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到底好不好?河北道一片平静,大爷那样安然着,他应该是平安着的。

李青心里渐渐平缓下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开始依恋起他的怀抱,留恋着他的人,开始有了奢望?

唉,经了两世为人,她还是做不到太上忘情,她从来也没有做到过既然如此,那就在这一世,在这凡世红尘中,好好的做人,认认真真、好好的做一个俗世妇人。

李青又站了片刻,转回书房,水萍已经带着人摆好了饭菜,李青吃了饭,略歇息了片刻,叫了丁二进来,吩咐他召了河北府两位布政使和吴老爷进来。

安排好余荫学堂的事,李青送走了吴老爷,又仔细的询问了些经济政务,直到申正时分,才送走了两位布政使,吃了晚饭,收拾好出来,上了车,黑衣卫簇拥着车辆缓缓出了洛城,往玉城驰去。

平阳府六部衙门里,隐隐弥散出一些神秘而不安的气息来,杨元嶂从衙门回到府里,脸色阴郁着进了上房,给杨老夫人请过安,屏退了屋里侍候的丫头婆子,侧身坐到炕沿上,低声说道:

“娘,从前天起,衙门里就有传言,说爷病重不治,夫人这才赶过去的。”

杨老夫人停了手里的念珠,满脸愕然的看着杨元嶂,“这是谁传出来的话?想乱了咱们韩地不成?”

“娘,我留心打听了,象是王府……那边传过来的。”

杨元嶂忧心忡忡的说道,杨老夫人紧紧盯着杨元嶂,半晌,才重重的叹了口气,伸手拉过杨元嶂的手,轻轻拍了拍,郑重的说道:

“元嶂,往后娘要是不在了,碰到这样的大事,你一定先和你大哥商量了,再拿主意,你大哥说什么,你一定要照你大哥说的去做。”

杨元嶂微微有些茫然的看着杨老夫人,杨老夫人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才接着说道:

“你从小虽说读书不如你大哥,可平日里为人处事、接人待物,却比你大哥通透灵活,这是你的长处,可你大哥是个有大智慧的,你大事上头,少了点硬气。”

杨元嶂张了张嘴,杨老夫人抬了抬手,止住了他,接着说道:

“你先听我说,你的心思我明白,可凡事你得往最里头想,咱们家,从你嫂子进门那天起,就不能再有半分别的想头。”

“娘,我不是有别的想头,我只是怕……万一是真的,那……”

“那咱们别落了后是不是?”

杨老夫人叹息着问道,杨元嶂张了张嘴,想了想,又摇了摇头,杨老夫人苦笑着看着他,“往后,还是让你大哥指点着你,多读些书的好,唉,你想想,你大哥在金川府任上还要连任五年,过了年,夫人就打发你嫂子侄子去了金川府,咱们杨家,一半在内,一半在外,你和你大哥内外呼应,除了爷和夫人,咱们杨家怕谁去?

你再多想想,就算爷有个万一,就凭夫人,还接不下这韩地?就算军里,如今在韩地,除了爷,只怕也就得数夫人威望高了,没夫人点头,那个位子,谁能坐的上去?”

杨元嶂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抬手挠了挠头,“娘教训得极是,我是晕了头了,儿子是笨了些,这点小事都没想明白。”

“你呀,不是笨,是这功利心啊,太重了一到有大利可图的事,就猪油蒙了心,分不清东西了”

杨老夫人重重的责备道,杨元嶂脸涨得通红,“娘教训得是,儿子知道了,儿子往后多读些书,修身养性,别的不说,总不能给杨家惹了祸患。”

杨老夫人微微松了口气,笑着拍了拍杨元嶂,“知道了就好,往后凡事多约束着自己,三思后行,有大事和你大哥商量着办,就出不了大错去。”

杨元嶂笑着点着头,又陪杨老夫人说了会儿话,才告退出来,脚步轻松的往自己院子里回去了。

吴未俊坐在外书房书桌前,又看了一遍手里的纸条,浑身放松着靠到椅背上,长长的舒了口气,夫人在洛城连家老宅停留了一天,若爷病重,夫人只怕片刻也不会耽搁,夫人这次突然巡边,肯定有事,但绝不会是爷病重,只怕……吴未俊感慨的叹了口气,夫人最擅示弱,以退为进的诱人自投罗网,夫人随手撒了张网,偏偏就有人迫不及待的冲了进去,自古天家无父子,生在天家,胆小知足才是福份。

柳家别院里,林红敏眼圈发青,满脸兴奋的转着圈,突然停住,看着穿着粉蓝长衫,长身玉立站在旁边的少年问道:

“玉儿,你说的是真的?真是这样的?”

玉儿上前半步,搂着林红敏,笑着说道:

“当然是真的,大少爷亲口和我说的。”

林红敏眼睛里闪着兴奋的亮光,旁边榻上坐着的黄衫少年站起来,走到两人身边,伸手揽在林红敏肩上,手指抚着她的面颊,笑着建议道:

“在这府里困了大半年,人都要发霉了,咱们出去逛逛去。”

林红敏眼睛亮亮的思量着,仰头看着玉儿问道:

“她一个人跑去的?那个郑嬷嬷呢?还在王府里呢?”

“听说去北寺祈福了,嗯,还带着三小姐和四小姐。”

“北寺?”

林红敏眉头皱了起来,半晌,目光渐渐凶狠起来,“哼,北寺又怎么样?走叫人备车,玉儿去找大少爷,就说我说的,多借几个护卫过来,咱们去北寺,我要叫那个老虔婆知道谁才是主子!”

“好,听你的。”

玉儿温柔的答应着,把林红敏推到黄衫少年怀里,笑着交待道:

“怜儿侍候着夫人,我去找大少爷借人去。”

林红敏笑容灿烂着推着玉儿,“你快去,怜儿去叫人准备车子,要那辆大车,咱们三人一处坐着都极宽敞,我和怜儿在城外等着你,快去快去!”

第三百三十章 意外怜儿带着满脸兴奋,雀跃着出去传话去了,林红敏掂着脚头在屋里欢快地转了个圈,叫了丫头进来,侍侯着她重新净了面,点了些胭脂在唇上,吩咐给她重新梳了个发,拣了支赤金挂珠凤钗插在发间,换了件大红底缂丝凤纹祆,一条红绫罗裙,对着铜镜左右看着自己。

不大会儿,怜儿脸色红涨着,满脸恼怒的冲进了屋子叫道:

“那帮婆子说,没有夫人的许可,不能准备车辆。”

林红敏怔了怔,看着怜儿奇怪的说道:

“让你去吩咐她们安排车辆,难道不就是我许可的?这话倒奇怪。”

“是王府那位夫人的许可。”

怜儿咬着牙说道,林红敏呆了呆,竖起眉梢,脸色渐渐红涨起来,猛的转过身,指着站在门口的小丫头尖利的吩咐道:

“叫吴婆子进来见我!”

小丫头垂着头,曲了曲膝出去叫人了,片刻功夫,高高瘦瘦的吴婆子跟着小丫头进了屋,跪倒磕头请了安,林红敏紧紧抿着嘴,眯着眼睛盯着她看了半响,抬手指着她,厉逺呵斥道:

“我的话你也降驳?你算什么东西?去!准备车子,耽误了半刻钟,仔细你的皮!”

吴婆子伏地磕了个头,直起身子看着林红敏,语气生硬的说道:

“夫人吩咐过,没有她的旨意,您不能出别院大门,奴婢死也不敢违了夫人的令。”

林红敏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吴婆子,直直的盯着她看了半晌,气得口齿含糊的叫道:

“叫刑房的人来!叫魏婆子来,打死她!打死这个欺主的贱婢!”

小丫头担忧的看着吴婆子,脚步迟疑着蹭出去叫人了。

刑房管事魏嬷嬷带着两个身强力壮的婆子进了院子,林红敏正坐在椅子喘着粗气,怜儿紧挨着她站着,拿着扇子轻轻给她扇着风,魏嬷嬷皱着眉头瞄了眼怜儿,带着两个婆子给林红敏磕头请了安,林红敏指着吴婆子,恶狠狠地吩咐道:

“给我打死!给我打死!”

吴婆子垂着头,问问的跪着,魏嬷嬷看了看吴婆子,又转头看着林红敏,伏地磕了个头,沉声说道:

“吴嬷嬷是爷和夫人指过来侍候姑娘的,若有不是之处,姑娘教导一二就是,这样无缘无故就打打杀杀的,可就失了府里的慈悲之道了。”

林红敏怔怔的看着魏嬷嬷,手指颤抖着移了过去,“你!连你也要欺主不成?”

“姑娘言重了,姑娘身份贵重,若不自降身份,谁敢欺负姑娘去!”

“你!”

“林红敏猛的站了起来,冲着魏嬷嬷就要扑过去,怜儿一把抱住林红敏,急忙劝慰着她:

“夫人,夫人,别跟这些奴才一般见识……”

“这是怎么叫的?一点规矩也没有!姑娘和姑爷还没圆房,还是姑娘身,怎么就称起夫人来了?”

魏嬷嬷盯着怜儿,厉声训斥道,怜儿微微打了个寒噤,咽回了后面的话,不等林红敏说话,魏嬷嬷缓缓站了起来,掸了掸衣襟,微微带着丝鄙夷看着林红敏,沉声说道:

“姑娘也请自重些,就安心在这院子里养着吧,夫人慈悲,让人封了这院子,可都是为了姑娘好!

姑娘也看看自己,如今这个样子,,还能不能出去见人?!关上门,一床锦被盖着也就罢了!”

魏嬷嬷直着身子,盯着怜儿冷冷的说道:

“你两个也安份些,若再敢引着姑娘闹出这样的是非,也就是一通乱棍!”

林红敏脸色煞白,直直的挺着腰背,指着魏嬷嬷,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魏嬷嬷弯腰扶起吴婆子,替她拍了拍衣襟,厉声斥责道:

“听说你放了人出去?你也是个糊涂的!夫人的话都当耳旁风了?!这种见不得人的贱奴,也是能放出门出的?你只仔细着,若是真惹出什么事来,就高嬷嬷那里,你就过不了这一关!到时候,你只自己领罚去!”

吴婆子曲了曲膝,恭敬的领着教训,魏嬷嬷训斥完了,转过身,看着林红敏,礼仪周到的曲了曲膝。

“姑娘往后也安份些,也别再多连累我们这些个下人了!”

说着,也不等林红敏说话,曲膝告了退,带着吴婆子等人昂然出了院子,径自离开了。

林红敏抬着手臂,呆呆的怔了半响,踉跄着退到椅子上,怜儿有些畏惧的往后缩了缩,眼神仓皇的看着林红敏,眼珠微微转了转,扑过去搂了林红敏,缠着她亲吻了上去,林红敏仿佛溺水之人抓了根稻草般,死死的抓住怜儿,疯狂的回吻着他,任凭怜儿撕扯着她的衣服。

旁边侍候的丫头婆子急忙退了出去,关上了门。

下面由lemon手打李青的车队在玉城停留了半天,再往南,一路上就加快了行程,日夜兼程,除了补充给 养,再没停留过,一直越过玉水县,进了玉水县南边的桃仙驿,这是韩地控制下的最后一 个驿站,也是进入战地前最后一个驿站。

黑衣卫将警戒范围放到最大,丁二从河北府和荆州府调集了几十个精干的斥侯,负责最 外围的探查,李青的车辆进了桃仙驿,黑衣卫没敢再跟着歇息,团团围着桃仙驿布了几道 防线警戒着。

绿蒿和水萍侍侯着李青进了正屋,丁二带着人烧了热水,李青沐浴洗漱,换了衣服,慢 慢吃了半碗粥,出了屋子,站在院子里,眯着眼睛看着远方泛起的鱼肚白。

从进了河北府一路巡查到这里,都是井然有序,看来,户部倒没选错人,韩地的吏治也 比她想象中更好,也许,他们还没受到过奢华享受的引诱……李青轻轻摇了摇头,仿佛要甩去这些忧虑,停了战,这些就不是她的事了。

真不是她的事了吗?李青紧了紧斗篷,垂着眼帘在院子里来回走动着,她和他…… 这几天,她越来越想他,想他想到心痛!她爱他,还是习惯了他?李青停住脚步,微微 有些茫然的看着远处天际露出的第一抹朝阳。

不管是习惯还是爱,这一世,她都无法再离开他,也不想离开他,他说的对,世间没有 万全之事,有两分把握,就可以一搏,如今她手里握着的,何止两分,就赌一回又何妨? !

李青转过身,微笑着吩咐道:

“问问丁二可妥当了,若是好了,咱们就启程吧。”

绿蒿答应着,急步出了院子,片刻功夫,回来和水苏一起收拾了东西,侍候着李青出了 院子,三个人上了一辆车。

丁二带着小厮,骑着马,紧紧贴着车子护卫着,黑衣卫拱卫着车子,一行人在初升的朝阳中,往镇远城方向疾驰而去。

临近中午,丁二敲了敲车厢禀报道:

“夫人,就在这里歇息一会儿吧,吃些东西再赶路。”

李青示意绿蒿掀起车帘,探出身子打量着左右的地形,这里极为开阔、一边是荒芜了的农田,一边是稀疏着长着几颗极茂盛老树、生满了低矮灌木的荒野,李青微微皱了皱眉头,转头看着丁二问道:

“这种地形是不是不利于信守?”

丁二点了点头,仔细的解释道:

“回夫人,这一处平坦无遮,不利于防守,不过,这一带,那一边土地松软,这一边长刺的灌木多,小河水洼密布,也不利于骑兵冲杀。”

李青随着丁二的指点打量着,慢慢点了点头,“你和王大齐商量着安排就是,尽快平安到达就是。”

丁二笑着点头答应着,拔转马头,和王大齐仔细商量了,号令关人马,团团围着车子,下了马,边吃着干粮,边牵着马吃些青草。 绿蒿和水萍掀起车帘,李青往车门口挪了挪,转头看着周围郁郁匆匆的景色,无数毛色鲜亮的鸟儿,在灌木丛中跳上跳下,欢快婉转的唱着歌,周围的马儿吃着草,打着响鼻,静谧而安然。

远处,一匹灰马飞驰而来,一路惊得鸟儿高声叫着,急飞起来,离得近了,才看到一个来衣人紧紧的贴在马背上,不停的挥鞭催马疾驰而来。

李青眉头皱了起来,正在休息的黑衣卫立即绷起精神,眼睛闪亮起来,三口两口吃了干粮,转身开始飞快的收拾马匹、弓箭和兵器,拉着缰绳紧挨着马站立着,只等着号令。

灰马奔到了王大齐面前,翻身跃下,伏在地上并报道:

“王头,两里外发现晋军,约有两万人,五千多骑,余下的都是步卒,正往咱们这边赶。”

丁二紧走两步,跨到车前和李青禀报着探子的话,李青看了看正紧拧着眉头的王大齐,转头看着丁二问道:

“咱们大军营地离这里还有多远?”

“回夫人,快马来回,大约两个时辰。”

李青眼珠微转,吩咐道:

“立即派人去禀报爷,这两万多人既然到了这里,爷必定是想吃掉了的,去跟王大齐说,想法子诱着这些人,这一带不利于骑兵冲杀,咱们尽量往前面赶过去。”

丁二怔了怔,急忙答应着,两步跃到王大齐身边,商量了几句,立即派出几名探报飞马往韩地大营报信去了。

王大齐做着手势,黑衣卫飞身上马,丁二奔回来护卫着车子,一行人压着马速,从容的往韩地大营方向疾驰而去。

第三百三十一章 战黑衣卫簇拥着车子疾驰了大半个时辰,周围隐隐的震动越来越近,李青透过掀过的车帘,眯着眼睛看着远处飞扬招展着,越来越近的晋地军旗,转过身,安然的吩咐着绿蒿和水萍:

“等会儿,不管有什么事,你们都要紧紧跟着我,千万不能落下半步!落下了,可就没命了。”

绿蒿和水萍看着车外越逼越近的晋军,紧张的吞着口水,拼命点着头。李青看着两人紧张到发白的脸,笑着伸手抚了抚绿蒿的面颊,又捏了捏水萍的腮帮,语气轻松的安慰着两人:

“等会儿,若是觉得恶心,就不要去看,不会有什么事儿的,打仗是男人们的事,跟咱们可不相干。”

两人看着安稳沉静的李青,心里渐渐镇定下来,急忙点头答应着。

晋军的喊杀声从侧前方传来,已经能够听得清清楚楚,二十几名黑衣卫沉默着围在车子旁边,用身体护卫住车子,也完全挡住了李青的视线,李青微微皱了皱眉头,示意着丁二,丁二为难的看着她,半响才不情不愿的示意着黑衣卫闪开了一条极小的缝隙。

黑衣卫和车子依然保持着刚才的马速疾驰着,李青眼睛看到的,都是黑衣卫的背影,人和马仿佛是一体,急速奔驰中,黑衣卫沉默着,节奏快而分明的张弓搭箭,弓弦的咯吱声,长箭的尖啸声,在急促的马蹄声中此起彼伏。

车子周围,马的嘶鸣声、兵卒的惨叫声、愤怒呼喊声、狂叫咆哮声,夹杂在一起来越响。

疾驰中,车子微微转向东南方,李青紧紧拉着车厢里的扶手,沉默着靠在车厢中,全神贯注的听着外面各种各样的声音,晋地士卒惨叫、哀叫、喊杀声、刀枪砍入、刺入身体时的沉闷声音,这些声音都离得很近,多而杂乱的马蹄声仿佛还有些距离,他们应该是在晋军步卒中斩杀突进,晋军的骑兵从他们侧后方追上来。

李青拧着眉头,转头看着固定在车厢一角的沙漏,还不到一个时辰,他们还要再支撑一个时辰!

他们的速度已经明显慢了下来,再往后只会越来越慢,后面晋地的骑兵很快就能追上来,若被骑兵咬住……李青垂着眼帘,她不懂兵事,无法判断她和这八百黑衣卫这会儿到底危险与否?危险到何种程度?更无力判断面对两万多晋军,再支撑一个时辰,对外面这八百名黑衣卫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李青心底烦躁起来,掀起车帘,往外面张望着,丁二紧绷着脸,骑在马上,警惕的守护在车厢右前方,围在车子四周的黑衣卫依旧沉默的奔驰着。

这是平王自己训练出来的亲卫,是韩地最精锐的军人,他们身上看不到慌乱,也看不到害怕,就算是身陷绝境,他们必定也是这样镇静从容着,杀到最后一口气。

李青放下了车帘,心绪渐渐平静了下来,她帮不上任何忙,事情已经如此,既然没有法子,听天由命就是了。

李青上身放松下来,紧紧拉着车厢扶手,往车厢边靠去,绿蒿一手拉着车厢扶手,一只手捞了只垫子过来,递给水萍,水萍急忙接过来,给李青垫在了身后,李青面容轻松的微笑着点了点头,水萍和绿蒿看着面容放松下来的李青,心里也安稳下来,夫人觉得没事,那肯定就是没有什么事。

车子在东南方奔驰了不到一刻钟,突然猛的停了下来,李青和绿蒿、水萍三人猝不及防,摔成了一团。

绿蒿和水萍急忙起来,把压在最下面的李青拖了起来,李青一对磕在了车厢板上,只觉得头蒙蒙的简直有些眩晕起来。

丁二敲了敲车厢板,声音里带着丝兴奋禀报报道:

“夫人,接应的人马到了!”

李青着额头,,长长的舒了口气,绿蒿和水萍双手合什,念起佛来,李青斜睇着两人,笑着说道:

“这会儿,人都来了,还念佛做什么?要念也该早念才是。”

水萍笑嘻嘻的看着李青说道:

“刚才吓也吓死了,哪里还顾得上念佛,就这会儿才心情念呢。”

李青掀着车帘,透过黑衣卫让出来的那条小小的缝隙往外张望着,车子已经被黑衣卫团团围住,除了一个个黑色背影之外,李青什么也看不到,只能听到周围传来的惨叫哀号声、喊声杀声,人叫马嘶,夹杂着兵器之间的尖锐撞击声,种种声音传进李青耳朵里,构织出惨烈的战局来。

前面的黑衣卫突然闪出条狭小的通路来,平王一身黑色盔甲,斗篷飞扬着,纵马冲到了车前。

李青眼睛亮了起来,盯着平王,看着他纵马到车前,勒住处马头,迎着她的目光,满眼欢喜的看着她。

李青绽放出满脸笑容,急忙直起上身,一把推开车门,站到了车门踏板上,平王弯下腰,伸手握住李青的双手,微微用力,拉着她飞到了马上。

李青紧紧抱住平王的腰,把脸贴在他胸前,闻着他身上温馨的皮革味、汗味、满足的叹了口气,平王一只手搂着她,用下巴轻轻蹭了蹭李青的头顶,带着笑说道:“我带你去看咱们韩地男儿杀敌去!”

李青仰头看着他,笑盈盈的点了点头,平王低下头,飞快的在她额头上点了点,大笑起来,抖着缰绳,纵马往的一处高岗上冲去。

李青靠在平王怀里,居高临下的看着周围的战况,平王用马鞭指着前方,仔细的给李青解释起来:“晋地河流众多,虽富庶却不宜牧马,所以晋军一向骑兵弱,步卒强,再强的步卒对上骑兵,也要落到下风去。”

平王顿了顿,轻轻笑了起来,傲然的感慨道:“用黑衣卫迎战这些晋地步卒,连爷都觉得有些个以大欺小了些。”

“丁二不是说,还有几千晋军骑兵?”

李青眯着眼睛,远望着战场,笑着问道,平王拨转过马头,用马鞭摇指着北方解释道;“总共四午骑兵,晋军错算了黑衣卫的马速,赌截车队不成,反倒落到了后头,我让王怀德带着五千黑衣卫从边路包抄过去,截断围住他们,也不过一会儿,就能结束了。”

李青微微欠了欠身子,努力往远方张望着,周围到处都是挥刀斩杀着的黑衣卫,她也看不出个究竟来。

几乎是单方的屠杀进行的很快,空气中弥满了浓浓的血腥味,高岗下一片片小水洼被血染红着、充满着往旁边溢去,眼睛所及处,到处都是横七竖八的尸体和人体残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