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王窒了窒,苦笑了起来,“总能找到线索,你先别急。”

李青抬头看了看平王,扯动着嘴角,露出丝笑意,低声答应着:

“嗯,这人费了这样的心思,设了这样的局,还扯了大皇子进来,必不会只为了借爷的手灭了云山帮这么个无足轻重的小帮会,肯定还有别的企图,一着不成,必定还有后着,只等着吧。”

平王怔了怔,微微用力搂着李青,低声说道:

“你还是回去王府住着吧,这里虽好,毕竟在城外,人一旦逃出庄子,进了山林,就难追上,不比平阳府,一旦有了什么事,闭了城门,外头也难进,里头更难逃出去。”

李青摇了摇头,“爷不用这样,这庄子里里外外,爷不知道设了多少道护卫,若还有人能进来,平阳府、王府只怕也困不住他,再说,若这人是想借了我来扰了爷的布局,爷越看重,危机倒是越重,爷还是象原来一样,制敌以静的好,且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后手吧。”

第一百二章 局(中)平王紧绷着脸,眼神阴冷而凌利,在十里庄大门口下了马,疾步往庄子里进去了。

李青身体已经好了很多,这会儿,正坐在正屋檐廊下的摇椅上,腿上盖了条淡黄素绫拉丝薄被,手里拿着本书,慢慢看着,看到平王大步进了院子,急忙扶着竹叶的手站了起来,往前走了两步,曲膝行着福礼,平王扶起她,紧绷着脸,没有半点笑容,低声说道:

“咱们进去说话。”

李青惊讶的看着平王,平王垂着眼帘,揽着她进了东厢,挥手示意屋里侍候的丫头婆子都退下,李青心里掠过丝冰冷的不祥来,平王扶着她坐到榻上,侧身坐到李青身边,眼角轻轻抽动了几下,半晌才低声说道:

“刚收到赵勇送过来的信,大师,没了。”

“没了?”

李青愕然顿住,满脸不可置信的仰头看着平王,“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老和尚身体好得很是有人害了他?是谁害了他?你不是安排了很多影卫在老和尚身边吗?出什么事了?”

平王关切的看着李青,伸手扶住她的肩膀,“你先不要急,听我说,二皇子从前年开始,每月九日到寒谷寺听经,找大师品茶学佛经,这个月九日,二皇子去了寒谷寺,听了经说要找些书,让大师陪着他去了天一阁,影卫们等在了天一阁下面,一盅茶的功夫,二皇子从天一阁出来,就直接离开寒谷寺回去了,大师却没跟出来,等影卫找到大师时,大师已经气绝身亡,是被鸩死的。”

李青怔怔的看着平王,“影卫为什么没跟着进去天一阁?”

平王怔了怔,还没来得及说话,李青伸手止住了他,垂下了眼帘,“你不要说话,让我想想,让我好好想一想,我要静一静。”

“青青”

平王扶着李青的肩膀,有些焦急而担忧的叫道,李青伸手推着平王的手,眼帘低垂着,“我没事,这件事太突然,太混乱,我要好好静一静,好好想一想,我没事,你先去洗漱吧,让郑嬷嬷过来侍候着,你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平王焦急的看着李青,起身退到门口,厉声吩咐人去叫了郑嬷嬷,又回到榻前,低声说道:

“后面必定还有大事,寒谷寺那边,现在必定也是混乱不堪了,你千万要保重自己,我已经让人去接苦寂和月如过来了。”

李青垂着眼帘,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爷先去沐浴吧,新老更迭,也是免不了的事,我没事。”

平王拧着眉头,低头看着面无表情的端坐在榻上的李青,不大会儿,郑嬷嬷在门口禀报了,平王急忙上前掀起帘子,“你进来”

郑嬷嬷愕然看着掀着帘子的平王,脚下踉跄了下,急忙进了屋,曲膝陪着罪,平王不耐烦的挥挥手,“去给夫人倒杯热茶大师没了”

郑嬷嬷张大了嘴巴,一时傻住了,平王猛的扬起眉梢,低吼道:

“怔什么还不赶紧给夫人倒茶去”

郑嬷嬷身子抖了抖,脚步仓惶的奔过去倒水了。李青看了看脚步有些慌乱的郑嬷嬷,转头看着平王,声音平静的说道:

“爷先去沐浴吧,大师的死,不过是对方刚刚落了头一个子罢了,这盘棋刚刚开了局,事情都在后头呢。

平王微微舒了口气,眼神安定了下来,“那好我先去沐浴。回来咱们再商量后面的事。”

李青点了点头,平王掀帘出去,郑嬷嬷倒了杯热茶,端过来递给李青,李青转头看着她,郑嬷嬷已经镇静了下来,看了李青一眼,转身闪到门口,掀帘往外看了几眼,挂起帘子,转身进来,侧身坐到榻上。

李青端坐着,低头喝了口茶,看着窗外,声音低得几不可闻,“听王爷的意思,大师是被二皇子鸩杀的,不过……”

李青喉咙一下子紧得说不出话来,声音嘎然而止,半晌,声音微微有些发起抖来,慢慢接着说道:

“爷在大师身边一直放着影卫,到底是谁下的手?嬷嬷,”

李青眼泪猛的涌了出来,郑嬷嬷脸色大变,急忙用帕子拭着李青脸上的泪水,“夫人,镇静镇静,千万要镇静。”

李青微微仰着头,闭上眼睛,停了半晌,才止了眼泪,低声吩咐道:

“大师做事一向心思慎密,计划长远,影卫还有沈青叶的事,我都让月静和他说过,大师肯定会留下什么信儿给我,让我知道是谁害了他,他不会让我被人蒙骗了的”

李青恨恨的说着,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了些,吩咐道:

“苦寂和月如一会儿就过来了,你让人叫木通过来见我,嬷嬷再亲自去趟平阳府,现在就去,把我刚才的话说给庆叔听,再让他吩咐了咱们各处铺子,留心月静的行踪。”

郑嬷嬷面色凝重的看着李青,担忧的问道:

“夫人,爷真的会?”

李青喉咙一下子噎住了,只觉得心里的酸涩苦楚猛的冲进了嘴里,苦得她张不开嘴,李青轻轻闭了闭眼睛,半晌,才苦涩的说道:

“我不知道,嬷嬷,我”

李青眼泪又涌了出来,忙扯出帕子按在眼睛上,半晌,才艰难的说道:

“若,万一,咱们去越地,我不会,必不会让琉璃,让老和尚,被人欺负了,谁都不行”

郑嬷嬷直起身子,往前挪了挪,伸手揽住李青的头,长长的叹息着,“夫人,太聪明,活得太明白了,苦啊”

李青垂着眼帘,轻轻推着郑嬷嬷,“嬷嬷去吧,万事小心,爷这里,有我呢。”

平王很快沐浴好了,换了件月白素绫长衫进了屋,李青依旧端坐在榻上,眼神茫然的望着窗外,平王慢慢坐到榻上,伸手去揽李青的肩膀,李青猛然恍过神来,下意识的往后躲了躲,闪过平王的手,垂下眼帘,低声说道:

“我四岁那年,开始跟着老和尚学医术,这些弟子中,老和尚最疼我,师者如父,我心里也真是拿他当父亲一样看着的。”

平王郑重的点了点头,李青仰头看着平王,接着说道:

“我想明天搬到庵里住一阵子。”

平王怔了怔,满眼怜惜的看着李青,温和的说道:

“我知道你的心意,大师这样的先贤智者,我也是要敬重着的,这一阵子,我先住在这东厢,你不要搬去庵里了,庵里,毕竟太过清苦了些,你身子弱,又伤着心神,我不放心。”

李青有些出神的呆呆的看着平王,半晌没有说话,平王抬手抚着李青的面颊,声音更加温和下来,“大师视你如子侄,爱你甚过自己,必定也不愿意看着你这样苦着自己,再说,大师的身后事,寒谷寺,现如今,都压在你身上了,你更要保重自己才是。”

李青仰着头,看着平王,若真是他伤了琉璃,伤了老和尚,那他一定是这天下最奸诈、最虚伪、最可怕的人,李青下意识的打了寒噤,立即又挺直了腰背,垂下了眼帘,不会是他,老和尚的死,与他没有半点好处他是最能衡量利益的人,这样没有好处、只埋祸端的事,他绝对不会去做是他坐视二皇子杀了老和尚?为什么?老和尚死了,他能有什么好处?

沈青叶为什么要动手鸩杀了老和尚?她要做什么?她想从中得到什么好处?只为扰了平王的布局?不会,沈青叶的心思这会儿肯定都在夺嫡上,就算有心要对付平王,也得等二皇子继位之后,这会儿必不会先明树平王、韩地这样的大敌,给二皇子的夺嫡之路增加障碍。

李青抿着嘴,心思飞快的思索着,眼神渐渐空茫起来,平王叫了几声,只不见她回应,平王神色仓惶起来,扑过去抓住李青的肩膀摇动着:

“青青青青”

李青被他摇得恍过神来,“我没事,没事的,想事想出了神罢了。”

李青勉强挤出些笑容,解释着,平王心神不定的看着她,李青仰头看着平王,心底有些酸软起来,低声说道:

“我在想,沈青叶为什么要这样做?若是二皇子已经继了帝位,她为了破你的局,杀了老和尚,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可这会儿,她的心思必定都在夺嫡上,杀了老和尚,与二皇子夺嫡有什么好处?”

平王怔了怔神,长长的舒了口气,“嗯,你说极有道理,我也在想这事,她既然已经出了手,后手必定会步步跟进,咱们再看一步,也就能明了了,你放心,有我呢,不会让她占了咱们的便宜去。”

李青点了点头,低声说道:

“让人准备立方丈的事,苦寂是老和尚选好的下一任方丈,让他兼着本寺和北寺的方丈,这事,越快越好。”

平王点了点头,“好,我这就让人去准备。”

说话间,竹叶在门口禀报:

“禀爷、夫人,苦寂师父和月如师父求见爷和夫人。”

李青转头看着平王,平王温和的看着李青,“大师的事,还没跟他们说过,我陪你一起过去吧。”

李青点了点头,叫了竹叶等人进来,换了身月白绫素纹衣裙,平王又命人取了件灰色素绸斗篷,抖开给李青披上,才轻轻揽着她,往前院花厅过去了。

第一百三章 局(下)花厅里,苦寂和月如已经等候着了,见平王和李青进来,微笑着起身,双手合什,微微低头施了礼,平王点了点头,和李青在上首分左右坐了,让着苦寂和月如落了座,平王转头看着李青,李青用帕子按了按眼角,低声说道:

“爷说吧。”

平王怜惜的看了李青一会儿,才转过头,看着苦寂,声音低沉的说道:

“前天下午,广慈大师圆寂了。”

苦寂瞪大着眼睛看着平王,片刻,转过头询问般看着李青,李青垂着眼帘,点了点头,苦寂张着嘴巴,傻在了椅子上,月如愕然的看着李青,眼泪夺眶而出,一滴滴打在衣襟上。李青叹了口气,低声说道:

“节哀吧,后面要做的事情,还多得很。”

“夫人,我得回去”

苦寂突然打断了李青的话,李青皱起眉头,盯着苦寂问道:

“你就算不眠不休,回到寒谷寺要几天?你回去准备做什么?”

苦寂张了张嘴,眼眶里涌出泪水来,李青挑着眉梢,眉头拧在了一处,盯着苦寂,满脸不悦的训斥道:

“哭什么?大师走得这样突然,寒谷寺接下来有多少事要做呢?你是他早就定下来要接了做方丈的人,怎么这么点定力都没有?这会儿就慌乱起来了?”

苦寂忙站了起来,强自镇定着双手合什,声音微微有些颤抖的回道:

“护法教训的是,苦寂知错了。”

李青抬手往下摁了摁,示意他坐下,“你接着老和尚做下一任方丈,这是大师早就定下来的,这仪式越快越好,但不能草率,准备要周全,无着庵从现在起并入北寺,这里留一半的人,另一半搬去北寺,月如也去北寺,暂时主持流云堂,无着庵这边我会派人过去照应着,你不用担心,寒谷寺对外,暂时用我的名义发名帖出去。”

苦寂和月如忙站起来,微微低着头,双手合什答应着,李青转头看着平王,“这典仪上的事,我想让杨元嶂也帮着操办一二,爷这边,也要派些人手过去帮忙才行。”

平王点着头,“你放心,这事我让袁德清牵头操办,他是地方官,又是个极老成妥当的。”

李青点了点头,转头看着苦寂吩咐道:

“你也听到了,寺里的事,你和月如商量,这典仪的事就和杨元嶂商量,山门以外一应事务,请袁大人帮忙。”

苦寂低头答应着,李青微微垂下眼帘,接着吩咐道:

“木通也在庄子里,若还有什么事,一时少了帮手,就去叫了木通商量了也行。你们赶紧回去准备吧,月如现在回去无着庵挑了人,立即启程去北寺。”

两人答应着,告退出去了。

李青目送着两人出了门,怔了一会儿,才站起来,平王扶住她,沿着抄手游廊,慢慢往内院进去了。

晚上,平王批完了文书,看了看东厢炕上已经铺好了的被褥,轻轻站起来,悄悄进了内室,李青早就睡了,屋角一豆暗淡的光晕笼在屋内,李青面朝里,蜷缩成一团,紧紧裹着被子窝在床中间,平王站在床前,心疼的看着蜷成一团的李青,她怕冷怕黑,这晚秋的凉意浓重,没有他,她哪里睡得好?只有在他怀里时,她才能安稳下来,舒展开来。

平王弯下腰,探出手想去摸李青的脸颊,伸到一半,又停了下来,她睡觉虽然沉,却是一碰就醒,平王怔了半晌,慢慢收回了手,直起身子,站了片刻,悄无声息的出来,出了正屋门,叫了值夜的婆子过来吩咐道:

“告诉柴炭房,明天立即把地龙烧起来,现在先放两个炭盆到夫人屋里去小心着些,不要惊动夫人”

婆子急忙答应着,赶着奔出去传话,生炭盆去了。

平王阴着脸,看着几个婆子蹑手蹑脚的放好了炭盆,退了出去,才慢慢走到李青床前,面容柔和起来,看了好半天,才悄悄出屋到东厢歇息了。

听着平王放下帘子,悄悄出门去了,李青慢慢睁开眼睛,有了炭盆,屋子里几乎立即就充满了暖意,温暖的感觉真好。

老和尚和二皇子去天一阁,影卫为什么没有跟着上去?没了老和尚,她就是这寒谷寺的当家人,可老和尚在比不在更好,老和尚放在心里的,是寒谷寺,是她,也是他,不是庆国,不是二皇子,老和尚处处为她着想,也是为他着想老和尚甚至默许他的人从寒谷寺往京城高门贵族里渗透老和尚若不在了,莲花峰上的那个寒谷寺就不是她的了,也不会是他的除非,他还有什么更进一步的要求和想法,老和尚没有答应了他他已经在寒谷寺里找到了比老和尚更好的代替者可是,还能有什么事,老和尚不能答应了他的?或者,老和尚手里什么东西,是他想要,只能杀了他才能拿到的?她在他手里,寒谷寺的精英在他手里,天一阁的书在他手里,就连木莲令、那些信物,也都在他手里寒谷寺的宝贝,都在他手里不会是他,老和尚不在了,对他没有好处,若是他想从寒谷寺找什么东西,寒谷寺里有他想要的东西,他肯定会先想法设法从她嘴里打听些什么的,他一直固执的认为,关于寒谷寺,关于木莲,没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可她从来没听他提过半个字,他虽然心机深沉,却不是个能隐藏得这样深的人,他不可能藏得让她一无所觉不会是他,肯定不会是他,影卫没跟进天一阁,一定是有别的什么原因,一定还有别的什么事,是她一时没想到的他不会这样伤害她,这样对他有什么好处?没有好处他对她,至少现在,有那么一点点真心,她感觉得到老和尚死了,对他没有好处,没有好处的事,他不会做,他的怀里那样温暖踏实,那温暖是真的,那踏实也是真的,老和尚活着对他才最有好处他的怜惜是真的,她的感觉不会错李青只觉得脑子里混乱一片,心里混乱一片,焦躁的翻了个身,又翻了过去,一直折腾到天快亮了,才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直到午初时分,李青才醒过来,绿蒿挂起帘子,曲了曲膝,恭敬的请了安,禀报道:

“爷一早就走了,吩咐让夫人好好歇息,不准惊动了夫人。”

李青点了点头,慢慢坐了起来,绿蒿忙取了件长袄给李青披上,笑着接着禀报道:

“爷昨天半夜里就吩咐了,让今天把地龙烧上,卯初时候,柴炭房就来了人,把水地龙烧上了,这会儿,这地上已经有些个暖和了,夫人等会儿踩着看看。”

李青披了长袄,把脚探到地上试了试,点了点头,穿了鞋子去了净房。

李青慢慢喝了碗碧粳米粥,又吩咐绿蒿切了片红果含着,郑嬷嬷已经从平阳府回来了,在门口禀报了,掀帘进了东厢。

李青屏退了屋里的丫头婆子,郑嬷嬷把门帘挂起,侧身坐到东厢榻上,紧挨着李青,声音低低的禀报道:

“昨天,爷听说我要进平阳府,让丁一拿了令信送我去的,到平阳府城外已经半夜了。”

李青怔了怔,“昨天是我着急了,你昨晚见到庆叔的?”

“嗯,留心月静的事,连庆昨天连夜就吩咐下去了,夫人说的那些话我都和连庆说了。”

郑嬷嬷顿了顿,眼睛往门口瞄了瞄,才转过头,把声音又压低了些,接着说道:

“连庆让我转告夫人,说夫人不该这样猜疑王爷,连庆说,这事肯定不是王爷做的,连纵容也不会,王爷和大师联系极多,大师视他若你,王爷也是极聪明的人,哪会体会不出大师这个心思的?岂肯自毁城墙?连庆这话,我也觉得对”

李青端直的上身微微放松了些,垂着眼帘,轻轻点了点头,郑嬷嬷接着说道:

“今天早上,我回来的时候,连庆也启程赶往北寺去了,让我转告你,寒谷寺的事,往后夫人得多操些心才行,凭苦寂,一时半会还撑不下来寒谷寺,爷这半年多动作极多,只怕这一两年里头是要有大安排的,一时半会的,也难有精神替夫人照顾这些事,让夫人还是少偷些懒,多操心些寺里的事。”

李青怔了半晌,慢慢的眼泪汪汪了起来,“往日里,有老和尚在,哪里用得着操心的?现在,老和尚不在了,这寒谷寺,还能交给谁去?寒谷寺是老和尚拼了命也要保全的东西,也是木莲留下来的东西,无论如何我都不能不管的。”

郑嬷嬷伸手抚着李青的头发,也眼泪汪汪起来,“这连庆也是,说这些做什么?夫人身子弱,偏还让你去操这些心去可不是要累坏了夫人了,唉,琉”

郑嬷嬷猛然顿住,李青眼泪滴了下来,声音低低的接道:

“琉璃又不在了。”

“夫人身边,也要早日定下个大丫头来才好。”

郑嬷嬷忙岔开着话题。

第一百四章 着与应李青用帕子拭了眼泪,想了想,低声说道:

“往后,我这屋里,也不必单设大丫头,秋月嫁了,琉璃走了,也没谁能做得这个大丫头了,先设厨房、衣饰、文书、器物、杂项五个领头的丫头,都是一等,先让竹雨、竹叶、绿蒿、水苏分头各管一项,杂项一处,嬷嬷看看哪个合适安排了就行,竹雨还是单管着厨房,竹叶等四个丫头轮流带了小丫头在这屋里侍候着就是了。”

郑嬷嬷点了点头,“这样也好。”

“嬷嬷等会儿就让人把东边厢房收拾出来,做个书房吧,让木通找朱先生,让他过来收拾,屋子里说话,外面一句也不能听到才行。”

郑嬷嬷惊讶的看着李青,想了想问道:

“东厢房弯过去还连着两间耳屋,是一并收拾出来,还是干脆隔了出去?”

“一并收拾出来,不要做隔断,全部打通,书架全部靠墙放着,要疏朗,不能藏人才好。”

李青低声吩咐道,郑嬷嬷眼睛里闪过丝明了,立即点头答应了,两人又低低的说了一会儿话,郑嬷嬷才告退出去了。

未正时分,丁一匆匆进了庄子,见了李青,捧了只火油漆封着的匣子奉上来,“禀夫人,爷吩咐奴才把这个送来给夫人看,爷还让奴才禀了夫人,今天晚些回来,大约戌初前后能回来。”

李青点了点头,竹叶接过匣子,奉给了李青,丁一告退了出去,急忙赶回了平阳府。

李青坐直了身子,竹叶取了银裁纸刀过来,李青接过划开了漆封,匣子里放着张极薄的纸,李青取出纸,仔细的看了上面短短几行文字,眉梢高高挑了起来,嘴角闪过丝讥笑,吩咐竹叶送了化纸的火盆过来,点燃了薄纸,看着烧尽了,才净了手,慢慢斜靠在靠枕上,心情竟莫名轻松下来。

李青打了个呵欠,竹叶忙上前侍候着她躺了下来,又换了条厚些的拉丝被给她盖上,李青身心放松下来,只觉得疲倦异常,很快就睡沉了。

李青一觉醒来,洗漱后刚换了衣服出来,平王已经进了屋,李青曲膝行了礼,平王拉起她,仔细的看着李青的脸色,李青仰头看着平王,伸手握着平王的手腕,按在了脉膊上,平王眼睛里闪过丝温暖,紧绷的脸也松软了下来,“我没事,路上赶得急了些。”

李青没有答话,凝神仔细诊了脉,才微微带着丝笑意说道:

“爷这两天劳累操心太过,脸色有些难看,我让竹雨熬碗清火汤给爷宵夜吃。”

平王面色渐渐和缓下来,李青吩咐竹叶侍候着进去平王沐浴洗漱。

李青等平王沐浴换了衣服,一起吃了饭,屏退了丫头婆子,平王端坐在东厢榻上,李青泡了茶奉过来,平王接过放到了几上,拉着李青坐到榻上,低声说道:

“这个二皇子,我盯了他这些年,不说了如指掌,也知之甚深,他没这个心机气魄,这必是那个沈氏的手笔,倒让人佩服。”

李青点了点头,有些怅然的沉默了一会儿,才低低的叹息着说道:

“老和尚和沈大人是几十年的好友,隔个一个月两个月的,沈大人必至寺里盘恒半日一天的,和老和尚谈天说地,品茶下棋,没想到……”

李青伤感的重重的叹了口气,顿了半晌,才怅然而伤感的喃喃道:

“沈青叶”

李青顿住了,没再往下说,平王皱着眉头,“这沈氏,这份胆大,男人也不及她,就这样明目张胆的假传了大师的遗命,这方丈也就算了,大师选定的文丈一来毕竟没宣布过,二来也不在京城,可竟敢自说自话的,宣称二皇子是寒谷寺护法,真是笑话这护法是想有就有,想做就做的?胆子是够大,也够莽撞的,若这样杀个人,宣称个遗命,就能收了寒谷寺,那就轮不到她今天才来收这个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