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笑得眼睛弯了起来,“就你?唱两只老虎?”

平王兴致高昂的拖着李青回到正屋,叫人热了桂花酿送进来,李青迟疑着,香醇的酒香弥满了屋子,引得她满口津液,索性坐到炕上,接过平王递过来的杯子,眯着眼睛闻着醇厚的酒香,慢慢品了一口,平王上身微微前倾,笑眯眯的看看她,见她享受的轻轻赞叹着,才松了口气,笑着说道:

“这是我让人特意从晋地带回来的,想着你必定喜欢。”

李青又喝了一小口,点了点头,“这酒醇厚浓郁,至少存了十年往上了,真是好东西。”

“说是埋在桂花树下,足足二十年了,一共只有十坛,都送到庄子里了,咱们慢慢喝。”

平王笑吟吟的说道,李青笑着抿着杯子里的酒,歪头看着平王问道:

“爷也喜欢喝这种酒吗?我以为爷肯定更喜欢烈酒,这酒虽醇厚,到底淡了些。”

平王不可置否的笑着说道:

“只要是好酒,我都喜欢,这酒喝着虽淡,后劲却足,也不能喝多了。”

李青慢慢喝完了杯中酒,竹叶急忙过来斟酒,平王挥手斥退了她,“退下吧。”

竹叶怔了怔,急忙带着屋里侍候的小丫头退了出去,平王拿起壶,又斟满了酒,李青笑着端起杯子,“爷也说了,这酒后劲最足,再饮了这杯,我就是不能的了,我去沐浴,爷自己慢慢喝好了。”

第二百十五章 差使(中)平王笑着点着头,陪着李青慢慢喝了杯中的酒,叫了丫头进来,侍候着李青沐浴去了,平王坐在炕上,看着李青出了东厢,自己又斟了杯酒一口饮了,才起身也沐浴去了。

李青泡在沐桶里,只觉得微微有些熏熏然起来,头靠在桶沿上,闭上了眼睛,酒饮半醉,这半醉的感觉真好,泡在这馥郁的热水里,飘飘然是如此的放松。她一向酒量极好,今天不过两杯而已,何至于就半醉了?

一向酒量极好,是什么时候?好象很久很久以前,好象是梦中的时候,庄周梦蝶,蝶梦庄周,她到底什么时候酒量好过的?

李青靠着沐桶,慢慢笑了起来,难得糊涂,琉璃不是一直劝她难得糊涂嘛,琉璃说得对,想得太明白,万物都可以归入虚无了,琉璃,老和尚,都走了,他们去了哪里?会不会也象她这样,蝶梦庄周?

李青心里一阵绞痛起来,这个冰冷而血淋淋的世上,她身边少少的几点温暖,已经离开她,去了大半,李青缩在热水中,竟觉得寒意渐渐从脚底浸过来,竟微微打了个寒颤,忙低声叫竹叶再添些热水进来,竹叶伸手摸了摸水,怔了怔,取过装着热水的小木桶,想了想,悄悄把热水倒去一半,加了些冷水,用手拭了拭,才小心的慢慢加进了沐桶里。

李青轻轻舒了口气,闭上眼睛,半梦半醒的泡了小半个时辰,才觉得头脑清醒了些。

平阳府,户部大堂里,林三爷面容轻松惬意的坐在上首椅子上,轻轻敲着手里的折扇,笑着说着话:

“……这事,爷已经定下来了,从明儿起,这户部我就再也不用这样天天过来了。”

林三爷长长的舒了口气,上身轻轻往后靠去,轻轻笑了起来,慢慢说道:

“爷去管礼部去,那才是个好地方,你也别光在这衙门里等着,爷吩咐了,夫人要看户部的总帐册子,你等会收拾了,亲自给夫人的管事连庆连爷送过去,再跟着连庆去趟庄子,往后,你这儿的事就是夫人管着了,你殷勤着些总没有坏处。”

户部尚书梁子玉脸色灰暗,眼神闪烁不定的盯着林三爷,听到最后,脸色紫涨起来,忿忿的说道:

“这户部,三爷管了这些年,哪有一处不好的?就说到最底,没有功劳还有个苦劳爷怎么能说撤就撤?夫人,都说医术好,周医正既说好,自然是好的,可这户部,是国之根本,一个女人家,再怎么聪明,这见识也有限况且,夫人还住在城外庄子里,难不成,往后衙门里有什么事,都得跑到城外庄子里请她的示下去的?这一来一回,什么事不得耽误了?”

林三爷怔怔的听着梁子玉恨恨的发泄般的话语,半晌才缓过神来,“梁大人这是哪来的火气?爷这可算不得撤我的差,户部原就不是我擅长的事,如今管着礼部,那是我求了多少时候才求来的,跟功劳、苦劳的可没半分相干夫人是女人家,见识不见识的咱们不去说,至少理财这条,肯定比我强,梁大人慢慢就知道了。”

梁子玉盯着林三爷,重重的叹了口气,半晌没有说话,林三爷失笑起来,用扇子点了点梁子玉,“有话直说就是。”

“三爷,户部是什么地方,礼部又是什么地方,这能一样?三爷说什么也不该弃了户部,去管什么礼部户部可是一国财赋重地,也就吏部能相比一二,三爷又在户部经营多年,早如臂使指,如今竟这样轻易舍弃,三爷就舍得?”

林三爷惊讶的挑着眉梢,盯着梁子玉看了半晌,才慢吞吞的说道:

“梁大人,你这话也是为了我好,今天,我就只当没听到,爷是韩地的主子,我是爷的亲弟弟,更是爷的子民奴才,凡思凡想,只为韩地好,为了爷好,梁大人这话,可有些诛心,梁大人往后好自为之,夫人不是能蒙骗糊弄的,更不是个好相与的,爷和夫人,一体同心,梁大人这些年尽心竭办操持着户部大事小事,林某感激不尽,言仅至此,梁大人多保重。”

林三爷说完,起身略拱了拱手,径自出门离开了。

梁子玉脸色微微有些发青,目光变幻不定的站在屋子正中,看着林三爷出了院门,转过弯看不到了,才重重的坐回到了椅子上,怔怔的出了神。

李青一直睡到辰末才睁开眼睛,吃了饭,吩咐人叫了郑嬷嬷进来,笑着问道:

“那几十个小丫头子,也练了大半个月,现在怎么样了?眼看着可就要有用处了。”

“正好,今天是第二次考试,夫人不如去看看,不然,我还真说不好,算盘也罢,写字也好,嬷嬷可不懂,只听两个先生一直夸得好得不得了,听说自从上回退了一个出去,这几天里,这些小丫头们越发用功了。”

“噢?”

李青听郑嬷嬷笑语盈盈的说着,感兴趣的挑着眉梢,郑嬷嬷笑着说道:

“这碧兰院,拿的可是三等丫头的月例,夫人用的人,月例又是翻倍的,一个月三两银子呢,出了院子,就是粗使丫头的例了,一个月不过十几个大钱,吃穿用度上更不用说了,差得就更大,谁不拼着命的想留下来?再说,夫人也说过了,若以后点了差使,这月钱还有得加呢。”

李青轻轻感叹起来:

“嬷嬷,这白花花的银子果然是诱人,真是有钱能使磨推鬼。”

郑嬷嬷笑出了声,“夫人可正正说反了,是有钱能使鬼推磨”

“我哪里说反了,鬼推磨有什么奇怪的,磨推鬼才算得上奇怪,才显得出这明晃晃的真金白银的份量呢”

郑嬷嬷笑得前仰后合,李青笑盈盈,温和的看着郑嬷嬷,等她止了笑,才下了炕,穿了石青刻丝银狐里连帽斗篷,水苏递了只仿竹编铜手炉过来,李青接过捧在手里,郑嬷嬷掀起帘子,跟在李青后面出了正屋,一路往碧兰院走去。

碧兰院三间正屋一点隔断也没做,显得极为宽敞阔大,屋子中间放着近三十张老榆木炕几样的小桌子,桌子上放着算盘,边上整齐的堆着笔墨纸砚,每张桌子后面都盘膝坐着个十一二岁的小丫头,正一齐转头紧张的看着掀帘进来的李青,郑嬷嬷面无表情的伸出手往下按了按,吩咐道:

“夫人吩咐了,都不用起来见礼,先考试吧。”

跪在地上正磕着头的老帐房赶紧又磕了个头,站起身来,李青走到最后面,站定了,看着紧张得额头渗汗的老帐房,温和的吩咐道:

“先生该怎么考试,只管考就是,只当我不在就是。”

老帐房紧张的连鞠了几个躬,才仿佛有些犹豫的的直起上身,又微微躬着身子,转过身,抖开桌子上的几张纸,挂到了前面,声音微微有些发抖的宣布:

“开,开始”

李青不再看他,只低头从背后打量着满屋的小丫头们,小丫头们都穿着一色的白绫小袄,靛蓝绸裙子,腰间扎着蝴蝶结子淡青宫绦,都低着头,紧张的拨动着桌子上的算盘珠,快速的在纸上写着字。李青慢慢往前走去,仔细的看着一个个紧张应试的小丫头们。

一个小丫头眼角余光瞟见淡紫笼烟罗素绫裙移过来,心里猛然紧张起来,手下的算盘珠立即乱成一团,只急得脸色煞白,忙微微闭了眼睛,深吸了口气,定了定神,才定下心来,手下又飞快的拨起了算盘珠。

李青站在她身边,看着她的算盘乱成一团,看着她闭着眼睛吸着气,看着她重又镇定下来,微微点了点头,继续慢慢往前走去。

一时算盘考完,老帐房收了所有的纸,冲着李青把身子几乎躬到了底,小心翼翼的退下去,赶紧看卷子去了,教写字的先生上来,郑嬷嬷早让人搬了椅子过来,上前恭敬的低声禀报着:

“夫人还是坐下看吧,夫人身子骨弱,站得久了,又要伤着身子了。”

李青笑着应了,回身走到椅子边坐下,看着老先生紧张的声音发紧的念着一个个毫不相干的句子,小丫头们拎着笔,屏气静声,认真的写着字。

一时,写字也考完了,老先生抱着卷子躬着身子退了下去,碧兰院管事婆子上前,引着小丫头起身,列成几队,跪倒在地,恭敬的给李青磕头请安。

李青笑着吩咐道:

“都起来吧,辛苦你们了。”

水苏递了帐房先生批好的卷子上来,李青先翻出最后一张,眯着眼睛看了看,也不说话,只等着第二份卷子出来,片刻功夫,第二份卷子也送了过来,李青接过仔细看了,笑着说道:

“两位先生这卷子批得都极公道,就这张吧,嬷嬷让人带她离了这院子。”

郑嬷嬷恭敬的接过卷子,瞄了一眼,回身低低的吩咐了旁边站着的碧兰院婆子,婆子走进小丫头们中间,拉了个小丫头出来,小丫头脸色煞白起来,满脸仓惶的看着李青,张了张嘴,没等她开口,就被婆子按着磕了头,李青低头看着她,带着丝笑意说道:

“你也不用求我,出去吧,好好当差,郑嬷嬷也不会埋没了你。”

小丫头眼泪涌了出来,又重重的磕了个头,起身跟在婆子后面出去了,第二百十六章 差使(下)李青抬眼仔细打量着面前整整齐齐站着的小丫头,笑着说道:

“你们中间,我只留下二十个,从今天开始,除了每次考试退出最后一个外,也要评出前十来,连着两次前十的,月钱再加倍,当月就是六两银子,什么时候只剩下二十个人了,这考试就算暂时结束了,那个时候,我会再过来,从你们中间挑十个人出来亲自教导,做我的学生。”

郑嬷嬷微微怔了怔,转而满眼笑意的看了看李青,又转头仔细的一个个打量着面前激动不已的小丫头们,水苏满眼羡慕的看着面前的小丫头们,她年纪大了,这样的机会是没有的了,做夫人的学生这身份得有多少贵重小丫头们一个个脸上涨得通红,却一动不敢动的垂手站立着,李青笑着站起来,温和吩咐道:

“你们跟着先生好好上课吧。”

婆子忙带着小丫头跪倒磕头,送了李青出去,看着门帘子落下来,小丫头们才暴发出一阵欢呼,三三两两的聚在一处,兴奋异常的议论起来。

梁子玉阴着脸坐在户部大堂上,一直过了小半个时辰,才吩咐长随叫了两个司务进来,板着脸吩咐道:

“你们两个,去,把户部的总帐册子拿过来,前年、去年和今年的都要。”

梁子玉顿了顿,突然改了主意,“不用那么多,就今年的,去取过来我看看。”

两个司务见他面色不善,也不敢多问,急忙躬身答应着出去取帐册子去了,不大会儿,两人抱着厚厚的十来本帐册子送了进来,小心翼翼的放到了梁子玉旁边的桌子上,梁子玉阴沉着脸,斥退了司务,慢慢的翻看了大半个时辰,才合上帐册子,吩咐道:

“把这个给我带上,我要出去一趟。”

一个长随忙取了个黑漆箱子过来,装了帐册子,另一个长随急忙出去叫了轿子,梁子玉上了轿,轿夫抬起轿子,平稳的往前走去,梁子玉坐在轿子里,只觉得闷气无比,一时竟坐不住起来,想了想,突然抬脚踢了踢轿门,轿夫急忙停了轿子,长随掀起帘子,恭敬的请着示下,梁子玉脸色阴冷的吩咐道:

“回去”

长随放下轿帘,急忙挥手示意轿夫们掉头往户部衙门回去了。

梁子玉重又回到户部大堂,背着手在屋里来来回回走了无数趟,思量了小半个时辰,才停下脚步,吩咐人去叫户部右侍郎沙文杰过来。

沙文杰进来,梁子玉也不让他坐,只背着手站着,盯着沙文杰看了半晌,才慢吞吞的说道:

“三爷今天早上来过了,说爷吩咐过了,从今天开始,户部的差事,三爷就不管了,往后,咱们就算交给夫人管着了。”

沙文杰惊讶的看着梁子玉,半晌才问道:

“那三爷呢?”

“三爷去管着礼部去了。”

梁子玉阴阴的说道,沙文杰怔怔的看着梁子玉,半晌,突然躬下身子,低声说道:

“沙文杰谨遵梁大人吩咐。”

梁子玉嘴角闪过丝笑意,声音温和了起来,指着屋子中间放着的黑漆箱子吩咐道:

“这里面是咱们户部今年的总帐册子,三爷说了,让送到灯草胡同,给夫人管事连庆送过去,你现在送过去,和连庆交接好了就回来吧。”

沙文杰忙躬下身子答应着,梁子玉盯着他看了半晌,到底没再说话,只挥了挥手吩咐道:

“现在就送过去吧。”

沙文杰答应着退了下去,一个长随搬着箱子跟在后面,送到了轿子上。

沙文杰坐了轿子,到了灯草胡同,刚进胡同口,轿子就停了下来,长随隔着轿帘子禀报道:

“爷,这胡同里停的都是轿子,咱们的轿子过不去,要不,奴才去让他们让一让?”

“嗯。”

沙文杰正拧眉想着今天这事,只随口答应着,不大会儿,长随微微有些气喘的在轿子外面回禀道:

“爷,前面的轿子不肯让……轿夫说,没地方让,爷,您看?”

沙文杰猛然醒过神来,急忙吩咐道:

“让什么让?住轿,爷走过去”

轿夫停了轿子,沙文杰弯腰出了轿子,看着窄窄的胡同里靠着一侧停得满满的轿子,微微眯了眯眼睛,“我倒不知道,这里竟这么热闹了,这些轿子就这样停着,也不怕挡了邻家的路?也太扰民了些。”

“回爷,这条胡同本来就没几户人家,听说,早就搬走了,整条胡同都被庆余堂买下了。胡同尽头,转个弯就是厚德居的后门了。”

长随忙陪着小心解释道,沙文杰怔了怔,绷着脸没再说话,只抬脚往前走去。

庆余堂后门还是原来的民宅格局,只整修得整齐干净异常,沙文杰微微有些诧异的打量着窄小的门房间和低眉垂手站在门内的两个小厮,长随上前,略有些倨傲的说道:

“我家大人,户部右侍郎沙大人,奉了上差,给你们连管事送东西来了,你,赶紧进去禀报去。”

门口的小厮微微皱了皱眉头,立即堆了满脸笑容,躬着身子答应着,飞奔进去。

沙文杰张了张嘴,想了想,又闭上了,背着手站在门口,边神态悠闲的等着,边转头打量着胡同里成排的轿子。

不大会儿,院子里一个小厮飞奔出来,见了沙文杰,恭敬的抱拳躬身见了礼,客气的说道:

“这位是沙大人吧?小的是连爷的小厮安心,我们爷说了,这会儿正忙,请沙大人跟小的交割了帐册子就行,回头若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我们爷再去户部请教。”

沙文杰脸色微微红涨起来,抬手点着安心,语气生硬起来,“这帐册子是何等重要的东西你家主子未免也太儿戏了些”

安心陪着满脸笑容,身子躬得更低了,陪着小意说道:

“这位大人,我家爷这会儿确实抽不出身来,又不敢劳大人久等,才吩咐小的出来收了这些帐册子,大人若是觉得不妥,我再去回了我们爷,只是,我们爷一时半会的必是空不出身的,大人若等,最早也得等到未末过后,大人您看,您是到厢房里喝着茶慢慢等着呢,还是先回去,等未末过后再过来?”

沙文杰脸色紫涨起来,一口气噎在喉咙里,一时呆在了门口,半晌才猛的挥了挥手,“把箱子给他,仔细着点给他,让他画押签收了,若有半点闪失,告诉你家主子,小心着爷的法度”

安心腰弯得更低了,陪着笑上前,和长随一起仔细的点了箱子里的帐册子,在交单上签了名,从门房小厮手里接过张细长的封条过来,封了箱子,又在封条上画了花名,才转身恭敬的鞠着躬说道:

“好了,多谢沙大人亲自送来,小的就不远送了。”

沙文杰冷冷的哼了一声,转身拂袖而去,安心微微眯着眼睛,看着沙文杰的背影,轻轻晒笑了下,转身进去了。

沙文杰坐在轿子里,只觉得胸肋间气得生疼,直到回到户部衙门,也没舒过这口气来,进了户部正堂,接过长随递过的茶水,一口饮进,恨恨的和梁子玉说了送帐册子的经过,梁子玉慢慢用手捻着胡须,仔细的听着沙文杰的抱怨,眼睛里慢慢闪出笑意来,挥手斥退了长随,上身略前倾过去,附在沙文杰耳边,低低的说起话来。

申正过后不久,连庆就带着帐册子,在侍从小厮的簇拥下,进了十里庄。

李青在书房里,和连庆一起仔细的翻看着帐册子,看了几页,就推开来,皱着眉头说道:

“庆叔,咱们真的一定要接这户部的差使吗?你看看,光这帐册子,就这样烦了,这差使也太累人了你现在已经忙成这样,若再接了这户部的差使,肯定要累坏了,这样可不行我看,还是算了吧,今天晚上爷回来,我推了就是了。”

连庆看着李青,轻轻摇了摇头,笑了起来,“这户部的差使,一定要夫人管着才好,可不是我去做。”

李青怔了怔,嘟了嘟嘴,“我哪里管得来,再说,我在这庄子里住着,也没法管不是。”

连庆合上帐册子,端直着上身,收了笑容,看着李青,认真的说道:

“夫人,这可不是偷懒的时候,上次我也和夫人说过了,夫人要有自己的力量才行,这寒谷寺的事,若夫人先前肯依着大师的安排,稍微辛苦些,树了威信出来,何至于今天这样?这些也就算了,好歹也关不到生死上头,再说,夫人那时候病根未去,身子也弱,可现在,在这韩地,这户部,往后都是能关着夫人生死安危的大事,爷如今肯扶持夫人,夫人身子也经得起操劳了,若不趁着这机会赶紧培植出些力量出来,往后难道想看着别人的脸子过活?就算夫人不计较,不在意,也得人家肯了才行,夫人可别忘记了,那两位的帐,任谁都要算到夫人头上的”

李青被说得怔了神,眨着眼睛看着连庆,半晌才缓过神来,轻轻缩了缩脖子,有些底气不足的低声说道:

“我知道了,我这不是,心疼庆叔嘛……”

----------------------------第二百十七章 帐(上)“我给夫人打理打理生意上的事还行,这打理户部,纵横谋略的事,我可是一点也做不来了,这事,一定得夫人亲力亲为才行,正好也趁着这机会,夫人慢慢培养出一批新人来,一点点安排进户部,再花上一年两年的时候,从户部起,往其它地方渗透过去,有个几年,也就养出自己的人手来了。”

连庆声音放低了,慢慢的说道,李青歪着头看着连庆,带着些不满,低声抱怨道:

“庆叔说自己不行,怎么知道我就能行了的?我哪会这些纵横不纵横,谋略不谋略的事的?又没人教过我。”

连庆笑眯眯的看着李青,慢腾腾的说道:

“夫人总要试试,才知道行不行,纵然不成,也没什么大损失不是。”

李青长长的叹了口气,垂着眼帘,低声答应着:

“我知道了,现如今这情形,咱们已经是骑在了虎背上,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也只能试一试了,看看咱们能做到什么样子吧。庆叔回去,那个吴未俊,让人多留心着些,他想在韩地求个出身,不经科举自荐,倒选了投在三爷门下,必也是想找个可依靠之处,然后再求出身的,厉芳菲和我的交情,就算我不用,只怕他也会想方设法的用上,不然也不会找爷报了那些事,这个人,说起来,也算是个有点才气的,后面又拖着吴氏家族,若可用,倒正合适。”

连庆郑重的点了点头,“夫人放心,我一定仔细着。”

两人又低声商量了一会儿,才重又低头翻看起那些帐册子来,李青看了几页,微微有些不耐烦的扔到几上,皱起了眉头,“这些帐册子,能看出什么来?这不过一本总帐,哪个城多少户,多少田,收了多少银多少粮,这中间哪能看出什么门道来?”

连庆也放下手里的册子,想起安心的描述,微微皱起了眉头,转头看着李青,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想了想,笑着劝解道:

“这户部的帐册子,必定极多,只怕也是堆得到处都是,不知道存了十几几十间屋子呢,就算咱们庆余堂,这两年的帐册子也已经堆了小半间屋子了,夫人说要看,只怕他们一时也不知道该拿哪些东西过来,夫人先看看这些总帐,若想看哪一项细目,再让他们送过来就是了。”

李青点了点头,又慢慢翻了几页,抬起头看着连庆,笑着吩咐道:

“庆叔辛苦了,先回去吧,若我要看什么,就让木通遣人去户部再要就是了。”

连庆笑着点头应了,起身告了退,李青也站起身来,直送他出了院子,眼看着他走得远了,才重又回到书房,仔细的看起了帐册子。

申末时分,平王进了院子,没等李青出门,已经掀帘进了书房,李青忙下了炕,曲膝行着福礼,平王伸手扶起李青,探头看了看炕几堆着的帐册子,笑盈盈的问道:

“怎么样?看了多少了?还看得下眼吧?”

“刚看了不到半个时辰,一本也没看完呢,就觉得这些帐册子,一笔蝇头小楷写得极是工整,旁的,还没看出什么来呢。”

李青笑盈盈的说道,平王怔了怔,拧着眉头,有些不悦的问道:

“我和福生说过,让他交待过户部,今天一早就得把帐册子给连庆送过去,怎么你这会儿才拿到?”

“这么重要的东西,庆叔哪敢交待了别人,自然是要亲自送过来的,他忙成那样,这个时候能送过来,已经算是很早的了,我今天白天也是一直忙了大半天,就算是再早些送来,我也没时候看去。”

李青笑盈盈的解释道,平王眉头舒展开来,看着李青,低声交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