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心恨怒的狂龙, 一心一意地屠杀。

它朝着那处阴影掠去,果然看到一个打开的石门, 这就是地宫的入口吧?它敛起翅膀,悄然潜入。地宫里面的空间非常大, 里面也有不少守卫。但再多守卫, 也挡不住狂怒的翼龙, 不久之后血涂遍地。

绿毛浑身沾染着血迹,凶目四处搜寻着可以供它撕杀的目标。可是突然间它嗅到了熟悉的气味。

主人昭雅的气味。它激动得浑身颤抖。主人她,在这里吗?还活着吗?

它着急地捕捉着淡淡气味, 终于找到了一个铁匣子。看着那个小小铁匣,它又绝望了。这里面根本不可能装得下活着的主人。它用脚爪抓起铁匣,重重摔在地上。匣子摔裂,掉出了里面青黑鳞片。它记得很清楚,有七片。

鳞片上沾染着血腥气,来自主人身上的血腥气。

绿毛记起那些卫兵说召唤师的鳞片全被剥掉了。它发出心碎的嘶鸣,想用脚爪抓起那些鳞片,但它粗糙尖利的脚适合杀戮,不适合捡拾细小物品的动作。

情急之下它用喙叼起了其中一片。它还没来得及陷入更深的悲伤,突然像是有无形的利剑削入身体,剑锋在骨骼之间旋转、削斫,它觉得骨肉被拆碎,又重新组合。

它大概是昏迷了一阵,醒来时,那片鳞还含在它的口中,主人的血的气味还浸在口舌间。可是有什么不一样了,四周的事物好像都变大了,似乎是发生了什么事——它慢慢爬起来,低头看了看自己。

它惊讶地发现自己的身体缩小了,变得跟人类一样大小、与人类的身形很相似,甚至拥有了手。这是怎么回事……

它,变成人了吗?

做为昭雅的座骑,它知道召唤师有九片暗鳞,虽然它不清楚暗鳞的力量究竟有多强大,也不知道它们每一片各自的魔力,却想明白了之所以变成人形,是它口中含着的鳞片带给它的变化。

不知为什么,它的脑筋似乎变得清晰了,迅速想通了这一点。意识从之前一味摧毁、屠杀 的愿望中清醒过来。

一道石雕墙壁后面好像传出点动静。它猛地抬头盯住那个方向。是谁在那里?幸存的卫兵吗?

他四肢撑地,朝着那边爬行过去。虽然拥有了人的双腿,但是还未学会像人一样行走,爬行的动作仍是兽类的姿态。

地宫之外忽然传来嘈杂声音。好像有很多人来了,发现了神殿中的血腥残局。

绿毛想,要赶快从地宫出去,如果被堵在里面,必死无疑。如果它死了,就没有机会给主人报仇了。

它放弃了察看雕壁后是否有幸存者。

撤出地宫的时候,它急急忙忙想把散落在地上的鳞片捡起来,但它变化出的“手”虽然与人类相似,却更像兽爪,它也尚未学会灵活运用它们,捡一片漏一片,最后也不知道握住了几片,听到人声已到地宫门口,它奋力冲了出去。

虽然是人形,但龙的巨力还在,最先几个想进入地宫的卫兵被撞飞出去。后面的卫兵看着这个背上生翼、半人半兽的怪物奔突而出,一时被吓住,纷纷发出惊叫:“这是什么东西?”

“是古墟妖兽苏醒了吗?”

他们一迟疑的功夫,绿毛已经跑出了神殿,迈着有力的双腿奔跑在雪地里。身后回过神的卫兵们追了上来。它挥舞着背上的翅膀腾空而起,投入茫茫大雪之中,将夜幕古墟远远甩在身后……

在苍触山脉里找个容身的洞穴并不难。它蜷缩在洞穴里,展开手爪,看到自己握住了两只鳞片。

加上它口中含的那片,它一共带走四片。

它把手握起贴在胸口,笃信主人是死了。绝望的悲鸣回荡在寂静落雪的山峰之间。

寒冷让它身体僵硬、昏昏沉沉,它陷入了冬眠,偶有醒来时,总会意识到主人已经离开了它,冬眠中的梦里不知把往昔的幸福和痛苦过了多少遍。不知过了多久,走出洞穴的时候,苍触山脉的冰雪已开始消融。它尝试着探索口中含的鳞片带给它的能力。鳞片不但让它拥有人形,还有了比以前强得多的思考能力。

它发现自己只要控制意念,可以在人身和龙身之间自由变幻。

它尝试着说话,很快也找到了口吐人言的窍门,只是开始的时候吐字吃力,含混不清。

它成功说出的第一句话是:“主人,我很想你。”

至于另外两片暗鳞的特殊力量,是在之后漫长的时间里摸索出来的。

长冬已经过去,气候转暖。它先去了夜幕古墟。这座废弃的古城已然没有了半丝生机,恢复了从前鬼城一般的状态。

神殿内地宫的门大开着,当年它在这里展开的一场屠杀已经没有了痕迹。没有了主人,它不知该何去何从。

它想着自己该给主人报仇,可是并不清楚凶手是谁。那一晚,它看到的只有卫兵。而在冷血族悬星城中,拥有卫兵的贵族有很多。谋害主人的不是战争中的敌对方,竟然是冷血族人吗?

它想应该去往悬星城查找凶手,可是它的外表太招眼——龙形时,它头顶一排耀眼绿羽非常有名,简直是召唤师大人座骑的标签;人形也不是普通冷血人的形状,半人半兽的样子更容易引起注意。怎样才能潜入悬星城而不被发觉呢?

痛苦地在废墟中漫无目的徘徊。这时有鸟儿落在附近。绿毛无意中发现,自己稍微凝神,就可以把自己的一缕意识分离到鸟儿身中,控制它的、将它看到的事物投射进自己的脑海中。

再经过更多次尝试,它弄清楚了这种以分离神思控制鸟兽的能力,可以做到同时控制许多鸟兽。

这个发现让它精神一振。有了这份能力,借鸟兽的眼睛去窥伺秘密,有谁能发现呢?

……

听绿毛讲到这里,方棠诧异地说:“你得到的这片暗鳞,不用相应图符就能控制鸟兽吗?奇怪,为什么会这样?”

绿毛用力点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后来想,可能是这片暗鳞本身的能力是控制鸟兽,而我就是兽类,所以激发了超常的能力。”一边说,一边嘴巴一张,吐在手心里一样东西,拿着在身上擦了几下,擦去上面沾的口水,递向方棠,“主人请看背面的暗纹,的确是第四暗鳞。”

她伸手接过:“你……一直含在嘴里哦……”

绿毛还没来得及回答,“轰”地一下,人形猝不及防地变回了翼龙。它离了第四暗鳞,就失去变化人身的能力了。

而方棠也未及做任何反应,就陷入了第四暗鳞储存的记忆片断中。

唉,忘记这回事了,连点准备也没有。

尘烟弥漫,兵戈交错。这一次,她以昭雅的视角看到一片硝烟四起的战场。这类似于古战场的场面很震撼,并没有让方棠很震惊,仿佛这样的场面她已见过许多次。昭雅坐在翼龙的背上,身后是无数执着大斧的鬼兵,她能感到昭雅的血没有温度,昭雅的心跳沉稳如常,以格外冷静的杀意面对着黑压压一片蝠人士兵。

不知是哪一声细微的响动触发了交战,天地昏暗,血腥漫眼。

这将是一场胜负未知、危险重重的恶战。

有凶恶的蝠人偷袭而来时,忽有利剑凌空而出,剖裂了蝠人的大翼,血雾之中,她看到横里冲出拦截蝠人的,是生着鹿角的少年。

这个途涯十四五岁模样,俊美的面容稚气未脱,回头看过来的眼神几分坚定,几分痛苦。

她听到昭雅喃喃念了一声:“途涯?不是跟你说过可以不用参战吗?”

少年看着她说:“我是你的骑士,我会用生命抵挡一切你身边的危险,不管他是谁。”

方棠感到了昭雅一向平静的心口的怦然跳动。

*

从第四暗鳞记忆片断的冲击中苏醒过来,发觉自己仍睡在巢中,薄软的大翼将她整个人覆盖住。身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翼龙的脑袋搁在她身边,正在睡着。光线昏暗,天已经黑了。

她反手摸了摸自己的背部,已经有四片暗鳞生在那里。她的动作惊醒了翼龙,它抬起头来,用弯喙轻轻触了触她,发出温柔的低鸣。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一更。

☆、假昭雅

方棠看着翼龙, 愣了一阵, 忽而懊恼地说:“哎,一不小心就把暗鳞收回来了。你现在没有人形, 不能说话了。我还有想问的事呢。”

绿毛露出惊慌的神气,向旁边躲了一下,庞大的身躯贴着巢底趴下, 趴成告罪的姿态。

方棠看着它战战兢兢的模样,说:“不过, 不用你来说,那些事我也能猜出个大概了。你弄清了利用鸟兽的办法,利用它们在各处探听消息。同时你也弄清楚了你得到的另外三片暗鳞的作用。

你对冷血族人中的弱者怀有深切同情, 所以,一片塞进乌鸦肚子里,送给了矿坑中的小孩有追, 并一直没有撤回分进乌鸦身中的意识, 让它陪伴了有追十年之久,是吗?”

绿毛的大脑袋点了一下。

她看着它, 又问:“这么说,把元维人变成活尸的, 也是你喽。”

它的头一下子昂起来, 竟是满脸的骄傲, 眼巴巴看着她,似是求夸奖。显然,是它干的。而且自以为干得很棒。

然而她的脸色冷沉沉的, 盯得它一阵惊颤,慢慢趴了回去,脑袋紧紧贴着巢底的枯枝,恨不能钻进去。可是眼中透露了迷惑:元维人,不就是该杀吗?

她问:“这么干,是为了保护有追,还是因为对元维人的痛恨?”

绿毛低鸣了一声,虽然不是人语,但她听懂了。

二者都有啊。想来做为冷血族的座骑,它的感情就是昭雅的延伸。对冷血人后代有追的保护、对战争中敌对方元维人的仇视,其实都是来自昭雅。她方棠,虽然感觉那手段太狠辣,可是也没有立场指责它。

沉默一阵,说:“战争已经过去了,冷血族和元维人签了和平约定,以后,除非迫不得已,对元维人也不要滥下杀手了。”

绿毛喉咙咕噜一声,答应了。

“角里也是这样吗?出于对他的同情,送了他能与人灵魂置换的第三暗鳞,还物色到可以用来打图符的钉板蛇,利用你以分神控制兽类的能力,每天控制钉板蛇帮他找换魂目标?”

“呜噜。”绿毛答应着了。

“你倒是热心又周到啊。”她叹口气,“把第二暗鳞送给鬼眼婆婆,也是你跟角里联手完成的吧?”

“呜噜。”听得她口气缓和,绿毛知道这些事做得符合她的心意,渐渐得意起来。

她的语气突然严厉:“那么,为什么杀角里?!”

吓得它一抖。然后嘴里乱七八糟地鸣叫着,翅膀乱拍,仿佛在急急地分辩着什么。奇怪的是,听着它的鸣叫,再加上观察它的表情,她居然基本弄懂了它的意思。

不是它想杀角里,而是角里求死。角里失去第三暗鳞,再也不能借别人的身体逃避他病痛的原身了,生不如死。在方棠带着镶嵌着第三暗鳞的镣铐离开后,绝望的角里向藏在汤池石缝里观望的钉板蛇发出乞求,求它们杀死他,并把他的身体啃食干净——角里害怕去往另一个世界时,这具累赘的躯壳再拖累他,希望它彻底消失。

绿毛身在遥远的飞龙谷,透过蛇听到了角里的乞求。它成全了角里。

方棠读懂了绿毛想表达的。角里的死法太过残忍——绿毛是头龙,它本性嗜血残暴,其温驯只是因为被昭雅驯服。他理解不了以蛇杀人、以及把元维人变活尸的手法的残忍,从它的角度看来,不过是完美地帮角里完成心愿、简单粗暴地达到目的。

即使指责它,它大概也无法真心反省问题出在哪里。要求一头龙完全以人性的方式做事,是苛求了。实际上它帮助有追、鬼眼婆婆、角里,已经比很多人具备人性了。

可是方棠脸色却依然绷着:“即便如此,绿毛,你也是有私心的吧?你也担心角里活着,说出你的存在吧?”

刻意隐瞒的环节被戳穿,绿毛整个龙缩起,哆嗦成一团。

她叹口气:“是因为,你以为我是危险的人吗?”

绿毛小小地叫了一声,算是回答。

方棠心中越发难过。角里的死,终究还是有她的原因啊。这个绿毛,从在红宝石矿坑开始,就透过乌鸦的眼睛看到了途涯和她在一起。

绿毛是认识途涯的,却认不出已经变了面相的“昭雅”。在它心目中昭雅已经死了。它认为途涯背叛了主人,跟陌生女子一起搜罗主人遗失的暗鳞。还毁了它给有追构建的小世界。愤怒的龙决定把这两个人杀死。

以兽类的战斗力杀死这两个身手不错的人很难,于是它把这个任务交给了角里。

之后相继有了旅店老板儿子度牙、卫兵参末、蝠人幕妥对他们的攻击。

“原来是这样啊。”方棠说。

绿毛暗红的眼睛眨了一下,居然流下眼泪,哭了。呜呜咽咽地低鸣,腔调里是深深懊悔。它痛恨自己没有第一时间认出主人,反而对主人屡下杀手。直到分神到那只陶筒里的小蛇身上,听了三个人的对话,才知道原来这个冷血少女就是主人昭雅。

难以置信的它分神无数,借着乌鸦们的眼睛观察着她,还是不能确定。直到它从飞龙谷赶到悬星城,亲自嗅到她身上刻骨铭心的气息,这才知道自己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

方棠从它痛苦的呜咽声中听出了它乞求死罪的意愿。

自从这家伙变回龙身,就不能说人话了,但是她与它的沟通基本上也没障碍。她是懂龙语了吗?会读心术吗?她细细思考一下,摇了摇头。之所以能听懂它的鸣叫、看懂它的微妙表情变化,是出于熟悉。

仿佛她已经与它相处多年,熟悉到心灵相通的地步。为什么会这样?难道又是……昭雅的记忆残留吗?

她伸出手,抚上它头顶的绿羽,轻声说:“这不是你的错。”

怎么能怪它认错呢?她……本来就是假昭雅啊。它所熟悉的“气息”,其实只是这具昭雅的身体的气息而已啊。这单纯的龙,哪里会知道主人身体里住了假的灵魂?还是别告诉它的好,否则一定会翻脸的……

绿毛却在这一句原谅的话、一个饶恕的手势之后,瞬间开心起来,瞳孔变成又大又圆润,整个龙朝她扑过来,大脑袋蹭得她人仰马翻,七荤八素。

唉,没了第四暗鳞的加持,这家伙智商也随之下降,头脑简单得多了。

至于为什么第四暗鳞不需要在要控制的鸟兽身上打上图符就能使用,大概是因为绿毛本身是兽,加强了它的力量吧。暗鳞真是神秘又可怕的东西。

“好了好了,停停停……”好费劲才让激动的龙平静了一些,问它:“既然你在悬星城就认出了我,那你为什么要把我逮到这飞龙谷啊?途涯还在那里呢,赶紧送我回去吧。”

绿毛的瞳孔攸地缩成竖线,尖锐地叫了一声,透着警告的意味。

她狐疑地看着它:“什么?当时有危险?……什么危险?……假的我?……假的昭雅?!”

一步步把龙想表达的意思读懂,她惊讶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绿毛看到一个假昭雅,并且不是第一次看到。很久以来它一直在追踪这个假昭雅,昨天晚上,那个家伙恰巧也出现在悬星城。它感觉到主人的安全受到威胁,就干脆带她离开是非之地。

方棠记起昨天利用第二暗鳞的预知力窥探幕妥的未来一天,也看到了那个“昭雅”。

她当时感觉混乱又失落,以为一切都搞错了,觉得那才是真正的昭雅。

可是现在……她问绿毛:“你怎么知道她是假的?”

绿毛叫了一声,腔调笃定。表达的意思很明确:我绝不会认错主人。

旋即大概又记起自己没认出面前这个主人,心虚地低下头。

方棠却觉得莫名的毛骨悚然。不知为什么,她下意识地认为绿毛的判断是对的。它认为是假的,那就一定是假的。这是与幕妥狭路相逢的“昭雅”是假的,是否会是很危险的角色,途涯和幕妥会不会有危险?

她站起来说:“我们得赶紧回去看看。”麻利攀到了绿毛的背上。动作无比熟练。

翼龙的速度相当惊人,而方棠也没有因为高空和疾速吓得从龙背上掉下去。这乘龙的本事她当然还是归结于肢体的记忆啦~

召唤师的座骑非常招摇,幸好还是晚上,否则难免会被人看到认出来。她让绿毛落在旅店的房顶,自己跑进去,洞窟里却没有途涯和幕妥的身影。

度牙听到动静跑出来,看到她,惊讶地说:“姐姐你去哪里了?怎么才回来?见到鹿人了吗?”

“没有,他去哪里了?”

“去找你了呀。昨天晚上他和蝙蝠人从外面回来,找不见你,疯了一样跑到街上大喊大叫的,蝙蝠人就去追他,两个人就再没回来了。”

疯了一样大喊大叫的?方棠记起了在幕妥的未来视角里窥到的画面:幕妥狂奔在街道上,拉住途涯。途涯张惶张望着,嘴巴一张一合,喊的是“昭雅”。

他不是在找另一个昭雅。

他是在找她。

☆、古墟

方棠呆了一阵, 转身走出去, 呼哨一声。绿毛应声滑翔而来,未落地她就跃到了它的背上, 转瞬腾空而起。一人一龙,完美的配合。

方棠伏在龙背上,说:“绿毛, 带我去可能找到假昭雅的地方。”

绿毛鸣叫一声,离开悬星城, 朝着戈壁更荒凉的腹地飞去。

天色蒙蒙亮的时候,远远的,她看到了一片似真似幻的雪城。雪城?怎么可能?虽然戈壁的夜晚寒冷, 但毕竟不是长冬了,冷不到下雪的地步。

本是长空无云,朝阳正在渐渐升起, 可是这座雪城的上空凭空簇了一团聚而不散的乌云, 云下纷纷扬扬地落着雪。雪层覆盖之下,可以看到一些气度雄伟、却残缺不全的建筑, 寂然肃穆的气氛就像个远古的无人废城。

身处高空的她可以看到四周都是无尽荒漠,这片雪城像一个雪景水晶球突兀地出现。难道是传说中的海市蜃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