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你真是无趣!”黑衣男子满脸不悦,生气的表情竟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妩媚和娇嗔。

白卿闻言道,“师兄可查了小怀王?”

黑衣男子连连摆手,“查他做什么?你按着市面价给我的银子,我只帮你查刘杵,若是你要我查小怀王,可就远远不是这个价了。”

“你要这么多银子死了又带不走,何必呢。”白卿佯装惋惜的摇了摇头。

黑衣男子的脸更臭了,“嘶”了一声道,“呸,什么死不死的!你也别用激将法激我,我只能告诉你刘杵的事儿小怀王多半是默许了的,所以他一个知州才会如此嚣张。你是没有看到蓟州刘家的宅子,连门前的迎客台铺的都是一层薄金,便是宣城那几个有头有脸的爷儿都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吧?”

“可有办法查到他许诺了小怀王什么吗?”白卿闻言继续低头翻着手中的名册,视线却在看到右下角的一个名字后凝固了。

一旁的黑衣男子没有发现他的异样,自顾自摇头道,“这一次若非是黑市上闹出了人命死了三个姑娘,刘杵的事儿或许还不会败露。他每一件事情都处理的格外小心,我看此人城府很深,之所以这些年一直坐在蓟州知州这个位置上,主要也是看中了天高皇帝远,更方便他捞油水。所以现在我还查不到为何他的背后有小怀王的支持。”

止了话音,黑衣男子便转头去看白卿,却见他正一言不发的盯着手中的名册,仿佛是魂魄出鞘一般静得出奇。

“怎么了?”黑衣男子好奇的倾了身,随即按着白卿凝顿的视线看去,看到的不过是几个名字罢了。

黑衣男子自然吃不准白卿因为哪个名字而变得反常,便是伸出了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道,“小白,你看什么呢?”

白卿一个激灵回了神,然后用细长的手指点了点册子的右下角道,“他和刘杵也有关系?”

黑衣男子顺势看去,只见白卿手指指的正是徐城知州方子道的名字,便是蹙眉想了想方才说道,“徐城离绵州也就一天半的路程吧,这个方子道我还真不太清楚,你不是就让我查许杵么?”

白卿抿了抿嘴,似自言自语的说道,“这个方子道,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应该就是阿九的三姐夫。”

黑衣男子饶有兴趣的“噢”了一声,轻轻笑了一笑,“你若不着急走,我便帮你跑一趟徐城查查他的底细,啧啧,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小怀王还没放弃呢,看样子大有势在必得的架势。”

“恩,父之业,子传承,怀王在这件事儿上栽了跟斗,难得儿子对当年的事儿还能一直咬着不放。”白卿罕见的赞同了一句,只是话中的口气听不出是褒还是贬。

黑衣男子放肆的笑出了声,“小白,你莫五十步笑百步,这些年你自己还不是盯着看着,当年那个谁来着…哦,宋家世子爷,你还说若是那小子再这样粘着那丫头,你就要让我去把他给解决了呢!”

白卿瞪了黑衣男子一眼道,“年少无知的诳言,师兄也铭记于心,看来师父的尊尊教诲师兄也定不会忘记的。师父说年过三十,师兄早应该…”

“哎哟,你瞧,说了要帮你查方子道的事儿,我瞧着我现在就跑一趟吧。”黑衣男子闻言,转身就要走。

可他还未迈开步子,就隐隐的感觉背后有暗风袭来。他一个巧劲脚下生风连转两圈,轻巧的就避开了从白卿手中飞出的扇面。那精巧的扇面直直的在黑衣男子面前转了个圈,然后又落回了白卿手中。

白卿见状,丹田运气脚尖轻点,握着扇面再一次冲黑衣男子冲了过去,一招一式皆有韵气,举手投足间尽显行云流水之姿。

只是那黑衣男子的武功似在白卿之上,见招拆招手到擒来,即便是频频后退闪躲,可呼吸却丝毫不见有喘,隐约还笑道,“小白,你这是恼羞成怒么?”

白卿随招上前,虽招式不在要害,却也将黑衣男子逼到了墙角,“师兄素来不做赔本生意,眼下竟主动开口要帮我去查方子道,我诚惶诚恐啊。”

黑衣男子闻言,右手一伸,竟只用食指和中指就夹住了白卿的扇面道,“小白,你这猜忌人的毛病啥时候才能改一改哟。”说罢便是一运内力,然后轻巧的夺下了白卿手中的扇面,随即一个纵身就跃上了大敞的窗台道,“我下的迷香半个时辰以后就会自动解的,你且也好好的睡个觉,跑腿这种脏活儿累活儿就让师兄我代劳了,回头记得帮我在师父面前多美言两句就好。”黑衣男子说罢正要转身,却突然又回头冲白卿抛了个意味深沉的笑眼道,“小白,无人和你切磋,你武艺差了很多哦…”他说完,还郑重其事的冲白卿挥了挥手,方才轻然的跃出了窗台。

白卿颇有些无语的冲那抹远去的黑影翻了一下白眼,自言自语笑道,“又不是贼,每次都不好好走正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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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凤玖只觉得从未睡过这么舒坦的一觉,一夜无梦,一睁眼,看到的就是明晃晃的太阳压着窗棂静悄悄的透入屋子的美景。

她安静的侧身看着日光发了一会儿呆,总觉似乎自从离开了胥县的庄子后,就没有过过一天惬意舒坦的日子了。可一想到过一会儿她还要跟着白卿上车赶路,连凤玖便不敢多做耽搁,随即连连的起了身,套了一件薄款的褙子转了脚步就进了屋内自带的净房。

一番洗漱后,连凤玖便是神清气爽的出了屋子。

绵州的这一处驿站不大,却是翻新过的,从屋檐到窗棂,全都透着一股子干净的味道,便是地砖上都鲜少有磨损的痕迹,看上去好像并不太有人常来此地。

过屋穿堂,走了几十步路后,连凤玖便看到了一身锦缎素袍落坐圆桌边的白卿,桌上摆放着热粥小菜,不算丰盛,可也是精致可口的。

“你吃过了?”一出皇城,连凤玖对白卿的称呼就越发的随性了起来,从“白大人”径直变成了“你”。

白卿正看着书,闻言便是眼皮子都未抬一下就回道,“你若再晚一点,倒可以直接用午膳了。”

连凤玖闻言脸一红,慌忙坐下拿起了面前的瓷碗就往嘴里倒粥,一边“呼噜噜”的喝着一边还含糊不清道,“那就…快点、点走吧,我吃好了!”说完她还真的就一抹嘴,随即搁下了空空如也的碗。

白卿缓缓的抬起了头,眼露嫌弃的盯着她看了片刻后道,“今儿不走了,再在绵州住一晚。”

连凤玖想起身,闻言差点跌坐在椅子上,便是好不容易站稳步子道,“再住一晚?你不是要去蓟州查许杵么?在绵州…”

可她话还没说完,外头就有了不小的响声,紧接着一个身着华服的男子就翩然的跨入了驿站的门槛,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举着官刀的驿站小侍卫。

“来者何人,手无书信胆敢擅闯驿站…”年轻的侍卫一脸紧绷,一双手已经紧紧的捏住了刀柄。

连凤玖吓的连连后退,脑海中第一个念头竟然就是这人是找白卿来寻仇的。

可是预料中的腥风血雨并没有上演,取而代之的却是那华服男子亲热的招呼声。

“小白,让人把刀枪收起来,看着怪吓人的。”男子面如冠玉眼若灿星,笑和煦俊美有神,若非他身穿一件干练的男子窄袖对襟长袍,连凤玖只怕自己当众就会问一声“这位姑娘来者何意”。

白卿冷眼的看着宫流云,只觉昨晚自己能信他如此心甘情愿的帮着自己跑腿是因为处于热心简直就是一则天方夜谭!单看他今日高绾冠发,一身光亮华丽的贡品柔缎长袍,长若流水的发丝服帖顺在背后,面露微笑、眼露魅惑,他就猜到宫流云今天这般名正言顺的从正门而入,为的就是来看连凤玖的!

果不然,还未等白卿回神,宫流云就已经优雅的上了前,然后伸手牵起了连凤玖发凉的纤纤玉指后行了一个屈膝小礼,随即仰头笑道,“阿九,师叔的这个礼,你可还满意?”

第六十六章 齐聚驿站

“啪”的一声,白卿面无表情的一掌拍掉了宫流云牵着连凤玖的手,然后居高临下道,“光天化日驿站重地,师兄也不怕人家姑娘喊非礼吗?”

宫流云笑着直起了腰身,偏头看了看被白卿挡在身后的连凤玖道,“阿九,害怕了?”

来者自来熟的太热情,连凤玖却是吓到了,但不过是惊大于怕,闻言便是连连摇头道,“我…我、我不认识你。”

宫流云一听,用手肘一把撞开了白卿,暗自还使了几分内力,撞得白卿一记闷声捂着手臂就被挤到了一边。

“认识不认识这事儿不就是一回生两回熟么?”宫流云笑得人畜无害,满眼的温柔似水,连说话的声音和速度都放柔放轻了许多,“在下姓宫,名流云,不才乃是你师父的师兄。”他说着头也不回的指了指一旁已经黑了半边脸的白卿,然后又道,“这按着辈分,你岂不是要喊我一声师叔?”

连凤玖认真的听完宫流云的话,觉得此言甚是有理,便连连抱拳行了个官礼道,“连凤玖见过师叔。”

白卿一听,脸更黑了,横扇一出就抵在了宫流云的嗓子眼儿道,“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要论个头,其实白卿还比宫流云要高一些,而论身形,宫流云也远比白卿更瘦小些,是以白卿那姿态一摆出来,连凤玖顺势就上前护住了宫流云。

“你做什么?对着你师兄也如此不尊重!”连凤玖一脸的义愤填膺,怒目瞪着白卿,惹的白卿一阵心塞,恨不得抡起拳头就往宫流云的小脸上揍。

而被娇人护着的宫流云却顿时收起了偷笑,佯装扼腕道,“诶,阿九,没事儿,小白目无尊长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师叔我早已经习惯了。”

连凤玖闻言狠狠的白了白卿一眼,然后转了头一边打掉了白卿抵在宫流云嗓子眼儿的横扇一边点头道,“他平日里可会拿腔作调了,总说什么我不尊师重道,感情他自己也没见得好到哪里去。”那神情,一水儿的似遇到了知音。

宫流云转头冲白卿欠揍的挑了挑眉,回过身就又拉起了连凤玖的手唉声叹气道,“可不是,俗话都说上梁不正下梁歪,师叔觉得他这样的性子恐也教不出什么贤良淑德的好徒弟了,阿九,不如你跟着师叔…”

“宫流云!”

“给小爷我滚开!”

眨眼间,屋里和屋子外同时响起了一记巨吼,众人皆微微一愣,连凤玖顺势看向了白卿,而白卿和宫流云却很有默契的看向了驿站的大门。

门是被人踢开的,两个小侍卫已拔出了明晃晃的官刀,刀眼之下,宋谨誉戎装在身,衣襟和袖口处的金银混线在日光的照样下闪着熠熠光辉,瞧着倒是英俊潇洒意气风发的,可那满脸的怒意却让周遭的气氛尴尬到了极点。

“小爷不就是忘带了令牌么,你们这帮狗仗人势的东西!”宋谨誉这边还没发现堂屋内站着人,正自顾自的在和几个尽忠职守的小侍卫发脾气。

可他身后的陆南音却是一脸错愕的看向了驿站内,然后颤着声音弱弱的喊了一声,“大、大…师兄?”那神情,活像是见到了鬼。

几目相接,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相当精彩的,连凤玖一头雾水的来回看了看,正准备把宫流云拉离白卿,再去迎门口的宋氏夫妇,却见宋谨誉已经轮着拳头跑了上来,大步跨入堂屋内,当众就给了白卿一拳。

尖叫声顿时溢出了连凤玖和陆南音的口,不过宋谨誉的拳头倒也没有揍到人,反而被白卿绵柔的化解在了掌心中。

连凤玖不禁头大如斗,一边暗念今儿怎么就成了打架的日子了,一边跺着脚指派陆南音道,“还不快把他给拉开!”说着便是撇下了宫流云,又径直护到了白卿的跟前。

一阵乱糟糟的左挡右护后,几个人总算是安分了下来。连凤玖见状,先是冲还在堂屋外头举着官刀的几个侍卫解释了一番,然后又匆匆的收拾掉了桌上早已冷掉的早膳,方才对白卿道,“不如大家先坐下来,我去煮点茶水,有什么事儿大家好好商量。”

偏白卿冷着一张臭脸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连凤玖吃了个闷亏,心中翻了白卿无数个白眼,只能堆着笑脸转头看向了宫流云。

宫流云倒正看着她,见状便是了然于心的摆摆手道,“放心放心阿九,有师叔在,他们闹不起来的,你同小音去煮茶,若是有绵州的万年青自是再好不过了。”

连凤玖只觉脸上笑容挂的都快僵了,闻言便是如获大赦一般拉起了陆南音头也不回的就出了堂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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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一到偏厅,连凤玖便是觉得连呼吸都顺畅了许多。

而煮茶什么的自然是借口,眼见四下无人,连凤玖便是赶紧开了口,谁知却和陆南音来了个异口同声。

“你和世子爷为何会来绵州?”

“大师兄怎么会和你们在一起?”

两个人都是百般的好奇,此时此刻看上去,脸上的表情几乎都是一模一样的。

而相比较于偏厅的和睦,堂屋这里的气氛就要紧张的多。

白卿黑着一张脸,宋谨誉的脸色却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

宫流云这会儿倒是聪明的乖乖挪到了窗边,负手而立,明着仿佛是在专心致志的看窗外的风景,可实则却是竖着一双耳朵随时准备光明正大的偷听。

话说宋谨誉也正是在气头上,便是不顾屋子里还有外人,直接就冷笑道,“好一个中和殿白大人呢,如今你果然是皇上跟前的红人,便是你说什么皇上就是什么了,连给旁的人指派什么活儿都要轮到你点头过目了。”

“世子爷想必是误会了。”白卿心中了然宋谨誉何出此言,可却不曾想他竟这么快就追到了绵州。

“误会?”宋谨誉大大的干笑了一声,随即眯着一双凤眼紧紧的盯着白卿道,“若非是我的人查出了许杵的事儿,如今他还照旧在蓟州舒舒坦坦的做着他的土皇帝呢,怎么,白大人现在也喜欢拾人牙慧了?哦不,白大人这半路截事儿的做法可不叫拾人牙慧,分明就是拦路抢劫啊。”

宋谨誉口气夸张,听得一旁的宫流云忍不住就笑出了声。

白卿眼角一扫,略过了宫流云以后又将目光转到了宋谨誉的身上道,“许杵的事儿,在下也是奉旨查办的,世子爷所言…”

“呸!”宋谨誉啐了一口,“狗屁的奉旨查办,皇上原本分明要让我去蓟州查的,是不是你参了一本到皇上跟前说什么许杵的事儿可大可小,唯恐我查案不力,皇上这才让你来的蓟州?”宋谨誉气急败坏的继续道,“白卿,亏得我之前还把你当兄弟,这种过河拆桥的事儿你也干得出来?你若要查案子就同我说,刑部无头公案多的是,你爱查几桩就查几桩,便是把整个刑部的案子都接下来只怕也没有人敢说一个不字!可你查就查了,还要到皇上跟前去诋毁小爷我一番,你既不作君子,也就不必计较我会不会小人了!”

白卿闻言,眼眸一敛,却依旧坦荡荡的说道,“今日许杵一案会落到白某的头上,不过是因为此番前去蓟州并非一日两日便可回,皇上顾忌世子爷正值新婚燕尔之际,多有体恤,这才把差事交付于在下的。”见宋谨誉闻言一愣,白卿继续道,“不管世子爷信不信,白某只在皇上面前说过许杵一案可大可小,其余关于世子爷的话,只怕是世子爷道听途说的吧。”

宋谨誉听完后皱起了眉,虽脸上还是写满了不相信,但再开口时语气却多少有些缓和了,“皇上体恤我新婚燕尔?”

白卿点点头道,“侯爷想抱孙子是全宣城都知道的事儿,皇上又怎好阻了侯爷的希望。”

宋谨誉闻言,神色多少变得有些不自然了,便是佯装咳嗽了一声道,“不论如何,眼下爷人已经到了绵州,许杵的事儿,小爷我也要一起查。”

“有世子爷从旁协助,此事必能事半功倍。”白卿冠冕堂皇的给宋谨誉戴了高帽子,言辞间不见半点抵触。

宋谨誉见状也有些糊涂了,怎么这事儿和之前他所见所闻的出入如此之大呢?害的他真的以为白卿在皇上面前把自己给黑了一把!

为示政务能力不俗,又必须掩人耳目,他只能借了陆南音当挡箭牌,推说要陪她去外地探亲,这才从家中脱了身,连夜赶到了绵州,却不曾想白卿竟一脸的正气,而且又这么轻易的就接受了他一起调查许杵之案。

想到这里,宋谨誉暗自分析了一下,觉得眼下只有两种可能,第一就是他被白卿的好演技给蒙住了,那第二就是皇后很可能把事情搞错了。

第六十七章 心思各异

而偏厅里,连凤玖同陆南音一边煮茶一边也碎碎的聊开了。

话说自从上次连凤玖插手了一把陆南音和宋谨誉的婚事之后,陆南音对连凤玖的态度就转变了很多。虽两人现在还是有些道不同不相为谋,但在不牵扯到双方利益的时候,她们还是可以和睦共处的。

“你说是白卿截了世子爷立功的机会?”连凤玖拎着茶壶,一脸的不可思议。

陆南音面露尴尬道,“其实也说不上是立功,不过是…”

连凤玖在遇着关心的人和事儿的时候最见不得吞吞吐吐的,见状便是把茶壶一搁,猛拍了一下陆南音的肩道,“世子爷那个火爆的性子,遇着白卿未必能占到便宜,你若再不把里头的弯弯绕绕说清楚了,咱们回头怎么让他们两人和平共处?”

陆南音闻言觉得有些道理,便是深吸一口气道,“其实世子爷最近和侯爷在闹别扭,吵着要分家。”

“分家?”连凤玖眼睛瞪得大大的,不解道,“好端端的为何要分家?更何况他一个堂堂的世子爷,能分家分到哪里去?”

陆南音摇头道,“五爷的事儿你是知道的,世子爷说分了家,五爷才能慢慢的学会有担当,马上就要二十岁的人了,成天混在那帮二世祖的圈子里,高不成低不就的,难不成真的让家里养一辈子?”

“这会儿他倒是有哥哥的样子了。”连凤玖闻言小声嘀咕了一句。

“你说什么?”陆南音没听清。

连凤玖忙摆手道,“没有没有,我是说即便这分了家,可宅子里的事儿也不见得就会让五爷去打理啊?上头还有三爷、四爷,也都是能干的。”

陆南音点头道,“所以世子爷才和侯爷谈条件呢,说要是自己分了家,往后府上三分之一的事儿就必须交由五爷打点。”

“宋谨誉这是逼的五爷要早成担当啊?”连凤玖不由的有些惊讶。

陆南音道,“是啊,所以侯爷才笑世子爷自己还是个拎不清的主儿,就想着要给弟弟摆样子。”

连凤玖干干的笑了笑,打心底里却是觉得侯爷这话说的一点也没错。

陆南音从她的笑声中将她的心思听出了一二,便替宋谨誉解释道,“所以世子爷才特别重视许杵的这个案子,想着左右若是查清楚了,也能在侯爷跟前说句响亮话儿,却没想到…”

“这里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连凤玖连忙说道,“按着白大人的意思,许杵的案子是皇上督下来给他的,或许是世子爷想多了。”

陆南音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可许杵犯事儿,却是世子爷的眼线所报,按理说也该由世子爷来查的。”

“兹事体大,皇上肯定是以大局为重。”连凤玖不赞同的反驳了一句,却突然问道,“那你怎么会一并来的?你们才刚成亲没多久,你这新娘子跟着世子爷到处跑,侯爷岂不是更有由头说世子爷的不是了?”

陆南音脸一红,似憋着一股子气,半晌才叹气道,“反正横竖都撞到你们了,我也没什么可以瞒着掖着的,这一次世子爷可以出宣城,打的由头就是陪着我去几个庄子上走亲戚。我呢也刚好借着世子爷的行程,想绕道去一趟广阳。”

“广…”连凤玖哑然一怔,“宋谨誉知道你这心思吗?”

陆南音傲然的一点头道,“自然,我从不曾瞒过世子爷半分,所言所为都是坦荡荡的。”

这夫妻俩,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连凤玖不由在心中感叹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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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连凤玖和陆南音端着煮好的香茗回到堂屋的时候,堂屋的气氛已经好了一些,虽宋谨誉还是半黑着一张脸,白卿的表情看上去也像是别人欠了他几万两银子,可至少那沉压压的剑拔弩张之感已是烟消云散了。

连凤玖见状,和陆南音对看了一眼,然后笑着开口对宫流云道,“师伯,你点的万年青驿站还真没有,这茶虽不知名,可煮出来的茶汤色泽清冽味道甘甜,口感还是不错的。”

宫流云闻言,自然而然的配合道,“哎呦,要阿九你亲自上阵,便是白水也值了。”

陆南音闻言,也努力着活跃气氛道,“多年未见,大师兄还是如从前这般就爱怜香惜玉。”

宫流云端起茶盏浅啜了一口热茶后舒心道,“果然是多年未见啊,说起来小音,师兄欠你一份贺礼呢,你说,你想要什么,别和师兄客气…”

宫流云一开口,堂屋内的话题顿时就变得有了些人情味儿,是以几句闲聊之后,气氛也终于慢慢的缓和了下来。

聊着聊着宫流云便一言定夺道,“不如今儿我做东,一会儿午膳大家就去城里有名的洪记天海楼吃顿好的。”

“那容我先和世子爷落个脚整顿整顿,这一路快马颠簸的,也有些折腾人。”陆南音说罢,便冲一旁的连凤玖使了个眼色。

连凤玖心领神会的忙说道,“南边小院还有一间大厢房,凑合一晚应该没问题。”

“不忙不忙,小音,左右还有一个多时辰才到午膳的点儿,你们小夫妻俩先休整休整哈。”宫流云笑眯眯的冲陆南音点点头,话末还意味深长的挤眉弄眼了一番了。

不过陆南音却是没听懂宫流云的调侃,倒是一旁的宋谨誉闻了言,一张脸显得更黑了,便是连连拉起了陆南音就风一般的快步出了堂屋,直往南侧小院而去。

连凤玖见状,刚想转头去找白卿,却见他早已起了身,踱步到了堂屋的偏门,大有出厅的架势。

连凤玖一惊,一边冲宫流云客道的笑了笑,一边喊着“师父,你等等”,随即就快步跟着白卿出了偏门。

绵州这处驿站其实真的不算大,连凤玖跟着白卿不过走了小半盏茶的功夫,就已到了头。

眼前是一排高檐围墙,从墙外探进的爬山虎长势正好,洋洋洒洒的布满了一大片,风过叶动,层层叠叠如同水浮绿波一般,确是野趣横生夏意尽显的。

见白卿驻足而望,连凤玖也跟着站在他身后,不动声色,静候佳音。

可白卿耐性极好,久久而立,便是待连凤玖连一呼一吸都已和他同步了都不曾听到他开口说过一个字,是以这场无声的角逐终于在连凤玖的张口下宣告了结束。

“我想,你同世子爷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那许杵…”

“皇后的为人你看清了么?”白卿忽然转了身,眼底笑容却是薄凉一片,脸上的担忧一闪而过。

连凤玖一愣,却是很快的消化了白卿的话,然后只默不作声的低下了头。

和白卿相处越久,连凤玖越能抓住与他交谈的技巧。她必须要承认,跳跃的谈话让她最近的思维都快了很多,而且白卿一旦认真的开聊,几乎很少说废话,每讲一句都直击人心,丝毫不留半点情面。

“许杵的事儿我事先并不知道,皇上开口让我去查他我也纳闷了很久,后来临出发以前才知道这原先是宋谨誉上报的。”白卿缓缓开口,条理分明,“不过我想皇上的用意无外乎是指在稳扎稳打,其实不管是谁去查许杵,皇上要的无非是个结果。再说我知道皇上最近有意要动身南夷,这事儿最终还没定,所以皇上也没提起过,不过宋谨誉是肯定在列的。就日子上算估计和蓟州的事情要叠在一起了,所以许杵的事就落到了我的头上。”

“那为何…”连凤玖一听就担心了,“那为何他会这样气势汹汹的冲到绵州来?”

“阿九,你没看懂吗?”白卿冷冷的笑了笑,“放眼整个皇宫,除了皇上和侯爷,还有谁能使唤得动宣平侯世子爷的?皇后娘娘这一招挑拨离间其实使的很到位,只可惜,用在了宋谨誉身上就不灵了。”

连凤玖嘴角一抽,对白卿的话不可置否,“他…却是急躁了些。”

“何止是急躁,简直就是不动脑子。”白卿面无表情的批了一句,随后又叹气道,“不过也亏得他这么不动脑子,事情倒也好办了。”

连凤玖微垂了眼帘,将心中所想细细的梳理了一遍,随即道,“可我不明白,她这般千方百计的让世子爷来找你的麻烦,于她而言又有什么好处?”连凤玖口中的“她”自然指的就是沈皇后。

白卿道,“世子爷这次来绵州,借的是陪南音探亲的借口,那就是说皇上肯定不知情,因为皇上若是知道了此事,一场脾气肯定是少不了的,别的不说,就说去南夷的事儿,皇上还是很重视的。世子爷清楚皇上的脾气,也定会乖乖的听皇后的话,来绵州这事儿他只会私下行事。而皇后怂恿宋谨誉来找我,或许就是想看看在许杵的案子里能不能抓到我的把柄,顺带还能让他宋谨誉在皇上面前留个坏印象,这一石二鸟的法子,也是用的精准的。”

“坏印象?”连凤玖不懂了,“为何?宋家与沈家多年交好,皇后为何要给世子爷下这个套?”

“因为储君的事儿,侯爷的立场变了。”白卿一针见血,说的连凤玖一张脸都泛了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