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连凤玖支支吾吾搪塞着缘由时,白卿却毫不留余地的一语中的。

连凤玖一顿,尴尬的抬头笑道,“不亏是北山白君,真是一猜就准。”

白卿摇着头道,“这还用得着猜?前后也不过几日的功夫,若不是什么难言之隐,你也不用这般巴巴的请我过府。而且素来你我相见,也不见你对我和颜悦色过,今日倒是客道的紧,又是虚言又是泡茶的,我若再看不出来,也算是白活这些年了。”

他说的直白坦然,倒让连凤玖窘迫的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白大人心怀宽广,想来不会把小女子之前那些故作的姿态放在心上吧?”

“连大人是想与我和解?”白卿哑然失笑,脸上似多了一丝玩味的神色。

连凤玖“啧”了一下,浅浅的呼了一口气好像下了很大的决心道,“我知道世人皆以为我入宫为官,为的不过就是名利。但在这世上,抛除名利,我更看重的却是人情。”

白卿眼眸一敛,看着顿时又俊逸斐然了些。

连凤玖知他未必信自己的话,便是继续道,“我是七岁的时候认识慧贞姐姐的…”

“皇后娘娘?”白卿挑眉。

连凤玖点点头,“那时她已是名动大周的才女,美貌无双,精通书画,温婉随和,丝毫没有千金小姐的骄奢之气。祖父常说,若是将来我长大有慧贞姐姐一半的好,他便也是知足了,我那时心里头也是这么想的。偏我小时调皮的紧,即便是记性好,却也是玩兴大。当时沈家还是住在双塔街东侧的老宅子呢,那宅子里有一口大井,有一次祖父带我去沈家做客,沈老太爷一时起意考了我的学问,我答对了内容却说错了解注,祖父罚我去替沈老太爷洗笔,我自然不甘心,打个井水也带着不满的情绪,结果险些掉入井中,是慧贞姐姐眼明手快拉住了我。”

白卿闻言不语,他知连凤玖和沈皇后从小姐妹情深,却不知这其中还有这般渊源牵扯。

而矮几对面的连凤玖说着也似陷入了沉思中,“我记得那日我着实吓到了,哭了好久,可把宋二给乐坏了。慧贞姐姐却告诉我,学问之路,记得和懂得其实相差万里。记,用眼、用口、用脑,可懂,用的却是心。她说阿九,若是你不走心,便是记再多又算的了什么?我第一次觉得,女子如她,美貌无双都是多余,心中也不禁偷偷的想,这天下,哪里有人能配的上蕙质兰心的沈家姐姐?”

第二十三章 尘封往事(上)

“天下之大,人无完人,不过皇后娘娘贤良慧贞,此乃大周之福。”

连凤玖冷冷一勾唇角,“白大人说话的口气听着倒不像是在赞誉娘娘的。”

“你多心了。”白卿手中热茶已空,“皇上对皇后娘娘一心诚待,鹣鲽情深,实乃羡煞旁人。”

这话说的滴水不漏,连凤玖竟找不到可驳之辞,只能压着些微的不满耐着性子道,“我去胥县以前只怕是没有时间进宫了,若要回来,也要五月了。”

见白卿丢来一记询问的目光,连凤玖自然解释道,“过了端午,五姐姐就要成亲了,我肯定是要回来的。”

白卿了然的点点头,听连凤玖继续,“皇后娘娘什么都好,一心一意对皇上,可…皇上心怀天下,有些时候难免和娘娘心思有所冲撞,白大人若是…”

“我也并非父母官,后宫之事又能管多少?”可没等连凤玖说完,白卿就出言打断了她。

连凤玖的脸瞬间就涨的通红,不禁压着声音道,“白大人是聪明人,哪里会不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眼下太子之位悬而未定,皇上心里怎么想的,皇后娘娘心里怎么想的,毓妃心里又是怎么想的,大人难道不知道吗?”

“圣心难测,你难道不知道吗?”白卿反问,他语态咄咄,眼眸中透着冗杂的情绪,浓郁的似要满出来一般。

迎着他的目光,连凤玖看到了轻笑和不屑,瞬间点燃了她肚子里的不满,“我奉皇命请大人下山,虽眼下即将辞官,可和大人也算是有些缘分的。年少时,大人不屑我在白鹭书院旁听,眼下,大人不屑我入宫为官,敢问大人到底是为何不屑阿九?”

白卿一愣,忽而探过了身子紧紧的盯着连凤玖道,“你若有心想帮着皇后便能排除一切万难,你若无心,且不要把无力拿出来做搪塞的借口。”

“白大人说的真轻巧。”连凤玖忽然不懂白卿了,“白大人是在教导我为人要不孝为先吗?不过如白大人这般双亲皆亡的孤子而言,孝道二字怕不过是给大人随手练练笔而已的吧。”

屋子里顿时一片死寂,白卿的神色依旧的波澜不惊,只是眼中那一丝一丝闪闪流动的光晕却出卖了他的情绪。

“你说的我记下了,既要辞官,就走的干净彻底些,过了上元节,宫中的一切就和你再无瓜葛了。”清冷的言语间,白卿落落起身,柔光倾泄在他的肩头,将他俊雅的姿态揉在了一层迷离中。

连凤玖骑虎难下,眼下面对白卿的点头允诺,竟心生无力。或许昨儿她动了念头找他来本身就是个错误,可不知为何,当祖母那般强硬的口气命令下来的时候,她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个人影便就是白卿,且无人可代。

有些人,即便不好相处,即便性子极坏,即便冷言冷语,可却莫名的能叫人安心的托付一些人和事,且他若点了头,那事情必定能在掌控之中。

这是一种信任感,偏连凤玖在白卿身上就能感觉到!

第二十三章 尘封往事(中)

而不知为何,此情此景,突然又让连凤玖想到了西花园的那一幕。见白卿已趿鞋下了炕,她竟就这样看着他,鬼使神差的冒出了一句,“陆姑娘已有婚约在身,御赐联姻,世子爷一定会好好待她的,白大人…和陆姑娘虽有旧识之交,但也切莫做出什么逾越之事才好。”

白卿蹙眉回头,颀长的身量立于窗棂旁,背着日光,虽看不清他的面容神色,可却忽视不了他眸子里散出的锐利眼神。

连凤玖以为他因自己的这句话恼了,正绞尽脑汁的想法子转圜,却听白卿忽然笑着反问道,“阿九,许是你情窦未开,是以才看不出裴大夫对你倾心有加吧?”

话音即落,白卿翩然转身,将一片杯盏碗盖打翻的“叮当”声抛在了脑后。

“白卿!”

一记气急败坏到愤慨的尖叫声横穿了整座花间里,惊得院子梅树上两只懒洋洋晒暖的鸟儿“扑腾”着褐翅一下子就窜入了天际。

在那声嘶力竭中,白卿提摆出屋,嘴角挂着的一抹浅笑随着冬日暖阳化在了唇齿间。

连凤玖再聪明,也不过只是个有着过目不忘天资的小女子,论为官,她终究火候未到。

想当初知道她替人下闱场一举考了个状元他倒并不惊讶,可得知皇上下令让她入宫为官,他却惊讶了许久。

他想过很多种可能,却不敢一一去印证。这些年,有些事儿一直如叠层的窗户纸一般糊在他的面前。以前师兄总是笑话他年岁不大,心思却太重,可有些情绪从来都不是他自己能掌控的。

俗尘凡事,有因才有果,可这因非他而种,果却要让他来承担,即便他再抵触也是一番枉然。

想到这里的时候,白卿已出了花间里的院门,回身再望,整间小屋处处透着丝丝点点的生机,树生绿,花抽朵,虽风过凉意依然微重,但却已能令人心生舒畅。

可偏如此悦目之景,入了白卿的眼,却只剩嚼蜡般不是滋味。

说来可笑,他当初下山就是因为连凤玖在宫中为官,可眼下她终于要辞官了,要过姑娘家正经模样的日子了,他却怎么都舒坦不起来。连方才出屋子的最后一句话,说的也是五味杂陈,气息难咽的。

而正当白卿思绪翻涌如波的时候,屋子里打翻了茶盏的连凤玖也正在那儿气得直骂,“枉费他生的一副好皮相,肚子里却尽想些龌龊的事儿。”

一旁正在收拾残局的袭月闻言,擦干了茶渍好奇的转头问道,“姑娘这是在念叨谁?”她是在白卿走后才进的屋,是以并未听到方才两人的对话。

连凤玖神色一僵,先是用力的甩了一下头,然后故作镇定道,“那个…裴大夫今日是不是要过来问诊?”

袭月点头道,“是今日。”

连凤玖闻言脸“噌”得一下烧了起来,“恩…恩那个、那回头你把诊金准备好,这次去胥县只怕是要住过清明了,我肯定要多带些药去的。”这句话看似交代,实则字字多余。

“是。”袭月狐疑的看了看连凤玖微红的脸颊,忽然小心翼翼的问道,“姑娘,您是不是哪儿不舒服了?”

“没有没有。”连凤玖尴尬的笑了笑,正想着要如何自然的转了话题,却见丫鬟舞月端着刚熬好的汤药仔细的走了进来。

第二十三章 尘封往事(下)

“咦?太夫人没来姑娘这儿吗?”

“太夫人?”连凤玖的注意力一下子因为舞月的一句话而转了过去,“你见着祖母了?”

舞月一边吹着药汤一边点头道,“我给姑娘端药来以前去找了一下葛大娘,隔壁街王嫂的弟媳要生啦,王嫂让葛大娘帮着给捎点东西,回来的时候就在垂花门见着太夫人了,看太夫人走的方向,就是往花间里来的。”

“可没见着太夫人过来啊?门口是小穗儿守着,若是太夫人来了,定是会告诉姑娘的。”袭月道。

连凤玖闻言,顺势从舞月手中接过了汤碗道,“或许祖母本来是想来瞧瞧的,半道想起什么事儿就折回了身吧。”她一直对那日深夜老太太的微怒心有余悸。这些年,她很少见祖母发过真正的脾气,她还记得祖母说过自己年纪大了,除了爱做散财童子日日诵经保佑阖府平顺外,没有别的心思。可那日,祖母那一番凌厉的话,却真正似一桶寒水,将连凤玖从上到下浇了个透。

想到这里,连凤玖不禁打了个寒颤,一回神便是连端着的药都来不及喝,闷闷的吩咐袭月道,“我这会儿有些乏了,你赶紧让石头去找一下裴大夫,让他不要劳师动众的跑这一趟了,只按着之前的药方子抓一个月的药即可。”

袭月见连凤玖眼底确泛着浅浅的淤青,便是不假思索的点了点头,然后看着她将药汤喝尽后,和舞月一并退出了内屋。

可与此同时,连太夫人却是站在细长的扶手游廊上左右为难、举步不定。

“太夫人,不如老奴去请了老爷过来?”站在连太夫人身旁的是双鬓花白的喜妈妈,她打从十二岁开始就跟着连太夫人了,这一晃,已经过去将近四十年了,主仆二人的情分不是寥寥数语就能诉完的。

老太太闻言,眯了眯褶皱的眼睑,忽然伸出布满皱纹的手一把拉住了喜妈妈道,“阿喜,你瞧见了吧?那孩子…那孩子分明是的…”

喜妈妈反手握住了连太夫人微凉的手掌,一边轻抚着她的背帮她顺着气一边故作轻松道,“老奴这眼睛如今可是模糊的很,您要问老奴瞧没瞧清楚啊,老奴可是不敢点这个头呢。”

“阿喜,你都看见了,又何必和我打马虎?”连太夫人言不由衷的笑了笑,略显浑浊的眼眸中尽是微恐,“阿喜,我不过是老了可并没有痴傻,那孩子即便是长大了,容貌变了,可那双眼睛我老太婆看过几次,却永远不会忘记。那眼睛,太冷静,太阴沉,小的时候便是如此,而且他姓白不是吗?”

“咱们大周白姓人家多了,您啊,且放宽心。”喜妈妈也是不自然的笑了笑,随即又道,“再说,当年…那孩子不是也和白夫人一并摔下了山么?这么多年了,或许只是个长得相似的。”

“不、不不!不是的。”老太太连连的杵了杵手中的拐杖,斩钉截铁道,“这事儿要好好查查,那个白大人你也找老贺去探探他的底,若…是咱们弄错了便是再好不过了…”话说到这里,连太夫人已经是气喘微颤,语调不齐了。

第二十四章 元宵灯会(一)

老太太的担忧连凤玖自然不知道,她这两日光顾着躲裴雁来了,躲着躲着就躲到了上元节。

偏天空不作美,上元节这天,下雨了。

一大清早,看着窗外淅淅沥沥的春雨,连凤玖的心情就有些闷。

“姑娘,世子爷来了。”凝思间,袭月碎步而入。

连凤玖托腮抬头,忽然想起年前的时候就和宋谨誉约好了上元节要去赏花灯的事儿,不免笑着道,“让他进来,然后去泡壶太平猴魁来,世子爷爱喝那一口。”

“好。”

袭月应声笑着退了出去,不一会儿舞月就带着身沾水汽的宋谨誉进了屋。

“又犯了什么事儿被你爹给拘着呢?”宋谨誉一边扯开了披肩的系带,一边推开了连凤玖递上来的小铜捂子,“乖乖,这都快二月天了你还捂捂子。”

“看着雨就冷。”连凤玖眯着眼,把捂子放回了自己怀中,笑道,“世子爷是来约我赏花灯的?”

宋谨誉白了她一眼,“明知故问,这雨只会大不会小,回头要不要我做个花灯给你玩儿?”

“就你那手艺。”连凤玖戏谑道,“小的时候连做个荷花灯都带漏水的。”

“好汉不提当年勇。”宋谨誉撇了撇嘴落了座,正想说话,突然闻到了一阵茶香,不禁回头看了一眼端着热茶进门的袭月,笑问道,“太平猴魁?”

“九姑娘知道您爱喝。”袭月笑眯眯的将茶托放在了宋谨誉的面前。

宋谨誉冲连凤玖竖着大拇指道,“知己。”

“我这儿就剩二两多了,一会儿你一起带回去吧。”连凤玖看着宋谨誉品茶的满足劲,情绪不免又惆怅了起来。

“干嘛,我要想喝跑你这儿一趟就是了,弄得好像生离死别一样。”

“也是,你府上也不差这点。”连凤玖叹了口气,忽然好奇道,“这两日你没入宫?”

“你怎么知道?”宋谨誉也很奇怪,“娘亲这两日身子不太爽,我在家陪着她呢。”

“没有大碍吧?”连凤玖闻言,关切之心油然而生。

宋谨誉摇了摇头,“请了太医也喝着药,好多了。”

“难怪呢,若是你入了宫,肯定知道我爹帮我去辞官的事儿了。”

她话音刚落,宋谨誉一口茶就呛进了嗓子眼儿。

“咳…咳咳咳、咳…你什么?辞官?”

连凤玖苦笑了一下,将这两日发生的事儿悉数说了一通,本她差点都要把白卿调侃自己的那句混账话说出口了,可却忽然想到这话的起因是自己嘱咐他别和陆南音走的太近所至,便是生生的又将抱怨咽了下去。

宋谨誉仔细听完,难得正经道,“世伯所虑也不为过,和亲之念虽看着像是皇上临时起意,可圣心难测,谁又知道皇上招你入宫为官,究竟打的是什么算盘。既然如此,跟着太夫人去胥县待些日子也是好的。”

连凤玖仰着头,看着眼前这面如冠玉的俊朗男子,忽然想起小的时候他总是爱捉弄自己,自己也总是追在他身后咋咋呼呼的喊打喊杀,不禁下意识的感叹道,“宋谨誉,你到底是要成亲的人了,说话做事也有些世子爷的样子了。”

第二十四章 元宵灯会(二)

只可惜她话音刚落,就吃了宋谨誉送上来的一记暴栗。

“你这感春悲秋老气横秋的口气是哪里学来的。”

“你才老气横秋呢。”连凤玖瞪了宋谨誉一眼,压着笑意故作娇嗔道,“本想着走之前还能让你带着我出去再玩一次,这下倒好,下雨了,花灯也没得看了,你这两手空空的跑来我这里就是准备来骗吃骗喝的?”

“就为了骗你这点太平猴魁?”宋谨誉笑得乐不可支,“你小爷我才没这闲工夫呢。还有,谁说下雨天就没有灯会了?”

连凤玖闻言,扬眉一怔,“这下雨天的,灯笼不全湿了?”

“肤浅。”宋谨誉也不卖关子,“街上的灯会是别想了,可十三爷府上的灯会却也是丝毫不逊色的呢。”

“十三爷!”连凤玖眨着眼,“睿王府的门,你自然可随意跨入,我和十三爷素不相识,又不曾得他的请柬,哪儿能说去就去的。”

“啧啧,听你这酸味,王爷说了,今儿元宵下雨天公不作美,睿王府就来做这个美,也允了咱们几个受邀者可带着亲朋好友一道前去。”

“当真?”

“这有什么好骗你的。”宋谨誉失笑道,“知道你没见过睿王府里头的气派世面,小爷今儿就是带你去开开眼的。”

“那陆姑娘呢?”

“啊?”连凤玖突然转的话锋问了宋谨誉一个措手不及,“谁?啊…陆南音啊。”他恍然的自问自答,随即道,“她哪儿用得着我请,人手里早有十三爷派的帖子了。”

连凤玖闻言有些犹豫,看着外头阴沉沉的雨天,又想到明日就要动身去胥县了,一时心里便如那温锅里的蚂蚁,闷闷的不是滋味。“即便我有心和你去,我爹也未必会点头。”

“你若想去,我回头先走一步,然后让十三爷派了王府的软轿来接你。”宋谨誉贼贼的冲连凤玖挤眉弄眼了一番,“你爹即便不高兴,却也不会驳了十三爷的面儿。”

“不是不会,是不敢。”连凤玖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不免有些心动,“不过要十三爷这般兴师动众的好像不太好吧。”

“一顶轿子而已,何须要同十三爷打招呼。”宋谨誉说着已经放下了手中见底的茶盏,一边站起了身一边嘱咐道,“你且好生在家候着,最多不出两个时辰,我保管你就能大大方方的逛睿王府咯…”

说起来,从小到大,宋谨誉说话办事多有不靠谱的时候。他从小身份金贵,整个大周公卿贵胄的圈子中,他也算得上是个爷,只可惜年少的时候他性子太乖张,好面子耍性子的时候多,便就是个成事不足的。

直到进了宫给皇上开始办差事了,他性子才渐渐收敛了起来,再加上皇后娘娘这些年有心的调教,如今他在大周这些个世子爷中也算得上是出类拔萃了。

可说句实话,直到宋谨誉确之凿凿的走出花间里的时候,连凤玖都没把他的嘱咐放在心上。是以当她在看到那精致华丽的软轿出现在连府大门口的时候,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第二十四章 元宵灯会(三)

虽这平头软轿本身也不怎么稀奇,但那轿帘上用双股金线绣着的“睿”字却隐隐的散着尊贵端秀之气,令人不由的心生敬畏。

“既是去睿王府做客,左右便更要谨言慎行,你且记住,世子爷是世子爷,你的身份却不能和他一般相提并论,要早去早回。”正如宋谨誉所言,软轿临门,连老爷即便心里头犯嘀咕,可到底还是要点头的。

“女儿谨记。”连凤玖低眉顺眼的点着头,又听连老爷碎碎的叮嘱了几句,方才带着袭月出了门。

这场从清晨就开始下的清雨,势头一直不大,却是又细又绵的。

春雨贵如油,虽湿湿的让人难受,可却透着春播丰收的好寓意,且雨落春来,虽冬寒还未完全消散,但迎面扑来的却早已不是刺骨的冰冷了。

睿王府宅落庆延街,紧挨着皇宫。要说和皇宫比富丽堂皇那是肯定没有的,可放眼整个宣城,只怕没有一座宅子能比睿王府大了。

遥想当年十三爷被封睿王的时候,这宅子是先帝爷钦赐的。后来当今圣上登了基,睿王曾当着一众文武百官的面将府宅的地契金匙上呈,可是隔天却是皇帝陛下亲自陪同睿王回的王府。

据说一路回王府,年幼的圣上还感怀深切的同睿王说过一句“皇叔和父皇乃同母胞兄,朕于皇叔血脉相连”。而当时确有传闻说睿王已密谋御林军准备谋反,结果谣言不攻自破,十三爷之睿,可见一斑。

想着这些皇族轶事,随着轻摇大稳的软轿,连凤玖很快就到了睿王府邸。

雨天湿滑,王府早有家仆备着干帕暖茶、披肩棉靴等物在偌大的朱门前候着。

连凤玖一下轿,便被眼前那门庭若市的场面给怔住了。

这人来人往络绎不绝的,哪儿像是座王府啊,简直是比那药王庙、崇元寺还要热闹上几分呢。

“这么多人?”一旁的袭月也随之小声惊呼道,“姑娘,咱们是在这儿等着还是进去找世子爷?”

连凤玖愣了愣,显然被问住了,“不如先等等,咱们坐着王府的轿子来,想必即便不由世子爷领着也能进府。”她说着便带着袭月拾阶而上。

有眼尖的丫鬟见着她身沾细雨鬓发微湿,便是恭敬的递上了干净的棉帕,随即道,“姑娘擦把手,且等喝口热茶驱驱寒再进府。”

连凤玖大方的接过了帕子,刚想说声“谢谢”,却忽听身后传来了一记低沉清冷的唤声。

“阿九。”

连凤玖只觉得脖颈一僵,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直往上冒。

“阿九,这么巧,你也来赏灯?”白卿语气淡淡,薄凉的气息几乎要和外头的微风细雨混在了一起。

连凤玖缓缓的转过了身,低头看了看衣摆微湿、发髻蒸蒸的自己,又抬头看了看一身干爽白衣白衫的白卿,忽觉他是不是会什么仙法鬼术,这下的密密麻麻的雨,竟一点都没有沾上他的身。

“是啊,好巧。”连凤玖僵硬的笑了笑,清了清嗓子道,“我沾了世子爷的光,有幸能来睿王府过上元节,倒没想到白大人也爱这份热闹。”

“恩,上元节,大家都爱热闹。”白卿勾着唇角微微一笑,然后遥手指了指不远处停着的一顶软轿道,“裴大夫也不例外。”

入V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