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明琛在重庆待了一星期便启程回乐山了,走之前的那一晚她又溜出来去北公馆借住。

半夜被渴醒,她下楼去倒水喝,路过书房却发现书房的灯还亮着。

轻轻推门进去,蒋固北正伏案写东西,她走近了看。蒋固北察觉到有人,回过头来:“是你,怎么醒了?”

景明琛问他:“大半夜不睡觉,你在干什么呢?”

蒋固北惨淡地一笑:“没什么,在写信。”

景明琛拿过信纸,看见上面的内容,喉头顿时一哽。

“母亲大人在上,我在伦敦一切都好,前段时间和同学一起去郊游……”

他在冒充蒋阡陌给小妈写家书。

在家书里,蒋阡陌还好好活着,在异国他乡,有一群好同学,沐浴着康桥的微风。

他原本是可以有这样的人生的。

蒋固北把笔往桌子上一丢:“说来也怪,从小受母亲的影响,我恨毒了父亲这边的人,包括那个素未谋面的弟弟,在我母亲的教导里,这个弟弟是我最大的仇人,是我成为蒋家家主最应该铲除的障碍。但在灵堂里第一次见他,我就觉得他很亲切,我一点也不讨厌他。后来父亲去世,所有人都说是我步步为营逼死父亲,小妈更是恨不得把我碎尸万段。只有阡陌,他背着他母亲跑到巴公房子找我,见面就喊我哥哥,说他知道父亲的死和我无关,父亲沉疴多年,不过是实在熬不住了罢了。他说他打听到了我和蒋家的纠葛,觉得他对不住我们母子三个。”

“我心里虽然很乐意亲近他,但起初还是装出一副凶巴巴的样子不理他,他倒也不气馁,天天都往我那里跑,一直到我肯回应他那句哥哥。”

景明琛抱住他的手臂:“从小我和二姐关系最好。大姐受妈妈教导,是个标准的大家闺秀,说是姐姐,我觉得她更像妈妈,不像个同辈人。二姐比我大六岁,却好像只比我大一岁似的,爱玩爱闹,虽然嘴上老是喊我三傻,但一点也不嫌弃我傻。在武汉的家里,我和二姐的卧室挨着,她和我一起背着妈妈偷偷挖了个墙洞,晚上我们悄悄传纸条聊天,像做特务似的,没想到她竟然真的是个特工。”

蒋固北无言地抱着她,他亲了亲她的头发,半天,说:“下个月,我亲自去乐山接你和从文来拜祭二姐。”

三月里,蒋固北果然亲自来了趟乐山,接景明琛和从文去了重庆。

从文这是第二次来重庆,上次来还是从宜昌过来的时候,时间都耗在了医院,这次到重庆就仿佛初来乍到,看什么都觉得新鲜,看到什么都想买。景明琛跟在他身后跑,路过卖报的,只听见报童喊:“特大花边,特大花边,政府某官员欲纳某女明星为妾,背后是否有不为人知的利益交换?”

景明琛停下脚步,买了张报纸,忙打开花边新闻那一页浏览。

新闻说的是某政府官员与某女明星交往密切,近日更传出纳妾传闻,某女明星原本有丈夫,两年前离婚后相传去了滇缅公路附近做生意,现在该官员要与女明星结婚,不禁令人怀疑当年离婚事件的真相……虽然用的是化名,但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这是在影射许先生、傅秋荻和姜韬。

正好蒋固北赶上来,景明琛问他:“这是你干的?”

蒋固北拿过报纸粗粗浏览一番,蹙着眉头:“不是我。”

竟然不是他,那会是谁?

怀着疑惑三个人来到墓园。

林羡鱼把景明嬛安葬在了墓园的角落里,墓碑上没有照片,也没有她的名字,只简单地刻着三个字:蝴蝶兰。

这是她作为特工的代号。

望着那三个字,景明琛的眼泪又“唰”地流了下来。

她知道二姐为什么要用这三个字做代号。二姐最爱元杂剧《拜月亭》,《拜月亭》里女主角名叫王瑞兰。

拜月亭,梁亭月,王瑞兰,蝴蝶兰。

她擦一把眼泪,对从文说:“从文,跪下磕个头,喊一句妈。这里面是你的认养人,你应该喊她一句妈。”

从文没有像五年前在武汉时那样抗拒,他乖巧地跪下来,对着墓碑喊了一声“妈”。

蒋固北蹲下来,看了看墓碑前摆放的鲜花:“这花上露水还没干,我们来之前有人刚刚祭拜过二姐。”

还能是谁呢,除了林羡鱼,除了他,谁还知道这里埋葬的是景明嬛?

景明琛觉得看不透他,他是中统特务,姐姐生前表面供职于军统实际上是中共特工,无论姐姐是哪种身份,按理说都是他的死敌,姐姐提起他时也是颇为嫌恶,但生死关头却又能托付他。林羡鱼呢,他不仅完成了姐姐的托付,还会为死去的姐姐在母亲那里继续以男朋友的身份打掩护,还会在清晨送一束花到她的墓前。

想起他那句“我们既是敌人,也是知音”,景明琛不觉迷惘。

这次来重庆是为拜祭二姐,因此是瞒着家里的,景明琛便和从文住在北公馆里。

第三天,景明琛发现,街头小报上关于许先生和傅秋荻的花边新闻又多了起来,十份报纸里可以找到五份以上刊载着这个。

晚上,傅秋荻来找蒋固北道谢:“固北,多谢你想到打舆论战,今天下午许先生托人来跟我说,军统果然在我身上大做文章,找报纸刊登花边新闻攻击他。我们结婚的事情暂时告一段落,等过段时间余波散尽再说。”

蒋固北正色道:“真的不是我做的,我也曾经想过这样做,但始终忌惮中统情报部门的淫威,怕会被顺藤摸瓜找出源头。”

傅秋荻迷茫了:“难道真的是军统干的?”

蒋固北思索了半天,问傅秋荻:“许先生向你求婚这件事,除了我,你曾经还告诉过谁?”

傅秋荻皱着眉头:“许先生那天是亲自来的,那天我家里张妈有事请假,只有我一个人。事后我只告诉了你、景小姐……还有林羡鱼。”

蒋固北大吃一惊:“你怎么会认识他?”

傅秋荻颇有些忐忑:“他是许先生的机要秘书,我第一次见他是在剧院里,许先生约了我看戏却又临时有事,托他来捎信,后来因为许先生,我们的交往便频繁起来。去年我父亲去世,我想回上海奔丧,你那时恰巧不在重庆,我怕一个人回上海会遇到危险,便请许先生帮忙,许先生派了林羡鱼陪我去上海。在上海我果然遇到当年拒绝过的泼皮无赖,他们已经做了汉奸,听说我回到上海便来我家找茬,多亏林羡鱼用许先生震慑住了他们,又肯受胯下之辱,我们才安全脱身。从那之后我就把他当朋友看。”

蒋固北眉头拧成“川”字:“难道,这件事情竟与他有关?”

离开重庆前,景明琛去找林羡鱼道谢,林羡鱼倒是很淡然:“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为二小姐做的,远不及三小姐对我的大恩大德。”

他嘴里说是为报自己的救命之恩,果真如此吗?景明琛东拉西扯旁敲侧击,最后终于问到正题:“林先生,听说最近许先生的日子很不好过,报纸上那些流言蜚语搞得他焦头烂额的,你是他的机要秘书,到底是谁在散播这些流言,有头绪吗?”

林羡鱼没有正面回答,他泼掉一杯残茶,眼睛望着远处,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地说:“要打垮许先生,哪里是一点流言蜚语就能做到的。”

与此同时,安溪。

安溪是一个距离重庆千里之遥的小村庄,却因长江支流从此流过,设了码头,常有船从此处经过,倒也不显寂静冷清。

这是个大早晨,晨露未散,江面还有一层茫茫白雾。白雾里一艘船渐渐靠近码头,刚一泊岸,只见两旁草丛里突然蹿出来一些人,恶虎一样地跳上船去,转瞬间,船舱里便响起枪声和叫骂声来。

十天后,蒋固北在给景明琛的信里写道:

世事难料,谁想许先生竟在升迁的关键时期犯下这样大的事情。军统在安溪阻截下一艘许先生的私船,船上所装载的,竟是从沦陷区运来的百万数额的法币。军统查验之下,发现这批法币乃是伪钞,许先生现被冠以勾结沦陷区日本人贩运伪钞意图扰乱国统区金融秩序的嫌疑,停职等待调查结果,对傅秋荻的威逼,自然也就暂时告一段落。

景明琛自然不好奇这样的机密事件蒋固北是如何得知的,他是个生意人,自然有自己的神通。她所惊奇的,是信结尾的一句话:双木日前已调职军统。

双木,说的当然就是林羡鱼。

接下来的半年时间,景明琛虽然人在乐山,却心系重庆,想到许先生的事情,她总觉得提心吊胆的。

按理说,许先生遇上这样大的事情,倘若真的就此落马甚至人头落地,那实在是再好不过,且不说傅秋荻那边可以脱身,只说蒋固北这边,金先生依仗的无非是许先生的势力,许先生一倒台,金先生自然也变成狼狈猢狲,对蒋固北就再无威胁可言。

但她就是觉得不安心。

她想,倘若,许先生能够脱身呢?政治上的事情谁都说不准。从离开重庆那日林羡鱼的表现和蒋固北的书信里,已经可以明确推断出,这次伪钞事件多半是林羡鱼向军统告的密,他是许先生的机要秘书,完全有这个能力。事发后他就立刻转投了军统,或许是早就想好了这一步,或许是寻求庇护,倘若是后者那便大有麻烦,说明在林羡鱼的判断里,许先生还大有翻身之机,如果真是这样,他又是从何处得出的这个结论?

担忧了半年,事情终于尘埃落定。

半年后,蒋固北的一封信里写道:许先生小惩大诫官复原职,双木知会我要小心行事。

景明琛心里“咯噔”一响,她的担忧成真了。

许先生死里逃生还官复原职,必然会想尽办法反杀敌手,不必说,林羡鱼自然是他头一个报复的对象。林羡鱼知会蒋固北小心,也就是说,蒋固北也被列入了黑名单。

这件事情原与蒋固北无关,不用想都知道是谁怂恿的许先生。

白日里,遥望大佛时,景明琛不住在心中许愿,求大佛保佑蒋固北。

然而她没有想到,最先出事的,竟不是蒋固北,也不是林羡鱼,而是她。

九月的一天,她正在教室里给孩子们上课,突然教室门被人粗暴地推开,几个拿枪的人冲了进来。

孩子们被吓得“哇哇”乱叫,景明琛强装镇定地安抚孩子们:“大家不要怕。”

她转过头问来人:“你们是谁?来这里想干什么?”

打头的人目光在她身上打量两圈,问:“我们奉命来找保育院院长景明琛。”

景明琛的心一紧:“我就是景明琛,有何贵干?”

那人冷笑,做一个手势,手下人便紧逼过来抓住了景明琛:“到了地方,你自然知道。”

景明琛拼命挣扎着想要摆脱钳制,一个人不耐烦地在她后颈上一敲,景明琛只觉猛地一阵剧痛,便失去了知觉。

再醒来时,她是被灰尘呛醒的。

睁开眼睛,眼前灰蒙蒙的一片,只有一处昏黄的光源。她晃晃脑袋,视线终于变得清晰,她看清楚自己是置身于一间小小的简陋的房间里,那处光源是安在门口的灯。挨墙角放着一排吓煞人的刑具,她被绑在椅子上,旁边放着一个铁皮水桶和一个燃烧着的炉子,一副烙铁就在火焰里,已经被烧得通红。

景明琛只觉得毛骨悚然。

这是刑房!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面容姣好的年轻女人走了进来,坐在她的对面跷起二郎腿,上下打量了她几圈,才开口道:“你就是景明嬛的妹妹?看上去不像啊。”

景明琛忍不住往后靠了靠:“你是中统的人?”

这女人提起二姐时语气里不乏恨意,如果是二姐生前的同事,大约不至于此,最大可能便是与她常有摩擦的中统。

那女人伸手捏住她的下巴:“人倒是不蠢,可惜,小妹妹,卿本佳人,奈何做贼啊。”

景明琛躲避着她的手:“你们抓我来干什么?我一没有叛国二没有通共,你们凭什么抓我?”

女人眉毛一挑:“是吗?有没有通共,可不由你说了算。”

原来他们想给自己安的罪名是通共!

女人正色道:“现在我问你答,我劝你最好乖乖招供,也免得受皮肉之苦。”

她打开手里的文件夹,取下别在胸前口袋上的派克钢笔:“一九三九年在乐山保育院任职院长的曹清芳,你还记得吗?”

景明琛越发警觉起来。

他们竟然提到曹院长,可见花大力气做了功课。

她反问:“她是院长我是老师,我说我们不认得,你相信吗?”

对方点点头:“曹清芳任职不满一年就因暴露共党身份而被调查统计局收押,这件事情你知道吗?”

景明琛故意表现得很惊讶:“什么?她不是紧急调任了吗?还留下一封信给我们。”

对方抬起头:“这么说来,你是不知道这件事情喽?可是乐山保育院继任的陈院长反映说,曹清芳在乐山保育院任职时和你关系非常好,她没有向你灌输什么赤化思想吗……或者说,你们本就是一道的?”

景明琛冷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陈院长因为贪污政府拨款被孩子们赶走,对乐山保育院对我一直怀恨在心,有私人恩怨的人说的证词也可信吗,焉知她不是为了报复才故意栽赃陷害?我与曹小姐是同事,委员长与共党不少人在黄埔军校时都是同事,难道委员长也有通共嫌疑吗?”

对方气得发抖,上前“啪”地打了景明琛一耳光:“你尽管嘴硬,你姐姐坐在这里时嘴巴比你还硬!”

原来这就是当初姐姐受尽酷刑的地方,景明琛浑身一颤。

见景明琛面露惧色,对方满意地一笑:“好,我们不说曹清芳,说别人,说你二姐。一年前你姐姐景明嬛暴露了自己的共党身份,被带到这里接受调查,有参与审讯的同事说,曾经见到景明嬛与林羡鱼私语,叫林羡鱼带一句话给你。这句话是什么,是不是共党的什么联络暗号?你们姐妹俩是不是同为共党,她是不是就是你的上线?”

这女人一张浓妆艳抹的脸逼近了景明琛,像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随时等待嗜血。景明琛望着她,想到姐姐曾在这人手里吃尽苦头,不由得心生恨意,她说:“那句话是什么,我可以告诉你,你把耳朵凑过来。”

女人迫不及待地把耳朵凑近了景明琛,景明琛小声说:“那句话是,中统的女特务,都好丑。”

女人勃然大怒,一个耳光将景明琛打翻在地上,又快步走到墙边,拿起鞭子恶狠狠地抽了景明琛几鞭,这才出了一口恶气:“来人,把这小贱人关到之前景明嬛的牢房里去!”

景明琛被人揪着头发,跌跌撞撞地穿过走廊,扔进一间铁门小屋里。

身上被鞭子抽过的地方火辣辣地疼,她挣扎着抬起头,这间房的墙壁高处有一个小小的窗口,光线从那里透进来,由于光线太微弱,让人分不清是早晨还是下午。

小屋内没有床,地上铺着些稻草,景明琛只好在稻草上坐下来。

突然间,她发现稻草下好像有些什么,扒开稻草,景明琛一怔,眼泪随即滚滚而下。

“梁亭月”“梁亭月”“梁亭月”。

是好多个用血写成的“梁亭月”,歪歪扭扭笔画虚浮,是二姐死前的绝笔。想必当时她就是趴在这冰冷的地上,就着那一点熹微的光线,用手指反复地写下这个名字。

为什么,为什么要在地上写这个名字?

当天晚上,没有人来理她,也没有人送饭给她,一碗冷水一个冷馒头也没有。

直到第二天晚上,又有人来提她去审讯室。

审问她的还是那个女人,景明琛听到别人喊她岑小姐。这位岑小姐在她面前坐下来,笑着问:“景小姐昨天睡得怎么样,你二姐有没有来跟你相会啊?”

景明琛恨不得抓烂她的脸。

看到景明琛动怒,岑小姐得意地一笑:“现在审讯正式开始,我问你答。蒋固北这个人你知道吗,和你是什么关系?”

景明琛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

昨天的审讯让她以为他们就是冲着她来的,她以为至少蒋固北是安全的,没有想到他们的最终目的还是蒋固北!

景明琛回答她:“没有关系。”

岑小姐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没有关系他一年跑三次乐山,没有关系你跑到云南去找他?”

景明琛对答如流:“他去乐山是因为蒋氏在乐山有生意,我去云南是为了帮他的姐姐顾南荞。不信你可以去查,蒋氏在乐山投资营造业,房子还在建造中,他作为蒋氏老板去乐山看生意,有什么不正常?我和顾南荞在武汉时就认识,陆军医院的人可以作证。”

岑小姐把本子一摔:“看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她示意助手递过鞭子:“这鞭子的滋味你昨天也尝过了,不好受吧?景小姐出身名门,从小娇生惯养,何必受这皮肉之苦,只要你乖乖招供,承认蒋固北通共,你不过是个小角色,我包你没事。”

原来他们的目的在这里!

现如今,有什么罪名比通共更能置人于死地?

景明琛咬着牙笑了:“很可惜,我家有家训,不许人说谎话。”

岑小姐扬起鞭子,狠狠地抽了下来。

这位岑小姐想必过去在景明嬛手里吃够了苦头,恨毒了她,这次逮住机会把恶气出在她的妹妹景明琛身上。等岑小姐终于停手的时候,整个审讯室里都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气。

景明琛趴在地上,浑身又冷又疼,她手指抠着地板,地板的石头缝里隐约可见干涸发黑的血迹,这里面也有二姐的血吧……二姐。

她又被扔回了牢房里。

半夜她发起了烧,又冷又热又痛,整个人烧得迷迷糊糊的,她蜷缩在墙角,嘴里忍不住轻轻念叨蒋固北的名字。她明白了,明白为什么姐姐要写梁亭月的名字了,在这种时刻,唯有心上人才能给人力量。

第二天晚上,她再次被提审。

岑小姐仍旧没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于是又是一轮审讯用刑。

接下来两天也如此。

被抓来的第五天,岑小姐终于换了花样,不再用鞭子,她教人把景明琛的脑袋按进水里,直到她快窒息才放她出来呼吸,又拿烧红的烙铁恐吓她:“景小姐,这么可爱的一张脸,烙铁烙上去,可就全毁啦。”

见景明琛依旧无动于衷,她失去耐心拔出手枪抵着她的脑门:“你到底招还是不招!”

景明琛终于有所动容:“好,我招。”

岑小姐满意地一笑:“早这样配合,就不用吃苦头了。”

她坐下来,开始讯问。

“姓名。”

“景明琛。”

“身份。”

“乐山保育院老师。”

“和蒋固北是什么关系。”

“……”

审讯的人没有在意,继续问下去:“你和他是怎么认识的?”

怎么认识的?

景明琛睁大眼睛望着门口那一盏小灯,许久,她才轻蔑地一笑,脑袋一歪,昏死过去。

岑小姐忙捏着她的下巴查看,确认她只是昏了过去。她招手叫手下过来耳语一番,手下忙跑出去,过了许久才跑回来在她耳边说了一番话。岑小姐听罢点点头,快步走到刑具架上取下一把刀走回到景明琛身边。

她举起刀看着景明琛,刀锋散发出慑人寒光,寒光一闪,手起刀落。

重庆,北公馆。

天刚黑下来,北公馆便来了一位不速之客,蒋固北看着他,满面寒霜:“金先生今天怎么有空光临寒舍?”

金先生一脸假笑,故作惊讶:“我是听说今天贵府有人过生日才特地登门拜访,没想到贵府冷冷清清,不像是有什么喜事的样子呀。”

蒋固北暗暗攥紧了拳头。

今天是景明琛的生日,他原本早就和景明琛约好在她生日这天去乐山看她,谁知道几天前却接到乐山保育院的电话,说景明琛被一伙人从课堂上带走了。这些天他发疯似的用尽人脉打探景明琛的下落却始终无果,连林羡鱼也无法笃定到底是谁出手,只是猜测多半是中统所为。

今天金先生登门挑衅,看来确实是中统无疑。

金先生叹一口气:“看来我这趟是白来了,不过既然来了,礼物就还是留下吧。”

他把怀里抱着的盒子往桌子上一放:“这份礼物可是我精心挑选的,蒋先生不要嫌寒酸哪。”

蒋固北尽量装得不动声色:“多谢金先生厚谊,蒋某还有事,就不留金先生吃饭了,阿大,送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