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随意说说话,倒也用不着这许多丫头侍候着。”

李青笑了起来,挥了挥手,绿蒿笑着曲膝告了退,带着众丫头婆子退了出去。

王夫人歪在炕上,看着人都退了出去,才直起上身,往李青身边挪了挪,低声问道:

“红敏大小姐,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好儿的,怎么突然就送到静福庵去了?隔天功夫,又急匆匆的把她送到了空慈庵,出了什么事儿了?”

李青怔了怔,一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苏夫人也直起上身,撇了撇嘴,带着丝鄙夷低声说道:

“这还用问,肯定是做了什么坏事,惹怒了爷,这大小姐,跟她娘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

王夫人转过身,嗔怪的看着苏夫人,“再怎么说,她也不过是个孩子,你是婶婶,哪好这么说话的?”

苏夫人撇了撇嘴,没再说话。李青垂着眼帘,斟酌了片刻,才微笑着含糊的解释道:

“红敏的事,也不是什么大事,嫂子也知道,红敏最喜欢京城的繁华,总想着能到京城看看,小姑娘大了,难免会想一想嫁人的事,咱们当姑娘时,也都想过这样的事,林家的孩子,想到了也敢去做,爷觉得红敏性子过于跳脱,怕她嫁了人,侍候公婆过于娇纵了,倒是害了她,你也知道,枯叶大师性子最好,又最会调教人,爷思来想去,才想着把红敏托付到她那里。”

第二百六十六章 侍疾王夫人眼睛里闪过丝明了,体贴的看着李青,轻轻在李青手上拍了拍,没有说话,苏夫人拧眉想了片刻,突然醒悟般笑了起来,“怪不得,庆国那个钦差,被爷连夜给赶了回去。”

李青盯了苏夫人一眼,苏夫人微微缩了缩身子,笑着不再说话,李青微笑着转头看着王夫人,接着说道:

“嫂子今天不说这事,过几天,我也要求到嫂子和弟妹那里去,嫂子和弟妹见多识广,认识的人家也多,又是看着红敏长大的,最知道她这个脾气性格,我和爷商量着,想请两位多留留心,给红敏寻户合适的人家,爷的意思,门第上不必太讲究,也不用太富贵,也不求有多大能力多少才华,只要门户清白,人老实本份,脾气好,能守着红敏过份平静安稳日子,也就是福份了。”

王夫人不住的点着头,重重的叹了口气,“这是爷英明之处,红敏,唉,平平安安才是福啊。”

“爷和夫人也真是操碎了心,伤透了心。”

苏夫人也跟着感慨起来,李青垂着眼帘,低头喝着茶,只不接话。王夫人眼风扫过李青,笑着转了话题,“后天宏坚少爷和我们家宏树就到平阳府了,老祖宗见了孙子,这病只怕立即就能好了一多半去了。”

“这倒是,老祖宗最疼的就是宏坚少爷,总说他和爷小时候一样,这也象那也一样,连说话走路都是一个样子呢,这老祖宗要是夸谁和爷象,那可就真是好得不能再好了”

苏夫人抿嘴笑着说道,李青斜睇着她,嘴角带着笑意,慢腾腾的说道:

“怪不得连爷都说你胆子大,听说你还指着爷的鼻子,骂过爷?”

苏夫人窒了窒,咳了两声,端起杯子喝起茶来,王夫人笑眯眯的转头看着苏夫人,低声说道:

“夫人提醒得是,你呀,这说话上也要谨慎些才是。”

“这不是也没有外人在嘛,咱们三个人说说话,哪还要想来想去的?在外头,我可是谨慎的很呢。”

苏夫人放下杯子,笑着辩解道,李青笑了起来,推了推王夫人说道:

“是嫂子想多了,我可没提醒什么,春天里,我跟着爷去上岭草原,在路上听爷说的这事,当时就敬佩得不行,爷身上那份煞气,哪有几个人不怕的?弟妹竟敢当面直批逆鳞,这可不是谁都有的胆气再说,弟妹也没说错了不是。”

李青声音低低的含糊着说了最后一句,苏夫人眉梢飞扬了起来,扫了眼正盯着她的王夫人,忙垂下眼帘,笑着说道:

“夫人和嫂子教训的是,我已经知错了,再没有下次了,嫂子放心就是。”

三人正说话间,绿蒿在门口曲膝禀报着:

“回夫人,老祖宗醒了。”

三人忙住了口,急忙下了炕,往内室进去了。

王夫人从后面扶着文老太妃,让她半靠在自己身上,李青仔细的诊了脉,笑着安慰道:

“脉象平伏了很多,没什么大碍,母亲安心将养些日子就能好了。”

苏夫人接过小丫头托盘里的鸡粥,先侍候着文老太妃漱了口,才用银调羹侍候着她慢慢吃了小半碗。

文老太妃神情郁郁的环顾着四周,李青忙陪着笑温声解释道:

“爷卯初才离了这里,刚还打发人过来问母亲醒了没有,大爷和三爷一早就赶过来了,见母亲睡得沉,没敢惊动,这会儿都在外院候着呢,媳妇打发人去叫他们过来可好?”

文老太妃神情委顿着慢慢摇了摇头,“不用了,他们都忙,我年纪大了,这身子骨也不中用了,不用叫他们来,我没事,你们也都去忙去,都在我这里侍候着,家里孩子谁管去?再说,这又要过年过节的了,家里事情多。”

文老太妃话说得多了,气息就有些不足起来,李青忙侧身坐到床沿上,轻轻扶着文老太妃的胸前,笑着接过了话头,“母亲只管安心养着就是,孩子们都好,宏坚和宏树后天就回到府里了,一回来,就让他们来给母亲请安,母亲且放宽心。”

文老太妃慢慢点了点头,李青要了银针,在文老太妃额头和前胸施针进去,不大会儿,文老太妃闭上眼睛,神情安然的睡着了过去。

三人轻手轻脚的退出来,王夫人担忧的看着李青,低声问道:

“母亲这病,看着可不好,到底怎么样?”

李青低垂着眼帘,慢腾腾的理着手里的银针,半晌才含糊着说道:

“母亲这是旧疾,一时半会的,倒无大碍。”

王夫人明了的点了点头,微微带着些伤感,长长的叹了口气,李青理好了银针,转头看着王夫人和苏夫人,笑着说道:

“母亲刚才说得极是,咱们都在这里,外头的事,没人操心管着也不行,我看,不如咱们三人分一分,轮流在这里侍候母亲,这样也能照管照管外面过年过节的事,你们看可好?”

“这样最好,母亲这里,只怕离不得你,要不,夫人就多辛苦些,我和弟妹轮着过来?”

王夫人忙笑着应承着,苏夫人也跟着点着头,李青笑着点了点头,“那就烦劳嫂子和弟妹了,这过年过节的事,嫂子就多操些心。”

王夫人和苏夫人忙笑着答应着,三人仔细商量了一会儿,白天就由李青照看着,王夫人和苏夫人回去安排过年过节的大事小事,晚上,王夫人和苏夫人再轮流过来侍候着。

李青送两人到了正屋门口,王夫人笑着拦住了李青,“夫人不要出来了,这数九寒天里,外面寒气极重,万一受了凉,倒不值得。”

李青笑着止住了脚步,王夫人扶着小丫头的手出了门,苏夫人磨蹭着,落后半步,拉着李青的手低声问道:

“你真觉得那次我说得对?”

李青笑着点了点头,苏夫人眼睛里闪着亮光,绽放出满脸笑容来,压低了声音,欢快的说道:

“我就知道,你跟所有的人都不一样”

苏夫人松了李青,曲膝告了退,满面笑容的出门去了。

李青在春晖院连着住了三天,文老太妃才渐渐痊愈起来。平王一天几趟的过来探望着,见文老太妃身体和精神都恢复得差不多了,才松了口气,心情也放松了下来。

李青回到春熙院,疲惫的软倒在内室的床上,平王躺在她身后,温暖异常的手在她后背上抚来抚去,笑着说道:

“你躺着别动,我给你按按。”

李青笑着回身推开了平王的手,“爷不要动我,你这样按来按去的,我哪里睡得着”

平王眯着眼睛,吃吃笑了起来,李青把头埋在枕头里,只不理他,平王笑了一阵子,手不再按上去,只紧挨着李青躺着,低声说道:

“周同文说,母亲这次病得极是凶险,多亏有你。”

“没有周医正说的那样重,不过就是病得急了些,往后,只小心着不要大悲大喜、大惊大骇,心境平和些,也就没什么大事。”

李青闭着眼睛,慢腾腾的说道,平王用手指慢慢缠着李青散落在枕边的头发,沉默了片刻,低声商量着:

“宏坚今天过来给你请安了?”

“嗯,”

“宏坚初三就要赶回山上去,我想着,打发孙义跟过去侍候他,孙义的缺,让丁一顶上,你看看合不合适?”

平王声音平静中含着丝冷漠,李青睁开眼睛,转头看着平王,惊讶的问道:

“出了什么事了?”

“也没什么大事,孙义有了点小心思,爷干脆就随了他的心思去有了心思的人,再做府里的总管事,就不合适了丁一跟了我也有七八年了,心眼够用,人也稳重,这总管事的差使也能接得下来。”

李青睁着眼睛看着平王,怔了半晌,才叹了口气,闭上眼睛,转过身去,懒懒的说道:

“宏坚是你的长子,孙义的心思也是理所当然之事,有这心思的人,只怕也不只他一个,爷也太小心了些。”

平王手指上满缠着李青乌黑柔软的发丝,慢慢放到唇边,低头专注的看着李青,嘴角往上翘了起来,半晌,才喃喃的低声说道:

“除了长,还有个嫡呢。”

李青头埋在枕头里,已经沉沉睡着了。

王府的新年因文老太妃的病,多了几分小心,少了些许的热闹和喧嚣,但平阳府,却是极热闹而喧嚣着。

城外通往寒谷寺宽阔的驿路上,行人和各色大大小小的马车挤在一处,汇成了热闹异常的两股人流,往平阳府方向的,是半夜就赶到寒谷寺,上了香,悠悠然返回来的人群,更多的是往玉山方向,赶着去烧平安香的人群。

平阳府城门口不远处,放着十几张长条几案,挂着庆余堂、厚德居和半闲堂等十几家商号名称,几十个笑容满面、伙计打扮的人,怀里抱着做工精细的细竹筐,竹筐里装满了做成公鸡形状的香囊,看见孩子和老人,就送上一份。

再过几天,就立春了,韩地的风俗,立春这天是要做了春公鸡,挂在孩子的衣襟上。

第二百六十七章 舅舅文大爷从车上跳下来,有些畏惧的斜斜的盯着厚德居的招牌看了两眼,眼角轻轻抽动了几下,狠狠往地上吐了口唾沫,甩着宽大的衣袖,摇晃着往城里走去,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厮畏缩着紧紧的跟在后面。

后面的车子里,陈姨娘焦急的吩咐着小丫头,“快,快,去拉住大爷这一大早的,他这是又要去哪里呀?”

小丫头跳下车,急奔过去,拦在文大爷面前,曲膝不停的行着礼,说着陈姨娘的吩咐,文大爷猛的扬起手臂,用力推开小丫头,甩着衣袖,头也不回的大步往城西去了。

城东一家专卖文房四宝的老字号铺子里,孙义带着几个小厮,正陪着林宏坚挑选着砚台,林宏坚穿着件石青缂丝长衫,紧绷着脸,端坐在偏厅的椅子上,掌柜正指挥着伙计,在旁边的几上一排摆出十几方上好的砚台来,伙计小心的退了下去,掌柜躬着身子,陪着满脸笑容,仔细介绍着,林宏坚扭着头,仔细的看着几上的砚台,半晌,抬手指着中间的一方砚台吩咐道:

“就这个吧。”

掌柜忙小心的取了砚台,和伙计一起仔细包好了,和林宏坚买的笔、墨等物品一处包好,交给了小厮,林宏坚看着小厮拿好了东西,站起身,昂然往外直走出去。

孙义忙上前半步,在前面引着,一行人沿着热闹非常的街道慢慢往前逛着。

走了小半个时辰,只见前面人头攒动,人群叫着笑着挤在一处看着热闹。

孙义笑着建议道:

“大少爷,咱们绕过去吧,这里人挤人的,也不雅象。”

林宏坚好奇的看着笑成一片、叫成一片的人群,迟疑了下,笑着说道:

“去看看也无妨,看一眼再走就是了。”

孙义忙笑着微微躬着身子建议道:

“那就到那家茶楼上看看吧,边上那家茶楼位置倒是好,咱们就去楼上看看这热闹,既看得清楚,也不用和那些人挤到一处去。”

林宏坚满意的点着头,“还是孙叔想得周到,咱们就去那边茶楼上看吧。”

说着,抬脚往孙义手指方向的茶楼进去了,孙义带着众人急忙跟着进了茶楼,孙义抢先一步,急急的叫了掌柜过来,从怀里摸了块银子出来,掂了掂,塞到掌柜手里,带着丝傲然吩咐道:

“楼上腾个上好的雅间出来,要快。”

掌柜的接了银子,在手里握了握,微微迟疑了下,急忙陪着笑点头答应着,转身上了楼,不大会儿,几个书生打扮的人阴着脸下了楼,站在楼梯口,盯着孙义和站在孙义身后的林宏坚打量着,掌柜的忙上前躬身陪着礼,其中一个书生笑嘻嘻的上前拉着众人,打着呵呵劝解着:

“走吧走吧,有了这银子,咱们去厚德居会文去,这热闹也看了,茶也喝了,又有了会文的银子,倒是四角俱全,走啦走啦。”

几个书生笑着转身离了茶楼,林宏坚脸色阴了下来,跺了跺脚,转身就要离开,走到门口,却又顿住脚步,转过身径直上了楼。

掌柜引着众人进了中间的雅座,孙义侍候着林宏坚坐下,掌柜送了茶水点心上来,陪着满脸笑容介绍道:

“这位少爷尝尝这些点心,小号的点心都是从半闲堂叫过来的,这可是全平阳府最好的点心”

林宏坚皱了皱眉头,盯着点心看了片刻,也不理会掌柜,起身走到窗户前,微微探头往下看着,孙义挥手斥退了掌柜,忙跟到了窗前。

热闹就在斜对面的典当铺门口,两个孔武有力的壮汉,正拉着个四十岁左右,眼睛浮肿,面容发黄的中年男子推来推去,旁边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厮,胆怯的畏缩在旁边,跟着中年男子转来转去。

壮汉嘴里呵骂着,其中一个开始动手脱中年男子的衣服,中年男子拼命拽着自己的衣服,用手推着壮汉,脸色红涨着不停的哀求着,周围帮闲的人起着哄,跺脚笑着闹着,鼓动着壮汉脱中年男子的衣服。

林宏坚满脸笑容的看着热闹,中年男子挣扎中仰起脸来,林宏坚怔了怔,上身往前探了出去,孙义上前拉过林宏坚,低声说道:

“是文大爷。”

林宏坚脸上紫涨起来,转身就要往楼下冲去,孙义一把拉住了他,焦急的问道:

“大少爷哪里去?”

林宏坚转身挣脱着孙义的手,气急的指着楼下叫道:

“那个人被人家欺辱的那个人,是我舅舅,我嫡亲的舅舅在平阳府竟被欺辱至此你说我要去哪里?”

孙义用力抱住林宏坚,“大少爷,你冷静些,冷静些这事,前后首尾咱们都不清楚,文大爷的为人……要下去,也得先打听清楚了这前因后果才行。”

“不管什么前因,那是我嫡亲的舅舅王府的贵戚岂有让人随意作践的道理?”

林宏坚挣扎着叫道,孙义脸上轻轻抽动了几下,抱着林宏坚,把他按在椅子上坐下,低声说道:

“大少爷先别急,听奴才说,这事,用不着大少爷亲自下去,让小厮过去一趟把文大爷带过来也就是了。

孙义边说着,边回头急急的吩咐着小厮,“下去两个人,把文大爷带上来,绕个圈子,从后门带进来。”

站在门口的两个小厮急忙答应着出去了,孙义转过头,按着林宏坚,咬了咬牙,声音压得低低的说道:

“大少爷,如今你也大了,说话行事都要万分当心才是,不能让人抓了把柄去。”

林宏坚满眼不服的看着孙义,孙义抬头看着他,咬着牙接着说道:

“夫人是从文家出的门,舅舅这话,勉强是说得过去,可嫡亲这两个字,万万不能再提起,夫人可没有嫡亲的兄弟姐妹,大少爷哪里来的嫡亲舅舅?”

林宏坚眼神冷了起来,盯着孙义一声不吭,孙义直直的迎着他的眼神看了回去,“大少爷说话做事,都要想清楚才行,这规矩礼法可是错不得半分,大少爷得记着,你有父亲,也有母亲,所有礼数规矩上,一星半点都疏忽不得。”

孙义慢慢的,一字一句、意味深长的提醒着,林宏坚眼睛微微收缩着,紧紧抿着嘴,一声不吭。

不大会儿,两个不厮引着衣冠不整的文大爷进了雅间。

文大爷看到林宏坚,眼睛亮了起来,从门口急扑进来,跪倒在林宏坚面前,抱着林宏坚的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大哭起来。

孙义紧皱着眉头,厌恶的看着趴在林宏坚腿上的文大爷,随即带着满脸笑容,一叠连声的吩咐着:,“快去叫热水进来,还不赶紧侍候着文大爷洗漱?”

边说着,边扭过头示意着旁边的小厮,小厮会意,忙上前扯了文大爷起来,把他按到了旁边的椅子上坐着,另一个小厮已经用铜盆端了热水进来,两个小厮上前,按着文大爷利落的给他擦着脸。

文大爷擦干净了脸,歪头看着几上的点心茶水,伸手掂了块塞到嘴里,一边吞咽着,一边含糊的说道:

“这是半闲堂的点心?好东西,这个味,我一口就能尝出来”

林宏坚端正的坐着,皱着眉头看着飞快的吞着点心的文大爷,声音中带着丝不悦,有些生硬的说道:

“半闲堂也是夫人名下的产业,你不知道?”

文大爷一边直着脖子吞着点心,一边点着头,“知……道,掌柜是那个叫竹雨的,人长得,那叫一个俏”

林宏坚脸色冷了下来,抬手重重的拍在了几上,文大爷怔了怔,直着脖子咽了点心,端起杯子,一口气喝了,献媚的笑着说道:

“早就想着去看大少爷,可……唉,大少爷,你不知道,舅舅如今过得惨啊,口袋里半分银子都没有啊想给大少爷买个拿得出手的东西,都没钱哪”

文大爷挤着眼泪,用衣袖擦着眼圈,“空着手去,舅舅哪有那个脸?前门那家铺子里,新进的湖笔,舅舅就没见过那么好的笔大少爷就是爱这些笔砚,舅舅天天都过去看一遍,看看那笔,想着要是大少爷用着,该是多么好那个笔要是在大少爷手里,写出来的字该是多么好看。”

文大爷挤出了几滴眼泪,一边用衣袖擦着眼泪同,一边可怜巴巴的看着林宏坚哭诉道:

“可舅舅如今连饭都吃不上了,别说湖笔,就是白杆笔,也买不起啊,大少爷,舅舅可怜啊”

林宏坚眼中闪过怜悯和不忍来,忙从袖子里抽出丝帕递了过去。孙义站在林宏坚背后,冷眼盯着文大爷,声音带着笑意问着小厮,“刚才欺负文大爷的人,送到衙门里没有?”

文大爷脸上闪过丝慌乱,林宏坚点着头,转头看着小厮质问道:

“是什么人?竟敢光天化日之下,这样欺负人?”

“回爷的话,那两个是万花楼的护院,说文大爷在万花楼喝花酒,又和人赌输了,银子不够,文大爷就带着两个护院到对面那家当铺当东西,没当够银子,两个护院怕没法交差,就要当文大爷的衣服,文大爷不肯,才纠缠了起来。”

第二百六十八章 不着调孙义微微眯着眼睛,盯着文大爷,林宏坚冷着脸正要说话,文大爷用袖子掩着脸又哭了起来,“大少爷,都怪我,都怪舅舅穷啊,这大过年的,你母亲又不在了,舅舅疼你啊,一心想着去看看你啊,想着给你买那套湖笔,可舅舅穷啊,舅舅没银子啊,这才打了主意,想去赢些银子回来,谁知道,又让人骗了,大少爷,可怜你母亲啊,要是你母亲还……”

“文大爷请慎言爷和夫人好好的在王府里,什么在不在的?文大爷这话,传出去,可是要打板子的”

孙义冷冷的打断了文大爷的哭诉,文大爷打了个寒颤,后面的话赶紧咽了回去,也不敢抬头看孙义,只眼泪汪汪、可怜巴巴的看着林宏坚,林宏坚神色黯然的叹了口气,挥了挥手,转头看着孙义吩咐道:

“算了,孙叔,不要吓他了,不管怎么说,他也是一片真心。”

孙义眼底泛起层阴翳来,抿着嘴不再说话,林宏坚转过头,眼神温和的看着文大爷,“下次说话谨慎些,孙叔也是为了你好,我初三日就要启程回去山上了,你什么时候想来看我,就直接来王府就是了,不要再想着买什么东西,我哪里会少了东西用的?姨奶奶那里,你替我问候一句,下次回来,我再去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