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帮?保位,保命,还是保权贵?”白卿问的特别的平静,仿佛连凤玖嘱托他的不过是一件稀松平常的小事儿。

面对他如此的态度,连凤玖不禁一愣,皱眉道,“我并非儿戏。”

“我也未当儿戏。”白卿严肃道,“虎毒不食子,如果三皇子心无杂念,皇上不会对他太苛刻的。皇上要给未来的太子做一个好榜样,手足之情是其中一门必修的功课,相信再等不久大局定了以后,不光是三皇子,连五皇子兴许都能有回来的机会。”

“真的?”连凤玖屏气凝神,生怕是听错了白卿的话。

白卿却温柔的将她拥入了怀中道,“我又何须骗你,夫人…”

七月末,圣人来信,已顺利到达南夷。

三日后,连凤玖入宫私见了三皇子,将承诺好的香囊赠予他,翌日,三皇子随华先生远赴避暑山庄。

八月初一,连凤玖与陆南音见面,两人相聊甚欢,之后陆南音还亲自将连凤玖送出了宣平侯府。

转眼既至八月初八,槐花黄,白平开,丁香染紫,桂花香来。

这一日,连家嫁女白府迎喜,整整一长条的春来街,从头到尾响彻欢乐,迎亲的队伍从暄武门摇轿而出,一路直穿广安街和庆延街,待白卿一身喜服骑着高头骏马满脸笑意的来到连家大门口的时候,高宅周围早被看热闹、沾喜气的左邻右舍给围了个水泄不通…

第一百零四章 如漆似胶

白卿娶亲,流水宴席一共摆了整整三日,而不得不说的是,连凤玖真是贵人多福,嫁了个好夫君。因为三日的流水喜宴,她统共就在和白卿拜堂的那个时候露过正形,其他的时候,她这个新娘子,全都待在述云阁看大戏了。

不过呢,成亲大事上门来讨酒的人就是来图个热闹的,席间自有好奇的人缠着白卿,让他把新娘子带出来瞧瞧,但从一而终的都被白卿给回绝了。

这些,花言全都看在了眼里,回述云阁伺候连凤玖用膳的时候,她自然便就绘声绘色的同连凤玖说道了一番,末了也不忘感叹道,“先生这回倒是铁了心的,可见先生对姑…哦不,对夫人确是上心呢!”

花言说这些的时候,连凤玖正在喝汤,闻言便是暗中垂了手使劲的揉了揉自己又酸又涨的腰,脑海中不禁就悄悄地浮上了这两天晚上白卿的孟浪来。

上心吗?上心个屁!只怕他是知道自己晚上闹她闹的太狠了白天的宴席不好意思再让她凑热闹了吧!

连凤玖暗中腹诽,眉宇间已褪了些许青涩的脸上瞬间泛出了不自然的潮红来。

想初夜她根本就是未经人事的,白卿却一连要了她三回,第二天早上她起来的时候,眼底都泛着清,偏偏屋子里几个丫鬟都是没有经验的,跟着她一并过了白府的舞月还天真的问她道,“夫人是不是认床睡的不踏实?”

连凤玖只觉自己一口血闷在嗓子眼儿,若是舞月再多问几句,她定是能吐给她看的!

只怪是她看走了眼,谁曾想到白天人模人样看着冷冰冰的白卿遇到床笫之事竟浑身浑脑就像是变了个人一般,每一次都要磨的她哭着晕过去才甘心!

连凤玖越想越气愤,越想越害臊,顿时连端着碗的手都瑟瑟发起了抖。

“夫人您怎么了,脸突然这么红?”突然,花言的叫声唤回了连凤玖的思绪。

连凤玖一愣,下意识伸手抹了抹自己有些微烫的脸颊,然后不自然的咳嗽了一下糊弄着说道,“今儿好像比昨天更热了。”

“那我让观棋哥再去取些冰来。”花言不疑有他,便是速速的搁下了手中的团扇,然后利索的出了门。

见她翩然而出,连凤玖方才喘了一口大气,正准备把午膳吃完好快一点爬上床去补个回笼觉的时候,白卿却回来。

连凤玖一愣,偏着头不解的看着他问道,“你怎么来了?”

“夫人,前院宴席散了,为夫是回屋来用膳的。”白卿身上沾着浓浓的酒气,可行为举止间却并不见熏然之态,一看就是万分清醒的。

“你又骗酒了吧。”连凤玖眯着眼,好笑的看着他顺手就把自己端着的汤水拿了过去,然后一饮而尽。

其实连凤玖知道,白卿酒量是很好的,至少在她的记忆中,他沾酒之后是没有一次醉过的,再加上酒桌之上,他实在是骗酒躲酒的个中好手,通常酒过三巡,别人已经差不多七、八杯琼浆下肚了,他却能做到酒气沾身而酒不入喉,这等本事,连凤玖一直很好奇,偏白卿却也一直不肯教她,这着实让她暗中不快了好久。

“若不想些法子,这两日只怕我要趴下了,哪儿还有力气伺候你呢?”白卿说话的时候笑的意味深长,眼神中透出的是专属于男人的气息。

连凤玖一愣,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刚傻傻的想反驳一句“晚上都是袭月伺候我沐浴更衣的啊”,结果脑中电光火石般的一闪,当下她的一张脸就涨了个血红血红的,紧接着她顺势就把手中的筷子朝白卿扔了过去。

“白亦成,你混蛋!”

一声怒吼从述云阁传出,震得窗外梨树上打盹儿的鸟儿吓得扑腾着翅膀就冲入了云霄,惊得刚刚走到屋子外头的花言连连的顿了步子,揪着衣襟一脸苦大仇深的不知道到底现在应不应该进去同先生说一句,冰窖的冰要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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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趁着白家终于清静了下来,连凤玖便趁早回了一趟连府。

当她碎步踏入堂屋的时候,连家除了一早已进宫的连老爷外,其他人正在用早膳。

见了连凤玖姗姗而来,七姑娘先笑道,“瞧瞧我说什么来着,如她这般嫁得近就是有这个好处,回个娘家同窜门似的,方便的很。”

而连夫人见状却拉了脸忍不住当着自家人的面儿念叨道,“这新婚头两天你就一直往娘家跑,人家瞧见了只当你是回门呢,日子一长,旁人见了要说闲话的。”

可连凤玖对连夫人的碎碎念却是左耳进右耳出的,只厚着脸皮笑嘻嘻的挤在了连太夫人同八姑娘的中间,然后撒娇道,“我不过是要出门办些事儿,顺道来家里转转,母亲不用担心,我一会儿就走了。更何况也是夫君他自己说的,他上无长辈,祖母爹爹和母亲膝下无儿,咱们两家刚好凑起来合一合,你们多个儿子,夫君多了爹娘,两全其美呢。”

一旁的连太夫人闻言,便是“呵呵”的笑出了声,先是看了连夫人一眼,然后又溺宠的将视线挪到了连凤玖的脸上道,“你母亲呢说的没错,咱们周围这些街里街坊的都是几十年的老相熟了,如今你这进进出出的,时间长了难免要落人话柄的。但清者自清咯,白卿那孩子从小就吃尽了苦头,如今他能孝你之孝,打从心里把咱们当成他自己的长辈看,也是咱们连家的福气。”

“祖母…”连凤玖闻言心头一热,连连的环了连太夫人手臂道,“还是祖母开明呢。”

“你这个孩子,成了亲还没个正经的,整天就知道拿你祖母当挡箭牌。”连夫人闻言也笑了起来,听了老太太这一番话,她心里也不由的松了一口气。

众人随即又闲聊了一会儿,直到丫头要来撤碗筷了,连太夫人才下令散了桌。

出了堂屋,老太太说想走动走动,就拉着连凤玖道,“既你有事儿要办,那就别耽搁,祖母送你出去,来回一趟刚好消食。”

连凤玖闻言点点头,便是同母亲和姐姐们告了辞,随即并了连太夫人一起往东边而去。

沉夏已至,也就晨时这会儿还能感觉到一丝凉意。一路走去,入眼的全是熟悉的风景,一花一木,是连凤玖从小看到大的,她甚至觉得哪怕自己是闭上了眼都能知道走二十几步以后就要过垂花门了,然后再下一段小坡,随即就要到前院的小径了。

只是这边连凤玖还在恍神,那边,连太夫人已经开了口。

“我听说白卿已经各处在寻北山子老先生的下落了?”

连凤玖心中了然老太太说要送自己出府定是有事要同自己说,当下便点头道,“他是如此说过的,好像从七月的时候他就已经派了人在寻了,不过这事儿是师伯在办的,您也知道,咱们的喜酒,师伯也没赶上,是以现在也不知道到底寻没寻着人。”

“老先生似是五年前开始云游四方的吧,这中间难道就真的一点消息也没有吗?”同为年长之人,连太夫人说这话的时候心里头有些隐隐的担忧。想她也已入古稀,别说是一只脚了,现在这下半身都已经在新打好的棺材里了,便如北山子这样常年云游在外了无音讯的,兴许也未必就是好事儿。只是这样的话,老太太到底没有说出口。

连凤玖闻言也叹气道,“这个阿九真的不太清楚,夫君这两日忙着宴席的事儿,只怕也没有心思过问,待明日,我同他说说。”

连太夫人道,“祖母就是想同你说,你夫君幼时已失双亲,孤身一人至今,若非有他师父和师兄护着,只怕也成就不了今日的北山白君。俗话说得好,养恩大于生恩,于你夫君现在而言,除了你之外,师父和师兄就是他在世上最亲的人,他师兄的为人祖母不清楚,此处就不多赘言,但北山子老先生若是回来了,你左右一定要劝劝他老人家别再走了,住下来,享享清福安顿晚年也是一种活法。”

连凤玖听了重重的点头道,“祖母放心,阿九心里明白的。若是真能找到北山子老先生,阿九便是怎么都会把他给留下来的。”

“恩,你且上上心,你夫君外事繁忙,这偌大的一个宅子,如今要靠你一个人从里到外的打点起来。若是有什么困难就同祖母或者同你母亲开口,别的不说,借点人手让你先把这个家撑起来还是可以的。”

连凤玖闻言,立刻眼前一亮,顺势讨好得拉着老太太的手晃悠着撒娇道,“真的可以向祖母借了妈妈们先去把宅子打点起来吗?”

“怎么,要主持中馈害怕了?”老太太看着小孙女那狗腿的模样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道,“之前你一个姑娘家横冲直撞去做朝臣倒没见你缩一下脖子,如今不过是掌个家,看把你吓的。”

连凤玖眯着眼嘿嘿的笑了笑,随即死乞白赖的和老太太讨了个言之凿凿的说法,方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道,“如今有祖母说要借人,阿九就不怕了。祖母您是不知道,那偌大的一个宅子,从里到外缺人少舍的又何止是一处两处,这三日我光想想都觉得头疼,若是今日没有祖母这句话,只怕日后您可没法子天天见到我了,那还不得想死您啊。”

“你个泼猴,成了亲做了人家媳妇还这么调皮,掌家不比为官容易,这会儿倒是要好好抽抽你的骨头才是。”连太夫人见状,一个没绷住笑出了声,随即祖孙俩又聊了些中馈琐事,连凤玖方才心情大好的跨出了连家的门槛。

第一百零五章 高宅新妇

出了连府,连凤玖直接坐软轿去了宣平侯府。

侯府的门口,早有丫鬟在那儿候着,见着下了软轿的连凤玖,小丫鬟一边撑开了素伞跑下了石阶一边笑着道,“今儿日头大,夫人仔细别晒晕了眼。”

说起来早些年连凤玖也来过宣平侯府不少次,可是那时候她确实没想到自己在宋谨誉成亲以后还会是侯府的常客,而且一来一往全因陆南音。

偌大的侯府布局有格,若是站在高处往下看,整个府宅从北往南呈一个“甲”字形,北窄南阔,一路走去,行径穿廊,悦人的景致是一点一点闯入眼帘的,那种慢慢开阔的视线连凤玖每每见到都要感叹一下,确是令人惊艳。

宋谨誉的流松堂在宅子的南边,穿过南侧的抄手游廊,入了垂花门便到,前后不过小半盏茶的功夫。

其实这要换做是入夏以前,沿途向南,闲庭信步,探花赏景,确是件惬意的事儿。可今年的夏天虽来的晚了些,但却各种的闷热,入了八月,似能生生的把人闷出了病来一般,也就早晚还能贪到一些凉意,剩下的全是烈日焦头。

是以直到踏入了流松堂,捧到了陆南音亲自端上前的冰碗,连凤玖才重重的舒了一口气道,“这才刚入八月就热成这样,往后这一个月可怎么办。”

陆南音先是笑着将连凤玖迎进了内厢房,然后又屏退了周遭伺候的丫鬟,方才道,“你这么怕热,往后这一个月看来只能住在冰窖里咯!”然话虽如此,她还是连连递上了帕子。

连凤玖只觉得额间和脖子上已经爬满了细汗,见状便是先解馋喝了两口冰,然后搁下了碗方才接过了帕子。

当柔柔的细棉触碰到手心的时候,连凤玖只感觉掌面一阵凉意。她挑了眉,看着对面笑颜盈盈的陆南音道,“你把帕子冰镇了?”

陆南音点头道,“这法子还是之前毓妃娘娘想出来的,如今用来,确是舒坦的。”

连凤玖一听,抚额的动作微微一顿,随即笑道,“你啊你啊,好端端的事儿,非得这般弯弯绕绕的弄出点心思来,怎么,如今是瞧着我同皇后娘娘不亲近了,便觉得我会帮毓妃说好话了?”

“我哪儿敢。”陆南音失笑道,“你这分明是小人之心,不过一方冰镇的帕子,又如何能让你帮着毓妃娘娘…”陆南音说着说着,却忽然用手捂住了嘴,连连的干呕了起来。

连凤玖见状,忙倾身上前一边拍着她的背一边慌张的说道,“你怎么了?可是太热了岔着气了?还是…吃坏了什么东西?”

过了好一会儿,陆南音才顺了气,一边抚着自己起伏不定的胸膛一边难受的说道,“不是,我没事,你别慌。”

“什么没事儿啊,你脸都白了。”连凤玖不予置否的瞪着她,刚想着要不要出去唤个丫鬟进来伺候着,却见陆南音已伸手翻开了桌上的八宝盒,从里头捡出了一颗青梅丢入了口中。

连凤玖见状,莫名的眨了眨眼,突然大惊失色的指着陆南音道,“你…你你、你莫不是…有喜了吧?”

吃了酸味,陆南音便觉得舒坦了许多,再看到连凤玖如此这般一惊一乍的模样,她随即就抿嘴“咯咯咯”的笑出了声,好半天才清了嗓子道,“恩,早上大夫还来给我把过脉,说已经快三个月了,一切都好。”

“宋谨誉不知道吧?”连凤玖高兴极了,连连将八宝盒推到了陆南音的面前,然后又倒了一杯温水放在了她的手边,这才安静的又坐下了身。

陆南音点点头道,“他走的时候不知道,其实我自己也并没有上心,还是屋里的老妈妈提醒我是不是连着有些日子没有来月事了,我这才担心了起来。”

“那上次我来找你,为何你不同我说?”连凤玖闻言,不免有些娇嗔的责备道。

“是母亲说的,孩子未足双月,不便说。”陆南音面露难色道,“毕竟我这是头胎,母亲又是长辈,我不好驳,只能委屈你啦。”

见她说的真挚,连凤玖瞬间想到那块冰镇绢帕的事儿,这才尴尬的笑道,“你瞧你瞧,还真是被你说对了,我今儿却是小人之心了。”

两人说罢,相视一望,随即便是心心相惜的笑了起来。

半晌,陆南音才止了笑声,深吸了一口气道,“阿九,说起来,香囊的事儿要多谢你了,不管毓妃娘娘能不能从广阳回来,至少可以肯定的事儿,皇后娘娘这儿不会再给她使绊子了。”

“使不使绊子以后我也不得而知了,皇后娘娘现在的心思,谁也猜不透,不过呢,说实话,如今后宫局势瞬息万变,广阳偏远,她根本也是鞭长莫及的,等时间一长,咱们就想想办法能不能把五皇子迎回来,这才是最重要的。”

“你说的对!”陆南音点了点头,“这么大点孩子,若是一辈子都留在那边,迟早都是要废了的。”她说着思忖了片刻,忽然抬了头看着连凤玖,郑重其事的问道,“你说,若是去求求含章殿那一位,会不会有什么出人意料的进展呢?”

“你…也知道含章殿的事儿?”连凤玖有些吃惊。

陆南音苦笑了一下,捏着帕子的手紧紧的收了几分力道后方才道,“皇上的心思也藏的真够深的,许也是因为隐忍了这么多年,是以毓妃娘娘一离宫,那份情便就藏不住了。据说,皇上连初一和十五都是待在含章殿的吧?”

连凤玖无声的点了点头。

陆南音见状,继续道,“别的不说,就说皇上还未动身去南夷之前,几乎都是把四皇子带在养心殿教学问的,光这一点,就是别的皇子所不及的。”

连凤玖苦笑着又点了点头,随即开口道,“宫里的消息,你还是灵通的很。”

“哪儿是我灵通,上头有父亲母亲看着呢,又何必我费心。”

连凤玖闻言一愣,顺着陆南音的视线看了看窗外浓墨重彩的夏景,心中一紧,方才了然道,“也是,你瞧,天气热的我脑子也不好使了,宫里的事儿,自然是有侯爷看着。”

陆南音闻言淡淡的附和道,“知道的时候我也吓了一跳,后来你托我寄香囊的时候我给毓妃娘娘写了封信,含章殿的事儿我好几次差点要落笔了,后来想想还是算了,何苦让她远在广阳还日日不安生。”

“但你要这样想,四皇子性子圆柔醇厚,更重手足,有他在,或许才有五皇子的出路。”

“父亲也是这样说的。”陆南音点点头,不禁又失笑道,“不过阿九,你说,这帝王之心到底有多难猜,我听到这事儿以后,有好几次都佩服含章殿那位的性情,真的够能忍。”

“你在宫里见过良妃娘娘么?”连凤玖问道。

“见过几次,屈指可数。”

“我也是。”连凤玖想了想,偏了头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良妃娘娘只比皇后娘娘小了一岁。当时皇后娘娘生三皇子的时候,我奉命进宫看娘娘,偶然遇到前来道喜的良妃。那时候我就在想,这看上去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子能在大宣深宫中立足吗?”

“可是阿九,如今我细细想来才发现,其实有很多事儿是有迹可循的,不过是被皇上掩盖的很好而已。永昭十七年,齐嫔有了身孕,后来小产了,永昭十九年,蕙美人有了喜,结果也没了吧。”陆南音细数道。

“恩,蕙美人那时伤心过度,没多久也跟着去了。”连凤玖接了口,随即叹了一口气道,“我知道你的意思,皇上一路子嗣艰难,原本我真不知道皇后娘娘的心是如此狠绝的,但现在看来如今只怕除了静嫔,可能娘娘的手上还握着更多的…阴债。便是在这样的状况下,四皇子还能平安落地,好生的长到今天,皇上真是用尽了心思的。”

两人说到这里,都默契的止了声,过了良久,陆南音才岔开了话题故作轻松道,“等孩子出生了,你做他干娘可好?”

连凤玖闻言眼前一亮,“你若看得起我,我自是欣然接受的。”

陆南音却调侃她道,“哪儿是看得起你,只我知道要让师兄做他干爹师兄定不会点这个头的,从你这儿下手自然更容易些。”

“陆南音!”连凤玖顺势扬手就往她嘴里塞了一颗青梅,佯装微怒道,“这样都酸不掉你的牙。”

两人随即又笑做了一团,半晌陆南音才吐了梅子核喝了口水道,“日子过的真快,想那会儿咱们刚在宫里头见面的时候,那么的水火不容,又怎会想到现在还能这样平心静气的坐在一起聊天打趣?”

“谁都有年少轻狂不懂事儿的时候,不过说到日子过得快,你可知世子爷他们什么时候回来?”连凤玖问道。

“最快总也要八月底九月初了吧。”

连凤玖看了陆南音一眼,自知宋谨誉肯定没有将自己的身份告诉她,便是自然的接口道,“估计世子爷回来该傻眼了,分明走的时候屋子里是你一个人,等回来的时候却变成两个人咯…”

第一百零六章 动之以情

“良妃?”

这天晚上入了夜,白卿正在批阅公文,连凤玖趁着枕在他腿上看《廖梦话本》的空挡,佯装不经意的就将和陆南音的对话说给了白卿听。

白卿闻言,搁下了手中的墨笔,低头点了点连凤玖灵巧微翘的鼻尖道,“从前你同南音一直都是水火不容的,如今两个人凑在一块儿倒是尽琢磨些坏点子。”

连凤玖一听,有些不高兴了,一咕噜从白卿的腿上爬了起来鼓着腮帮子道,“什么叫坏点子?迎五皇子回宣那是坏点子吗?那你且说说,什么是好点子!”

夏夜虽无风,但屋子里化着冰山确是凉意阵阵的。连凤玖穿的单薄,一袭透纱中衣将她玲珑有致的身材遮得若隐若现的,墨发披肩,螓首蛾眉,她那不施粉黛的脸上泛着娇嗔,灵动而妩媚,正是香腮染赤、风情绕眉的。

只这一眼,白卿便动了心思,干脆连手上捏着的折子也顺势搁在了桌上,随即伸手一揽,伴着连凤玖一阵嘤咛轻呼,他便轻松的将她拥入了怀中。

“为夫的好点子多的是,夫人想听哪一桩?”

说话间,白卿炽热的唇已经轻轻的落了下来。从连凤玖的眉梢顺势而下,她轻颤的睫羽,她温热的脸颊,她小巧的鼻尖,最后封住了她欲拒还迎的唇。

在真正拥有她以前,白卿不曾想过自己对连凤玖的*已经动念到如此深沉的地步,他喜欢她在自己身下承欢的模样,嘤嘤啜泣的仿佛是一只被欺的小兽,让他每多看一眼都会忍不住想要的更深更多。

偏她娇柔的可以,每次都让他欲罢不能,是以只要情念一起,他通常都不太把持得住…

结果这一闹,待连凤玖幽然转醒的时候,已是后半夜了。

屋子里还亮着小烛,白卿披着薄衫正挑灯疾书。连凤玖侧身而卧看了他两眼便觉得困的不行,随即努力的拢了拢滑落腰间的凉被遮住了乍泄的春光,然后打了个哈欠道,“对了,南音有喜了。”

摇曳的烛火中,白卿微点了一下头道,“恩,知道了。”

“她想让你做孩子的干爹。”

“行。”白卿回得依旧波澜不惊。

连凤玖只觉无趣的撇了撇嘴躺下了身,刚想转头继续睡,却听白卿又开口道,“你们要见良妃我可以帮你们安排,不过事情成不成却要看你和南音自己的能耐了。”

连凤玖喜的睡意都隐去了一半,连连又撑起了身子眉开眼笑道,“我听闻良妃娘娘性子绵柔温婉,真正的一副菩萨心肠,只要我和南音能见到她,想来五皇子回宣的事儿也就*不离十了。”

“阿九,这世上,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要只看表面。”白卿闻言,这才抬了头正了声,目光柔柔的看着连凤玖道,“良妃能深得皇上厚爱多年,皇上甚至不惜背负骂名也要为她设如此大的一个局,只为了能让她坐上凤位,这当中的牺牲,你以为良妃都是被蒙在鼓里的吗?”

连凤玖闻言一愣,嘴角的笑意随即一点一点的隐没了下去。

白卿见状,继续说道,“成大事者,便如良妃这般,惹得了常人所不能忍,所谓的性子棉柔温婉,确是她为人处世的一种方式,但绝对不会是唯一的方式。这凤位,不管是皇上心甘情愿给她的还是她费尽心思夺来的,至少你要明白,良妃的心思,不会比皇后娘娘、毓妃,乃至深宫中任何一个妃子要浅,要清。你和南音若想在五皇子的事儿上说服她,只怕光冲着她性子棉柔这一点去,是肯定得不偿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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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晚,白卿说的话不算多,只是这寥寥数语却一直盘旋在连凤玖的脑海中,久久挥之不去。

翌日傍晚,白卿回府,告诉她面见良妃的事儿他已帮她和南音安排妥当了。

第三日一早,连凤玖便并了陆南音一起进了宫,直入含章殿。

坐落在深宫东南侧的含章殿远没有朝仪殿那般金碧辉煌流金溢彩,但却胜在清新雅致别有韵味。

一路从殿门内南行,举目所见,全是苍翠欲滴的松柏,那浓盛的绿让人在闷热的炎夏只觉舒心悦目,倒是少了一点森严宫墙带给人的压迫感。

两人随着迎门的宫女很快就到了内殿,连凤玖紧紧的跟着宫女的步伐,举步间,她不免好奇的四下打量了一下,跃入视线的,是浮着飞燕雕花的浮云圆柱,柱间有帷幔相连,层层的藕色薄纱将大殿内的精致典雅折射而出,若隐若现的生出了朦胧的美感,倒是能叫人不由的将心情放松下来。

连凤玖看了几眼,便谨慎的收回了四探的目光。就在她吸气间,前面的宫女已缓缓的停下了步伐,隔着门帘唱迎道,“娘娘,宣平侯府世子夫人和连大人来了。”

小宫女唤她“连大人”而并非“白夫人”,这让连凤玖很好奇。

可是很快的,里面便传来了良妃娘娘的笑声。连凤玖恍心一怔,连连屏气凝神的并了陆南音一起随着小宫女入了里屋。

屋子里凉意阵阵,日光明媚,良妃娘娘正站在窗子边执着一根白色的羽毛逗着笼子里两只毛色艳泽的金丝小雀。

小巧玲珑的鸟雀欢快的在金笼中跳来跳去,时不时发出清脆悦耳的啼鸣,确实令人闻之心情盈盈。

那迎着明曦的女子远远看去竟宛若洛神一般神态袅袅,风姿卓越。只见她一袭粉黄素衣在身,头外披了一件白盈纱衣,露出线条优雅的颈项和清晰可见的锁骨,下衬的裙幅褶褶如日光流动轻泻于地,优雅华贵。她梳着飞仙髻,髻插蝴蝶鎏金步摇,几缕青丝垂在胸前,薄施粉黛,只增颜色。良妃的容色独特胜在气质优雅,美眸顾盼间华彩流溢,红唇娇柔间漾着清淡浅笑,确令人啧啧惊叹。

“微臣(嫔妾)见过良妃娘娘,恭祝娘娘万福金安。”眼见良妃神若秋水的看着她们,连凤玖和陆南音便是齐齐福身行礼。

良妃闻言,笑着温婉的点了点头,然后示意宫女给俩人设座,自己随即搁下了逗鸟的羽毛擦了擦手,方才柔柔的摆步而近,坐在了南首的贵妃榻上。

“白大人传折说你们要见本宫,本宫还以为是白大人无事逗本宫开心的,却不曾想,竟是真的。”良妃的声音清朗,如黄莺出谷一般轻盈婉转,好听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