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带人去,悄悄抄了驿馆,把那枚玉佩取回来,把李云生……”

平王顿了顿,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声音冷冷的接着吩咐道:

“交给连庆,就说爷的话,任他处置。挑几个山上过来的婆子,把红敏押到玉檀山下的空慈庵,高墙圈禁,看严实了出嫁前,不准任何人见她,也不能让她再传半个字出来”

丁二伏身一一答应着,微微迟疑着问道:

“李云生是钦差,庆国那边……”

“山贼强盗,天灾人祸,都是没办法的事。”

平王冷漠平淡的吩咐着,丁二急忙答应着,直起身子,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平王背着手,眉头拧在一处,仔细思量了一会儿,扬声叫了丁一进来吩咐道:

“你和丁二一起,去查查清楚,这东西,是怎么从福佑院递出去的,是谁怂恿着红敏做出这样的事来还有,你亲自去查查,孙义这一阵子往哪一处走动得最勤快。”

丁一飞快的抬头看了眼脸色阴冷异常的平王,急忙磕头答应着,告退出去了。

晚上,平王手里握着那块玉佩,阴着脸进了春晖院,李青迎了出来,笑盈盈的曲膝行着礼,平王心里放松了些,脸上露出丝笑容来,低声吩咐道:

“你先回去吧,我有些事要和母亲商量。”

平王顿了顿,温声解释道:

“这事,你先回避一下好,回去我再和你细说。”

李青惊讶的看着平王,温顺的点着头,“嗯,我去和母亲告退。”

“不用了,你回去吧,我和母亲说。”

平王伸手拉住了李青,李青惊讶更深,忙笑着点了点头,带着丫头婆子径直回去春熙院了。

平王看着李青出了院子,怔了片刻,才转身进了东厢,屏退了众丫头婆子,舒开手掌,将玉佩递到文老太妃面前,声音阴郁的问道:

“母亲,你看看这块玉佩,可还记得?”

文老太妃接过玉佩,瞄了一眼,立即点了点头,疑惑的看着平王问道:

“这不是红敏她娘成亲前送过来的订亲信物吗?我记得你带过两年,后来,交给红敏收着了,怎么你又拿过来了?要给红敏定亲?”

平王苦笑着,把玉佩放到几上,低着头,半晌才阴郁的长长的叹了口气,低声解释道:

“昨晚,截了个庆国的谍报,从谍报身上搜出封信,说红敏托人要送这东西到京城去,当作定亲信物,托皇上指婚,想嫁到京城去。”

文老太妃愕然看着平王,半晌才怔怔的说道:

“我的儿,这怎么可能,红敏那孩子多乖,可没离过我半步,哪能生出这样的事来?别是弄错了吧?”

平王低着头沉默了片刻,抬头看着文老太妃,温和的问道:

“红敏跟你说过没有?想嫁到京城,喜欢京城的话?”

“这倒真是提过好几回,只说她很想外公安福亲王,说是听说外公家的桂花是京城一绝,要是能嫁到京城,亲眼看到那些桂花就好了,也不过就是说说,一个姑娘家,哪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文老太妃感叹着说道,平王眼眶微微缩了缩,没有答话,文老太妃伤感起来,抽出帕子按了按眼角,“你既然说是红敏,必定就是她了,你是她爹,还能冤枉她不成?再说,哪有人能欺瞒得了你的?这事,唉,你说说,红敏是我看着长大的,怎么会长成这样的性情?上回,福生媳妇说她越来越象她娘当年的模样,我还生气来,这会儿看,福生媳妇倒没说错了去……”

文老太妃伤感的絮叨起来,平王起身倒了杯茶,递给了文老太妃,温声安慰着她:

“母亲也不要太过伤感,虽说……也不是什么大事,等她大些,嫁了人,夫妻和美,也就好了。”

文老太妃接过杯子,喝了几口茶,重重叹着气,放下杯子,拉着平王的手,关切的问道:

“虽说她做事失了分寸,可毕竟是你的女儿,是咱林家的姑娘,也不好太过委屈了她,你打算怎么安置她?”

“儿子想把她送到空慈庵去静养着,过了年,就让李氏和大嫂她们留心着给她找户合适的人家,后年就打发她出嫁。”

文老太妃沉默着看了平王一会儿,缓缓的点了点头,“也好,空慈庵虽说清苦些,可……”

文老太妃顿住了话头,眼泪滴落了下来,“长生,红敏是我带大的,娇养惯了,你也别太委屈了她,让她多带些侍候的人过去,一应用度也别太紧着她,往后出嫁了,她母亲的嫁妆,都给她带过去去吧。”

平王忙点头答应着,“母亲放心,她是儿子骨血,儿子哪有不疼不爱的道理,母亲放心就是。”

第二百六十四章 心伤(上)平王神情阴郁的回到春熙院,吃了饭,李青泡了茶端过来,平王挥手斥退了众丫头婆子,有些伤感的垂头坐着,李青放下杯子,贴着他坐下,轻轻拉着他的手臂,仰头关切的看着他,平王转过头,满眼伤痛的看着李青,低声说道:

“昨天夜里,城东的那家南货店里,送了封信出去,红敏竟然把她母亲留给她的定亲玉佩送了出去,让人带给庆皇,求庆皇将她指婚给京城的官宦子弟。”

李青愕然看着平王,半晌才说出话来,“这事,爷要查清楚才好,红敏深居内宅,怎么知道城东那个南货店的?”

李青顿了顿,一边思量着,一边疑惑的问道:

“城东那家南货店,知道的人极少,红敏是怎么知道往那儿送信的?”

“她把信和东西送到了驿馆,给了李云生,李云生大约心太急,就送到了城东南货店。”

平王声音低沉的解释道,李青怔了怔,张了张嘴,想问起李云生,迟疑了下,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微笑着安慰道:

“这也不是什么大事,爷想想,红敏今年也有十二岁了,正是少年慕艾的时候,想想以后要嫁个什么样的人,过过什么样的日子,也是人之常情,我象她这么大……”

李青顿了顿,接着劝解道:

“红敏从小是跟着那些京城来的嬷嬷们长大的,那些嬷嬷思乡心切,跟红敏说起京城,自然一根草一枝花都比别处好了不知道多少,红敏年纪小,又没有经过什么事,平日里连府门……也算是个没出过门的,哪里能分得出这话里的真假虚实来?自然是觉得京城处处都是好的,天底下没有比京城更好的地方了,小姑娘喜欢好东西,爱个热闹处,也是常理,以后要嫁人,自然是想嫁到心里最喜欢的地方去了,这些也都是人之常情,爷不必太放在心上。”

李青仔细的看着平王的脸色,见他面色渐渐缓和了下来,笑盈盈的接着说道:

“你想想,母亲年纪大了,我又远在庄子里,你天天脸绷成那样,孩子们见了你,就跟老鼠见了猫一样,个个都怕你怕的不行,就连我,看到爷那样绷着脸,心底都打颤呢红敏就算有了这样的心思,也没人能托付,只好自己想法子不是?”

平王脸色放松下来,微微露出些笑意来,伸手揽了李青,“别人怕我,你哪里会怕我?我这脸就算是绷成鼓面,你也不会在意”

“爷可不能这么说,我是心底怕,怕得打颤呢,不过就是要面子,硬挺着罢了。”

李青笑盈盈的拉着平王的胳膊轻轻摇着嗔怪道,平王笑着揽住李青,头抵在李青头上,低声问道:

“你真觉得红敏这事,也算情有可原?”

“嗯,小孩子,哪有不犯错的?做父母的,一要指点,二要原谅,红敏,性子是过于跳脱了些,又太不知道这世间险恶,人心险恶,爷借着这事,压一压她的性子,往后嫁了人,倒是为她好。”

李青温软小意的劝说着,平王用力揽紧了她,沉默了半晌,轻轻笑了起来,“青青,得你,是我最大的福份。”

李青也跟着笑了起来,重重的点着头,认真的说道:

“我也是这么觉得呢”

平王怔了怔,睁大眼睛看着李青,两臂突然用力把她抱起横放到自己怀里,抱着她大笑起来,李青窝在他怀里,满脸笑意。

“红敏这性子,倒真是要到寺里住上几年,好好抄抄佛经,静静心才行,上次,你送她去无着庵,……是我不该硬要接她回来。”

平王笑了一阵子,心情轻快起来,“我让人送她到玉檀山下的空慈庵去,空慈庵的枯叶师太俗家姓林,是位得道的高人,让她教导红敏,最合适不过,等过了年,你就留心着给她找户合适的人家,后年过了年,就打发她出嫁吧,嫁妆的事,也先让人准备起来。”

李青笑着点头答应着,平王一只手顺着李青的后背慢慢往下移着,停在了李青柔软的小腹上,轻轻揉着,低着头,笑着低声问道:

“这几天,天天早起晚睡的,累着了没有?要不,咱们今晚早些安歇,明早我替你告个假,你睡到那个……自然醒?”

李青眼波盈盈的横了平王一眼,“嗯……爷是想让我好好歇一歇了?”

平王吃吃的笑了起来,起身抱着李青往后面净房走去,“嗯,今晚爷好好侍候你,先侍候你沐浴,再侍候着你……好好歇一歇。”

第二天丑初时分,竹叶在门外低声禀报着:

“禀爷,禀夫人,春晖院有人求见,说有急事。”

平王机警的睁开了眼睛,慢慢松开怀里沉睡着的李青,小心的替她盖好被子,轻手轻脚的起来,开门出了屋。

竹叶手里捧着支烛台,曲了曲膝,引着平王来到外间正房,一个婆子正心神不宁的站在屋子正中,不停的探头往里面张望着,见平王出来,急忙跪倒在地,磕了头,急急的禀报道:

“回爷,老祖宗病了,昨晚爷走后,老祖宗就说胸闷,晚饭只喝了半碗汤,就躺下睡了,可一直睡不安宁,子正过分,就浑身发起热来,奴婢们想过来回禀爷,可老祖宗不许奴婢们过来惊动爷,这会儿,老祖宗身上越来越热,人也有些糊涂起来,奴婢们不敢耽搁,求爷作主。”

平王眉头紧紧拧了起来,抬脚就要往外走,走了两步,猛的停了下来,转身又进了内室。

婆子一时怔住了,转头询问般看着竹叶,竹叶拉了她往边上站了站,低声匆匆安慰道:

“你也别急,老祖宗病了,爷肯定得叫上夫人一起过去诊病,总要穿了衣服才行,你且等一会儿。”

说着,急忙出门叫了当值的小丫头进来,在门口禀报了,进去侍候着平王和李青换了衣服,简单洗漱了,穿了厚斗篷,出门急匆匆往春晖院奔了过去。

李青侧着身子坐在文老太妃床沿上,仔细的诊着脉,平王神情有些惶然的直直的站在床前,焦急而担忧的看看床上晕睡的文老太妃,再看看凝神仔细诊着脉的李青。

过了一会儿,李青轻轻将文老太妃的手放回到被子里,平王急忙扑过来,焦急的低声问道:

“怎么样?重不重?”

“嗯,母亲象是受了什么大惊大骇,一时心神失守,风邪入体。”

李青顿了顿,仰头看着平王问道:

“母亲年青时,可受过风寒?”

平王点了点头,“听母亲说,她年青时吃过苦,风寒必定是受过的。”

李青暗暗叹了口气,垂着头,思量了半晌,才抬起头,微笑着说道:

“母亲年青时受过风寒,留下了病根,如今惊骇之下,一时心神失守,这会儿也不是太严重,让人去取了我的银针过来,先行了针,退了热,再开几幅汤药调理着,慢慢也就好了。”

平王心里闪过丝悲凉,慢慢点了点头,李青垂着眼帘退后几步,出了内室,吩咐竹叶回去取针匣过来,又要了纸笔,坐下来,慢慢写了药方。

平王阴着脸出了内室,叫了张嬷嬷过来,冷冷的盯着她问道:

“昨晚老祖宗一直是你近身侍候着的,你仔细和爷说说,昨晚出了什么事?若是差了半个字,爷生裂了你们”

张嬷嬷惊恐得浑身打着颤,“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颤抖着回着话:

“回……回爷的话,昨晚爷,走后,老祖宗说,说要去看看、看看四小姐睡得好不好,奴婢说,让奶娘把四小姐抱过来,老祖宗,要自己过去看看,走到东暖阁门口,听到里面奶娘和……和赵嬷嬷说话。”

张嬷嬷喉咙哽了起来,颤抖着伏在地上,李青站了起来,疑惑着走到平王身边,张嬷嬷重重的又磕了几个头,才接着说道:

“奶娘说,四小姐才几天功夫就胖了不少,也爱笑了,赵嬷嬷说,要不是夫人回来了,四小姐只怕难活下来,奶娘说,以后好了,大小姐不在,四小姐再不用隔三岔五的禁食了,再禁下去,就要活活饿死了,赵嬷嬷说……说郑嬷嬷吩咐了春兰院的人……抄佛经,说她和奶娘也要抄些。”

平王脸色铁青,手指轻轻颤抖起来,李青忙拉了他的手,厉声斥责着张嬷嬷,“这都是些什么浑话?你去,还有那两个奴婢,去找郑嬷嬷领罚去再有下次,这耳朵和嘴巴就不用再留着了”

张嬷嬷急忙爬了起来,跌跌撞撞的奔了出去,李青拉了拉平王,低低的说道:

“爷息怒,这事,我一回来就知道了,是我不好,没早些跟爷禀了这事。”

平王低头看着李青,重重的捏着李青的手,眼底满是哀伤和痛楚,“她真是我的女儿?红袗哪里碍得着她了?红袗只有几个月,那么乖巧,她就狠得下心?在这府里,爷的儿女……还不能周全?”

第二百六十五章 心伤(下)李青急忙挥手斥退了屋里的丫头婆子,拉着平王坐到旁边榻上,紧挨着他坐下,“爷,老太妃还病着,你静一静心,红敏罚也罚过了,这事,就让它过去算了,红敏还小,不过是一时受人调唆,做了错事罢了,爷也别想得太多。”

“你还替她瞒了多少事?这样的歹毒心肠,是一天能生出来的?她没邪念,谁调唆得了?”

平王直直的瞪着李青,一叠连声的质问道,李青垂着眼帘,伸手慢慢抚着平王的衣领,声音温软的安慰着:

“爷静一静心,是我大意了,爷静一静。”

平王怔怔的坐了一会儿,伤感的叹息着,握了李青的手,按在了自己脸上,眼泪顺着李青的指缝流了下来。

李青施了针,文老太妃的呼吸渐渐绵长松驰下来,身上的热也不再往上升,平王侧身坐在床沿上,紧张而担忧的一直盯着母亲看着,见她脸上的神情慢慢安祥下来,心底微微松了口气。

李青要了热水,推了平王出去,和丫头婆子一起,用绵帕子沾了水,仔细给文老太妃擦了脸上和身子,换了衣服、被褥,才重又叫了平王进来,微笑着低声宽解着他:

“你也不要太着急,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总是要一点点好起来的,母亲不会有什么大事,上了岁数的人,好起来总要多些时候,你放心就是,我在这里侍候着母亲,你再回去睡一会儿,你在这里,也帮不上忙不是。”

平王心里微微放松了些,扶着李青的肩膀,仔细看着她的脸色,“要是没事,你先回去歇一歇,我在这里看着,你身子弱,这一晚上,你……几乎就没睡过,都怪我。”

平王微微有些歉意的低声说道,李青笑盈盈的仰头看着他,“不过一夜,我还熬得住,等会儿让竹叶取了被褥过来,我就在这外间的暖阁里歇一歇就好,母亲这会儿,还是得小心看护着才行,等母亲好起来,我再搬回春熙院去。”

平王满眼怜惜的看着李青,慢慢点了点头,温和的低声交待着,“也好,若没什么事,你就多歇着,贴身侍候的事,让丫头婆子们去做就是,孝顺也不在这上头,听到没有?”

李青笑着点了点头,平王又进去看了眼安稳沉睡着的母亲,才出去练功去了。

郑嬷嬷带着众丫头婆子抱了被褥进来,绿蒿带着小丫头去了暖阁收拾床铺,郑嬷嬷随着李青去了西厢房,李青盯着郑嬷嬷看了一会儿,半晌才叹了口气,低声交待道:

“红敏的事,到此为止吧,爷把她送到了玉檀山下的空慈庵,让她一直住到后年出嫁再回来,不过是个孩子,也犯不着计较太多,以后就随她去吧,你仔细安排下去,红敏的事,不能在外头漏出半个字来知道的那几个人,也都交待她们,把这些事忘了吧。”

郑嬷嬷曲膝答应着,李青垂着眼帘,沉默了片刻,才声音低低的吩咐道:

“往后,这样的事,一定要事先跟我说了才行,不准再有下次”

“是夫人放心。”

郑嬷嬷郑重的曲膝答应着,李青悠悠的叹了口气,郑嬷嬷直起身子,眼神温和的看着她,微笑着叹息着说道:

“夫人这心,到现在还没硬起来,唉,不说这些了,老祖宗病了,我这就让人去大爷和三爷府上报一声去,夫人这几天就歇在这院子里吧,这也是做媳妇的本份。”

李青摊着手,无奈的嘟着嘴,“我知道了,我不是让人把被褥取来了吗?嬷嬷倒比婆婆更象个婆婆。”

郑嬷嬷笑得弯着眼睛看着她,上前扶着她边往暖阁里去,边笑着说道:

“给婆婆侍过病的媳妇,家里的男人可都得尊敬着,这是你的福份,快去歇一会儿去,这院子里我亲自带人看着,外院里也安排了人守着呢,你只管安心睡一会儿,有人来,有什么事,我来叫你,耽误不了事,赶紧去歇会儿去,你看看你,眼睛里都起红丝了。”

李青打了个呵欠,点着头,由着绿蒿侍候着脱了衣服,躺在榻上就睡着了。

辰正时分,林蕴涛和林蕴波夫妇得了信,匆匆赶了过来,李青迎到了院子门口,接进了正屋,丫头婆子侍候着众人去了外面的大衣服,李青让着大家坐了,仔细的介绍着:

“昨晚老祖宗精神好,硬是要亲自去看看红袗睡得好不好,一出门就吹到了冷风,受了风寒,半夜里身上就有些发热,母亲上了年纪,年青时候落下的病根,就给诱发了出来,这风寒就有些重。”

小丫头奉了茶水上来,李青一一让过,才微笑着接着说道:

“丑初时分,我给母亲用银针拔了些寒气出来,母亲身上的热渐渐就退了些,到寅正,热就全都退下去了,卯正二刻母亲醒了一回,精神很好,吃了汤药,这会儿,又睡沉了。”

林蕴涛放松了下来,身子往后靠到了椅子背上,端起杯子,一口饮尽,长长出了口气,嗓门响亮的说道:

“有弟妹在,母亲自然无碍”

王夫人忙转身冲他摆着手,“你也轻些母亲刚睡着了,你这么大嗓门做什么?这又不是在军中,你轻着些”

林蕴涛嘿嘿笑着,林蕴波笑着起身,冲着李青躬下身子,“嫂子辛苦了,母亲多亏有嫂子细心照料着。”

王夫人和苏夫人也忙跟着站起来,曲膝行着福礼,李青急忙起身,微微侧过身子,曲膝还着礼,“三弟太多礼了,这都是做媳妇的本份。”

几个人重又坐下,林蕴涛和林蕴波又喝了杯茶,轻手轻脚的站在内室门口,远远看了眼沉睡着的文老太妃,就告辞出去了,王夫人和苏夫人留了下来,和李青低声说着话,等着文老太妃醒过来。

三人盘膝坐在暖阁的炕上,绿蒿送了点心茶水进来,苏夫人掂了块栗子茸放到嘴里,眯着眼睛细细品着,喝了口茶,才笑着说道:

“这个味儿,比半闲堂里做得还要好,有什么秘诀没有?”

“都是一样的方子,只不过半闲堂一次做得多,我这个,一次只做那么几块出来,大锅菜和小锅菜到底是不一样的。”

苏夫人轻轻拍了拍手,认真的说道:

“原来是这样,那下次,我去半闲堂,出一大锅的银子,让他们给我单做一小锅出来,是不是就和这个一样的味儿了?”

李青失笑起来,王夫人笑得手里的杯子也跟着晃动了起来,忙放下杯子,李青笑着招手叫了绿蒿过来吩咐道:

“你去和司净说,往后咱们小厨房做点心,都要一式一样做三份出来,一份送到大爷府上,一份送到三爷府上。”

苏夫人笑着拉了拉王夫人的衣袖,“你可是沾了我的光呢”

王夫人笑着摇了摇头,转头看着李青说道:

“夫人那个丫头叫竹雨的,倒真真是会做生意,铺子里干净得一丝灰都没有,伙计们都包得严严实实,就露出双眼睛来,取点心称点心从不沾手,我特意去看过一次,说实话,真是让人自惭形愧,自己家里也没这么干净过。”

李青怔了怔,出神思量了片刻,才笑了起来,“大嫂教训得的,这铺子若让客人竟自惭形愧起来,可不是什么好事,谁肯一直去那些总让自己不自在的地方呢。”

李青边说着,边转头吩咐小丫头,“跟郑嬷嬷说,让她派个人去叫竹雨有空进来见我。”

小丫头答应着出去了,王夫人和苏夫人怔怔的对视了一眼,王夫人转过头,仔仔细细、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李青,感慨道:

“怪不得夫人手底下出来的人,个个做生意都是好手,就夫人这份细心体贴,做什么能有不成的?”

李青笑盈盈的喝着茶,只不言语,三人又吃了几块点心,王夫人有些懒懒的靠到大靠枕上,扫了眼满屋垂手侍立着的丫头婆子,笑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