,梅饭却宁可它永远也没有尽头。越靠近军营一米,就越危险一分,他们这一次基本是拿命在搏的。

不过,在让烦心的不是这趟凶险,生死攸关,而是身上这套行头。

她本以为唐牛穿的那身衣服,是他转为他自己准备的。没想到他小眼一眯,对她露出一抹坏笑,“我只是试试,这个其实是给你准备的。”

梅饭当场就晕了。

这一身衣服怎么看怎么像青楼ji女的装束,俗到极点,她又如何穿得出去?或者青楼ji女都比这看着清雅许多。

“能不穿吗?”她满眼含泪可怜巴巴地祈求,就算要穿也弄好看点的吧。

“可以。”唐牛腿一蹬,一屁股坐在桌上。正当梅饭欣喜地时候,他突然吐出几字,“除非你替桃将军跑三圈。”

梅饭:“…”

于是,没有任何悬念的,她只能穿着这俗不可耐的衣服,和胡荪一起赶奔虹国军营。

在离军营不到五里的地方,胡荪突然停了下来,然后摘下背上的铁铲开始挖地。

“你这是干什么?”梅饭看了一会儿,好奇地问。

“设陷阱。”胡荪答道。

梅饭四周环视了一下,这里是一片树林,树木不多,却栽的很密,绝对是个很好的埋伏地点。她穿这身衣服不方便,也不能帮忙,便蹲下看着他一铲一铲的挖着。他的手很快,双臂更如蝴蝶飞舞,一会儿的功夫地上就出现了一个一米见方的洞。

“小了点。”梅饭提醒道。这洞若装风振恐怕连他一半也盛不下。

胡荪抬头看她一

眼,突然道:“露了。”

什么漏了?梅饭不解。顺着他的眼神往身上一看,不由羞得满脸通红。

她就说嘛,唐牛穿过的衣服她怎么可能穿着合身。看吧,看吧,大了吧。只要一低头就能看见胸前白白一片。这样的程度在现代不算什么,可在这封建社会,还是注意点吧。

迅速拉高衣领,梅饭直接靠在树干上等着唐牛。胡荪则继续挖洞,他挖了一个又挖一个,一会儿功夫树林里已布满大小不一的洞。挖好后,用树枝盖上,铺上层土,再做上标记,看起来还真像那么回事。

他刚刚弄好,就听到东面响起一声大笑,接着是唐牛的喊声:“你奶奶的风振,你小子自持武功高强,在我唐祖宗跟前也得拉稀。”

来了。胡荪和梅饭对视一眼,两人迅速藏好。

远远地两个人影一前一后向这边奔来,在离树林越丈余的地方,风振突然停了下来。他谨慎地看看四周,竟向后跃了出去。

逢林莫入,这是黑道上流传的一句俗语。风振也不是笨人,又岂会随便落人圈套。

唐牛一看,眼珠子一转,笑了起来,“我妹妹就这这儿等着呢,今天你是见也得见,不见也得见。”

他语毕对身后高喊一声,“苏妹妹,你快出来吧。”

梅饭一咧嘴,心说,这分明没照剧本演嘛。他们说好把人引进树林,然后她和胡荪跳出来抓人,这会儿怎么就现身了?可人家叫了,不出去也不行,她只好拽了拽衣襟从树后走了出来。

风振一抬头,见林中款款走出一女子,不由惊得双眼暴突。

那是一个极美的女子,年纪不大却有着惊人的风姿。秀眉如柳弯,眼眸如湖水,鼻子小巧,高高的挺着,嘴唇不点即红。她虽然穿一身极为俗艳红裳,却并不显俗艳,整个人恰如一枝笑迎春风的艳艳碧桃,十分娇艳。

这肯定不是一般的女子。这是风振对她的第一印象。因为太美,美得太过了。像这样的女人,如果他见过,哪怕是看过一眼,也绝不会忘记。但是他很确定自己没见过这个人,更不可能跟她有什么关系。

那么,是什么原因让他们一口咬定和自己有关呢?

天上永远不会掉下馅饼,若他这么容易相信他们,也不可能当上将军。

所以,无独有偶,这只能是彩国的阴谋。心中突然涌起这个念头,风振转身要跑,可后路早已被敦实的唐牛给占了。

唐牛双手叉开,一手一个大棒槌,口中叫道:“小子,今天看见我妹妹,你若认错便罢,若不认错,老子一棒槌把你拍成肉饼。”

风振冷哼两声,作势欲打。

既然出来了,又岂有不配合一下的道理?

梅饭拧了一下手中的团扇,长歌当哭

“风郎啊,想当年咱们立下的誓言难道你都忘了?咱们在堤塘上看星星,咱们溪水里洗澡,咱们在红烛下剪影嬉戏,这些难道你一样都不记得了吗?”

“你不要我不要紧,可为什么连我肚里的孩子也不要了,这可是你们风家的亲骨肉啊。”

“你,你怎么这么狠心…。”

她这一连串哭词真是缠绵悱恻,流露出女人对男人忠贞不渝的感情,又字字句句指责男人的背信弃义,抛妻弃子,真是让人闻之落泪,见哭兴悲。

哭声未必,就见西南角站起一人,对着风振点手一指,怒骂道:“你个背信弃义的狠心贼,没想到竟然做出这么没羞耻的事,像你这样的人活该被雷劈死。”

话音刚完,天上当真响起一声闷雷。

正文 第一百六十六章哈哈,桃颜

要下雨了。

梅饭抬头看看天,随即又对鲁南公主投去一抹惨笑。这一笑,当真凄惨无比,道尽人间悲事。

鲁南公主越发信了个实着,她纤手一挥,身后几十人便迅速撤了回去。

本来担心夫君特意带人跟着,可谁想却看到这样的一幕。她伤心之余再也无心逗留下去,命人牵过马缰,竟打马而去。

“不是我啊,我真的什么都没做。”风振欲哭无泪,可惜他现在解释什么也来不及了。

唐牛见此,嘻嘻一笑道:“真是可怜啊,自己媳妇都不信你。”

他早就感觉出鲁南公主在后面跟着,所以才叫出梅饭演了这么一场戏。或者他唯一没想到的就是梅饭居然演得这么好,刚才那一刻差点连他都信以为真了。

风振闻听,眼珠子都快瞪出血来了。

“你个丑鬼,敢阴我。”他暴怒出声,抡圆了长锤向唐牛打去。

唐牛低头躲过,棒槌向前一顶,与他的兵器碰在一处。

看两人叮叮咚咚地打将起来,梅饭拍了拍手,暗叫一声,“大功告成”,然后款款地又走回树林。

胡荪还躲在树后藏猫猫,见她回来连动也没动一下。

“喂,你不去帮忙吗?”她指指那依旧打斗不休的两人。

胡荪摇摇头,“我只管设陷阱。”

言外之意,人家进不进来也不关他的事了。

梅饭暗叹一声,心说她怎么就没他这份果敢,若是刚刚也能坚持不现身的话,也就不用那么丢人了。天知道那番话说出来自己都觉牙碜,也难为他们竟真信了。不过现在好了,她的工作完成,可以站在这儿好好的看着两个土匪究竟怎么收拾将军的。

“苏饭,你这样站着不行的。”胡荪忽然皱皱眉。

梅饭不解。这里风景好,视野好,一览无余。

“刀剑无眼,你最好备点武器。”

武器吗?那自然遍地都是。梅饭含笑着点点头。如果风振不冲过来则已,若他冲过来管叫他有来无回。

风振和唐牛打斗多时,两人旗鼓相当,一时也难分胜负。风振越打越心焦,敌人有备而来,久战下去对他没有一点好处。他本欲逃走,可后路一直被唐牛断住,一时间根本无法逃离。

走又走不了,打又打不过,正烦躁时突然看见站在树下闲闲观看的梅饭。

一个女人,柔弱无骨,小鸟依人的小女人,想想就觉好欺负的很。他打定主意想拿梅饭当人质,就一边打一边向树下靠拢。眼看着快挪到梅饭身边,他使了个虚招避开唐牛的棒槌,狠命向前一跃。

这一跃直奔梅饭的脖颈,若被他抓住,霎时便会有性命之忧。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紧要关头突然一把黄土漫天扬起,风振双眼被迷,身形不由顿了一下。也就在此时胡荪跳了出来,一条长鞭对着风振双腿卷出。

风振听到风声,危急之中向旁一跳,这一跳落脚之处正好是胡荪挖好的土洞。他感觉出脚底的陷阱,想跃出来,可身子前劲儿刚发就被一个沉重的东西狠狠压下。只听“咔吧”一声,肋骨特断了几段。

“小子,落在咱们手里可还有你的好。”唐牛坐在风振身上得意地笑着,他故意向下压了压,很满意听到屁股底下传来的惨叫。

没想到一代流氓将军竟被如此抓到了,梅饭欣喜之下不由拍手称赞。当然赞的是她自己,若不是她察觉先机提前抓了把黄土在手里,又怎么会这么快速解决战斗。

这时,胡荪对着她挑了挑大指,顿时她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

既然生成彩国人,就要为彩国出点力,所以,风振,不能怪她狠,只能怪你自己倒霉了。梅饭对着双眼被迷的风振比划着手语,表明自己的意思,至于他能不能明白那只有天知道了。

大功告成,三人欢喜地押着虹国主帅回营去也。

风振被抓的消息,瞬间传遍了彩军大营。三人还没回到军营就已经被巡探的哨卫们给接了回去。彩军大营里欢呼一片,就差敲锣打鼓的迎接了。

桃颜以为梅饭只是说说而已,没成想真的把虹国的主帅带回来。即使亲眼看见跪在地上,兀自混不服气的风振,他依然无法相信这个事实,迷迷糊糊,疑似尚在梦中。

伸手掐了掐风振,听到他发出一声惨叫,然后破口大骂,“士可杀不可辱。”桃颜才意识到这真的不是在做梦。

只是一个小丫头居然把敌军主帅带回来,那要他这个大将军还有什么用?早知这样还不如仗叫她来打,没准还能早点结束呢。

自尊心小小受损了一下,不过也隐隐有一丝得意,他的小妻子很有帮夫运呢。

想到此轻叹一声,问唐牛,“苏饭去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