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说完,高立涵果然说:“在见你之前,我已经知道了。”

贺佳言笑了笑:“那有什么东西,你是见了我才知道的?”

高立涵从容地说:“你血气不足。”

“哦?”贺佳言问,“你怎么知道?”

高立涵垂目:“你的指甲上可没几个白月牙。”

顺着他的视线,贺佳言开始仔细地端详自己的手指,他所说的确实不假。她看完左手又看右手:“高医生真的很专业。”

“你不嫌弃我有职业病就好。”高立涵顿了顿,又说,“你的体质很一般,平时应该多锻炼身体,尽量从食物里汲取营养,尽量不要依赖保健品。要是工作压力太大,或许太劳累的话,建议换一个职位,赚钱是次要的,身体才是重中之重。”

听了他的话,贺佳言的情绪有些许低落。她的体质其实是在拿掉孩子后才变差的,自那时起,她的抵抗力就开始变差,手脚发凉是常事,感冒和痛经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找上门。调养了很久,她的体质才在近两年好了一点。虽然高立涵只是公式化地对自己说医嘱,但她亦有几分动容。

高立涵以为把她吓着了,连忙安抚她:“这种情况很普遍的,你不用太担心,只要好好注意饮食和作息就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贺佳言不想让自己的消极情绪破坏气氛,她点了点头,接着匆匆忙忙地转移话题:“你是儿科医生,每天跟那么多孩子接触,会不会觉得很腻?”

“这倒不会。”高立涵回答,“他们一般只会跟爸爸妈妈闹别扭,但在医生面前,他们很乖巧的。有些胆子小的女孩子,总是眼巴巴地哀求我不要打针,我有时候也会心软。”

“你心软就真不让孩子打针的吗?”贺佳言很好奇。

高立涵认真地说:“当然不。你可能不知道,就算在诊疗室,我也能听见从注射站传来的哭声。那些孩子放开喉咙喊叫的时候,真的很厉害。”

贺佳言摸着自己的脸颊,很不好意思地说:“我怎么可能不知道,你所说的明明就是小时候的我。”

高立涵笑起来,左颊露出深深的酒窝:“太夸张了,有这么疼吗?”

这顿饭吃得还算愉快,直至晚餐结束,贺佳言还津津有味地挺他说着医院里的小趣事。高立涵这人挺健谈的,跟他说说笑笑的,倒不觉得尴尬。

高立涵执意要送自己回家,贺佳言推搪不了,只好答应。车子停在公寓楼下,她跟他道别,他向她挥了挥手,低声说:“很高兴认识你”。

当天晚上,贺佳言又接到詹慧的电话,詹慧问她:“今晚过得怎么样?”

贺佳言躺在沙发上,很坦白地说:“挺好的,就认识了新朋友的感觉。”

詹慧长长地“哦”了一声,笑意盈盈地说:“有发展的机会吗?”

“我们刚认识,哪有这么快的!”贺佳言说。

她们嘻嘻闹闹地聊了一会儿。今天贺佳言大清早就去学校上课,此时便打起了哈欠,詹慧知道她累了,于是便让她赶紧休息。

贺佳言“诶”了一声,正要切断通话,詹慧又唤了她。她又把手机放到耳边,问:“还有事吗?”

詹慧沉吟了半秒,接着语重心长地说:“陆捷家境好,人也优秀,但他不一定可以成为好丈夫。跟陆捷是没法比的,高立涵算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男人,他相貌不出众,收入不太高,每天在街上都可以遇到几个。跟这种男人在一起有一个好处,那就是你不用仰望他,你们的地位是对等的。两个人在一起,最重要的就是简简单单、轻轻松松地过日子,要是任意一方都有负担,那前面的路就会走得很辛苦。”

第二十八章

第二十八章

詹慧所说的话,贺佳言不是没有考虑过。到了这个年纪,她已经没有多少光阴可以挥霍了,不像以前,就算错爱一场也能拖着时间慢慢疗伤。她时常会怀念多年前那个任性又放肆的自己,只为恋爱而恋爱,根本不在乎合适与否,更不用为将来作打算。如今经历多了,人渐渐成熟,做什么事情也不再随心所欲,反而不如旧时那般活得痛快。

那晚以后,高立涵曾经约过贺佳言见面,而贺佳言两次都以工作繁忙为理由婉拒了。最近她被陆捷搅得心烦意乱的,思绪乱哄哄的,一点也不适合发展新恋情。高立涵不是傻子,大概也明白了她的意思,因此没有再发出第三次的邀请。

周日回家聚餐,贺佳言向詹慧倒交代了一下,表示她和高立涵不太适合。詹慧没有多作劝说,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陶安宜也知道女儿前段日子认识了一个男人,趁着独自贺佳言在厨房里清洗水果时,她便走进去打听。

看见母亲一副八卦的样子,贺佳言哭笑不得:“我们就吃了顿饭,没有其他了。”

陶安宜半信半疑,她追问:“小慧说那男的是个医生。医生不错呀,做这种职业的男人一般挺有责任感的,而且工作又稳定。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贺佳言关掉水龙头,回头认真地说:“我也觉得他挺不错的,但我现在还不想谈。”

“你这孩子!”陶安宜开始着急,她苦口婆心地说,“都多少年了,你还不想谈,你是不是真不要嫁人?”

“嫁嫁嫁,马上就嫁!”贺佳言胡乱搪塞她。

陶安宜将烂掉的几颗葡萄摘下来扔掉,犹豫了片刻,她才问贺佳言:“你是不是还惦记着那个陆捷?”

听见陆捷的名字,贺佳言的手稍稍顿了下。她尽量敛起表情,不让母亲察觉自己的情绪:“您干嘛把事情扯到他身上,我们能不提他吗?”

就算贺佳言掩饰得再好,陶安宜也能看透她内心并不如表面般平静。她压低声量说:“聪聪跟我说漏嘴了,他说你曾经跟一个叔叔到家里吃饭。那人就是陆捷对吧?”

陶安宜对陆捷的印象倒不算差。他们第一次见面就是商讨怎样劝贺佳言打掉孩子,她看得出来,其实陆捷不太舍得那个胚胎,更不忍心让佳言遭这份罪。但为了顾全大局,陆捷还是跟他们站在同一战线。事后不久,陆捷瞒着贺佳言来过家里一趟,他相当诚恳地跟他们两老道歉。他们都没有给陆捷好脸色,而陆捷也不恼,任他们说什么也一味认错。骂着骂着,她反而觉得过火,只好扯着贺元的衣袖示意他适可而止。后来听儿子提起,她才知道当时贺佳言已经跟他分了手,难为他还傻愣愣地跑到家里来受气。

贺佳言无从否认,最后只能避重就轻地说:“我们就聚在一起叙叙旧而已,没什么特别的。”

陶安宜半个字都不相信,她的声音压得更低:“你们爱叙旧爱干什么都好,总之别再出什么状况。你爸我还瞒着呢,要是被他知道你们又厮混在一起,没准会气死他。”

“我跟他已经很久没有联系了。”贺佳言睁着眼睛说瞎话。自从彻底地捅破了那层薄纸后,陆捷的所作所为已经不像初时那般避忌,他隔三两天就会联系她,他一般只拨通电话或发条短信,若她不理不睬,他就会跑到她公司楼下等自己。她拿他没辙,只好抽出点时间应付他。

从上周起,学校那边已经停课备考,半个月后会正式考试。相对于普通研究生,在职研究生的考试难度会小一些,因而贺佳言不太担心考试。她唯一担心的是陆捷那门课,《新媒体营运》本来就是她的短板,自从更换老师后,她还没专心地听过半节课,真是罪过。陆捷倒有远程操控她复习,她不知道效果怎么样,反正考试成绩出来后就有答案了。

“你不要骗我了,你是从我肚子里掉出来的一块肉,我还不清楚你吗?”陶安宜把那串葡萄翻了过去,顺手又把烂掉的摘下来,“马上就要过新年了,你再不找到男朋友,又得被亲戚们取笑了。”

贺佳言很怕就婚事被长辈们叨念,这毕竟是人生大事,干着急只会能自己乱了方寸,更容易坏事。不过自家母亲说得很对,新年走访亲戚时,最烦心的就是被询问配偶和婚期,她每次都被问得哑口无言,十分无奈。越想越是觉得头疼,她捧起水果盘,边走边说:“葡萄洗干净了,快出来吃。”

由于被担心被陶安宜再次说教,下一周的周末贺佳言就窝在自己的公寓里休息。其实不用上课的日子还是很惬意的,周六的上午,她八点来钟就起床做早餐,吃完早餐就坐在小阳台赏赏花草、晒晒太阳。

正当贺佳言舒舒服服地窝在藤椅上看书时,放在客厅里的手机突然嗡嗡地震动起来。那是黎绍驰的来电,接听后,她先听见孩子吱吱喳喳的声音,紧接着边听见一把沉稳的男声:“今天有空吗?”

贺佳言下意识回答:“没有。”

黎绍驰追问:“你上周开始就不用上课,还有事忙?”

贺佳言说:“我复习不行吗?”

黎绍驰语带戏谑地说:“有专人为你辅导,你还复什么习?”

被他的话堵住,贺佳言动了动唇没能说出话来。

黎绍驰不再跟她废话,他直截了当地说:“有空也好,没空也罢。贺助理,请你回公司加班,就现在。”

话毕,黎绍驰便迅速地切断了通话。贺佳言气得笑出声来,她把手机扔到沙发上,接着进了卧室换衣服。

被临时召回公司加班,贺佳言拿不准黎绍驰的任务是否着急,因而她特地搭乘出租车回去。幸好周末交通不繁忙,不到十分钟就抵达办公楼楼下。

刚下了出租车,贺佳言就听见身后传来的两声车鸣。回头看见黎绍驰的汽车,她的脚步一顿,接着向那方走过去。

驾驶室的窗户全部降了下来,贺佳言微微弯着腰,奇怪地问:“不是加班吗?”

黎绍驰还没回答,黎煜那身影突然从后座里蹿了出来,那颗小脑袋搁在座椅的枕包上,怪声怪气地叫她:“佳言阿姨!”

“上车吧。”黎绍驰说。

虽然满心疑惑,但贺佳言还是听话地上了车。她让黎煜坐好,一边替他系安全带,一边问:“你们要去哪里?”

黎煜抢先回答:“我们要去海洋馆!”

贺佳言还是弄不清楚状况,此际正一脸困惑:“总监?”

“我去茶山采风。海洋馆就在附近,黎煜闹了很久我也没空带他去,这回就顺便带他去一趟。”黎绍驰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而你的任务就是公费旅游。”

贺佳言毫不留情地揭穿他:“你明明是公费私用,我还业余替你当保姆。”

话虽这样说,但贺佳言还是挺乐意帮他看顾黎煜的。她总觉得妈妈不在身边的孩子特别惹人怜爱,就算父爱再充裕,也始终弥补不了这份缺陷。况且,黎绍驰的工作非常繁忙,根本不能好好地陪伴儿子。

黎煜看起来非常兴奋,一路上都手舞足蹈的,嘴巴还动个不停。他总问古灵精怪的问题,什么海豚会不会冬眠、海龟没有腮为什么能在水里呼吸之类的。贺佳言被他问得哑口无言,有点后悔平时没有多看看《十万个为什么》。

从棠海市市区到茶山需要花费两个多小时,而海洋馆需多走数十公里的路程。贺佳言原以为黎绍驰会先把他们载到海洋馆再折返,不料他却沿着路旁直接转入茶山风景区。汽车往前行驶了一小段路程,她已经看见不远处的盘山公路,她正想问明情况,黎绍驰突然把车子停靠在景区的临时停车场。

不等黎绍驰发话,黎煜就自顾自地解开了安全带。黎绍驰回头对他说:“煜煜,一定要听话知道吗?”

“知道!”黎煜用手撑着座椅,伸长脖子亲了黎绍驰几口。

黎煜率先下了车,贺佳言想把他叫停,奈何那孩子像脱缰的小马,拽着背囊就头也不回地跑掉。正要下车,她看见黎煜猛地撞到了一个游客身上,那位游客似乎没有生气,他动作亲昵地摸了摸黎煜的脑袋,接着把黎煜抱了起来。待那游客稍稍把侧脸转过来,她情不自禁地抽了口气:“总监,我究竟在什么时候得罪过您?”

黎绍驰抹掉脸上的水口,一本正经地回答:“煜煜太调皮了,我是担心你一个人照顾不来。”

贺佳言总有种被摆了一道的感觉,手僵在门把上,她迟迟也没有把车门打开。

看见她一动不动地坐在后座,黎绍驰提醒她:“去吧,他们在等你。”

下车以后,贺佳言大力地甩上车门。她临走时还横了黎绍驰一眼,尽管隔着车窗,但她知道他肯定看得见。黎绍驰只是弯了下嘴角,继而轻摁车喇叭,似乎不远处那一大一小告别。看见他们挥手回应,黎绍驰才启动汽车,尘绝而去。

第二十九章

第二十九章

今天的天气很好,冬日的阳光把大地照拂得暖意洋洋。贺佳言站在原地,看着陆捷抱着黎煜走过来,她的额角微乎其微地抽了一下。

“你怎么这副表情?有沙子吹进眼睛?”陆捷问她

抱黎煜的时候,陆捷是用右手使力的,看来他手臂的刀伤已经痊愈。贺佳言收回视线,没有作声。

黎煜急着要去海洋馆,窝在陆捷身上乱扭,满脸不耐烦地催促他们出发。

陆捷皱起眉头,不冷不淡地瞥了黎煜一眼。黎煜立即安静下来,转头看向贺佳言。贺佳言这才开口:“走吧。”

从茶山到海洋馆还需花费大半个小时的路程,抵达那会儿已经到了午餐时间。

他们在海洋馆的主题餐厅吃饭,主题餐厅的菜谱设计得很有童趣,菜谱以蔚蓝色为主调,上面还绘画着各式各样q版海洋生物。黎煜把它当成连环画那样翻着,丝毫没有在意里面的菜式。

服务员见状,便直接向他们介绍:“要不尝尝我们的亲子套餐?这个套餐的分量足够一家三口吃的,还额外赠送限量版玩具。”

听见“一家三口”,贺佳言忍不住看了眼那个脸上堆满笑容的服务员,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陆捷已经发话:“那就亲子套餐。”

黎煜知道有玩具就高兴,陆捷问他还想吃什么,他乐呵呵地摇头。

陆捷将视线挪到贺佳言身上:“你呢?”

贺佳言合上菜谱:“就这样吧,不够再下单,吃不完很浪费。”

这个套餐的分量确实很足,食量很大的黎煜也吃得抱着圆滚滚地肚子说很饱。

他们歇了一会儿才开始在海洋馆游玩。距离主题餐厅最近的是海底观光隧道,看见五颜六色的观赏鱼,黎煜踮着脚触摸那层玻璃。一条石头鱼凑到玻璃壁,他尖叫起来,好像真被鱼儿咬到指头似的。贺佳言和陆捷肩并肩地走着,不远不近地在跟黎煜身后。

逗完石头鱼,黎煜跑回来,艰难地从背包里拨出一台单反,对陆捷说:“陆叔叔,要帮我拍照。”

陆捷答应下来,他一边测光,一边问贺佳言:“不跟煜煜合影?”

“不了。”贺佳言拒绝。黎煜特别喜欢黏在陆捷身边,做什么事都喜欢让陆捷,就算陆捷不苟言笑,他也不害怕。她看着笑得一脸灿烂的黎煜,低声问陆捷:“你跟黎煜一早就认识了吧?”

“比你早一点。”替黎煜拍完照,陆捷才说,“黎绍驰曾经带着儿子到英国参加过交流会,那晚撞见了,于是就跟他们吃了顿饭,之后我们就没有见过面了。”

贺佳言有几分惊讶问:“他这样也能记得你?”

“我也以为那孩子早就把我忘了,没想到他跟我多待了一阵子,就把我认出来。”陆捷又替黎煜抓拍了一张照片,“黎煜很喜欢恶作剧,那晚跟他吃饭,我也被他耍了。他被肯定被绍驰和保姆纵坏了,我教育他几句,他就使劲掉眼泪。他可能怀恨在心,所以对我的印象很深刻。”

“怀恨在心?”贺佳言觉得好笑,“我倒觉得他很喜欢你。”

陆捷说:“也许是因为我对待他的态度和方式比较…特别。”

贺佳言想了想,又问:“煜煜没有说过他之前就认识你,这是你让他不要说的。”

陆捷没有否认:“我怕你知道我和绍驰的关系会觉得别扭。”

类似的话,贺佳言已经听黎绍驰说过一次,如今听陆捷亲口说出来,她倒觉得心底某片地方被轻轻地触动了一下。无论是多年以前,还是多年以后,陆捷仍然能够把自己的内心摸得相当透彻。他说得没错,假若她早知道他和黎绍驰有这层关系,当初人事部同事来征求调岗意愿,她肯定不会答应得那么爽快。

事后黎绍驰也没有露出马脚,若非无意间发现那张校友通讯录,贺佳言不知道要在何年何月才只能知晓。转念一想,她又觉得自己真应该装作毫不知情,这样黎绍驰就不能够那么明目张胆地为陆捷制造机会,譬如现在。

转头看见贺佳言一副懊恼的样子,陆捷大抵猜到她在想些什么。心情莫名地好起来,他不由自主地扬起了唇角。

察觉倒他的目光,贺佳言也转过头看向他,他还挂着来不及收起的笑意,她没好气地问:“你笑什么?”

陆捷的笑意更深,他说:“好吧,我承认,我是故意让绍驰叫你出来的。不过我也是没有办法,谁让你不肯跟我约会。”

贺佳言瞪他:“你耍手段还觉得自己有理?”

“这算耍手段吗?”陆捷语气平静地说,“我还以为这也算一种情趣。”

听到最后两个字,贺佳言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不错呀陆教授,情趣这么深奥的东西您也知道,谁教的?”

陆捷的眼角轻微地抽了抽,他避而不答,只说:“为了学这种东西,我的智商都负增长了,这样你也不给我机会,太对不起我为此牺牲的脑细胞。”

身后两个大人只顾着打情骂俏,黎煜在观光隧道的出口等了又等,也没有等到他们出来,于是沿途折返,中途看到他们的身影,他将双手撑在嘴巴大喊:“你们快点!快点!”

贺佳言趁机闪身走开:“快走吧,煜煜又催我们了。”

陆捷咬牙,他看了看贺佳言慌乱逃窜的身影,又看了看黎煜那无辜的样子,最终只能无奈地叹气。

下午两点三十分有海豚表演,黎煜对此很感兴趣,于是他们去看了一场。他们进场时,表演才刚开始,两条身姿矫健的海豚在训练师的指挥下,用肥厚的尾翼啪啦啦地溅着水花跟在场的观众打招呼。

黎煜看得手舞足蹈的,陆捷却发现贺佳言心不在焉的,低声问她:“不喜欢看?”

“海豚很可怜。”贺佳言说。前些年她看过一部记录片,叫《海豚湾》,该片记录了日本太地町渔民疯狂捕杀海豚的径行,而这部纪录片的发起人,正是著名的海豚训练师理查德。其实海豚一点也不喜欢做这样表演,它们看上去都欢快活泼的,实际上却被自私的人类伤得体无完肤的,正如这部记录片里的对白所说:海豚的微笑,是大自然中最高明的伪装,这微笑让你误以为它们一直很快乐。

就在这时,两条海豚交错跃上水面,紧接着,观众席就传来一阵掌声和欢呼声。陆捷知道海豚离开海水后内脏会受到很大的压力,而且海豚是高敏感听觉动物,无论是掌声还是其余声响也会给海豚造成高度压力。他没有贺佳言那么多愁善感,他很中肯地说:“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利益为首,弱肉强食。”

贺佳言明白,别说海豚,就是人类,很多也是这这种高压环境下生存,身不由己。她看着黎煜简单而快乐地笑着,真希望自己也能回到那个无忧无虑的年龄。

看完海豚表演,黎煜又领着陆捷和贺佳言去玩机动游戏。陆捷嫌幼稚,死活不肯玩,贺佳言没有办法,只好陪他一起闹。

等到黎煜尽兴,终于肯安安静静地坐在长椅上休息时,贺佳言累得几乎瘫倒在地。她真觉得自己老了,被那些大型机器抛来转去,那副骨头差点就要散架。黎煜安分了一会儿就缠着陆捷买雪糕,陆捷拒绝:“冬天不能吃雪糕。”

贺佳言自觉地将头转了过去,以免黎煜向自己求助。黎煜扁着嘴巴,趴到陆捷身上讨好地蹭着他:“我只吃两口,不!三口…”

陆捷的态度很坚决,任黎煜说什么也不为所动。黎煜很伤心,最后竟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贺佳言看向陆捷的眼光有些许埋怨的意味:“你就不能好好地哄他吗?”

“我已经跟他讲道理了。”陆捷说。

贺佳言只能用哄聪聪的办法哄黎煜,奈何黎煜不受这一套,哭着哭着就坐到地上去,还含含糊糊地喊要爸爸。

这阵势倒引起往来游客的侧目,贺佳言低声对陆捷说:“快哄他呀,他再哭别人真以为我们是人贩子了。”

挣扎了足足十秒,陆捷才起身往小卖部走,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个巧克力味的甜筒。他把甜筒递到黎煜面前,根本不用说什么,黎煜已经自动自觉地停止哭泣。

“三口,我数着。”陆捷说。

贺佳言忍俊不禁,她将甜筒拿过来,撕开包装纸后对黎煜说:“别听他胡说,慢点吃,不然会冻坏牙齿。”

黎煜泪眼汪汪地看着她,犹豫了片刻,他才敢接过甜筒。

回去的路上,陆捷对她说:“佳言,孩子不能这样教,你这样会把他纵坏的。”

贺佳言说:“孩子也不能像你这样教,你这样会把他吓坏的。”

陆捷和贺佳言一路上都在探讨这个问题,他们各执己见,相持不下是还有几分针锋相对的意味。黎煜似懂非懂,不一会儿就倚在贺佳言身上睡着了。

回到棠海市市区,贺佳言接到黎绍驰的来电,他说他今晚会在山上露营,托她或者陆捷照顾黎煜一晚。她被黎绍驰的话转告给陆捷,陆捷说:“住我家吧,我明早可以送他回去。”

贺佳言应好,她原以为陆捷会直接把自己送回家,不料陆捷却把车子驶进了一家西餐厅的停车场。

倒车的时候,陆捷说:“黎煜喜欢吃意大利面,今晚吃西餐好吗?”

黎煜小憩了十来分钟,醒来后就非常精神,晚餐吃的是他最喜欢的意大利面,他乐得整晚都眉眼弯弯的。听说今晚自家父亲赶不回来,他仰着脸对贺佳言说:“佳言阿姨,我要去你家住。”

贺佳言不紧不慢地说:“阿姨是女生,不能帮你洗澡哦。你去陆叔叔那里住一晚,明早他带你回家。”

“我不要!”

黎煜很抗拒,想必还因下午的事情耿耿于怀。

“记仇的小东西。”陆捷轻声笑骂。

陆捷终究还是把黎煜送到贺佳言的公寓。下车的时候,黎煜又后悔了,他怯生生地唤了陆捷一声。陆捷倒不跟一个小孩子计较,他拔了车钥匙就跟他们一同上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