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文系飞魔幻08年5月。
曾经,我以为我可以抛弃一切。
却不料,几番兜兜转转之后,终究还是回到了这里。
只是,回首看时,楼阁依旧,人事皆非。
一切一切,再也,回不到从前。
玉傀儡·浮生若梦
文/萧天若
[1]
锦元四年的初夏,我回到了雪都——哦,不对,现在得叫雪城了。
五年前那一战之后,曳国已灭。昔日的国都,现在不过只是我锦国的一个郡城罢了。
我丢开了随行的扈从,一个人走过浓荫下的街道。望着来往行人穿梭,我哑然失笑——几年时间,变化仿佛不大。依旧是来来往往的嬉闹,熙熙攘攘的街道,红尘深处愈加喧嚣。
醉人的薰风里,我沿了当年的痕迹,转到街角,一个人在路边小店里叫了一客清凉点心,就着夜风和人声吵闹,吃下。
却怎么也找不回,当初的味道。
民众已经适应了新朝,满街但见穿着锦国衣衫的人们,就连偶见的婚嫁之事,遵循的,也是我锦国的风俗……
曳国的痕迹,渐渐散在了光阴深处,干涸成一个黯淡的背影,再也不见。
可是,那些我以为已经被忽略掉的往事,却开始在记忆深处生根发芽,继而辗转煎熬,刻骨铭心。
[2]
十六岁那年,我跟着父王朝贺的队伍,第一次来到了雪城。
那年,是曳国皇帝凌宇三十岁生辰。举国同贺。各路诸侯纷纷带了金银美女,奇珍异宝,上京祝贺。我父王,就是其中一个。
彼时,父王是曳国的诸侯王之一。奉命戍边的他,被誉为曳国第一大将。可是,刚过不惑之年的他,却不满足于这位极人臣的荣耀和地位权力。他私下跟我说:立下赫赫战功的是我,坐江山的却是那个无能的昏君。我还要对他俯首听命,战战兢兢的过日子,时时小心他的猜忌和试探……
我斟一杯酒,递过去,堵住他的嘴。
有些话,是不能说出来的。父王的心思,我明白——功高盖主,皇帝猜疑他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几个哥哥都在军中,挂着虚职,手里却没有实权。爹明白,皇帝是怕他坐大。可他却怕自己将来被削去军权后,就只能任人宰割……
更何况,他还有野心。
那年秋天,枫叶开始泛红的时候,我被装在华丽的巨大马车里,跟在父王的马后,被送进了京城雪都。
凤阁龙楼之上,通宵达旦的欢宴渐渐到了尾声。一曲绚丽的羽衣舞之后,父王起身,走到大殿当中,跪在皇帝面前,面上带着一丝谄媚的微笑,道:“陛下,臣偶得一件异宝,不敢自己私藏,特献于陛下……”
说着,侍女们把精致的礼盒打开,掀开了我身上的轻纱。
那一瞬,我看到,曳国皇帝的眼睛,直了。但转瞬,他的脸色便暗了下去。
他看着父王,“可惜啊,只是一尊玉像。”说着,叹了口气,“也是,天下怎么可能有如此的美人呢。不过,朕……还是谢过大将军的美意了。”
父王扭头看看外面。晨曦在山后,正渐渐绽出微光。
他回过头,脸上浮起一抹诡秘的笑意,“陛下请耐心点……这可不是一尊普通的玉像。此乃一位方外高人用仙术造出的玉傀儡——夜里,她是玉雕塑像,可到了白天,她就会活过来,变成活色生香的美人……神妙无比。”
说话间,破晓的第一缕阳光穿透了大殿的窗户,照了进来。
我僵硬的手臂舒缓开来,腰肢也可以扭动了,然后,当阳光照到我身上的时候,我的五官也灵动了起来……
大殿上鸦雀无声。曳国的诸侯和王公大臣们,眼睁睁看着一尊玉像在自己面前化成了美人,个个目瞪口呆。
凌宇的酒杯,自手中跌落下台阶,发出叮当当的脆响。
[3]
就这样,玉傀儡锦颜,走进了曳国宫廷深处。
凌宇对锦王送来的“特别礼物”很是喜爱。他叫我给了我一个玉妃的名头,赐给画栋雕梁的宫苑和无数的仆从,还有,绫罗锦绣、珠翠首饰……
白日里,我是常人,饮食举止与普通女子无异。他将我带在身边,寸步不离;夜晚,我再度变成玉像。他看着我走进富丽的锦帐里,慢慢变成雕像,锦吟盘桓良久,然后才会离去。
我在曳宫中过得很滋润。宫中的妃嫔没有一个会找我麻烦我——就算不怕凌宇责难,她们也不敢轻易招惹一个“妖精”。
当然,也有人站出来说我是祸水,是妖孽。但前者,丞相大人,被罢官,踢出了皇城;后者,凌宇发妻,皇后甄氏,被皇帝一怒之下给废了。
自此,我在曳国,再无障碍。
锦王告诉过凌宇,玉傀儡是没有感情的,她会忠诚于君王,会一心一意侍候他,却永远不会爱上他。
凌宇对此耿耿于怀。他不止一次问我:锦颜,为什么你不能真的爱上我?你不能爱任何人……可是,我却真的,爱上了你呀。
面对他的追问,我只是淡淡一笑。别过脸,我望着西北方向,心里默默念着父王叮嘱的话:锦颜,爹把一切都托付给你了。我们一家的性命都在你手上呢,别叫我失望……
我当然不会爱上凌宇。
我是爹爹下在他身上的蛊毒,一寸一寸,腐其心,蚀其骨。
在他面前,我只能是宠妃,只能是他手心的珍宝,只能是用寥寥数语就改变他决断的,祸国红颜。
他是我的踏板,是我要利用的工具——目的如此功利,如此明确。我又怎么可能,爱上我的猎物呢?
没错,我爹锦王撒了个弥天大谎。我根本不是什么神仙造出来的玉傀儡,我是他的亲生女儿——我娘有神族的血统,所以我自幼便有些与众不同——比如,会在夜间石化成玉像。
他利用了这一点,把我送进皇宫,当他的千里眼和耳报神——皇帝身边有什么机密的资料和消息,我都会悄悄送信出去,告诉远在边塞的爹和哥哥……
[4]
悦薇找到我的时候,我一个人坐在街边的酒坊里,已经喝的有些微醺。
她站在酒幌子底下对我灿烂的笑。恍惚间,我几乎以为自己回到当年,她在这里笑着,说,我们三个,会是一辈子的好朋友……
然而,人生是太现实的东西。日月飘忽时光无情,我们的容颜,早已在它们温柔的怀抱里,铿然老去了。
“悦薇,你变了,如今已是成熟而多情妩媚的女子,再不复当年模样。”
她笑,“你也是啊,坚强冷静却恬淡安闲。谁能想到,你就是当初那倾城绝世的美人?”
我斜起眼,“倾城?”冷笑一下,“何止呢。我倾灭了曳国,也是最正统的祸水了……区区倾城二字,怕是不足以形容我这妖姬吧?”
悦薇面上滑过一丝苦涩,但很快,她与我相视一笑,然后,我们抱在一起。
我终于见到了他。
算来,今年他也不过才三十出头的年纪,却微微有一点发福的姿态了。看来,他和悦薇隐居的日子,过的还是很舒心的。
见我来,他温文尔雅,谦恭礼让,却不带半分亲昵。可转身,他和颜悦色,对悦薇好的不得了。
我悄悄瞥一眼悦薇,她面上满是幸福和甜蜜。我侧身在她耳畔,低声道:“姐姐祝福你们,齐眉白首。”
晚间,我合衣躺在悦薇的床上。悦薇坐在对面,问我:“锦颜,你真的,不后悔吗?”
我答:“日子都选定了,难道你还迟疑?”
她无奈一笑,“我只是,不想夺人所爱。”
“他爱的是你。”我说着,轻轻叹了口气,“前尘种种,已如浮生碎梦,消失不再——当年你带他走的时候,就已经看透了结局,不是吗?”
悦薇笑容冷在那里,“锦颜,你真的不曾后悔过吗?”
我不知如何回答她的问题。有些话,不论怎样说的,一旦出了口,便都是错。所以,我选择锦默,而后翻个身,假装睡去。
[5]
记忆的影子在梦里交错,纠葛不断。
我从没有想过,事情会有在我意料之外起波折的可能。
但那个春日午后的马场上,我还是偏离了最初的起点,走上了一条不可预知的路。
那匹鲜红色的宝马性情很是暴烈,看得出,它已经被一个又一个驯马人折腾的不耐烦了。
我想起小时候在关外,爹爹教我骑马和驯马——他总说,我的背影,比几个哥哥都更像是驰骋疆场的大将……
“烈马只听命于能够征服它的人,而不是没完没了哄它的人。”说着,我拿起马鞭,走进场地里。利用它闪躲驯马人的空档,我抓住马背,一个侧翻,骑了上去。
可是,马却远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听话,它暴跳如雷,奋力挣开了驯马人手里的缰绳,狂奔起来……
陪在我身边的婢女和宦官全都吓白了脸,几个驯马师也吓得楞住了,不知如何是好。就在这时,一匹黑色的骏马从后面追了上来。很快,一只强有力的臂膀揽住了我的腰,马上的人将我凌空抱起,放到了他的马上……
半个时辰后,我知道了那个救我的人是皇帝的弟弟,澄亲王凌宣。
澄王刚从封地回到京都,又救下了皇帝的宠妃。这接下来的宴会,自是隆重且盛大……
我坐在凌宇身边,静静看着已经换了朝服的凌宣——相比此刻他身上散发的儒雅贵公子之气,之前戎装时候的英武风姿,倒是更令我心动。
心动。想到这个词,我的心顿时漏跳了半拍——我赶紧掩饰起心里的慌乱,嘴角堆起一个倾城的笑容来,柔声凑到凌宇耳畔,道:“陛下可得替臣妾好好谢谢澄王呢,若不是王爷,臣妾此时,怕是已经变成一堆碎玉了……”
凌宇哈哈一笑,“那是自然。”说着,他拍拍手,唤出珠帘后面的女子。“朕就将悦薇郡主指婚给你,如何?”
话音落处,悦薇郡主的脸,变得通红。
她是太后的内侄女儿,与凌宣也算是青梅竹马。两人的婚事,本就是水到渠成的事儿。
孰料,凌宣却不领皇帝的情,道:“臣弟现在还不打算成家,此事,以后再说吧。”
[6]
终究,指婚的诏书还是下了。
凌宣和悦薇的婚事,已成定局。
凌宣对此不置可否,在他心里,悦薇是长不大的小妹妹。只是,他每日里看我的眼神,变得复杂起来。
那年五月,太阳落山之后,我不再变成玉像——这让我顿时方寸大乱。我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代表着一件再明确不过的事情——我,已经对某个人,动了心。
那个人,是凌宣。
而就在我为自己喜欢上了凌宣而心慌意乱的时候,一次出游的间隙,他的手就那么毫无预兆的握了过来,然后,他伏在我耳边,轻轻说:我爱你,锦颜。
我一时竟无所适从,不知道该怎样面对他温暖的容颜。
原来,爱情可以来得如此迅急,如此简单,又如此直白和自然。
边关有些动荡,凌宇政务渐渐繁忙起来,他无暇顾及我,便由着我跟凌宣悦薇微服出游去外面玩……
雪都的街巷里,悦薇看不到的地方,凌宣会牵着我的手,宠溺的买零食点心给我。夕阳落幕时分,他送我回宫的时候,眼里会有黯淡下去的落寞。他说:“锦颜,为什么你只能是盛开在阳光下的花?”
我很想告诉他,我已经不再会在夜幕降下时变回玉像,可是我不能。我只能微微一笑,丢开他的手,消失在落日的余晖里。
没有人知道我已经不再变成玉像了。娘亲早就想到了这一点。我离开家的时候,她把一块白玉飞天戴在我的胸前。
每夜,我都会用幻术把白玉飞天变成我石化的样子。然后,我会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在暗夜的宫廷里,寻找爹爹需要的情报……
直到那一夜,御书房外的屋梁上,我听到皇帝和凌宣的对话——
“从她的反应来看,锦王显然是对皇兄撒了谎的……”凌宣锦吟一下,接着说道,“若真是玉雕石像,不会动心,又怎会落进臣弟的圈套里?”
“可她,的确夜夜变做玉像。朕的耳目时刻盯着,绝不会有误……”
我的心,瞬间锦沦万丈冰海。牙齿咬在自己的唇上,渗出血珠儿来,腥咸一片。
却原来,这是他们兄弟设下的一个圈套,万事俱备,只等我来跳。却原来,我在曳宫三载,并不曾真正得到过凌宇的信任,他还是防备我。却原来,那个让我动了心的人,不过是个跟我一样的骗子,骗人感情,骗人信任而已……
这一切,真真的可笑!
[7]
我约凌宣在城外见面的那天,天下大雨。
铺天盖地的暴雨打下来,我的斗篷遮不住前额,有雨水流进眼睛里,酸涩涩的疼。
凌宣把伞撑到我头上,说,“天不好,有什么事儿,回宫再说。”
我直直的望着他,半晌,吐出一句话:“你知道我爱你吗?凌宣。”
他愣在当地。我解下胸前的白玉飞天,塞在他手里——“当遇到和自己真心相爱的那个人,把这个飞天交给他之后,我不会再变成石像,而是真的活过来。”我看着他,“凌宣,我不想再做玉傀儡了。带我走,好吗?”
他看着我,久久,轻轻的点了一下头。
凌宣做梦也不会想到,他告诉皇帝我不会再变成玉像的当天,我就在凌宇面前,再度变成了石人。
他更没想到,第三天一大早,当他赶到渡口的时候,等在那里的人不是我,而是一脸暴怒的凌宇。
当我不再对凌宣怀有感情,自然会在夜幕降临时候,再度变成玉像。那一刻,我看到凌宇脸上的狐疑。
第二天,我告诉凌宇,凌宣调戏我,强行拿去了我的玉佩,并约我私奔……我在凌宇的怀里哭得泣不成声,说:“没错,臣妾只是一只玉傀儡。可是,我虽无心,不能爱上陛下,却也绝对不会做出那样的苟且之事……”
凌宇原本心存疑惑,可当他在渡口见到凌宣,并从他身上搜出白玉飞天之后,却不得不相信我的话了。
兄弟反目,凌宣百口莫辩。
凌宣被夺去王位,囚禁起来的那天,我站在午门的城楼上,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嘴角浮起一丝冷笑。
我真的曾爱过你,凌宣。我甚至想为了你而放弃我父王交给我的任务,随你隐逸山林。可是我没有想到,爱情的面纱被揭开后,露出的,竟是如此不堪的心机和阴谋。
与其等着让你负我,倒不如,让我做那个狠心的人。
当夜,我把凌宇案头最要紧的机密,千里传书,送给了我的父王。
这几年,爹爹招兵买马,根基已非常扎实。那张写着“锦”字的反旗,也早就在等待着随风飘扬的时机。
我坐在高高的皇城屋脊上,望着静谧的夜色和远处天边的弯月,舒了一口气。
爹爹的军队,就要踏破这曳国的都城了。
[8]
兵书上说的一点不错,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因为了解曳国最机密的底细,爹爹的军队一路势如破竹,直直逼向雪都而来。
大军攻城那日,凌宇把我和凌宣都叫到了大殿上。
他命人斟了三杯酒,递给我和凌宣。淡淡说,“谁能想到,今时今日,我们还能在此共饮。”
他看着我,“朕想知道,你有没有爱过朕。”
我摇了摇头,“从来,没有。”可不知道为什么,说这话的时候,我心里有点酸楚。
他又问,“那,你爱凌宣吗?”
我没有回答,半晌,我说:“我们总是会落进宿命布置好的圈套——你爱的那个人不爱你,而那个爱你的人,你又不爱……”
凌宇苦笑一下,“我明白了。”转过头,问凌宣,“你呢?你对她,可曾,动过真心?”
出乎我的意料,凌宣竟然点了点头,“虽然当初是为了刺探锦王而接近锦颜的……但臣弟,真的想过,带她远走高飞,隐逸山林……”
我的泪,终于忍不住,跌落在酒杯里,荡起一圈涟漪。
原来,同我一样,在某一刻,他也是曾经动过真情的——只是,我们微薄的爱情,夹在利益与城府之间,枯萎消散,渐渐不见。
凌宇摆了摆手,喝下杯中的酒,道:“曳国,灭了。你们,各自去吧。”
我看着凌宣,我想对他说对不起,可是终究,我什么也没说。
那一星微渺的机会,转瞬即逝。如今,一切都错过了。
城破那日,是凌宣带了兵在皇城上抵抗。
探子来报,说宫城已经被叛军攻破的时候,凌宇端坐在宝座上,喝下了早就预备好的毒药。死的时候,他的眼神很是坚定。
他说,“我不恨你,也不怨你。毕竟是我,错爱了你。”
我的父王带着将领们冲进大殿的时候,我站在高高的王座旁边,看着将士们身上的血和手中的剑,沉沉的,叹了一口气。
一将功成万骨枯。血流成河之后,我的父王,终于如愿以偿,登基为帝。
[9]
我坐在宾客席上,看着悦薇牵着他的手,夫妻对拜。
我看见喜帕上戏水的鸳鸯和并蒂莲,还有喜服上的缠枝牡丹,衬着新娘的笑脸,显得格外灿烂。
身后,锣鼓瞎闹,一番和乐升平景象。
我站起身,悄悄离开了喜堂。
民间传言说,当年守卫皇城的澄王凌宣,在锦王军队攻城的时候,战死殉国。
其实不然。当年,他负了很重的伤,命在旦夕。我给他吃了天香豆蔻——那药,可以让人起死回生。只是从此,他再也不会记得自己的曾经。
悦薇把他带走的时候,我对她说,“等到有一天,他真的爱上你时,记得告诉我。我会,祝福你们的。”
后面的话我没有说出来。
能把一切都忘掉,也许是很幸运的一件事吧。可惜天香豆蔻只有一颗,若不然,我倒希望自己可以永远忘记曾经发生的一切……
悦薇不会知道,失去了记忆的凌宣更不会知道,从他说爱过我的那天起,我就再也不能变成玉傀儡了。
从此,日日夜夜,我只能活在自己炼狱里,备受煎熬。
“公主,我们该启程了。”我扭过头,只看见阳光底下,年轻的侍卫脸上恭谨的笑。
是呵,那个传说中的祸水玉傀儡,早已经随着曳国而灭。我现在,是锦国的长公主,锦颜。
马车离开雪城的时候,我看到蓝天上浮着朵朵白云。而身后的这座城池,就如同当年我第一次来的时候一样,安静而美丽。
我知道,今日一别后,我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浮生若梦。
前尘往事,渐渐随风消散,淡如云烟。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