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淡淡道:“谢老夫人嘉许。”说完,走到柳雨湘面前。明月欣儿大嚷着“看错了你,小少奶奶”,我低头不顾。

我慢慢解掉柳雨湘和萧笑手腕上的绳子,说道:“既然要绑,自然要绑的结实些。这么细的绳子,若是不慎断掉,岂不是功亏一篑么?”我说着,把绑二人双手的细绳子扔到地下,重新捡起绑石头的粗绳子,绑到二人手上。柳雨湘低下头,不看我,我也不知道此时她的心里在想什么。反而是那个萧笑,大声的骂着我“黄蜂尾上针,最毒妇人心”之类。

重新捆好二人的双手,我又把拇指粗的绳索,捆到两个人的身子上。捆了几圈后,唯恐不够紧,便死死的打了一个又一个结。

柳雨湘盯着我,半日,方说道:“你可是我平日里认识的九容么?”

我故意提高声音,冷冷说道:“大少奶奶,是你先对沈家不起,可别怪我无情。”趁着说话之际,我往柳雨湘身前靠了一靠,将一把装在鞘中的匕首塞在她怀中,然后又在她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话。这是一瞬之间的事情,围观人的注意力并不在此,是以并不曾有谁看到。绑起养蜂人萧笑的时候,我又如法炮制,将一把同样的匕首塞在他怀中,同时说了同样的话。萧笑原本是大骂我的,表情忽然间变得愕然,我低声道:“继续骂下去。”他顿了顿,才又开始骂将起来。

但只是他那一瞬间的惊愕,精明如沈齐者已觉察到事情的不对了。我退回去,向老夫人禀报:“绳索已捆好,可以把他们装进猪笼。”沈齐在边上插话道:“老夫人,小嫂嫂毕竟是一介女流,可能捆的不够结实,还是我再上前查看吧。若是出了什么纰漏,这对奸夫淫妇不死是小,辱没我们沈家门风,就是大了。”沈齐平日里看上去不甚言语,轻易不参与意见,但是一旦做起事来,果然是严丝合扣,滴水不漏,狠辣不已,绝不留丝毫余地。而且他言语之间,口口声声为了沈家,端的是厉害无比,远不是梅娆非、岑溪弦妇人之流可以与之比肩的。

我自然不能让他的奸计得逞。我咄咄逼人地说道:“三弟,你这是什么意思?怀疑我会故意放走这对奸夫淫妇,做出有辱沈家家风的事来么?我冷九容对沈家一片赤诚之心,苍天可表,老夫人也知道。虽然我只是沈家的小妾,可是被你这么怀疑,我以后如何在沈家立足?我相公的威信何在?”

沈齐不怒,微笑道:“我只是担心绳子捆的不够结实,小嫂嫂想道哪里去了。小嫂嫂的为人,最是公正,难道我还不知道么?”

沈齐果然厉害,他这一句话,将的我无言以对。我若是再纠缠下去,就是摆明有鬼。我千算万算,却不想漏算了这一着,功败垂成,还是要搭上柳雨湘和那个无辜养蜂人的性命。

果然,老夫人也说道:“九容莫想多。你的为人我最清楚。不过让齐儿牢固一下绳索,也是好的。你们都是为沈家,我记下就是。”

老夫人此言一出,我更无言以辩。只得低下头,说道:“是。”退到一边。我的心中,却是紧张以及。以沈齐的精明,是没有可能不发现我做的手脚的。那么一来,我被殃及事小,柳雨湘、萧笑二人,是断无活命的可能了。

也就是在这时,在沈齐一脸微笑,正准备走向柳、萧二人之时,冰儿的丫鬟宝宝,忽然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她上气不接下气,大喊道:“老夫人,不好啦!大事不好啦!大公子他…大公子他…”

老夫人闻言,脸色惨变,急道:“洪儿…洪儿他怎么啦?”我的心中也莫名一紧:难道有人趁着这个机会害沈洪么?”

宝宝哭丧着脸,说道:“大公子昏迷不醒,气息微弱,看上去…看上去就像…我四处找不到人帮忙,只好来找老夫人。请老夫人快点派人去请大夫,赶紧都回去看看大公子吧。我怕…”她边说边呜呜哭了起来。

老夫人一时也急了起来。她知道宝宝素来是极稳妥的丫鬟,若不是沈洪情况危急,她是不会这么失态的。

老夫人对族长说道:“把柳雨湘和养蜂人装到猪笼里,扔到河中。我沈家的人要急着赶回去。”族长忙依言下令。

沈齐说道:“老夫人,检查绳索的事…"

老夫人斥道:“混账!是你大哥的命重要,还是检查绳索重要?”

沈齐不语,却也十分不甘心。他走上前去,说道:“我来装。”

柳雨湘忽然抬起头来,冷冷道:“男女授受不亲。我自己进去。谁也别来碰我!”那个萧笑也挺起胸脯,学着样子说:“我也自己进去,谁也不许碰我。谁知道你沈家的三公子有没有娈童的嗜好。我萧笑这么英俊潇洒,玉树临风,风度翩翩,风姿绰约,天上少有,地上无双…”他越说越得意,也不理会自己的用词,也仿佛并不是在慨然赴死一般。我不禁摇摇头:这个家伙,果然和明月欣儿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老夫人也真是气糊涂了,柳雨湘再没有眼光,也总不能看上这么一个傻乎乎的人。

猪笼约有半人高,两个人进入笼子后,就有人拿铁锁把笼子锁上。接着,几个精壮的汉子走了出来,拿出绳索在绳子和笼子之间又绑了一圈。然后,他们合力抬起石头和笼子,在围观者的高声叫好中,先后把柳雨湘和萧笑扔到河中。

虽然早做了手脚,不过在柳雨湘被白浪河的浪头淹没后,我的心里还是一紧。

河面形成两个巨大的层层褶皱后,很快恢复了原来的样子。围观的人却还沉浸在兴奋之中,叫嚷个不停。

老夫人喝道:“沈家的人立即回去。齐儿,你和庆叔去请大夫,越快越好。若是洪儿有什么闪失,我唯你们二人是问。”沈齐带着庆叔,很快地离去了。我们则随着老夫人回府。我的心中,极端的不平静:难道就是这么一上午的功夫,沈洪竟又遭遇了什么么?还是这本来是一个圈套,是沈齐一干人在除去柳雨湘后,打算除去我的。若是如此,他们的下手,也未免太快了吧。老夫人会相信么…

我的心里,正在波澜起伏。却看到宝宝,向我投来安慰的眼神,她还轻轻点了点头。

一瞬间,我所有的疑团都解了开来。

第十九回:长歌以当哭(上)

沈洪并没有出事,宝宝可能原本就在人群中围观,见到沈齐要检验绳索,千钧一发之际,她故意装作远路跑来,以沈洪病情严重为借口,救了柳雨湘和萧笑一命。

回到沈家,沈洪果然没有大碍。而且原本他是昏迷不醒的,现在竟然醒来了,还喃喃要水。下人们忙的团团转,老夫人则不停的念叨“阿弥陀佛”,唯恐沈洪是回光返照的迹象。

过了不多时,沈齐和庆叔带了一个大夫来。那大夫四十多岁,三撇胡子,看上去显得仙风道骨。老夫人疑惑道:“往日里给洪儿看病的白大夫哪里去了?这位大夫是…?"

沈洪忙道:“启禀老夫人,白家医馆不知何故,大门紧闭,叫了半天也无人应门。儿子无奈之下,只得同庆叔去‘和仁堂’请了令狐大夫来。和仁堂是潍县城里最好的医馆,令狐大夫的医术天下闻名,请老夫人放心。”庆叔也附和说是。老夫人这才点头,算是应了。

那个令狐大夫为沈洪号了半晌的脉,才躬身说道:“老夫人,请恕老夫眼拙。还是请另请高明吧。”

老夫人闻言,脸色大变,惶急道:“难道是…难道真的没得医了么?”

令狐大夫摇摇头,说道:“那倒不是。只不过,老夫实在看不出贵公子所患何症,以至于虚弱到如今这个地步。老夫人,请见谅,老夫医术浅薄,实在是无能为力。”

老夫人眼中,一时间竟然有些泪眼迷离,她说道:“我洪儿的身子骨,原本是极好的,可是自从四年前生了一场大病后,就没日没夜的咯血。过得一些日子后,血倒是不怎么咯了,但身子骨儿,就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大夫既然医术高明,就救救我的洪儿吧。我定然好好酬谢。”

那令狐大夫听闻,连着叹了几口气,提起笔来,写了一副方子,交到老夫人手上,摇头道:“老夫人,老夫行医看病二十多年,疑难杂症见过无数。不过像贵公子这样的症状,还是第一次见到。我暂且开个方子,若是公子的病能因此好了,那是沈家历代的功德造化,老夫绝不敢居功;若是没有功效,也请老夫人莫怪才好。”

老夫人忙千恩万谢了,又打发庆叔带取出厚重的诊金送给令狐大夫,送他回去。

老夫人把药方交到沈齐手上,吩咐他速去药铺给沈洪抓药。

我上前说道:“老夫人,不如让我带着欣儿去抓药吧。九容在家的时候,也看过一些医药书籍,对于如何控制药量和配方,或许能把握地更加牢靠些。这样,相公的病好的希望也大些。”

老夫人闻言,想了一会,想是也明白我的用意,便缓缓说道:“既是如此,就依九容所言吧。”

我从沈齐手中接过药方,带着明月欣儿退下。先去叮嘱宝宝要好好照看好沈洪,一刻也不能离开,然后带着明月欣儿上街。

上街后,我并没有急于去药铺,而是带着嘟嘟囔囔个不停的明月欣儿来到“陈记沉香铺”。这家沉香铺是我爹一个要好的赌友兄弟开的。那人名叫陈大开,虽然是个赌徒,为人却极是仗义任侠。

我爹果然在。他的脸色却很是沮丧。

我见到他的神情,心里一沉,面上却仍是不露声色道:“爹爹,事情办的如何?”

我爹哭丧着脸,指了指炕上,说道:“你自己看吧。”炕上躺着一个人,蒙着厚厚的被子。我揭开一看,被子底下的,赫然是养蜂人萧笑。他双眼紧闭,胸口一起一伏的,显然是还活着。明月欣儿见到萧笑,哇哇大叫起来,直嚷着“见鬼了,见鬼了”。我狠狠瞪了她一眼,她才消停下来。

我知道问我爹,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是以问陈叔道:“陈开叔,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大少奶奶呢?”

陈开叔把事情原委叙述一遍,我这才知道事情经过。要说起这个,先得从今个儿早上我和我爹密谈开始。

大清早,我让明月欣儿把我爹叫来,让他和陈开叔事先到白浪河边的树林中躲起来。等到柳雨湘和养蜂人萧笑被扔到河中后,爹爹和陈开叔就潜到河中,把他们二人救起来。而我,则借着为沈家惩戒柳雨湘为名,主动提出去绑绳子。这时候,我故意说绑着柳雨湘二人双手的绳子太细,趁机换上粗绳子的时候,把绳扣打成活结。而捆在他们身上的绳子,表面上看起来虽是密密麻麻,实际上也全是很巧妙的活结,只要用力一挣,就可以挣开。我在捆绑柳雨湘和萧笑的时候,往他们每个人怀中塞了一把匕首,并分别对他们说:“绳子打的是活结,可以挣开,用匕首割开猪笼逃出来,千万别沉到河底,会有人救你们上岸。”和柳雨湘说的时候,我还加了一句:“落落收拾好东西在西荡口等你,来日方长,留得青山,冤情可血。

柳雨湘和萧笑,被扔到河中后,我爹和陈开叔趁着混乱,立刻从另一端跳入河中,去救助二人。但是他们只发现了割开猪笼逃出来的萧笑。当时萧笑已经处于半昏迷状态,因为他的水性并不好,只会最简单的狗刨。至于柳雨湘,爹和陈叔找了好久,都不曾找到。只得先回来了。

他们这么一说,我的担心,反而减了不少。萧笑不会游泳,都能逃出来。柳雨湘嫁入沈家前,是弥河上的渔家女,要想逃出来,自然更容易些。是以,我请陈叔派人去西荡口看看。

过了莫约半个时辰,陈开叔的伙计回来说道:“并没有在西荡口发现任何人。”我叹口气,只祈求上苍保佑柳雨湘没有出事。

从“陈记沉香铺”出来后,我赶到药铺去按方抓药,并仔细询问过药店的伙计每一种药的用途和疗效,才回到沈府。

药,是我亲手煎的。明月欣儿得知我救柳雨湘的事情后,就一直用十分崇拜的眼光看着我,又加上她之前因误会骂过我,心里愧疚,就恨殷勤的帮我做这做那。这样一来,我就可以时刻不离开药炉。

出乎意料的是,服下药后,沈洪的精神状态不单没有丝毫改善,半夜的时候,还几乎要发起狂来。他不住的在床上打滚,哑声嘶叫着,似乎在承受着人世间最难受的炼狱一般的痛苦。还好,他的身子十分微弱,嗓子嘶哑的几乎喊不出声音来,这才不曾引人注目。但是等他折腾了一个多时辰睡下的时候,被褥还是都被撕破了。我实在是无法想象,一个看上去病入膏肓的人,哪里来的那么大的力气。

第二十回:长歌以当哭(下)

这一日一夜下来,我的心里总是存了心事。清晨的时候,陈开叔派了伙计来告诉我,说我爹他们趁着天黑凿开坚冰,在白浪河打捞一夜,循着河水下去十数里,都未曾发现柳雨湘的尸体。我的心里这才安稳了些。

过了不多久,我就听到明月欣儿来报,说是冰儿回来了。我心中欣喜,只觉得整个人恍如虚脱一般,心里实在是累的满满。

冰儿和陈叔去正堂拜见老夫人,我便也带着明月欣儿去了。冰儿看去风尘仆仆,却丝毫不减明媚。这趟京城之行,十分顺利。陈叔汇报后,老夫人听得不停点头。

见着我,冰儿忙拉着我的手,笑道:“九容嫂嫂,你想我了没?来,给你介绍个人。”随着她的指向,我这才发现一边还站着一个女孩儿。那个女孩儿十五六岁的年纪,一身火红的紧身装扮,手里拿着一把金鳞玉鞘的剑,看上去英姿飒飒,英气勃勃。

“这位妹妹是---?”

“这个是曲冰凝。我才认的妹妹。这次京城之行,若不是因了她施以援手,我们的酒车就出事了。姨妈已允许她住在我们这里。”冰儿爽朗道,却说得我一头雾水。经她细细告知,我才知道,原来这次京城送酒之行的途中,冰儿陈叔一行遇到山贼打劫,危难之际,有个红衣小姑娘持着一把寒光闪闪的长剑杀出,直把一大群山贼杀的落花流水,抱头鼠窜。这个红衣小姑娘就是曲冰凝。曲冰凝的本名自然不叫这个,至于叫什么,她自己也记不得了。她的记忆,几乎是一片空白。她是大半年前,在一个悬崖底下被砍柴捕蛇的村民发现的,当时她浑身血迹淋淋,头正靠在一块大石头上。身边所有的物什,只有这把镶金带玉的长剑。还有脖子上挂着的一块葱翠盈透的翡翠。

被村民救治后,她的伤势好的很快,没过多久,又可以生龙活虎地舞剑了。但是她的记忆,却从此失去。她孤零零的一个人,就靠舞剑卖艺赚一点银两,过着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有的住的时候,就住在山神庙等地方,没处栖身的时候,也露宿在野地中。因为她的长剑和翡翠,是唯一可能追寻到身世的证据,所以不管日子再难过,她也一直没有舍得卖掉。

这次,她正在山野中露宿,听到外面的官道中有厮杀之声,出来一看,发现是强盗打劫,于是,想也不想,挺剑上前,救了冰儿陈叔一行人,还帮冰儿陈叔一路护送酒车到京城。冰儿感激她的救命之恩,又怜惜她一个女孩子四处漂泊很可怜,就收下她做了义妹,为她取名曲冰凝,并把她带回沈家。

我见着冰凝比我略小,身子瘦弱,但是眼睛大而明亮,相貌清奇,心里一时就喜欢的紧。总觉着她和冰儿,仿佛原本就该是姐妹的。她见了我,还倒不怎么的,反而没多久,就与明月欣儿打的火热火热的。

冰儿说完这些,又问道:“雨湘嫂嫂呢?怎么不见她出来接我?难道是生病了么?”我心头一紧,无言以对。虽然明明知道冰儿早晚要知道这件事的,却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说起。幸而老夫人,听得这句话后,说道:“冰儿,你这一路奔波,也为咱们沈家受累不少。先回去好好休息吧。姨妈我会论功行赏的。至于别的事情,你就不必理会啦。”

冰儿愣了一下,脸上神色微微一变,就和老夫人请辞,拉着我一起出来了。

直等走到她房里,关上房门,她才问我道:“九容嫂嫂,雨湘嫂嫂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我回府到现在,所有的女眷丫头都见到了,独独没见到她和落落。”

我低下头,低声说道:“宝宝没有告诉你么?”

冰儿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她摇着我的胳膊,说道:“九容嫂嫂,到底是什么事?宝宝也不肯说,你也不肯说,难道非得要去问大哥哥么?”

我在心里叹口气,知道早晚都要说的。只是冰儿与柳雨湘感情最为深厚,我真怕她承受不住这个打击。我缓缓地,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听到最后,冰儿的脸色惨白惨白的,明眸中几乎要喷出火焰来,她几乎是吼道:“他们竟然这么陷害雨湘嫂嫂,我非要去找姨妈揭穿她们的狼子野心不可!”说着,转身就往外跑。

我拉着她,沉声说道:“冰儿,你要去送死,我不拦着你。可是你要知道,你若是因此出了什么三长两短,姐姐的冤屈可是永远没有法子昭雪了。”

冰儿原本就是冰雪聪明的人。她一心要冲出去找老夫人理论,也是因为伤心太盛的缘故。如今,听我这么一说,稍稍有些冷静下来。我又说道:“这件事的真相无论如何,老夫人和族里的长老们已经认定是真的,老夫人也惩戒了姐姐。你现在去说,姐姐是冤枉的,你以为老夫人会信么?要是会信的话,当初我早就说了。而且,试想,即使现在老夫人疑心自己是不是在当时的情况下冤枉了姐姐,她也不会改变自己的想法的,因为大错已经铸成。老夫人若是肯改变想法,就等于承认因为自己的错误判断而害死了姐姐。所以,为今之计,要想为姐姐陈雪冤情,就只有慢慢查访,找到他们陷害姐姐的证据,到时候老夫人也不会偏袒任何人和掩饰自己所犯的错误了。”

听我缓缓说完,冰儿脸上悲愤的神色慢慢化为无助,她颓然坐在椅子上,半晌没有说话,看她的神情,只那一瞬间,仿佛老了十岁一般。

我安慰她说道:“冰儿,你一定要振作起来。姐姐的尸首并没有打捞到,所以她有可能还活着。只是躲到一个不愿意人知道的地方去了。我们现在应该做的,自然有找出那帮人陷害姐姐的证据,可是更重要的,却是治好你大哥哥的病。要是他可以好起来,那么一切情势,对我们就有利的多了。”

冰儿点点头,握着我的手,说道:“九容嫂嫂,我知道怎么做了。”我的一颗浮在半空的心,这才放下了不少。

半夜的时候,西北风呜呜咽咽地刮着,断肠泣骨一般。我听到冰儿的房间里,传出悲怆的歌谣,如怨如恨,如泣如诉,余音袅袅,怆然不绝。那歌声唱道:“弥河之水向东流,有女一人名湘柳。叹叹叹,贤德纯良姿容好;愁愁愁,艳骨逐水何人收。白浪河水长悠悠,埋女一人名湘柳。哭哭哭,她若死兮郎肠断;诉诉诉,洁质尽付土一抔…”这样的夜,这样的歌声,让人听罢,只觉得寒凉入骨,潸然泪下。

我原本想去阻止她唱下去的,可听她这样一遍一遍的唱着,到最后,竟是听得痴了,不知不觉间,就听了一夜。早上醒来,才发现,我的枕上,竟全是盈盈新泪痕。

第二十一回:夜放花千树(上)

第二日,天气放晴,万里无云。早晨去请安,老夫人推说身体不好,不肯见任何人。冰儿的眼圈红肿红肿的,见到岑溪弦和梅娆非,她脸上的表情变得很吓人。岑溪弦还是如往常一般笑逐颜开,仿佛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但是梅娆非的脸色却十分差,仿佛受过什么惊吓一般。

我怕冰儿跟她们吵起来,忙拉着她去看沈洪。从昨晚到现在,一直是宝宝在照顾沈洪。见着我们,她忙迎上来,说道:“还是老样子。”我看看床单,果然都被撕成一片一片的了。但是很奇怪的是,沈洪的嘴里,却含着一截木头。我问道:“宝宝,这是怎么一回事?”

宝宝说道:“昨个夜里,我看大公子一直不停的咬牙齿,怕他咬到自己的舌头,就拿了一截木头给他咬。”我和冰儿都听了,都称赞宝宝的细心。

我又问道:“宝宝,大公子昨个儿服的药,还是令狐大夫给开的么?可有什么问题不曾?”

宝宝回道:“药是令狐大夫开的,是我去煎的,中间不曾离开过,应该没有什么问题。”我知道宝宝素来是个稳妥的人,就放心的点了点头。

冰儿问道:“九容嫂嫂,你觉着大哥哥以前服的药有问题么?可是事实上,我曾拿出去让大夫检验过,大夫说并没有什么问题的。”

我点点头,沉吟半晌,说道:“冰儿,你可知道有一种可以让人上瘾的东西,叫做‘罂粟膏’的?”

冰儿闻言,面色惊变,半日才说道:“九容嫂嫂,难道你怀疑大哥哥副食那种东西?”她走南闯北,见识自然广博,对这种东西的认识,较我自然也深些。

我沉吟着点点头。把那日里庆叔和我说的服食“罂粟膏”后的情形说了一遍。

冰儿仍是心存疑惑,说道:“若是沈齐、岑溪弦一伙人想害大哥哥,给他服食罂粟膏,一日两日尚有可能得逞,日久天长,怎么可能?”

我苦笑道:“我猜测着,给相公服食罂粟膏的,恐怕不是沈齐一伙,而是雨湘姐姐。”冰儿闻言,脸色微愠道:“九容嫂嫂,虽然我向来很喜欢你,你也不可以说雨湘嫂嫂的坏话。”说完,她自知失言,又说道:“九容嫂嫂,我不是责怪你,只是,雨湘嫂嫂并不是那样的人。她是宁死都不会害大哥哥的。”

我淡淡说道:“若姐姐真给相公服食罂粟膏,想来并非是害他,而是因了爱他。”

冰儿向来聪慧,这时却也糊涂起来,她圆睁着双眼,问道:“九容嫂嫂这话怎么说?”

我缓缓说道:“冰儿,你既然知道罂粟膏,就该了解人一旦服食这种东西,就会上瘾,如痴如狂,难以自拔。我想最开始的时候,定然是有人让设计让相公服食了一些罂粟膏,之后相公就难以自控,离不开它。姐姐向来是最爱相公的,自然不舍得让相公受罪,所以才想方设法买了来给相公服用。姐姐的初衷,虽然是好的,但是罂粟膏这种东西却是一种慢性毒药。相公服的越多,身体就会越差,也越离不开那种东西。如此循环往复,就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当初设计害相公的人,目的自然是达到了的,姐姐因为对相公的挚爱,无形中做了帮凶,她的心中,一定是十分难受的。”

听罢我的分析,冰儿仍是心存疑惑:“九容嫂嫂,这一切,虽然听起来合情合理,却也不过是你的推测罢了。”

“是,”我点头应道:“但是多半如此了。自从姐姐出事后,相公每天晚上都会痛苦欲绝,你看看撕成碎片的被单,就可以想象其情之惨烈。除了罂粟瘾犯了之外,我实在想不到别的原因。还有,我记得当时搜姐姐房子的时候,曾经搜出一万多两银票。开始我以为是沈齐一帮人栽赃嫁祸,可是后来我想到,书信、桃木人和纸条已可以定姐姐的罪了,沈齐他们没必要白白搭上一万多两银子。这毕竟不是个小数目。所以,这笔银子可能原本就是姐姐的,是姐姐为供应相公服食罂粟膏而攒下的钱。”

我说完后,不再言语。冰儿也长久不说话。房子中静的一根针掉在地上,也可以清晰地听见。冰儿望着昏昏沉睡的沈洪,发了半天呆,方问道:“九容嫂嫂,大哥哥的事,你打算怎么办?让他继续服食罂粟膏续命还是…?”

“他必须要戒掉!”我斩钉截铁地说:“若是我们因为一时心软,也像姐姐一般,供应罂粟膏给相公服用,他早晚会因此丧命的。若是现在收手,也许相公还有救。虽然,他要忍受生不如死的痛苦,但是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这是救他的唯一途径了。从今个儿开始,我、冰儿你、宝宝、明月欣儿,还有你带来的冰凝妹妹,我们这些人,必须轮流来守护相公。防止他夜里犯罂粟瘾的时候出事。”

冰儿神色凝重,点头答应。

于是,从这天开始,一直到年后,我们五个人轮流守护沈洪。他犯罂粟瘾的时候,轻一些会乱撕乱咬,重的时候还会口吐白沫,浑身颤抖,就像发羊癫疯一般。于是,我们不得不天一黑,就把他用绳子捆起来,用布巾堵住他的嘴。他的罂粟瘾越犯越频繁,有时候一天会犯好几次。我们很担心他的叫声会被老夫人发现,不过还好,老夫人只在最开始的时候,派人来询问了下,被我敷衍过去后,就不再来了。

不知道什么缘故,梅娆非也忽然间大病一场。据说是鬼上身,病的十分厉害,连床也下不了。菊妈为了再次取信于老夫人,做事慎言慎行,很少再像以前那么猖狂。没有了这两个人,一个岑溪弦也折腾不出什么来了。

这个年,沈家过得清清冷冷的,没有什么人气。我和冰儿几个人,每天轮番守在沈洪床前,很少过问别的事。我们始终沉浸在失去柳雨湘的巨大悲伤中,春节的热闹是别人的,与我们无干。

一直到正月十五的时候,沈洪的罂粟瘾,犯的次数明显少了很多。他整个人也不像以前那么昏昏沉沉的了,不过仍然是神智有些混乱。柳雨湘的事情,我们一直不敢告诉他,只盼得挨过一日算一日,他的病能早日康复。

十五的晚上,冰儿跟我说道:“有人作词说‘东风夜放花千树,更零落,星如雨。’今晚是一年一度的元宵灯会,我们不妨也去凑凑热闹吧。让冰凝妹妹也好好见识见识。”明月欣儿和冰凝听说,几乎要乐的跳了起来。我本是没有什么心绪的,又不忍拂了她们的兴致,便应了下来。宝宝自告奋勇,留下来照顾沈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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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回:夜放花千树(中)

唐朝的诗人张祜曾经写诗描述元宵节的盛况:千门开锁万灯明,正月中旬动地京。三百内人连袖舞,一进天上著词声。如今虽然已过数百年,胜景却是丝毫未减。

自沈家走出,街上家家户户挂起各式各样、种类繁多的花灯,有孔明灯、长明灯、纸花灯、琉璃灯等。一时间,真可谓是花团锦簇,万艳同欢。

来到最繁华的文华街,街道两旁更是挂满形形色色的花灯。高大的灯轮、灯楼和灯树熠熠生辉。人来人往间,百花争艳,真可谓是“锦里开芳宴,兰红艳早年。缛彩遥分地,繁光远缀天。”长衫儒雅的士子,裙裾飘然的姑娘,白发耄耋的老者,黄口青发的小儿…形形色色的人,夹杂灯火辉煌中,仿若“人在画中游”一般。

有的人家偏房的门口,放置了用稻草,布头扎成的真人大小的姑娘,这就是潍县“迎紫姑”的风俗。传说紫姑是一个善良淳朴的姑娘,在某一年的正月十五,因为穷困冻饿而死。于是,每到正月十五元宵节,人们就扎成她的像,来拜膜和祝福她。冰凝说这个风俗后,很是同情紫姑,就跑到一家人的门口,拉着一个用稻草扎成的“紫姑”的手,说了好一会话,说到动情的时候,还流下泪来。她曾经一度流浪,饱受冻馁,自然对紫姑有一种别样的情愫,从心底觉得同病相怜。

家家户户的门前,都插着杨柳枝和香,旁边放着一个碗,穷苦人家的碗中,放的是豆粥、红薯等;日子好过一些的人家,则是放的馒头、青菜、水饺;富贵人家的门前,则摆满了大鱼大肉,还有醇酒。这是元宵节的另一个风俗“祭门祭户”。一年中,统共有七祭,这是其中之二。所以元宵节,对叫花子而言,也是一个好日子。因为入夜安静后,他们可以随意去吃每家门前的祭祀品,吃不了的,还可以打包带走,储存起来慢慢吃。这种时候,主人是不会怪罪的。第二天,他们打开门,看到祭祀的食品没有了,就会认为是神仙吃掉了,可以保佑合家老少平安,过上好日子。

我们走到四水桥,看到有些装扮各异的女子,手里举着花灯结伴而行。于是,冰儿也去买了四盏花灯,交给我们每人一个,跟着那些女子一起过桥。这个风俗叫做“走百病”。据说女子“走百病”,可以为身边的亲人祛病去灾。

走过四水桥,我们便来到了三姑娘庙。庙前张灯结彩,熙来攘往,好不热闹。这三姑娘庙,又叫做姻缘庙,传说来这里的人,一旦遇到心仪的男子(女子),便可厮守终生,幸福美满。传说中三姑娘是汉朝人,因为姿容绝世,倾国倾城,被皇帝纳入宫中为妃。她入宫后,心系宫外青梅竹马的恋人,很快抑郁而死。皇帝知道真实情况后,十分愧疚加感动,于是就把三姑娘遗骨遣送回乡,并为她建造了这座三姑娘庙。三姑娘自己的爱情固然不美满,却因此下了普度天下相爱男女的决心。于是每每显灵,撮合情投意合的世间姻缘。三姑娘庙里,有一块石头,名曰“三生石”,据说在这块石头处叩拜,呼唤心上人的名字,就可以厮守三生,永不分离。

庙前,摆着两个摊子。一个是占卜算卦解签的,一个是负责灯谜会的。所谓灯谜会,说白了就是花钱猜灯谜赚银子,猜一次三文钱,猜中了可以得到三十文钱的奖励。谁猜的最多,可以得到“灯谜状元”的封号,和二十两银子的奖励。因此,这个活动吸引了无数的文人墨客、词人才子。

明月欣儿兴致勃勃,眼睛都看得不知道此地何地了。她撺掇我们道:“小少奶奶,表小姐,二表小姐,我们不若去庙中拜三生石,求姻缘,可好?表小姐的年纪也不小了嘛。”

冰儿指了她的头一下,啐道:“小丫头,莫乱说,自个儿春心动了,去拜神就是。何必要扯上我来着?”

我此时,已是有夫之妇,自然不适合再去拜三生石。因而笑道:“明月欣儿,冰凝,你们就陪伴表小姐去拜一下三生石吧。我在这里猜灯谜,等着你们。”明月欣儿听罢,扯着冰儿和冰凝,欢天喜地去了,我便守在庙前,投了几文钱,去猜灯谜。

我小时候,家里虽然没落,却也有很多的书。识字论文,还是难不倒我的。因此,没过多久,我就一连猜对了十来个灯谜。那主管灯谜会的老先生,摸着胡须笑吟吟道:“今晚灯谜会的灯谜状元,薛公子未必独占鳌头啦。这位姑娘来的虽晚,才思敏捷却不在公子之下。”

我抬头望去,这才看见离我不远处,站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公子。他拈起一盏灯,几乎是略一思索,便可说出谜底,引得众人拍手叫好。这就是老先生口中的“薛公子”了。那公子锦衣华服,风度翩翩,俊朗异常,气质也卓异不群,看上去绝对是个一流人物。只可惜这么大冷的天,他手中仍然执着一把折扇,颇让人觉得这是一个惺惺作态,轻浮孟浪的纨绔子弟。

此时,老先生的话,想必他也已听到,于是便也上下打量着我。我怕引人非议,别过脸去,不再看他。谁知他竟然凑上来,嬉皮笑脸道:“蛾儿雪柳黄金缕,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火阑珊处。姑娘好,小生薛白衣,这厢有礼了。”

我看也不看他,泠然道:“薛公子想必认错人了吧。我可不是什么姑娘。我是潍县沈家大公子的妾室。”

那人方要说什么,冰儿三人已经走出庙门,赶了过来。明月欣儿看了那个薛白衣一眼,问道:“小少奶奶,这是什么人?看上去蛮好看的嘛。”

我白了她一眼,冷冷道:“别人如何,与我们何干?”明月欣儿吐着舌头,不理我。

反倒是冰儿,见着那人,竟似呆了一般。她站在那里,凝视着那人,半日没有言语。直到我问她好几声,才回过神来。

我问道:“冰儿,你的姻缘签可求好了么?我们现在去找人解签吧。”

冰儿把签拿在手上,目光仍然不舍那人,半晌才答道:“好。”

那人却笑道:“解签何须找别人?我对这个,最是在行了。”说罢,一把把签夺了过来,念道:“尽日桃花逐水流,三生石上几度秋。风中海棠薄暮色,一缕娇艳心中留。好签,好签,这签说的是求签的小姐,会像桃花一般,遇到自己心中的流水,也便是情郎。紧接着,郎有情,妹有意,当然是佳人风姿心中留了。哈哈,这乃是上上之签。”

【导读:又一位帅气俊朗,魅力无比的男主出场。亲爱的读者大人们可以猜测下,他的身份是什么?他在这个故事中有着什么样的地位?他和冰儿、九容之间将会有什么样的故事呢?敬请关注下一回。】

第二十三回:夜放花千树(下)

绕是那个薛白衣这么解签,他念完那首签诗后,我的心里仍是不由自主的一凉。总觉着这个签,绝不是个好兆头。三生石上秋,海棠薄暮色,皆是衰败已极,娇娆空自心中留,岂不是说---?我实在不愿想下去,只祈盼薛白衣解的签,是对着的。

我扯了扯冰儿的衣裳,说道:“相公想必等得心焦了,我们走吧。”

冰儿恋恋不舍地看着薛白衣,却是一点走的意思也没有。我实在想不通,冰雪聪明如冰儿者,竟然会被一个浮浪子弟迷的晕头转向,不知所以。

这时候,主持灯谜会的那老先生也走上前来,说道:“诸位既然参加了灯谜会,怎么可以中途离开呢?还请薛公子和这位姑娘继续去猜灯谜吧。决出灯谜状元,讨个好彩头。以免灯神发怒,殃及众生。”

那薛白衣闻言,嘿嘿笑道:“只要这位沈夫人参加,本公子就参加。若是她不肯参加,那本公子也无可奈可。就只好等着灯神发怒,降罪诸位了。”

冰凝英眉怒竖,手按长剑,呵斥道:“你这人,讲不讲江湖道义?这不是胁迫么?”

薛白衣看见冰凝,竟然微微愣了一下,但只是一晃间,又笑道:“姑娘哪里人氏?小生这厢有礼了。”

明月欣儿鼓着腮帮子,说道:“看你长的这么风度翩翩的,居然是个傻子。她姐姐曲冰芮是江苏人氏,她妹妹曲冰凝自然也是江苏人氏啦。真实笨的可以,唉,毕竟如我明月欣儿般又聪明又伶俐又漂亮又善良又有气质又有人缘的好人是不多见的啦。”

明月欣儿一席话,引得大家几乎要笑起来。她却一脸的认真,似乎她说的话原是天经地义的。

我见那个薛白衣有些微愠,不想生事,便说道:“既然主持灯谜会的老先生这么说了,我们原也不好违逆。我们不必在这里纠扯,还是早些猜完回家吧。”

冰儿拍手道:“如此甚好。我们这就去猜吧。”

灯谜会的灯谜,其实多半是比较容易的。只是不知道什么缘故,那些自诩才气纵横的才子文人们,反而累的大汗淋漓也不能猜出。未过多久,我和冰儿已猜出许多。那位薛白衣,站在一边,笑眯眯地看着我们猜谜。等到主持的老先生宣布:“沈夫人已猜出三十八个灯谜,与薛公子比肩。还剩得最后一盏灯笼的灯谜,可以决出今晚的灯谜状元。”老先生的话一说完,已有许多人围了上来,等着我和薛白衣比试。

我原是无意于此,但是已经参与了,就不得不硬着头皮比下去。老先生拆出最后一盏灯笼的灯谜,念道:“口抹胭脂一点红,随你万里到西东。竹丝皮纸纵然密,也怕旁人一口风。猜一物。”老先生话音刚落,薛白衣已然笑道:“我已有了。不知道沈夫人呢?”我也点了点头。

薛白衣笑道:“如此甚好,那么就请沈夫人先说,如何?”我也不推辞,淡淡说道:“我也以一首诗来解谜吧。淡竹枳壳制防风,一枝红花藏当中,熟地或须用半夜,生地车前仗此公。”我一说完,那老先生立即举起拇指赞道:“妙哉!妙哉!呼之欲出!妙哉!”我微微一笑,不再言语。

薛白衣道:“沈夫人果然才思敏捷,既如此,区区也用一首诗来解谜吧。墙内开花墙外红,心想采花路不通。若是路通花就谢,一场欢喜一场空。”他说罢,哈哈大笑。周围一片喝彩之声。

主持的老先生赞道:“两位果然才气逼人,不相上下。只是…只是这状元,该给谁才是呢?”

我淡淡道:“妾身一介女流,哪里是什么状元?这灯谜状元,就让这位薛公子当了吧。天色已晚,我们姐妹也该回去了。告辞!”我转身便走。薛白衣在后面叫道:“慢着!沈夫人若是就此走了,把一个灯谜状元的名号让给在下,在下也不能心服。不如这样,猜谜既然难分上下,老先生不若出一对联,看看我与这位沈夫人谁对的佳,赢了的便可得到这状元封号,如何?”

老先生说道:“如此甚妙。我便出一联吧。”他沉思片刻,说道:“如此元宵佳节,对联自然当与月有关。老夫出个上联:明月半轮清似水,两位请对。”

薛白衣略一思索,笑道:“老先生出得好联。我的下联已经有了:寒词一阙冷如霜。”围观的才子词人听了,交口称赞。

老先生也赞道:“好联,好联!不知道沈夫人的,可曾想好了?”

我头也未回,叹口气道:“明月半轮清似水,秋风一病瘦如烟。”

我话才说完,那老先生的话音已是有些颤抖,他连道:“高!秋风一病瘦如烟,果然是高!沈夫人不愧是扫眉才子,果然学问高妙!这次的灯谜大会状元桂冠,自然是非沈夫人莫属的。不知道诸位可有什么异议?薛公子可有什么异议?”

围观的人高呼:“没有异议!”那薛白衣的面色想必已变得有些难看,他声音微愠道:“没有异议!”然后走到我身边,盯着我看了半晌,才缓缓说道:“沈家小妾对么?果然是极不错的!”我冷冷道:“公子过奖了。”冰儿见状,忙道:“其实薛公子和九容嫂嫂的联,都是极好的。各有千秋,不分轩辕。”那薛白衣冷冷哼了一声,转身离去。冰儿怔怔的盯着他的背影,一时竟有些发痴。

明月欣儿去领了银子,欢天喜地跟着我回沈家。路上,明月欣儿问我:“小少奶奶,你们猜的最后那个灯谜,你说什么生什么熟,那个姓薛的说什么红花白花的,是什么东西?”我笑道:“自然是灯笼。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平日里叫你多看些书,识点字,你就喊头疼,这下知道不看书的坏处了吧。”明月欣儿撅着嘴道:“这能怪我么?小少奶奶。你实在是忒不讲道理。我若是知道多看书还能赚这么多银子,我哪里还会喊头疼?你可有提前告诉过我赚银子的事么?”说完,气鼓鼓地不再理我。

一路灯笼的映照下,冰儿双眼有些迷离,她说道:“那个薛公子,才华横溢,风度翩翩,实在是很不错的。”我不言语,反是冰凝说道:“这个人,我总是觉得十分熟悉的,仿佛哪里见过一般,可是却始终想不起来了。”

冰儿取笑道:“小丫头,莫不是小小年纪,也动了春心,看上人家了?”冰凝横了她一眼,道:“我才不和姐姐你似的呢,整个儿就一大花痴。”冰儿追着去挠冰凝的痒,冰凝忙求饶不止。

一路说说笑笑间,已经快到沈家了。这时,夜色有些深了,街上人迹寥寥。若是往常,怕是已经睡着了。我说道:“我们快些回去吧。若是太晚,老夫人怪罪下来就不好了。”我的话刚说完,明月欣儿的脸色忽然大变,她惊惊颤颤道:“你们快看,那是…那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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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回:芳魂无断绝(上)

 

我抬头望去,只见沈家的大门口,窝着一团影子,远远瞧着不真切,竟然看不出那是什么东西。

冰凝早已拔剑在手,抢先走上前去,我们随后跟着。走到门口,才发现那团影子居然是个人。那个人正缩在墙角,瑟瑟发抖。见着有人走过,她抬起头来。冰儿眼疾,惊叫道:“落落!”

我这才认出,眼前的人居然是落落!借着灯笼的光芒,我看到她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冻地直哆嗦。她见到我们,站起来转身就跑。冰儿忙喊道:“落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