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眼睛亮了亮,抿嘴笑了起来,长长舒了口气,上身放松着往后靠去,端起杯子,喝了几口茶,笑着说道:

“我可不是糊涂了红敏的亲事,除了老祖宗,还有谁能说得上话、作得了主的孙子孙女们的亲事,自然得老祖宗点头同意了才好,这才是咱们做媳妇的应该守的礼数。”

李青抿嘴笑着,下了炕,叫了竹叶进来,吩咐她去小厨房,让竹雨送些可口些的点心过来,王夫人笑着说道:

“夫人真是体贴,怎么就知道我有些饿了?正想要些东西吃呢。”

“嫂子这会儿到庄子,午饭必定吃得匆忙,从平阳府到这庄子,坐车再快也要一个多时辰呢。”

李青笑盈盈的说道,王夫人笑着放下了茶杯,“我也不跟夫人客气了,倒真是饿了,这茶我也不敢喝了,越喝越饿起来”

不大会儿,竹雨送了一桌子吃食点心进来,王夫人吃了两碗南枣糯米粥,吃了几块点心,又指着吃过的几样点心要了些带回去,才舒服的重又靠回到炕上,和李青说东说西的说了半天闲话,直到未末时分,才带着点心,药丸、几蒌冬笋和湖里刚捞上来的鲜鱼,回去了平阳府。

郑嬷嬷送走了王夫人,急忙进了竹园居,屏退了众人,关切的询问道:

“夫人,没什么大事吧?”

“也没什么,王夫人不过过来传个话,昨天红敏去了她府上,想让她帮着求了王爷,红敏想嫁回到庆国京城去。”

李青语气淡淡的说道,郑嬷嬷满脸愕然,眉梢高高的扬起,半晌才说出话来,“这丫头,真是王爷的骨血?王爷那么精明的人,怎么生了这么个女儿?这……真是不知道死活。”

李青看着惊愕愤然的郑嬷嬷,微笑了起来,“嬷嬷动什么气?跟咱们有什么相干的?”

“哪能不相干的?她既有了这个想头,若咱们为了她好,在韩地找个好人家给她,她不但不承情,倒要恨着夫人,若随她去,她嫁进京城,一年半载的送了命,外人只会说是夫人害了她这事,倒大意不得,夫人千万不要沾手才好。”

郑嬷嬷微微有些忧虑的说道,李青温和看着郑嬷嬷,笑了起来,“我可是嬷嬷手把手教出来的,哪里不明白这个道理的?红敏是老太妃一手带大的,这亲事,自然是要老太妃作主才行,咱们也说不上话去。”

郑嬷嬷舒了口气,“这倒也是,不过夫人还是大意不得,这些日子,我也看的明白,老太妃是个万事不管的,凡事只听爷的安排,这事,若是爷一心要交到夫人手里,老太妃必定也不会说半个不字,夫人还是早点想想法子,堵了爷这头才是。”

李青收了笑容,面色郑重起来,仔细的思量了半晌,轻轻点了点头,“嬷嬷说的极是,老太妃是个不管事的,爷只怕真有把这事扔到我这儿的想头呢,咱们还是早做准备的好。”

郑嬷嬷笑着点了点头,“夫人既然留了心,也就不会有什么大事了。”

晚上,平王回到十里庄,吃了饭,李青笑盈盈的坐在炕几边上,边慢慢磨着墨,边细细碎碎的和平王说着闲话,“……庄子里这几天真是热闹,今天嫂子也过来看我了,一直盘恒到未末才走,我到今天才知道,原来嫂子还有个弟弟,今年竟然只有十七岁,只比红叶大三岁嫂子一说起这个弟弟,疼得不行,又愁得不行。”

平王浑身放松的靠在炕上的大靠枕上,满眼笑意的看着李青,听着她笑语盈盈的说着家常,李青抬头看了看平王,又低下头,边磨着墨,边接着说道:

“听说,嫂子这个幼弟,几年前就开始想物色房合适的媳妇,可是,看过来,看过去,不是这里不好,就是那里不妥,嫂子说,她现在好不容易看中了两户人家,又拿不定主意了,不知道哪家更合适些。”

“噢?看中的是哪两家?”

平王有些好奇的问道,李青笑容更深了,放下手里的墨,转身接过竹叶奉过的帕子净了手,起身坐到了平王身边,才笑着答道:

“一家就是杨元峰的妹妹,今年十六岁,嫂子也见过人,觉得各处都妥当,一家是张家二房嫡次女,听说也是个极好的,门户也相当,嫂子拿不定主意,还问了我,哪家更合适些。”

“你怎么说的?”

平王伸手揽过李青,笑着问道,李青脸上带出些尴尬来,摊了摊手,有些无奈的说道:

“爷不知道,我最弄不清楚的就是这事,往年在寒谷寺住着的时候,也经常碰到些富贵官宦之家的主母到寺里找智然师太,让师太帮着相看两家儿女,帮着拿个主意,我那时候,最爱跟着师太做这事,跟在师太后面帮她出主意,说来也怪,凡我说好的,师太必定说不好,我说不好的,师太倒觉得合适。”

第二百二十三章 智然师太(上)“噢?那是你眼光好,还是师太眼光好?”

平王扬着眉梢,好奇的问道,李青嘟了嘟嘴,半晌才闷闷的说道:

“师太年纪比我大,见得经得比我多,自然是师太眼光好一点点,就有一对,那一家人倒是和我的眼光一样,没听师太的话,后来成了亲,没几个月,两家就闹了起来,后来竟闹到了官府,吵着要和离。”

平王揽紧了李青,大笑起来,“原来青青也有不能的事,可见这人,没有十指俱长的,必有一处是不擅长的。”

李青满眼笑意的伏在平王怀里,轻轻嘟嚷着:

“我不过是因为没有经验,师太也不过就是见多识广罢了,你看看,我自己找的夫君,哪一点不好了?”

平王纵声大笑起来。

第二天一早,丁二进来禀报,智然师太今天晚上就能进望乡驿了,李青眼睛亮亮的直起上身,眼角微微有些湿润起来,轻轻闭了闭眼睛,稳定了声音,才慢慢吩咐道:

“我明天卯正出发,去望乡驿接师太,你出去吩咐一声,让护卫们早早准备着,再派个人现在就去趟寒谷寺,把月静接过来,明早跟我一起去接师太。”

丁二答应着,垂手退了出去。

申正时分,月静和月如到了十里庄,竹叶接到了二门里,引着两人进了竹园居,李青笑盈盈的站在正屋里,看着两人进来。

月静的脸又圆了回去,月如倒比在无着庵时清瘦了些,李青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月静,微微扬了扬眉梢,又转头看着月如,笑着说道:

“不必这样多礼,你看起来清减了不少,流云堂这阵子理顺些没有?还是很忙吗?”

“这一阵子稍微好了些,只是人手不够,缺得很,不光流云堂,松风堂那边人手也不够,寺里还要准备方丈升座大典的事,这一阵子,上上下下个个都是忙得不行。”

月如忙微微躬了躬身子,笑着答道,月静上前两步,挽了李青的胳膊,笑着问道:

“青青,你看看我,是不是也清减了?”

李青“扑哧”一声笑出了声,抬手用力捏着月静两颊的肉,取笑道:

“你又胖得没边了还清减呢刚回到韩地时瘦下去的肉,不但都长回来了,还添了不少利息”

月如目光宁静的看着月静,也抿嘴笑了起来,“师弟是个心胸宽广的,心无介蒂的。”

月静跳了起来,转头看着满屋低眉垂手,恭敬侍立着的大小丫头,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个能问话的人,低低的嘟嚷着:

“秋月不在,琉璃也没了。”

李青脸色微微黯淡了下,笑着叫过竹叶吩咐道:

“你带月静师父到偏厅,对着咱们那个大穿衣镜,让她自己好好看看去”

竹叶满脸笑容的躬身等着月静,月静泄气的垂下了双肩,摆着手说道:

“算了,算了,我才不去看呢,好不容易到了青青这里,我还想好好吃两顿呢,照了镜子,就有了心思,吃起来可就不香甜了,那不是跟自己过不去嘛,不去就算要看,也得等我吃饱了,有了力气才去看呢”

李青和月如都笑了起来,三个人进了东厢,李青斜靠在炕上,月如稳稳的端坐在炕前的椅子上,月静正想跟着李青躺到炕上去,回头看到月如端正的坐在椅子上,轻轻吐了吐舌头,乖乖的端正的坐在了月如旁边的椅子上。

李青满眼笑意的看着月静,也不让她坐上来,只看着月如,笑着说道:

“今天晚上,智然师太就能到望乡驿了,我想着,明天卯正就出发过去接师太回去寒谷寺。”

月如快速的眨了两下眼睛,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急忙抬手拭了眼泪,半哭半笑着说道:

“师太可算来了,总算师太没事,进了平阳府,我这两个月,总也静不下心来,念了无数遍心经也没有用,夜里一闭上眼睛,就梦到师太,梦到方丈,血淋淋的。”

月如声音低了下去,哽咽起来,李青眨了眨眼睛,微微仰着头,忍回了眼泪,半晌,才笑着吩咐竹叶:

“去拧个热帕子来,给月如师父净净面。”

竹叶曲膝答应着,忙亲自出去拧帕子了,李青转头看着月如,温和的劝解道:

“都过去了,回头见了师太,可要忍一忍,这些伤心的事,不要再提了,师太也是上了年纪的人,又经了这样的变故,这一路上走了几个月,也是极辛苦劳累的了,得静静的好好养些日子才行。”

月如忙点着头,“护法放心,我知道,我就是……”

“我知道。”

李青温和的看着月如,轻轻的打断了月如的话,月如和月静都是师太拣回来的弃婴,带在身边养大的,师太视她们和她如同儿女,她和她们也视师太如母亲一般。

第二天,平王醒来,拂过李青散在枕上的头发,微微俯身看着身边睡着沉沉的李青,呆呆的看了半晌,才轻轻推了推李青,低声叫道:

“青青,到时辰了。”

李青勉强睁开眼睛,抬手摸索着推着平王,“爷去练功吧,给我叫人进来,我收拾好了就去望乡驿接师太去。”

平王笑着点点头,微微顿了顿,低声问道:

“要不,我骑马送你过去,最多半个时辰就能到了,你还能再多睡一会儿。”

李青已经清醒过来,正支着胳膊坐了起来,伸手挽着头发,笑着说道:

“不用,爷这些天也忙得很,我若想睡,上了车再歪一会儿就是了。”

平王笑着点了点头,看着李青纤细的手腕,伸手轻柔的把李青散落在肩头的一缕头发拂到肩后,低声交待道:

“路上自己也要仔细着些,别着了凉,晚上早些回来,我还有些事,等你回来商量。”

李青笑着点了点头,目送着平王出了屋,水苏进来,挂起帘子,侍候着李青洗漱干净,换了件蜜合色小袄,一条素绫棉裙,绾了头发,插了支白玉如意簪。

刚收拾完毕,门口小丫头禀报着,郑嬷嬷随着禀报声掀帘进了屋,围着李青,仔细的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翻,见穿戴各处都妥当,才笑着满意的点了点头,接过小丫头手里的楠竹筷,侍候着李青吃了早饭,李青心不在焉的喝了半碗粥,就放下碗,站了起来,水苏忙取了件秋香色紫貂连帽斗篷过来,郑嬷嬷接过,仔细的给李青穿好,又接过小丫头递过来的手炉,奉给李青,水苏先侍候着郑嬷嬷穿了斗篷,自己再急忙穿戴整齐了,带着四五个小丫头,打着灯笼,一行人侍候着李青出了竹园居。

二门里,丁二和众仆妇婆子已经垂手侍候着了,月如和月静也早就到了二门里,正安静的站在车前等候着,见李青出来,微微颌首致意,李青笑着应着,轻轻抬了抬手,示意月如和月静两人上车。

郑嬷嬷扶着李青上了中间一辆围着青布象眼格棉布围子的大车,水苏跟着上车侍候着,李青上车坐定,将车帘掀起条缝来,看着郑嬷嬷笑着交待道:

“嬷嬷赶紧进去吧,外面冷。”

郑嬷嬷笑着曲膝行着福礼,李青放下帘子,车子慢慢动了起来,出了二门,在黑衣卫在层层护卫下,往望乡驿快速行去。

水苏直起身子,侍候着李青脱了外面的斗篷和裙子,折好包好放到身边,又侍候着李青躺舒服了,转身从随身的荷包里取了几个黑色小粒出来,放到了车厢角落的熏炉里,车厢慢慢弥散出一般清淡的荷叶香味,李青随着车子晃了一阵子,就恍惚起来,干脆躺下,盖了被子,迷迷糊糊又睡着了过去。

李青一觉醒来,水苏笑着禀道:

“夫人,刚丁二过来说了,再有一刻钟,就能到望乡驿了。”

李青眼睛亮了亮,笑着点点头,示意水苏取了靶镜过来,仔细的看了看,水苏打开妆盒,侍候着李青重新绾了头发,穿了裙子。

不大会儿,车子顿了顿,停了下来,丁二在车外恭敬的禀报道:

“禀夫人,望乡驿到了。”

李青垂了垂眼帘,稳定了心绪,水苏侍候着她穿了斗篷,掀起帘子,扶着她下了车。

月如和月静已经下了车,正站在车前等着她,李青站定,紧了紧斗篷,看着月如和月静笑着点了点头,才抬脚往望乡驿正院进去了,月如和月静忙紧跟在李青后面,一起进了望乡驿正院。

水苏上前几步,掀起正屋帘子,李青站在正屋门口,慢慢抬脚进了屋,智然师太面容枯镐,身形极其干瘦,正盘膝端坐在正屋东面的炕上,满眼温和和慈爱的看着进来的李青,以及李青身后的月如和月静,脸上露出丝笑容来。

李青呆呆的站在正屋中间,盯着苍老枯瘦的智然师太,一时间,悲从心来,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滚了下来,师太眼神温和而干净的看着李青,微笑着,虚弱而低低的说道:

“青丫头,哭什么?我这不是好好的?你过来,让我看看。”

李青几步扑了过去,拉着智然师太枯瘦的手,哽咽着只说不出话来,师太伸手抚着李青的面颊,微笑着,慢慢的低声说道:

“青丫头,看到你,我就放心了,不要哭啦,你哭得师太心里酸得很。”

第二百二十四章 智然师太(下)“师太!”

李青侧身坐在炕沿上,哽咽着叫道,智然师太满眼慈爱的看着李青,慢慢伸手抚着她的鬓角,月如和月静也挤到了炕上,眼睛湿润起来,双手合什,恭敬的行着礼,智然师太满眼笑意看着两人,微微颌首还了礼,转过头,看着李青,声音低沉缓慢的说道:

“看到你,我就放心了,你气色很好,去年就听说你这病去了根,我和方丈就松了口气,这颗心也就放下了,今天再看到你,气色这样好,我也就再没什么心思了。”

“师太!”

李青听着师太声音微弱的交待后事般的话语,微微有些慌乱起来,忙伸手按在师太的手腕上,凝神仔细的诊起脉来,师太微笑起来,低声宽慰着:

“青丫头,我没事,就是累了些,等到了寺里,我想着,就到后山去静修了,寒谷寺的事,有你和苦寂、月如师兄弟主持着,我也能放心了,方丈走了,我也该静静的修行去了。”

李青凝神诊了脉,轻轻松了口气,面色也放松下来,笑着说道:

“师太身子很好,就是太过劳累,虚弱了些,到了寺里,仔细调养些日子也就好了。”

月如和月静紧张的盯着李青,见她面色放松下来,才暗暗舒了口气,身子也松驰下来,李青伸手理着智然师太的衣服,笑着接着说道:

“后山已经建成了两处静修的院落,小的那一处,我还让人从山上引了温泉水下来,那里离我在后山的庄子也极近,师太就住到那里吧,我往后住到庄子里,去看师太也便宜。”

智然师太笑着点着头,李青温和依恋的看着师太,笑着问道:

“从这里到北寺,不到两个时辰就能到了,咱们是这会儿就赶过去?还是在这里再歇上一个晚上,明天再过去?”

智然师太没有回答李青的话,只笑着转过头,看着月如和月静吩咐道:

“你们两个先出去,我和青丫头说说话。”

月如和月静笑着点头应了,微微低头告了退,出去了,水苏忙带着屋里侍候的众丫头婆子退了出去。

智然师太看着众人都退出去了,才转过头,微笑着看了看李青,低头掀起衣襟,用力撕着里面的棉袄下摆,李青忙起身,取了把剪刀过来递给智然师太,师太接过,剪开了棉袄下摆,伸手进去摸了一会儿,摸了只小小的沾满了棉絮的布包出来。

智然师太小心的把布包放到膝上,一层层解开来,先取了枚极小的黄玉印章出来,递给李青,笑着说道:

“这些都是方丈让我带给你的。”

李青接过印章,仔细的看着,印章只有小手指一半长短,圆圆的,极细,印章头上刻着朵精致异常的莲花,师太含笑看着她,低声交待道:

“你先收好。”

李青点头应了,小心的收到了随身的荷包里,智然师太又从拿了本薄薄的册子出来,递给李青,“你看看这个,这些可都是咱们寒谷寺救急的根本。”

李青疑惑的接过册子,打开来翻看着,里面是方丈的笔迹,字极小却清晰工整,一笔笔记着商号名和银量数,李青惊讶的抬头看着师太,师太长长的舒了口气,笑着说道:

“这些东西交给了你,我这颗心就算是真正放下来了。”

李青起身从暖窠里倒了杯水过来,递给了智然师太,师太接过,慢慢喝了两口,才放下杯子,缓慢而低沉的说道:

“这事,我也是刚知道,唉,那天,方丈把我叫过去,把这些东西交给了我,说这是木莲大师当年定下的规矩,寺里要积着一笔财富,备着万一之需,这些银两都散存在天下的大小商号里,每家商号存的银子数都不多,要支取只凭那个印章,方丈说,那些商号并不知道这银子是谁的,更不知道是寒谷寺的救急银子。”

智然师太停了停,微微喘息了起来,李青坐近了些,伸手抚着师太的后背,静静的等着她往下说,师太歇息了一会儿,才接着说道:

“唉,你知道,前年,二皇子到寺里,拜了方丈做了寄名弟子,从那起,他每个月都来寺里一趟,有时候,二皇子妃也跟着一起过来,方丈原也打算着好好教导教导两个人,可没过多长时候,方丈就叹气了,说这两个人都是心气极高,聪明太过的人,到寺里来,本就不是来学佛的。

大半年前,有一天,沈大人又到了寺里,居然带了坛酒,方丈说他什么话也不说,只和方丈对坐着,一杯接一杯的喝酒,喝完了那一坛子酒,起身道了句‘珍重’,头也不回的就走了,从那往后,沈大人再也没到寺里来过。

十月法会那天,方丈刚下法坛,二皇子和二皇子妃就怒气冲冲的跟着方丈进了方丈院,也就半盅茶的功夫,两个人就出来了,上了轿就离开了,没几天,方丈就把我叫过去,跟我说了这些事,又把那些东西交给了我,打发我连夜离开寺里,转道到这韩地来了。”

智然师太悲伤而怆然的说着,声音越来越低,李青眼睛红了起来,把手里的帐册子放到一边,轻轻抚着师太的后背,强笑着安慰道:

“方丈的事,我必要讨个公道回来,师太不要太过伤心,都过去了。”

智然师太长长的叹息着,眼泪慢慢滑了下来,抓着李青的手,叹息着说道:

“方丈说了,寒谷寺交给你,他没什么不放心的,我也是,放心的很,公不公道的又怎么样?只要寒谷寺还在,只要这寒谷寺还是原来的寒谷寺,方丈就知足了,我也知足了。”

“师太放心,寒谷寺不但还是原来的寒谷寺,也许还要更好呢,不过,这公道也一定要讨回来”

李青轻轻咬着牙,慢慢的说道,智然师太轻轻拍了拍李青的手,指了指炕上的帐册子,笑着嘱咐道:

“这本帐册子收好,这可是咱们寒谷寺救急的根本,上千万两的银子呢。”

李青笑着应了,伸手取了册子,微微扬声叫了水苏进来吩咐道:

“去取个匣子给我。”

水苏曲膝应了,很快取了只黑漆匣子和一把精致的黄铜小锁过来,李青接过,仔细的把帐册子放了进去,上了锁,叫了月如和月静进来,笑盈盈的把手里的匣子递给月静,嘱咐道:

“你先拿着,可要仔细着。”

月静伸手接过,抱在了怀里,智然师太看着月静手里的匣子,笑着说道:

“等会儿,让月静和你坐一辆车。”

李青笑了起来,也不应答,只回身看着月如吩咐道:

“你去师太的行李里再找件棉袄出来,给师太换上。”

月如点头应了,转身去找师太的行李,水苏也急忙跟了过去,帮着一起找着,不大会儿,两人取了件崭新的棉袄过来,李青起身,和月如一起,侍候着智然师太换了衣服,又披了件棉斗篷,扶着她下了炕,慢慢往院子里走去,水苏急忙从后面给李青披上了紫貂斗篷,跟着出了院子。

李青扶着师太上了自己的车,回头看着月静,笑着从她手接了匣子过来,低声吩咐道:

“你和月如还是坐来时的车吧,这路上也要差不多两个时辰,让师太睡一会儿的好,若你再坐上来,这车里就太挤了些。”

月静嘟着嘴,依恋的看着车内,半晌,才不情不愿的往后面的车子走过去了,月如站在旁边,笑着看着满脸不情愿的月静,跟在月静后面上了车。

李青上了车,放好了匣子,车子慢慢动了起来,李青半跪着,笑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