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嬷嬷放下手里的杯子,满眼笑意的看着李青,轻轻感慨着:

“这些丫头跟了夫人,姻缘也罢,做人做事也罢,可都是遂着自己心愿去的,都是夫人赐给她们的福份。

“看嬷嬷说的,那都是她们自己的福份,是她们自己这辈子、上辈子修来的福份,我自己还是个没福份的呢哪有福份给人家,我不过有你,有庆叔,有秋月木通他们帮我,照顾我,有你们,我才有了这么一点点的福份。”

李青笑盈盈的接过话头,郑嬷嬷怔了一会儿,坐直了身子,看着李青,正色说道:

“这话,夫人就说得差了,做奴才的,能跟个好主子,是天大的福份,生死富贵,都是主子的赏赐,奴才们自己哪有什么福份的?若有一星半点的福份,都是主子赐的,哪有主子的福份是因了奴才的道理的?”

李青怔了怔,张了张嘴,到口的话却又咽了回去,无奈而颓然的垂下了头,郑嬷嬷顿了顿,看着李青,郑重的接着说道:

“夫人是什么人?这世上,能跟夫人并肩的有几个?自然是福泽深厚的,再说现在,爷对夫人算是极好的了,爷毕竟是韩地的王,说句不该说的话,跟皇上也不差什么,对夫人能这样,古往今来,也没有几个,夫人的那些个想头,嬷嬷都知道,说句打嘴的话,夫人这样的人品,若嫁了略普通些的人家,自然都好说,可夫人如今做了王妃,嫁的是爷这样的王,凡事就都要往开了想才好,夫人是个明白人,可不能犯了糊涂去。”

李青轻轻闭了闭眼睛,嬷嬷都是为了她好,她说的道理,她都明白,这世间的所有道理,她都明白,明明白白却无法接受,却不得不接受“嬷嬷教训的是,青儿知道了。”

李青声音低得几不可闻,郑嬷嬷呆住了,眼睛一下子涌了出来,伸手抚着李青的鬓角,哽咽着笑着说道:

“夫人,你看看你,就是会惹嬷嬷哭,长这么大,还跟小时候一个样,一句话就能让嬷嬷心软得万事都随着你性子去”

“嬷嬷,我知道了,你放心,长这么大,你看过我吃过亏没有?嬷嬷放心就是。”

李青拉着郑嬷嬷衣袖,轻轻摇了几下,语调柔软,撒娇般说道,郑嬷嬷从袖子里取了帕子出来,按了按眼角,身子随着李青的拉动前后摇晃着,“好好好,嬷嬷知道了,知道了,唉,夫人从小到大,懂事的让人心疼,万事都能忍能让的,还有什么亏能吃的?”

李青怔了怔,眨了眨眼睛,一时呆住了,半晌才苦笑着说道:

“嬷嬷,那些个小事,有什么不能忍不能让的?你看看,大事上,咱们吃过亏没有?”

郑嬷嬷看着李青,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只重重的叹了口气,李青窒了窒,是的,她吃了那百子莲,绝了子嗣,她的病,除了老和尚,师太和连庆,并没有第四个人知道底细,对于郑嬷嬷,对于这个世上的女人来说,还有什么比子嗣更重要的事?还有什么比被人绝了子嗣更让人痛心就只这一件事,郑嬷嬷这辈子只怕都不会原谅了平王去李青眨了两下眼睛,微微失笑起来,她早就吃过这百子莲,这子嗣要绝早就绝过了,那两粒百子莲,于别人是砒霜,于她可是真正的蜜糖这样也好,对于郑嬷嬷来说,主子是天,夫君更是天,若不是这件事,那平王在她眼里就是绝对完美的一片天了“嬷嬷,你看看,我现在这日子,哪点不好?不用早起晚睡的侍候公婆守规矩,也不用和那些通房小妾惹闲气,想什么时候起就什么起,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在这庄子里,嬷嬷若不来挑我的规矩礼法,哪还有第二个人敢说半个不字的?这日子,简直挑不出半点不好来”

郑嬷嬷笑了起来,抬手点了点李青的额头,“你呀,就是这个懒散,让嬷嬷头疼到现在,也没法子给你改了去”

李青笑盈盈的看着郑嬷嬷,郑嬷嬷满眼疼爱的看着李青,手指滑下来替她抿了抿头发,半晌,郑嬷嬷才转头四下看了看,又起身到门口,掀起帘子往外瞄了几眼,才回到炕边,依旧侧身坐了,低声说道:

“夫人,这竹叶老子,如今已经是文府总管事,按理说,也该知足了,这会儿,竟盘算起竹叶的亲事来,这份心思,也太过了些,竹叶如今在夫人院子里侍候,这亲事自然是夫人作主,他一个外府奴才,竟敢这样指手划脚的?”

郑嬷嬷脸上浮出层恼怒来,李青仔细的听着,轻轻皱了皱眉头,思量了片刻,开解道:

“嬷嬷也不必想得太多,这些丫头一进这院子,我就和她们说过,往后这嫁人的事,让她们自己作主,竹叶家大约也是因了这句话,才起了这样心思的。”

“夫人这话不妥当,夫人许了这些丫头们自己作主,那也不过就是略听听这些丫头自己的意思,总还是要夫人点头作了主才行,可没有老子把手插进来,先许了人家的道理去。”

李青垂着眼帘,沉默了一会儿,才淡淡的开口说道:

“这事,嬷嬷也不必放在心上,竹叶嫁了人,也就离了庄子,离了这院子,主仆一场,嬷嬷丰丰厚厚的替我备份嫁妆送了她出门,也算是你我都尽了心了。”

郑嬷嬷慢慢点了点头,“夫人说得是,只是,杨元嶂那边,你看,要不要去提醒个一句半句的?”

“不用,那个杨元嶂,我见过,庆叔也说过,是个极通透明白的,比他哥哥更明白这些人情世故冷暖亲疏,自己身边的人,想来他心里也是有数的,再说,就算一时看不清楚,也要他自己吃过亏,跌了跟头,才真正能长进起来,不必,随他们去。”

李青思量了片刻,低声说道,郑嬷嬷点头应了,“夫人说得有道理,人,总是自己跌过的跟头,才记得最牢靠。”

申正时分,丁一过来禀报,平王歇在玉山军营,晚上不回来了,李青微笑着应了,让人收拾了衣服用具和一包点心,交给丁一带了过去。

第二天辰正时分,郑嬷嬷在门口禀报了,掀帘进来,曲膝请了安,微微皱了皱眉,禀报道:

“夫人,文家大奶奶刚遣了婆子来,说是想过来给夫人请安。

李青怔了怔,拧眉思量了半晌,也没想出能有什么事来,转头疑惑的看着郑嬷嬷问道:

“最近文家可有什么事?”

“哪有什么事的?最大的事不过就是文老太爷上个月受了点小风寒,病了几天,还有,大房泽大爷进了太学,二房沣少爷拜到了张府二老爷门下,别的哪还有什么事的?”

郑嬷嬷笑着解释道,李青歪着头又想了一会儿,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头绪来,笑着吩咐道:

“不管有事没事,大事小事,她来请安总不能不让她来不是。”

郑嬷嬷笑着应了,答应着告退出去传话了。

午后末正不到,郑嬷嬷就引着文大奶奶进了竹园居。

李青笑盈盈的站在东厢门口,看着文大奶奶进了屋,文大奶奶拘谨的陪着满脸笑容,急走了几步,跪倒在地,磕头请安,李青急忙抬手示意郑嬷嬷扶她起来,郑嬷嬷笑着缓步上前,等文大奶奶磕了头,才弯腰扶着她起来,李青微微侧过身子,笑盈盈的让道:

“大奶奶不必多礼,进来说话吧。”

文大奶奶忙又福了一福,才跟在李青身后进了东厢。

两人在东厢炕上左右坐了,竹叶捧了茶奉上来,李青接过,慢慢喝了几口,才笑着问道:

“老太爷风寒如今可都好了?”

文大奶奶忙站起来,福身回道:

“谢夫人牵挂着,都好了。”

李青直起身子,笑着让道:

“大奶奶不必这样拘礼,一家人说话,这样站来立去的,还怎么说话?”

文大奶奶陪着笑着重又侧身坐到炕沿上,李青温和的看着她,笑盈盈的温声说道:

“大嫂不用太拘礼,就当自己家里一样,我也不爱那些繁琐的礼节规矩,大嫂随意些最好。”

文大奶奶面容稍稍轻松了些,人也渐渐放松下来,和李青慢慢说着些家常。

第二百四十四章 恍惚“……泽少爷进了太学,听说在太学里,也是极肯读书上进的,教授们可没少夸他呢,过两年,泽少爷学有所成,考出个功名来,你也就算是熬得值了。”

李青笑盈盈的和文大奶奶说着孩子,文大奶奶脸上泛起层满足的幸福来,“夫人太过夸奖他了,哪有这样好他能本本份份的读书做人,我也就满足了,哪敢想那么好。”

文大奶奶仿佛想起了什么,脸上泛起层为难的红晕来,看着李青,垂了眼帘,轻轻咳了一声,李青笑盈盈的看着文大奶奶,端起杯子慢慢喝着茶,耐心的等着她开口,文大奶奶鼓足了勇气,抬头看着李青,低声说道:

“夫人,我来,这次,是想求夫人,求夫人能不能让大爷回来过个年。”

文大奶奶声音越来越低,李青眯了眯眼睛,若有所思的看着文大奶奶,沉默着只不说话,文大奶奶不安的扭了扭身子,急忙解释道:

“我知道,不该来让夫人为难,大爷那品性……夫人,我也是……”

文大奶奶有些语无伦次起来,李青抿着嘴看着她,只不答话,文大奶奶眼神渐渐慌乱起来,有些坐不住了,犹豫着站了起来,看了看李青,狠狠心,咬着牙接着说道:

“前几天,姨奶奶在路上拦了泽儿,和泽儿一道回了家,姨奶奶当着泽儿的面,跪在地上,哭着求我看在泽儿面上,让大爷回来过个团圆年,我不答应,她就不肯起来,泽儿也跟着跪在地上求我,夫人,我……”

文大奶奶胆怯的看着脸色渐渐阴沉下来的李青,不敢再往下说,垂着头畏缩着站在炕前。李青眼睛里带着些怜悯,盯着文大奶奶看了一会儿,语气平淡的说道:

“这也算不得什么事儿,陈姨奶奶倒也用不着这样费尽心机的,这事,是你的家事,只看你自己的意思,你若想叫他回来过个团圆年,不过就是让人捎个信的事。”

文大奶奶微微舒了口气,抬起头,带着满眼的不敢置信,迟疑的看着李青,李青皱起了眉头,慢慢的说道:

“你若拿不定主意,就先回去,找你大嫂子商量好了,再让人捎个话给厚德居汤掌柜就行了。”

文大奶奶尴尬着,有些手足无措起来,急忙曲膝答应着,也顾不得再说别的,微微有些仓惶的告了退,出门回去了。

李青脸色阴郁的斜靠在炕上的靠枕上,只觉得心里闷闷的有些难受。

申正时分,平王就回到了十里庄,李青有些诧异的曲膝迎了,侍候他解了斗篷,笑着问道:

“爷今天怎么回来的这样早?”

平王低头看住李青,紧绷的脸松驰下来,露出笑意来,“昨天一直看着新兵训练,没赶回来,夜里惦记着你,今天忙完了就赶紧回来了,你昨晚睡得可安宁?”

李青笑意盈盈的仰头看着平王,点了点头,“还好。”

“还好?怎么个还好法?”

平王揽过李青,低低的笑着问道,李青笑着没有答话,只随着他往东厢进去了,平王坐到炕上,舒服的伸展着上身,靠在了大靠枕上,李青接过水苏捧过来的热茶,递给平王,平王笑着示意李青把杯子放到几上,伸手拉了她过来,水苏眼风掠过,悄悄示意着小丫头们,轻手轻脚退出了东厢。

平王拉过李青,揽了她过来,“我昨晚一夜也没睡踏实,你睡得怎么个还好法?说给爷听听。”

“哪,睡到了床上,闭上了眼睛,盖上了被子,想了会儿爷,不知道爷在军营里帐篷暖不暖和,被褥干不干净,饭吃得好不好,想了一会儿,就想睡着了,睡得还行。”

李青笑盈盈、慢腾腾的描述着,平王笑了起来,低头在李青脸上轻轻吻了下,“军营的帐篷很暖和,爷的军帐,青青也住过的,被褥很干净,吃得也算好,比青青这里差了一点点,就是夜里想你,要不是今天黎明要看新兵演阵,昨天夜里就赶回来了。”

平王舒适的靠在靠枕上,揽着李青,随意而亲呢,李青伏在平王胸前,用手指划着平王衣服上的纹路,轻轻叹了口气,忧愁的说道:

“往后,庄子里的小厨房只怕要不好上一阵子了我把竹雨派了差使,让她出去帮我开点心铺子挣银子去了。”

平王怔了怔,笑了起来,“你若是舍不得,就不要派她去,连庆那里还能找不出个合适的人来?若真没有,爷给你几个管铺子的干练人就是了。”

“连庆那边,爷的人,都不行,只有竹雨跟了我这几年,知道我做这些吃食点心的规矩、要求,我的点心铺子开出来,就要跟别家都不一样才好,这个铺子,只有我自己调教出来的人去做,才能省心呢。”

李青笑语盈盈的解释道,平王一只手抚着李青的后背,慢慢滑到了纤细的腰间,心在不焉的说道:

“你那些吃食点心,连王府都比不上,拿方子出去开了点心铺子,自然没有哪家能比得上的,哪里用得着你这样操心的?”

李青伸手拉开平王的手,“爷这手,就放这里,不要乱动,开铺子哪象爷说这样容易,越是小生意,要做得出彩,就越是不容易,再说,不管做的大生意小生意,都得用心了才行,所谓搏兔亦须用全力……爷这手”

“你说你说,我听着呢。”

平王低着头,迷恋的看着怀里的李青,手顺着李青的腰肢滑到了平坦柔软的小腹,手上的滚热的气息穿过薄薄的丝绸,直冲进李青的身体内,李青脸上泛起层淡淡的红晕来,伸手拉开平王的手,声音柔软得滴出水来,低声嗔怪道:

“爷这样,让人怎么说话?”

“嗯,怎么不能说话?说来爷……”

平王带着笑,贴到李青耳边,低低的问道,李青慢慢眯着眼睛,突然贴近了平王,轻轻咬住他的耳垂,探出舌尖来,顺着下颌过去,慢慢咬住了平王的嘴唇,平王气息粗重起来,李青飞快的推开平王,直起身子,满眼笑意的看着平王,“就象爷这样不能说话。”

平王脸上浮着片热切的红晕,眼睛亮了起来,伸手抓住李青,“你真的,象爷刚才这样的,不能说话?”

“嗯,爷要和我好好说话,就不要乱动。”

李青笑着点着头,平王低低的笑了起来,“那我要是不想好好的说话呢?”

李青歪着头,斜睇着平王,手指从平王的衣领探了进去,用指尖慢慢划着,声音柔媚的低声说道:

“那我就陪着爷不好好说话,爷从现在到明天一早,可不准再做别的事”

平王用力揽过李青,闷声笑了起来,“爷乐意之极,就是你这身子骨,只怕受不得。”

李青窒了窒,平王松开她,满眼笑意的低头看着她,“好,咱们好好说说话,我不动你就是了。”

平王揽着李青靠在靠枕上,轻轻叹了口气,慢悠悠的说道:

“昨天半夜醒过来,一时竟然有种分不清梦里梦外的感觉,不知道你是梦里的人,还是我身边真的有你,那会儿,”

平王顿了顿,仿佛有些后怕的低低的接着说道:

“竟害怕得不行,若真是我一直在做梦,如今梦醒了,身边根本没有你……”

平王用力揽了揽李青,不再往下说,李青怔怔的看着平王,心底慢慢泛起点点温暖和柔软来,伸手划着平王的眉,温软的安慰着他:

“我一直在这里呢,只要爷到庄子来,我一直都在这里呢,爷这些日子太累了,心神有些恍惚,等会儿,让竹雨熬些汤给爷补一补。”

“我知道你是个心气高洁的,不屑于跟那些人争宠,也不屑跟别人……共侍一夫。”

平王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谨慎的看着李青,李青怔了怔,一时说不出话来,平王暗暗舒了口气,接着说道:

“我有你,知足了,眼里再看不到别的人去,从今往后到老到死,我只守着你一个,你若走在我前头,我就去你墓旁守着你。”

李青愕然看着平王,张了张嘴,却不知说什么才好,平王看着她,伸手抚着她的面颊,“青青,你也答应我,不要离开我。”

“爷这是怎么啦?我怎么会离开你?我哪里能离得开?”

李青勉强挂着笑容,微微垂着眼帘,努力放松着声音说道,平王抬起李青的下巴,让她看着自己,固执得重复着:

“你答应我,不要离开我”

“好,爷放开我,我答应你就是了,我关在爷笼子里,哪里离得开。”

李青皱了皱眉头,推开平王的手,平王松了口气,伸手揽过李青,“你要是想离开,没人能拦得住,我也不行,你答应过了,不能离开我”

平王下巴抵着李青的头顶,轻轻笑了起来,“你要的,我都给你,我哪能让你伤心生气,离开我的?”

“爷今天这是怎么啦?象个小孩子一样爷肯定是累着了,这心神恍惚得厉害”

李青推开平王,仰着头,仔细打量着平王的脸色,伸手拉了平王的手过来,按在了脉搏上,平王笑着抖开李青的手,懒洋洋的在她脸上吻了下,“爷没事,好好的,今天这话,早就想和你说了,说出来,你答应了我,我就不恍惚了。”

第二百四十五章 一门好亲京城沈家大宅,沈志贤沈尚书阴冷着脸,坐在修齐堂上首的扶手椅上,眯着眼睛盯着旁边几案上的大红泥金庚帖,突然狠狠的把手里的杯子摔了出去,旁边垂手侍立着的小厮哆嗦了下,急忙小心翼翼的上前拣起杯子碎片,打扫干净,垂手屏气退到了旁边。

不大会儿,沈志远沈七爷的妻子周太太落后半步,恭敬的跟在沈尚书夫人梁氏身后,进了修齐堂,沈尚书面容平静肃然,抬手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坐。”

梁夫人满眼担忧的看了沈尚书一眼,转过身,笑容满面的让着周太太坐了,丫头送了茶上来,沈尚书端起杯子慢慢喝了几口,才放下杯子,平静的抬眼看着周太太,带着几分威严,缓缓的开口说道:

“老七托了我,给六丫头找门合适的亲事,现如今,正有个极合适的人家,我看着好,就先应下了。”

周太太怔了怔,脸上闪出欣喜来,忙站起来福了一福谢道:

“多谢大哥费心,不知是哪家的公子?”

梁夫人笑着拉了周太太重又坐下,沈尚书垂着眼帘,严肃着脸,平淡的说道:

“是四皇子,来咱们府上求娶六丫头,这也是六丫头的福份,咱们沈家又多了位皇子正妃。”

周太太愕然怔住,面色变幻不定的盯着沈尚书,梁夫人仔细的打量着周太太的脸色,忙笑着感叹道:

“这真真是咱们沈家的福气,也是六丫头的福份,那四皇子为人谦和,识书达礼,生得又那样好,玉树临风,真是玉人一般,别说身份还这样贵重,就是不是这样尊贵,再贫贱些去,也是门难得的好亲呢。”

周太太看着梁夫人,勉强笑了半笑,转过头,紧紧的盯着沈尚书问道:

“听说这四皇子专好男风的?”

沈尚书端着杯子的手微微沉了沉,脸色阴冷了下来,把手里的杯子重重的放到几上,厉声斥责道:

“这都是哪里传进来的混话?皇子是能这样随便议论的?”

边说着,边转过头盯着梁夫人训斥道:

“我一时不留意,家里的规矩竟荒废至此?这样乱七八糟的话,也敢传到府里来?你当家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怎么能把府里管成了这个样子?”

梁夫人急忙站起来,面带惶恐的告着罪,周太太眯着眼睛,也跟着站了起来,冲着沈尚书肃了肃身子,沉声谢罪道:

“大哥不要怪罪大嫂,这话是弟妇在外面听到的,跟咱们府里无关,弟妇回到京城不过一两个月,但凡出去,就能听到这些流言传闻,这四皇子好男风,满京城只怕没人不知道,也算不得什么阴私秘密。”

沈尚书一时语塞,只阴着脸盯着周太太,冷冷的说道:

“既然知道是流言,还理他做什么?四皇子好男风又怎么样?别说是皇室世家,就是略富贵些的人家,公子少爷喜女色好男风也是常事,这也算不得什么毛病,长大了,成了亲,自然就好了。”

说着,用手指着几上的大红泥金庚帖吩咐道:

“这是四皇子的生辰八字,我已经让寒谷寺的苦河大师算过了,大吉大利,和六丫头极般配的,你拿了去吧。”

小丫头上前,小心翼翼的捧了庚帖,送到了周太太面前,周太太怔怔的看着红得刺目的泥金庚帖,梁夫人忙接过庚帖,满脸笑容的送到周太太手里,“真真是难得的好姻缘,连苦河大师都极口称赞呢,快拿着,这真真是七弟和弟妹的福份,往后,晔儿和几个弟弟有了四皇子的提携,想要什么样的前程没有?”

周太太迟疑着接过庚帖,仿佛烫手般捏着庚帖一角,垂着眼帘,片刻,把庚帖轻轻放到旁边的几上,抬起头,盯着沈尚书,缓缓的一字一句的说道:

“这样的大事,我一个妇道人家,也作不得主,得请我家老爷作主才是正理,这庚帖,我也不敢就这样接了,请大哥先收回去吧,等我家老爷作了主,回了话,我才敢回了大哥的话。”

沈尚书脸上浮出层怒气来,抬手重重的拍在几上,压着声音训斥道:

“这家里,也是有族规有礼法的地方,容不得你放肆,别说这是门难得的好亲,就算是火坑,为了沈家,该着谁也得给我跳下去既顶着个沈字,享了这份尊荣富贵,自然也必得担了这份担待去”

周太太眉梢高高挑了起来,梁夫人忙上前拉着她坐下,陪着满脸笑容说道:

“弟妹先坐下听我说,老爷是个急脾气,说话也冲,可他也是为了孩子们好,你想想,孩子们都好,不就是沈家好?沈家好了,咱们这些孩子才能有了依靠,日子才能过得好不是?你别急,先听我说,这四皇子到底如何,弟妹也不过道听途说罢了,并没有见过真人,我可是见过的,你要是相信嫂子的眼光,就先拿了这庚帖回去,回头咱安排个机会,你好好看看,若看不中,再退也不迟,若真是门好亲,因了那些不着边际的流言蜚语错过了,岂不是可惜?”

梁夫人拉着周太太的手亲热的劝说着,周太太低头思量了半晌,抬头看了沈尚书一眼,又转过头,看着梁夫人郑重的说道:

“我听嫂子的,这庚帖我就先收着,人,若好,我给大哥大嫂陪罪谢恩,若不好,大嫂也不要怪我,无论如何,我也不能让玉叶往火坑里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