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夫人眉棱仿佛跳动了下,陪着满脸笑容,重重的点着头:

“弟妹放心,只要你见了人,准保是满意的,嫂子只等着喝你的谢媒酒。”

周太太点了点头,取了庚帖,曲膝告了退,径直往自己居住的梨韵院回去了。

梁夫人笑着站在修齐堂门口,看着周太太出了院子,转个弯看不到了,才回过身,挥手斥退了屋里侍立着的丫头小厮,轻轻叹了气坐到沈尚书旁边的扶手椅上,微微有些伤感的说道:

“老爷,这事,能不能跟青叶再说说,这亲事,算了吧,玉叶那样天真烂漫的女孩子,真给了四皇子那样的人,我也不忍心哪,再说……”

梁夫人顿住了话头,沈尚书重重的叹了口气,有些伤感的看着梁夫人,声音低沉而寥落起来:

“唉,我要是能劝,当初……当初广慈那事……青叶是你的女儿,你最知道她,她聪慧太过,如今心也是越来越大,我哪里劝得了她?你我都劝不住她唉,我真是怕她伤着了自己,这世上,天纵英才的人多的是,就是二皇子,也不是个简单的人,还有那个平王,那是用成千上万的死人堆出来的狠毒啊,唉,让六丫头嫁过去也好,好歹也是条路,四皇子虽说是个……虽说不能人道,”

沈尚书声音低了下去,沉默了片刻,才叹了口气,接着说道:

“六丫头嫁过去不过就是守着,别的倒也省心,日后咱们操着些心,让她领养个孩子就是了,四皇子也算是个明理的人,又有了这样的短处,总不至于亏待了她,比起姬妾成群惹闲气的,只有好的,哪里差什么?你得空,多劝劝老七家的,七弟那里,我写信去解释,七弟是个识大休的,这事,就这样吧。”

梁氏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却变成了重重的一声叹息,起身陪着沈尚书慢慢往后院进去了。

周太太拿了庚帖,急匆匆的回到梨韵院,一进院子,就急忙吩咐道:

“快叫五少爷来见我。”

小丫头子急忙奔出去传了话,不大会儿,五少爷穿着件青底绣着几杆翠竹的织锦缎长衫,脚步轻快的进了正屋,微微躬身请了安,周太太挥手斥退了屋里的丫头婆子,轻轻拍了拍榻沿,示意五少爷坐下,拿了泥金庚帖,递给了五少爷,“晔儿,你看看这个,你大伯给你妹妹定了门亲事,是,四皇子。”

周太太眉头拧了起来,“回来这些日子,娘可没少听说这个四皇子的事,怎么听,怎么看都不象是良配,娘一个妇道人家,见识短,你看呢?”

沈晔接过庚帖,翻开看了两眼,皱着眉头,合上庚帖轻轻扔到了几上,抬头看着周太太,低声问道:

“娘答应下来了?”

“娘哪敢随随便便就答应下来了?这关着你妹妹一辈子呢我只说,要等你父亲拿主意,先拖着了,唉,你妹妹嫁人,可不象你娶亲,只要门当户对,姑娘家人品好就行,你若不喜欢,成亲后,再挑你喜欢的女孩子纳了一个两个的,只要不坏了规矩,也都不是什么大事,这姑娘家,可错不得半分。”

沈晔沉着脸点了点头,抬头看着周太太,迟疑了一会儿,才低声说道:

“娘,我听晋地安福堂二掌柜说,四皇子,说是,不能人道,自己把自己当成妇人一样的。”

周太太唬了一跳,脸色一下子惨白起来,“你可不能瞎说,这个话可乱说不得,那个二掌柜是个什么人?怎么能这么说人家公子哥儿的?”

第二百四十六章 怜与恨“娘,您别着急,先听我说,去年和今年,安福堂都送了好几个娈童到三皇子和四皇子府上,就连……”

沈晔急忙顿住,“就连什么?你跟我都实说了”

周太太拉着他的衣袖,急切的问道,“娘,您别急,就连二皇子府上,他们也送了好几个美人进去,听说,他们还送了不少极小的女童到宫里去。”

沈晔的俯过身子,贴到周太太耳边说道,“那个二掌柜,听话意,是专一负责给宫里和几个皇子物色娈童美人的,他的话,娘,也许是真的。”

周太太面色铁青的呆坐在榻上,一时作声不得,半晌才恍过神来,转过头盯着沈晔斥责道:

“你怎么和这样的人混到了一处?你父亲一日不在身边,你就这样不学好去?”

“娘,我没有,是二哥带我去厚德居吃饭,碰上的,我又不好转身就走,只好坐着陪着说说话,娘,你放心,我心里有数,这些生意上的朋友还是要处的,父亲也常教导我,要和光同尘,才是处世为人之道。”

沈晔急忙解释道,周太太怔怔的疲倦的挥了挥手,“好好好,你这些个大道理,我也听不懂,回头你只跟你父亲解释去,你赶紧写封信给你父亲,把你妹妹这事好好跟你父亲说说清楚,告诉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你妹妹跳进这样的火坑里去”

沈晔答应着,要了纸笔,干脆就伏在榻几上写起了书信。

平阳府,张祭酒府上,承泽院正屋,丫头婆子们屏声敛气垂手侍立在暖阁外,张大奶奶脸色铁青的端坐在里间炕上,狠狠的瞪着畏缩着坐在对面的文大奶奶,手指微微颤抖着点着文大奶奶,半晌才说出话来:

“你个蠢货我怎么就教不好你?”

张大奶奶重重的喘着粗气,手臂无力的垂了下来,文大奶奶胆怯着又往后缩了缩,低低的辩解道:

“嫂子,我,也是没法子,才去……”

“你就是个猪脑子”

张大奶奶一时气急,随手抓了只靠枕狠狠的砸了过去,文大奶奶畏缩着侧着身子躲着靠枕,眼圈红了起来,不敢再坐着,站起来垂头靠在炕沿上,丙只手无意识的轻轻扯着腰间系着的丝绦,张大奶奶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微微闭了闭眼睛,平息着气息,半晌,才伤感的重重的叹了口气,“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老话说的一点都不假,你没事时一天往府里跑八百趟,这有了事,怎么就不来找我了?这胆子也有了,腿也长了,也长本事了,竟冲到十里庄,找夫人兴师问罪去了?”

“嫂子,我不是,我不敢,不是问罪,不是……”

文大奶奶急忙辩解道,张大奶奶满眼无奈的看着文大奶奶,闭了闭眼睛,抬手点了点她,又轻轻摇了摇手,重重的叹息着,身子有些无力的往后靠到靠枕上,半晌,才失望而伤感的说道:

“我手把手教导了你那么多年,你怎么还是蠢成这样?我问你,当初文大爷被送走,夫人是怎么跟你说的?夫人是不是说,一应安排都听你的意思?送他走,是不是你自己前前后后想好了,才去跟夫人说的?我不知道你这样的蠢货,夫人到底是怜惜你哪一点,肯这样不计得失的帮你,你如今跑过去,哭着喊着求夫人放那滩烂泥回来,过什么团圆年听你这意思,是夫人硬拘着你男人不放他回来的?啊?”

文大奶奶脸色惨白起来,猛的抬起头,愕然看着张大奶奶,不停的摇着头,“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泽儿大了,我是想着,我又没个见识,泽儿总得有个父亲教导着,才好些不是,他,他在外面这么长时候,许是改了,改了也说不定,再说,如今,府里也,清静了,没人教唆着他……家里没个撑家的人,嫂子,你不知道我多难……”

张大奶奶直起身子,脸上一片灰白,死死的盯着文大奶奶,文大奶奶胆怯的看着张大奶奶,不敢再往下说了,张大奶奶足足盯了她半盅茶的功夫,才颓然委靡下来,抬着手,无力的挥了半天,才哑着嗓子说出话来:

“好好好,幸亏你不是我生出来的,咱们姑嫂一场,我自问也对得起你,往后,我也不敢再教导你,你如今的苦如今的难,自然是因了你男人没在家的缘故,你回去吧,夫人也说过了,你男人的事你自己安置,往后也不要再三天两头的往我这里来,我年纪大了,不想看到你,也不想再听你哭诉,没力气生这份闲气,你走吧。”

文大奶奶怔怔的看着张大奶奶,迟疑着,“嫂子,我不是怪你,我也没有怪过夫人,都是我命不好,我谁也不怪,嫂子……”

张大奶奶铁青着脸,抬手止住了文大奶奶的话头,“你回去吧,我也累了,且容我歇歇吧。”

酉正时分,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清冷的弯月斜斜的挂在天际,漆黑的苍穹上,点缀着无数或明或暗的星辰,闪烁不定的俯看着这清冷的人间,如同无数闪亮的钻石缀满在漆黑平滑的丝绒上,地上积着半尺厚的雪,平王裹着紫貂斗篷,在黑衣卫的簇拥下,催着马往十里庄疾驰而行,越过逸梅庄,远远看着前面一片温暖的亮光,平王紧绷的面容松驰下来,那片温暖的橘黄的光影,驱散了这黑暗冰冻的寒意,让他心底温暖而安宁下来。

李青笑盈盈的接着平王进了东厢,奉了茶上来,平王把李青的手和杯子一起握在手心里,低头仔细看着李青的面色,“今天好些没有?听你这气息倒是比早上轻快了些,只是这手,也太冰了,别动,我给你捂一捂。”

平王从李青手里取过杯子,放到几上,从背后揽着她,把她的手合在自己掌心里,揽着她亲呢的坐在炕沿上,李青坐在平王怀里,笑盈盈的任他握着手,平王越过李青的肩膀,舒开掌心,仔细看着乖巧的放在自己掌心里的莹白得仿佛透明的双手。

平王摊开手掌,和李青的手放在一起比划着,贴到李青耳边低声感慨着:

“那年在寒谷寺,你包得只露出双眼睛来,又亮又深,我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

平王轻轻笑了起来,“怕再多看一眼,就得溺死在里头了,后来又看到你的手,我就想着,这是怎么样的妙人儿,才能有这样的眼睛,这样的手,这要是我的女人,该多好。”

平王轻轻笑了起来,李青眼底微微一沉,轻轻垂下了眼帘,慢慢从平王手心里抽出双手来,转过头,笑着说道:

“爷今天是吃了饭回来的?”

平王怔了怔,“爷哪天没陪你吃饭了?怎么会吃了饭再回来的?”

“爷既然没吃过饭,这么晚了,还有这闲心看什么手啊眼的,爷不饿,我可是饿坏了。”

李青转过头,微微嘟着嘴嗔怪道,平王用力抱了抱李青,大笑起来,“是我的不是,咱们赶紧吃饭去。”

两人吃了饭,平王端坐在东厢炕上看文书,李青侍候好了笔墨茶水,就悄悄退出去沐浴洗漱后,径直进去内室歇息去了。

平王看完了文书,洗漱进了屋,李青正散着头发,懒散的靠在床上,翻着本画册,平王倒在床上,掀起被子,紧挨着李青也挤到靠枕上靠着,探过头来,就着李青的手看着画册,“这画的什么?”

“这是书楼各处的布局,我把盖书楼的事交给了朱先生,跟他说,让他用心建个可以百世流传的书院来,朱先生这兴致一下子就高涨起来,书楼各处的布局都画了好几个样子,订了这么一册子送了过来。”

李青把画册子递到平王面前,笑着解释道,平王仔细的看了一会儿画得极细致的工笔布局图,伸手取过册子,随手扔到了床边的几上,“这图画得太过细致,这屋里烛光暗淡,明天白天再看吧,往后,晚上不要看这种伤目劳神的东西。”

平王揽过李青,手上带着丝暖意,慢慢抚过李青的眼睛,过了一会儿,才松开她,扔开靠枕,挥手扑灭了灯烛,揽着李青躺下,一只手臂枕在头下,长长舒了口气,低声说道:

“四皇子已经去沈家求过亲了,沈志贤收了庚帖,把这门亲事应承了下来。”

李青伏在平王胸前,沉默着没有说话,不管后面如何,不管她肯不肯嫁,沈家这位六小姐已经没有未来了。

平王轻声笑了起来,李青慢腾腾的转了话题,“文大奶奶让人捎信,要把文大爷接回来。”

平王怔了怔,皱了皱眉头,半晌,才懒洋洋的说道:

“那滩烂泥,接他回来做什么?我还真不愿意看到他。”

李青微微动了动,平王忙轻轻抚着她的后背,“没事没事,回来就回来吧,这是他们的家事,爷可懒得管这些,你也不必理会,随他们去就是,若过份了,让木通去教训教训也就是了。”

“嗯。”

李青笑了笑,低声应了。

第二百四十七章 撞京城沈宅,梨韵院,沈六小姐穿着件大红羽锻银狐翻毛斗篷,在丫头婆子的簇拥下,脚步轻快的进了正屋,小丫头侍候她去了斗篷,沈六小姐进了东厢,曲膝请了安,周太太怜爱的着了沈六小姐的手坐到自己身边,伸手抚了抚她耳朵上挂着的莲子米大小的粉红珍珠,笑着说道:

“这珠子你戴着,倒也好看。”

沈六小姐站起来,转了个圈,让周太太看着她身上穿着的白底绣着浅粉深紫各色花瓣的曳地长裙,“娘,你看看这裙子,这花绣得多少精巧听天衣坊的绣娘说,她们是把一根丝线劈成十六股绣出来的呢娘你看看,我配了这件粉红素绫袄,好不好看?”

周太太笑得眼睛眯到了一处,眼睛里仿佛只有女儿在,“好看好看,我姑娘穿什么不好看的?”

“娘”

沈六小姐掂着脚尖,轻盈的又转了半圈,重又坐回到了周太太身边,拉着周太太的手娇嗔的轻轻摇着:

“你看看,这样的袄子,一点也不合身,哪里配得上这裙子,娘,我要去天衣坊再做几套衣服去,还要多做几个小袄,娘,你不知道,天衣坊里做出来的袄子,才真是叫多一分嫌肥,减一分嫌瘦呢,娘,你陪我去,咱们现在就去,好不好?”

周太太被沈六小姐拉得上身前后摇晃着,笑着拍开沈六小姐的手,“我今天要去李府贺生辰,哪有功夫带你做衣服的,改天吧。”

“不能改天,娘,天衣坊的人说,年前到她们那里定衣服的人多得不行,再晚几天,年前就做不出来了,那过年的时候,我就没有新衣服穿了,昨天天衣坊送过来的那本衣服册子上,那上面的衣服,我件件都喜欢,娘,我要做好多好多新衣服,您要是没功夫,今天我自己过去,让张嬷嬷陪着我去就是了。”

周太太爱怜的用手指点着沈六小姐的额头,笑着叹着气,“你呀,去吧去吧,在家做姑娘时,有娘宠着,做什么不行的?往后嫁了人,可就没有这样舒服喽。”

沈六小姐雀跃着起身,拍着手转了两个圈,“娘,那我现在就去了”

周太太笑了起来,挥挥手,“去吧去吧,早些回来。”

沈六小姐兴奋的出了正屋,叫了车子,带着丫头婆子往天衣坊挑衣服去了。

车子绕过影壁,在天衣坊宽阔的二门内停了下来,丫头上前扶着沈六小姐下了车,天衣坊管事周九姑已经带着两个小丫头,微微躬着身子等候在外面了,见沈六小姐下了车,上前两步施了礼,“六小姐来了,快请进吧,真是巧,昨天刚到了不少新式衣服样子,还有北方送过来的毛皮衣料,都是极好的东西,我仔细挑了挑,有好几件新衣服样子,配六小姐可是正正合适。”

周九姑殷勤的说着话,引着沈六小姐往天衣坊东一院进去了。

沈六小姐跟着周九姑,进了东一院乙号房,小丫头笑语盈盈的送了茶水点心进来,周九姑笑着让着沈六小姐:

“六小姐尝尝这个栗茸酥,看看对不对得上六小姐的脾胃,这是前几天和衣服样子一起送过来的新鲜点心样子。”

沈六小姐净了手,轻轻捻起块,尝了尝,点了点头,又吃了一块,才擦了手,笑着夸赞道:

“你们东家做生意真真是用足了心机,连块点心也做得这样精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东家是开点心铺子的呢。”

周九姑笑着曲膝谢着:

“六小姐夸奖了,不管是茶水点心,还是衣服、料子,只有六小姐喜欢了,才算是我们尽了心呢。”

周九姑抬头谨慎的看了看沈六小姐,恭敬的接着说道:

“说起来今天倒真真是巧得很,我们总柜上大师姑今天正好到了咱们号上,打算给几家贵客做些个衣服样子出来,沈府可一直都是小号的贵客,六小姐今天若得空,不如让我们大师姑量量尺寸?”

“大师姑?你们铺子里,不是说姚师傅衣服做得最好吗?”

“六小姐不知道,姚师傅是天衣坊京城分号里衣服做得最好的师傅,大师姑是我们天衣坊的总师傅,说起来,姚师傅还是她的徒弟呢,大师姑是轻易不动手的,她做出来的衣服样子,姚师傅可比不得。”

周九姑笑盈盈的解释道,沈六小姐眼睛亮了起来,急忙点了点头,“那好,我今天倒不忙,就让你们大师姑给我量量尺寸吧。”

周九姑眯着眼睛笑了起来,“今天真真是巧到了一处,六小姐随我到内院量尺寸吧,周太太上次订的衣服,有一半已经好了,还有几件,有些个丝绦和纽子,得定一定样子,是等六小姐量了尺寸回来再定,还是让张嬷嬷先去看着?”

沈六小姐想了想,吩咐道:

“张嬷嬷去看看吧,咱们还要早点回去呢。”

张嬷嬷笑着答应着,随小丫头往针线处挑样子去了,周九姑引着沈六小姐穿堂过室,往天衣坊里面进去了,走了好大一会儿,才进到一处布置精致清雅的花轩里,周九姑笑着说道:

“六小姐就先在这里等一等,我去看看大师姑这会儿空下来没有。”

沈六小姐笑着点头应了,周九姑曲膝告了退,沈六小姐坐了一会儿,有些无聊起来,站起来抬头打量着花轩四周挂着的字画,两个丫头也无聊的打量着四周。

花轩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沈六小姐怔神间,只听外面有个微微带着些仓惶和急促的男声叫道:

“你等等,你听我说……”

“你还想说什么?你既然要娶沈家六小姐,往后就不要再来找我哼”

另一个男声恼怒异常的低声叫道,沈六小姐愕然呆在了花轩里,片刻反应过来,急忙往声音方向奔过去,想推开窗户往外面看,两个丫头也奔了过来,帮着一起推着窗户,可窗户锁得死死的,根本推不动。

“你放开我”

“你听我说”

外面的两个男声纠缠着往游廊方向过去了,沈六小姐急得跺了跺脚,转身从花轩往游廊方向奔过去,两个丫头对视了一眼,急忙跟上去,拉着沈六小姐,低低的劝阻道:

“小姐,不能……”

“你没听到?他要娶的是我”

沈六小姐急得眼睛都红了,低声叫着,一把推开丫头,顺着抄手游廊追了过去。

声音在游廊尽头一处暖阁前消失了,沈六小姐四周转着,门窗都关得紧紧的,两个丫头吓得脸色惨白,上前拉着沈六小姐,紧张的低低的劝道:

“小姐,小姐,您冷静些,要看,咱们也得偷偷看不是,只要看清楚人就好了,您千万轻着些,万一惊动了人,可是咱们吃亏。”

沈六小姐怔了怔,思量了片刻,点了点头,两个丫头胆颤心惊的小心打量着周围,轻手轻脚围着暖阁转着,仔细的找着能往里面看的地方。

不大会儿,前面的丫头回过头,脸上带着惊喜,招手叫着沈六小姐,沈六小姐急忙轻手轻脚的凑过去,从窗棂的缝隙里往里窥视着,两个丫头也挤过来,一起好奇的往里看去。

屋子里站着两个极年青俊美的男人,左边的一个看起来有些阴柔的男人正陪着笑脸,仿佛小姑娘一样拉着另一个紧绷着脸,满脸怒气的男人长长的衣袖,轻轻摇着,柔媚的陪着小意说着话:

“……琳琅,你知道我的心意,我心里只爱着你一个,这辈子只对你好,你别生我的气,好不好?”

“哼,我怎么敢生你的气,你是堂堂四皇子,我不过是个低贱的草民,哪里敢生你的气的?你不要拉我,让我走这红尘,还有什么好留恋的?我就剃了这三千烦恼丝,出家当和尚去也好让你安心去娶你的沈六小姐”

高个男子伤感起来,泪水顺着美得妖邪的面颊一滴滴往下滴落下来,“琳琅你不要这样说,我心都碎了我是你的人,我只爱你一个,琳琅,你知道,我这身份,琳琅,我恨不得把这些都抛了去,跟着你远走他乡,琳琅……”

四皇子声音柔媚的低低倾诉着,慢慢靠过去,软着身子倒在高个男人怀里,两只手温柔的抚着高个男子的头脸,吻了上去。

沈六小姐用手紧紧捂着自己的嘴巴,愕然瞪大了眼睛,呆若木鸡的看着暖阁里发生的一切。

高个男子猛的抱起四皇子,把他压到了旁边的榻上,伸手有些粗鲁的用力撕开四皇子的衣服,四皇子兴奋的低低的婉转的呻吟着,身子柔媚而急切的辗转迎合着高个男子的动作,高个男人动作熟练而迅速脱了四皇子和自己的衣服,榻上两个赤条条,雪白的人影纠缠在了一处。

四皇子的呻吟声、低喘声越来越兴奋,声音也一点点高起来,高个男人气息粗重的立起身子,从四皇子后面猛的用力挤了进去,四皇子声音迷乱的高高低低喘息呻吟着,两个人拼命的扭动在一处。

沈六小姐跌坐在地上,半晌才爬起来,晕头苍蝇般跌跌撞撞的沿着游廊往前奔去。

第二百四十八章 冰和灯沈六小姐惊慌不定、失魂落魄的坐车回到梨韵院,周太太还没有回来,沈六小姐如惊弓之鸟般躲进了自己的屋子里,再也不肯出来,两个丫头是面色惨白,一直瑟瑟抖个不停。

周九姑满眼担忧的看着沈六小姐进了屋,微微皱着眉头,端坐在沈小姐屋外的暖阁里,等着周太太回来。

过了一个多时辰,周太太才匆匆从外面赶了进来,也顾不上和周九姑寒喧,急步奔进了内室,沈六小姐蜷缩在床角,两个丫头满脸的惊恐不安,畏缩着垂头站在床前。

周太太扑到床上,一把搂过沈六小姐,心疼得眼泪滚珠般落了下来,“我的儿,你这是怎么啦?出了什么事了?怎么吓成了这样,你这个样子,娘心里疼死啊”

沈六小姐抱着周太太,放声大哭起来,两个丫头扑倒在地,软在地上,也跟着哭了起来,沈六小姐边哭,边泣不成声的问道:

“娘,娘,你把我……许给……谁了?许给谁了?”

周太太搂着沈六小姐,轻轻拍着她安慰着,听了这样的问话,立即推开沈六小姐,满眼焦急和惊愕,慌乱的摸着看着沈六小姐的头发衣服,“我的儿,到底出了什么事?你快跟娘说,快说啊”

沈六小姐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委屈万分的又放声大哭起来,周太太搂着沈六小姐,转过头,狠狠的盯着伏在地上痛哭不已的两个丫头,“你这两个贱婢,快说,小姐到底这是怎么啦?仔细你们的皮”

两个丫头伏在地上,不停的磕着头,零零乱乱的,总算把事情说了个大概,周太太面色铁青,气息也忽快忽慢的不稳起来,沈六小姐拉着周太太的衣袖,哀哀哭着,“娘,我死也不嫁他,死也不嫁……”

“好,好,你放心,娘没答应过这门亲事,娘绝不会答应这门亲事,咱不嫁这样的人,你放心,娘绝不让你往火坑里跳,别哭了,有娘在,你放心。”

周太太搂着沈六小姐,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柔声安慰着,沈六小姐抽泣着,慢慢止住了哭泣,周太太吩咐小丫头送了热水进来,亲自拧了帕子,给女儿净了脸,又看着她喝了碗安神汤,躺到床上,又低低的安慰了她一会儿,看着沈六小姐慢慢睡着了,留下两个老成的嬷嬷看着,才悄悄的出了屋。

周九姑还恭敬的等候在外面,周太太冷冷的盯着她看了半晌,微微扬了扬下颌,“你过来说话。”

周九姑微微垂着头,恭敬的跟在周太太身后,出了沈六小姐的屋子,沿着抄手游廊,进了正屋。

周太太在上首坐了,接过小丫头奉过的茶,慢慢喝了几口,才重重的把杯子放到几上,冷眼盯着垂手侍立着的周九姑,慢腾腾的质问道:

“出了这样的事,你们柜上竟如此拿大,就让你过来,就能解释过去这事的?”

周九姑陪着满脸笑容,曲了曲膝,恭敬的说道:

“周太太,六小姐象是受了惊吓,都是小号照顾不周,按小号的规矩,凡冲撞了客人的,是人罚人,是物毁物,断不能让客人受了半分的委屈去,六小姐刚才象是受了大惊吓,小的们也不敢再盯着细问,怕再委屈了六小姐去,只好赶紧送六小姐回到府上,如今,还请周太太示下,究竟是小号的人还是物让六小姐受了委屈,小的带了口信回去,交给我们大掌柜的从严处置后,我们大掌柜的必会上门赔礼请罪,给周太太一个交待。”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