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扒拉着饭,不说话。半晌才说道:“宝宝,冰凝,你们回去劝劝明月欣儿,让她听我的话,用这一百两银子去赎身吧。”我边说着,边去把那一百两银子取了出来。

宝宝眼中有泪,说道:“少奶奶,昨个儿的事儿,你莫怪明月欣儿。明月欣儿昨个儿回去后,就一直在念叨着‘少奶奶一定有苦衷,我居然这么对她说话,我明月欣儿真是个混蛋,不是,连个混蛋也不如,是个顶臭顶臭的大臭蛋’。今个儿,她知道事情真相之后,更是开心得不得了,还说‘原来是这样!我就知道少奶奶不是这样的人!我一定要告诉大公子,让大公子把少奶奶重新接回来!可是,她还没有见到大公子,就发生了这样的事儿。今个儿傍晚,老夫人又把我和冰凝叫去,警告若是我们和大公子说出真相,她不但有法子让我们死的很惨,而且还有法子继续把你撵出来。”

我用最平常的语气说道:“你们全知道了?”她们点点头。我爹忙说道:“不是我说的,我什么都没说…”

我看了他两眼,不是他说的,又是谁说的呢?我爹就是这样的人,撒谎的时候,自己就先心虚,每次都不打自招。想来想去,他撒谎撒的最好的一次,还是把我骗入沈家的那次,虽然到最后,他的伎俩还是被我识破,不过,我是如他所愿,嫁入沈家的。

我爹见我盯着他,双手一摊,说道:“好嘛!是我说的,女儿。可是你可不能怪我。我是不想看着你这么难受,更不想看着你蒙受不白之冤嘛。我原本是打算等着大公子和他说的,谁知道一直没见到他。恰好见着了明月欣儿,我就和那闺女说啦。让她代我转告你丈夫的嘛。”

我叹口气,我爹就是这样的脾气,而且又是为了我,我如何能怪罪他呢?

我对宝宝和冰凝说道:“老夫人向来是说得出,做得到的。这件事儿,不但你们两个,要守口如瓶。便是明月欣儿,也要告诫她绝对不可告诉大公子。即便是大公子知道啦,我可以重新回到沈家,老夫人记恨我,又有什么意思?况且,我便是回去了,老夫人也会想方设法把我撵走的,到时候也许我会比现在惨上十倍百倍。这绝对你是你们原意看到的吧。你们回去,便这么和明月欣儿说。我相信,她是可以明白的。你们平素也多劝着大公子,让他想开些,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

宝宝和冰凝面色沉重,点了点头。宝宝叹息道:“明月欣儿真是可怜。菊妈以后,还不知道怎么整她呢。”我把银子推到宝宝面前,说道:“拿去让明月欣儿赎身吧。我当初和老夫人要了这银子,原本也是为了明月欣儿赎身之用。”

宝宝面有难色,说道:“今时不同往日。便是菊妈收了银子,也未必肯让明月欣儿离开。”

冰凝说道:“明月欣儿即便当真离开,下一个倒霉的,便是宝宝。我身上是有功夫的,旁人也不能拿我怎么样。”

我长长太息,心中的伤感无以复加。我在沈家的时候,一味避让;我也教我的丫鬟这么做。可是如今,正因了我的退让,明月欣儿几乎惨死于菊妈之手。难道我还要这样下去么?虽然我已不再是沈家的人,更不想理会沈家的事情,可是明月欣儿、冰凝、宝宝三个人与我的情分,非同一般。我岂能眼睁睁看着她们无路可走?

我不再言语,想了一会,说道:“冰凝妹子,宝宝,我教你们一个自保之策。你们回去,可以告诉明月欣儿。”

宝宝和冰凝看着我,重重点头。

我说道:“萧笑如今扮成的楚天阔,上回因救薛王爷有功,被薛王爷当众认为兄弟。冰凝乃是楚天阔的亲妹子,明月欣儿是楚天阔的情人,宝宝又是明月欣儿的好友。若是有人得罪你们几人,便是得罪楚天阔,也就是与薛王爷过不去。你们两个回去后,教萧笑去找老夫人论理,并说若是老夫人不肯还明月欣儿一个公道,就上京找薛王爷评理去。如此一来,便是菊妈有心难为你们几个,老夫人也是断然不肯允许的。”

宝宝和冰凝听后,眼眸明亮,称赞道:"少奶奶,你的计策果真是好。若是在以前,肯定是个女诸葛一般的人物。”

我笑笑,不语。宝宝和冰凝不敢呆地太久,便回去了。我把银子交给她们,让她们拿给明月欣儿。

第二日,我把兔子好生养了起来。过不了多久,就有兔毛可以剪啦。等到大兔子生了小兔子,就又同以前一样啦。我心里想着,迎着晚夏的风,微微而笑,只觉着满身心说不出的舒泰恬然。

第二十五回:素手裂红裳(上)

晚上的时候,宝宝和冰凝妹子又来了。她们两个今个儿欢天喜地的,很是畅快。我见着她们的模样,已然明了,我出的主意奏效。果然,宝宝和我说道:“少奶奶,你昨个儿给的法子,我们回去和萧笑一说。萧笑立时便去找老夫人闹去啦。他虽然不是什么人物,可老夫人却早就被那薛王爷吓破了胆。萧笑一闹,老夫人当时便服了软,命人好生看护明月欣儿不说,还当众下令沈家明月欣儿来去自由。”宝宝边说着,边又把一百两银子还给我,说道:“明月欣儿随时可以离开沈家,这些却是用不着了。”

我微微笑着,不说话,这一切,早已在我意料之中。

冰凝和宝宝又说了一会子闲话,便告辞离去。从此以后,她们每到晚上的时候,时时跑到我家中来与我闲话家常。我的心,渐渐淡漠如水,沈家的事儿,也不大往心里去了,只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

就这么过了一阵子,我的小兔子长成大兔子的时候,秋天来临。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北雁南飞。晓来谁染霜林醉,尽是离人泪。距离我家不远的山坡上,不知道哪个有闲情逸致的栽起一大片枫林,霜降一过,霜叶红于二月花,娇艳欲滴,宛若情人的红泪。

最近这些日子,明月欣儿的伤也大好起来,只是不能走太长的路,她便托付了宝宝和冰凝给我带东西来。只不知什么缘故,宝宝和冰凝来的少了。时间久了,我却已经把她们当做我日常生活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她们不来,我的心里反而稀稀落落的,不是味道。

这天晚上,我正坐在床头,给我爹缝补着初冬的棉衣。忽然听到有打门的声音。我爹去开门,我也跟了出来,外面站着的,赫然是冰凝和宝宝,随同她们一起来的,居然还有明月欣儿。我一时有些忘情的欣喜若狂,忙把她们三个让了进来,给她们煮上滚烫滚烫的姜糖水。

明月欣儿见了我,嘁嘁喳喳的,说不完的话。无非就是如何想念我,她在沈家又如何去整治菊妈,云云。我静静的听着,也不打断她。心里忽然觉着,萧笑真是有福气,能这么日日听着明月欣儿唧唧喳喳,原来是这么幸福的一件事儿。

明月欣儿自个儿说了半日,这才知道原来只有她一个人在说。她一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说道:“看看我,见着少奶奶,实在是心里欢喜,居然把正事儿给忘记啦。”

我笑着问道:“你们可是还有什么旁的事儿么?”

三个人一起点点头。宝宝说道:“少奶奶,大公子很快便要大婚啦。”我的心里微微抖动了一下,瞬间平复如昔。我说道:“是么?迎娶的果然是杜灵若么?”三个人一起点点头。我笑道:“这也没有什么不好的,老夫人也只是为沈家找个靠山罢了。以后新奶奶来了,你们要一心一意待她,若是她实在是不好相处的人,你们便来告诉我,想法子离开沈家就是啦。”三个人点点头,又说了半日,一齐离去。

沈洪大婚那天,是农历九月初七。我特意翻了那日的黄历,上面写着“宜嫁娶”。

心里挣扎了许久,终于决计去看,于是一大早,来到文华街上,凑在人群中,等着迎亲的队伍经过。

从省城到潍县,车马许是走了很久。快要到中午的时候,我才听到锣鼓喧天,紧接着见到大队大队身着红色礼服的人走过。走在队伍最前面的,是身着大红喜服的沈洪。他的胸前挂着大团绣球,明媚的如同一团烈火,灼伤我的眼睛。沈洪的面上,没有什么表情,目光略有些茫然地望着前面。谁也不清楚,他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沈洪骑在高头大马上,跟在他后面的,是新嫁娘的花轿。那是雕龙绣凤的八抬大轿,花轿的四角垂下镶着金丝的璎珞。后面,光是吹吹打打的人,便跟了不知有几百。这样的场面,果然不是昔日我嫁入沈家之时,所比得了的。

我轻轻笑着,悄悄退出人群,慢慢地走回回家的小径上。此时,小径上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我的身影,长长地投在地下,寂寥而又悠长,一如当日我被赶出沈家的那一夜。

还没有走到家门口,我远远地看着我家的房门敞开着,地上排了些毛绒绒的东西,不能看的真切。

我心里微微一惊,只觉得有一种不详的感觉。走上前一看,果然看到地上排的毛绒绒的东西,居然是我辛辛苦苦养大的六只兔子。它们都是被人活生生摔死的,血液淌了满地,已然有些变色,我家门前洋溢着血腥的味道。

爹!我心里一骇,忙跑到门前,推开门。我爹不在。屋子中一片凌乱,仿佛被强盗打劫过一般。我细细看了看,发现我当初从沈家带回来的金银首饰和所有的银子,都找不到了。

难道是家里招强盗了么?我心里想着,便向四周看了看,乡邻们家中,都是安安静静的,大约都下地干活去了。可是他们房子上的锁,都是好好的。若是强盗来抢劫,也不单单只会抢掠我家吧。

我冷静下来,想了想,心里终于明白:我爹多半又赌输了钱,被人捉走了。我不禁有些着急起来。若是果真如此,我爹多半凶多吉少。我如今已被赶出沈家,旁人自然也不必再惧怕我爹什么。若是我爹交还不出银两,那些人会不会…想到这里,一股寒意从直涌上我的心间。我忙转身就往城中近些日子我爹常去的“三宝赌坊”跑去。

我刚跑没多久,冷不防与人撞了个满怀。我抬头看去,却是明月欣儿。此时,她也已经认出了我。她喊道:“少奶奶,我怕你今个儿心里不舒服,特意来陪伴你,你却是要去哪里?”

我顾不得多说,只是匆匆说道:“我爹出事了,我要去三宝赌坊救他。”说完,丢下明月欣儿,径自往前跑去。

第二十六回:情亲见君意(上)

【第二更时间为晚上6点,第三更为9点】

“少奶奶,你等等我,我和你一起去。”明月欣儿说着,匆匆来赶我。但是她的声音却越来越弱,慢慢不能听到。我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这么大的力量,居然可以跑的如此之快。

很快的,我跑到“三宝赌坊”前面。守门的两个人,原本是认识我的,他们不止一次去我家追过债。见了我,有一个说道:“原来是沈大少奶奶哪。我们老板早就知道你会来啦。要找你爹是么?麻烦跟着我来吧。”

那人说着,并没有引着我往赌坊里走,反而走向十分肮脏的菜市口。这个菜市口,原本是朝廷建立起来,诛杀罪大恶极的人犯的。后来国家海晏河清,要杀的罪人也少了,于是这里便慢慢地成了很多穷人的聚集地。菜市场、鱼市场、烂赌摊、小丐帮…什么三流九教的人都有。

菜市口的一角,依然还是官府用来处决犯人的,因此,刑台、高架,都是一应俱全。此时,我见到我爹就被绑在高高的柱子上,周围围观了一些地痞流氓。我爹的下面,堆积了无数柴草。我还看到有人在边上举着火把,有人把菜油焦在柴草上面。

“住手!你们要做什么?”我高声叫着,跑了过来。

边上有个背着手,留着三撇山羊胡子的人,看了我几眼,问道:“这个妞儿是谁?”

当下,他手下有个绰号叫”背鱼“的人说道:“这位么,便是刚被沈家休了的沈家小妾,冷老头的女儿冷九容。”

那个“三撇山羊胡子”闻言,哈哈笑了起来,说道:“这个沈家小妾,长的也实在是不怎么样么?真不知道沈家大公子,什么样的眼光。”

我冷冷地看着她们,静静地说道:“把我爹放下来,他欠你们多少钱,我还!”

那个“三撇山羊胡子”哈哈大笑着,用很猥亵的目光上下不停地打量着我,说道:“你还?你以为你可以还得起么?你以为你是谁?你还是沈家的小妾,我还相信你有这个能力。如今,却是别想啦。你们那个穷家,我们的兄弟们只差挖地三尺,能搜出的银子,加上金银首饰,也不过才区区二百两不到。你还,你拿什么来还?”

我的心里,微微有些吃惊,说道:“我爹爹欠了你们多少两银子?”

那个“三撇山羊胡子”说道:“说多,倒是也不多。只有三千六百两而已。若是你现在可以把钱叫出来,我立刻教人把你爹给放啦。若是再过半个时辰,你还拿不出来的话,那么,我只好派人烧死冷老头啦。冷老头一条贱命,居然值得上三千六百两,可当真是便宜他啦。”那个人边说着,边哈哈大笑起来。

我闻言,心里稍稍冷静了些,说道:“按照西宋律例,欠债还钱不差,可是却没有欠债杀人的理。我爹爹今日若是被你烧死,大宋王法也不会放过你的。”

“三撇山羊胡子”又哈哈大笑起来,说道:“哎呦呦,我的小姑奶奶,你还蛮伶牙俐齿的嘛。我现在都有些喜欢你啦。不错,你说的对,西宋的王法是这么规定的,可是若是我的手里有你爹的生死合同,那么便是另外一回事啦。背鱼,拿那份生死合同给这位小妾看看。噢,不,是被赶出家门的小妾。”

当下,那个“背鱼”把一份生死合同拿到我的面前,我刚伸出手去拿,却被他一下抽了回去。

“只准动眼睛,不准动手。”他狡猾地说道。我神情淡淡,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般,只是盯着那合同看去,只见上面写道:“今我冷明海原意签订生死契约如下:我原意拿性命作为赌注,与‘三宝赌馆’二老板王乾一赌最后一局。若是赢了,王乾一要给本人三千五百两银子,同时把前面输的一百两奉还。若是输了,本人原意交出三千六百两银子,若是交不出,就拿命来还。生死与人无尤。”后面便是我爹和那个王乾一的签名。

我心里微微叹了口气,我爹爹当真给我出了个难题。我清楚地认得出,这字迹,果然是他的。

此时,我爹在柱子上,对我说道:“女儿,你便不用管我了,自个儿回去吧。记着逢年过节,过给我烧些纸钱便是啦。爹以后不能再照顾你啦,也不能给你找个好人家。你要自个儿好生照顾自个儿。”我爹的语气有些有气无力,他边说着边老泪纵横。我看着他的脸上有些伤痕,显然是吃过苦头了。

这时候,那个“三撇山羊胡子”走过来,说道:“忘记告诉你啦,冷姑娘,本人正是王乾一。你说,若是我烧死了你爹,我可触犯西宋律例么?”

我的面色,想必已然有些惨白。我不说话,蹙眉想着法子。

这时候,有个声音忽然说道:“你们敢怎么样?我们少奶奶可是薛王爷欣赏的人。若是她有什么三长两短,薛王爷不会放过你们的。”说话的人,赫然是明月欣儿。

紧接着她的声音,又有一个人说道:“岂止少奶奶是薛王爷欣赏的人?本人,楚天阔,也正是薛王爷的好兄弟。少奶奶是我的好朋友,谁若是对少奶奶有什么不利,便是对我不利,便是对薛王爷不利。薛王爷绝对不会放过他的!”这次,说话的人是萧笑。明月欣儿居然叫着萧笑一起过来了。

可是显而易见,那王乾一仿佛听到了这辈子最好笑的笑话一般,他大声说道:“你们是薛王爷的兄弟,是薛王爷欣赏的人,请问,是哪个薛王爷?我还是灶王爷欣赏的人呢。哈哈哈…”

萧笑拍着胸脯说道:“是小郎薛王爷。说不准此时他正在潍县城微服私访呢!”

萧笑的底气,自然是十足的,可是那伙人,却更是气焰嚣张。王乾一说道:“我今个儿真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你们呢?”

跟随他的人,也哈哈大笑起来,笑成一团。

我心里清楚,此时此刻,明月欣儿和萧笑说什么都是徒然,说不准还会无辜受累。于是阻止他们再说下去。并让他们赶紧离开。他们只是不肯。

这时候,王乾一手下有个喽啰走上前来,问道:“二老板,所有的都准备好啦,现在要不要放火烧死冷老头?”

王乾一看了我两眼,面上尽是猥亵之情,说道:“我想来想去,又改变了主意。烧死冷老头,固然是好的,可是与我却也没有什么好处。若是弄脏了这菜市口,我还得派人来清理。冷姑娘,你说是不是?”

第二十七回:情亲见君意(中)

【第三更为晚上9点】

我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不说话,心里却万分焦急,想着想一个法子出来救我爹,却只觉着心乱如麻,什么也想不到。

王乾一继续说道:“这沈家弃妇冷九容么,确实生的也不怎么好看,不过又泼辣又有性格,我喜欢。冷姑娘,若是你肯签个契约,从此跟了我王乾一的话,我便手下留情,放你爹一马,那三千六百两银子也不要啦。就当给你爹买口棺材得了,反正我王家财大气粗,有的是钱。”

我的心里重重叹了口气,不过总算不那么紧张。毕竟无论如何,只要我肯妥协,我爹便会得救。可是跟了这样的人,受他的凌辱,也是我所不能忍受的。

王乾一见我半晌不说话,笑道:“好好好!我便给你一炷香的时间,让你好生考虑考虑。来人哪,燃香。”

当下,便有王乾一的手下燃起一支香。

我爹说道:“女儿哪,你切不可答应了这禽兽的要求。他的年纪,快有你爹我大不说,他家里大大小小的姬妾,不下几十人。人说王家的丫鬟媳妇,也悉数被他奸淫完毕。这样子的人,你若是跟了他,无异于自己跳进火坑。”

王乾一说道:“来人呐,把这冷老头的嘴巴给我堵起来。真他妈的晦气,人话不会说一句。”当下有人顺着梯子爬上去,依言做了。

明月欣儿也走上前来,大声骂着王乾一。我回头看看萧笑,已然不知道哪里去了。

王乾一说道:“这个小丫头也不错嘛,要是一起跟了我王乾一,保证你吃香的喝辣的,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明月欣儿大怒,叉着腰指着王乾一大骂起来,王乾一坐在一张太师椅上,翘着二郎腿,悠哉游哉,也不发怒。

过了好一会儿,那香燃的差不多了,眼看着就要灭掉。王乾一霍地一声站了起来,面色一变,疾言厉色道:“冷九容,你到底是签还是不签?若是不肯跟我的话,明年今天,便是你爹的忌日!”

明月欣儿指着他,说道:“你胡说!”然后又不住地搓着手,说道:“萧笑这个死人,怎么还不来呢?哪里去了呢?”

我慢慢地抬起头来,一脸的平静,我淡淡地说道:“我签。”我爹在柱子上,急得跟什么似的,却嚷不出来,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我的心里,忽然之间觉着做了一场春秋大梦一般。女人这一生,跟谁不是跟呢?跟的男人好了,是自个儿的福气,跟的不好了,是自个儿没造化。大不了横竖一死,便是。

王乾一拊掌大笑道:“好的!识时务者为俊杰!来人呐,拿纸砚笔墨来,给冷姑娘签卖身契。”

当下有人把早已写好的卖身契拿了过来。王乾一说道:“冷姑娘,你只需要在后面签个名便好。实在不行,画个押也罢了。”我轻轻叹口气,拿起笔来,准备签字。

这时候,忽然有人大声叫道:“不许签!不能签!”那人的声音是吼出来的,仿佛用尽全身的力气,他的声音里有焦急,又难过,有愤怒,更多的是关切。这个人的声音,我是永远忘怀不了的。这是沈洪。

果然,沈洪大踏步走了过来,他的身上还穿着新郎喜服。紧紧跟在他后面的,是萧笑。明月欣儿见了,用力往萧笑肩头一拍,说道:“你终于回来啦,可把我急死啦,还好,还好。”

沈洪走到我的面前,看了我几眼,然后把我面前的契约一把夺了过去,用力撕成碎片。碎片如纸蝴蝶一般,在空气中纷纷扬扬。

沈洪握着我的手,说道:“王乾一,你想做什么?九容乃是我的妻子,只不过是回娘家住几天,你便逼迫她跟你。你想想,我若是告到官府,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王乾一见了沈洪,气势先自弱了三分,但他仍然说道:“沈大公子,你的休书,我都在楞家搜到了,你居然还在这里说只是让冷姑娘回娘家住几天,岂不是太大白天的睁着眼睛说瞎话啦。”

沈洪笑了笑,说道:“你见着休书了,对么?你怎么可以证明,上面的字是我写的呢?我和我娘子闹别扭,我娘子一气之下自个儿写了份休书,然后收拾包袱回娘家。不过据我所知,按照西宋律例,女子是不能自己休自己的吧。到了公堂之上,我也可以反告你,伪造休书。”

王乾一的面色,有些变了,他期期艾艾地说道:“这…这…这一切都只是误会罢了,沈大公子,这样的事儿就不必闹上公堂了吧。”王乾一刚说完,忽然有个人匆匆跑来,跑到他身边,附耳和他说了几句话。王乾一的面色,又开始得意起来。

他说道:“沈大公子,你方才说什么?说去公堂是不是。好,本老板就陪你一起去。你说我们是去县衙还是府衙呢?不管是去县衙还是府衙,我统统陪着你就是。虽然说县大人和知府大人都是你亲戚,我觉着他们还是不会徇私枉法的,哈哈哈。”

沈洪说道:“王乾一,你不怕我告你伪造休书么?”

王乾一说道:“我怕!我怕,我怕的要死!我王乾一什么时候怕过谁?至于这休书,是不是伪造的,到了官府,一对笔迹不就可以证明了么?”王乾一的面色洋洋自得。我的心里一时明白过来,这件事原来是有人蓄意策划的,若不然,王乾一也不会前后变化如此之快。方才有人匆匆赶来和他说了些什么,他一下子便硬气起来,那人自然是告诉他,休书并不是伪造的。

“不用去官府啦!本王可以证明,这份休书不是伪造的。”随着严厉的话音,有个身材修长的人,慢慢挪了过来。这个人,却不是薛王爷是谁?

我正惊异于他的神出鬼没,他已然说道:“本王方才正准备去沈家观礼,不想到还没到沈家,便听说新郎官跑到菜市口来啦。本王跟过来一看,却果然是如此。”薛王爷仍然是一袭青衫,风度翩翩,面上却无端生出严厉之色。他的后面,跟着几个人,其中之一,便是县令梅墨。

梅墨小心翼翼地躬身说道:“王爷请息怒,王爷请息怒。”王乾一见着这个场景,情知是真,当下带着手下跪下,见过薛王爷。我和沈洪等人,也一起跪了下来。

薛王爷摆摆衣袖,说道:“都平身吧。王乾一,你为了区区几千两银子,荼毒人命,你知罪不知罪?”王乾一浑身颤抖道:“小人知罪,小人知罪,只是小人这里,有冷老头签订的生死合同。”说着,他的手下人把合同送到薛王爷面前。

薛王爷看完,重重摔倒地上,说道:“这个东西,也能做真么?若是都如你这般,两个人随便签订一个合同,便可以要了对方的命,我西宋的天下,岂不是要大乱么?如今皇上以仁治理天下,尔等居然逆天而行,看来不诛你九族,当真是不行啦!”这个薛王爷,平日里看起来,闻言笑语,一发起脾气来,却当真是雷霆万钧之势,直吓的的那王乾一几乎如一滩烂泥,瘫倒在地。

第二十八回:情亲见君意(下)

【今天三更完毕,明天三更的时间分别为早上10点,中午3点,晚上8点,请读者大人们关注哦(*^__^*)。另外,本书只在起点中文网发表过,现在在别的很多网站见了完整的盗贴,希望读者大人们都来原书看,拒绝盗版。抱抱。】

王乾一用颤抖的声音说道:”启禀王爷,今个儿这事儿,并不是小人的主意,而是…”他的话,才说道这里,忽然有一只袖箭射过来,不偏不倚,正好射中他的喉咙。

“是…是…”血,顿时从王乾一的咽喉涌了出来。他挣扎着想说出指使他的人是谁,可是已然徒劳。

诸人大为惊异,这人若是可以这么轻而易举的要了王乾一的命,那么要行刺薛王爷,岂不也是轻而易举么?薛王爷的随从,纷纷摆开架势,把他保护起来。但是一切已然归于平静。

每个人的脸色,都十分难看。刺客显然是幕后主使的人派出的。我原是觉着有些明了的,现在忽然又觉得迷雾重重起来。我原本以为幕后主使的人是沈齐夫妇或者梅娆非,然而主使的人又有什么力量能指使得了有财有势的“三宝赌坊”二老板王乾一呢?也从不曾听说过潍县城有这样好的功夫,可以让人一箭封喉的江湖人士。

我已不及想这些,挣开沈洪的肩膀,跑到捆绑我爹的柱子前面,说道:“快点把我爹爹放下来!”

当下,萧笑和几个人踩着梯子爬上去,把我爹解开,扶了下来。

我爹如同被岁月雕琢过的脸,在西风中显得愈加苍老。回想方才九死一生,我的眼中不禁湿润。

我爹如同一个犯了错误的孩子,喃喃说道:“女儿,我原也不曾想到会输的。我原以为若是赢了,我们家便有银子,你便不用过苦日子了,谁想到…”我爹说着,老泪纵横。

我握着我爹的手,说道:“爹爹,什么也别说了,事情好歹也过去啦。你以后,还是不赌了吧。”我说着,自己先叹口气,心里知道劝了也是白劝。

我爹的神色,异常的凝重,他说道:“我以后…以后再也不赌啦。我不单没有让你娘过上好日子,今天还差点连累了你,女儿,我真是个混蛋。”我爹边说着,边蹲了下去,面上露出痛苦的神情。

明月欣儿说道:“亲家老爷,你原本就是个老混蛋,你今个儿才知道么?”萧笑使劲捏了明月欣儿一把,明月欣儿吐了吐舌头,打住不说。

周围忽然安静起来。我爹的眼中,愈加地沧桑。他缓缓说道:“我们冷家,原本是潍县城里有名的书香门第。我十七岁的时候,就中了秀才。第二年三月的会试中,名列榜首,成为会元。此后,我参加殿试,屡试不中。二十三岁那年,我又一次去京城赶考。这次的京城之行,我竟然因沉溺于烟花之所,流连于勾栏瓦肆,误了殿试日期。银子,也很快花光,我被老鸨从‘余香楼’赶了出来。女儿,你娘,她叫做玉蝴蝶,当时是京城‘余香楼’的第一名妓。我与她爱慕至深,她见我银钱花尽,流落街头,便时时接济我。还想着自己用银子赎身,脱离娼籍,从此跟着我。可是余香楼的老鸨如何肯得。”我爹说着,浑浊的眼中露出痛苦的深色,他已然完全深深地沉浸在旧事之中。

“我与你娘,百般无奈之际。我机缘巧合,救了当时的齐王一命。齐王,也就是当今天子和薛王爷的生父,谥号为‘天晋佑德皇帝’。于是齐王下令,命令余香楼的老鸨放你娘脱离娼籍。你娘离开之际,所有的积蓄都留在余香楼,连首饰衣裳也不许带出半件。我与你娘穷困潦倒,幸得遇到当时去京城送酒的沈家的沈老爷赠金,我和你娘才得以重返家乡。可是当我们回到潍县后,才知道家中已然被强盗把金银财宝劫掠一空。强盗抢劫后,还放了一把大火,冷家的宅院一夜之间化为灰烬,冷家上下老少三十多口,全都死于非命,无一幸免。我和你娘痛苦一场后,搬到我们现在住的家中,成亲过活。你娘易名为玉小蝶,我和你娘过的很幸福。过了一年后,你娘生下你。你娘生你的时候难产,稳婆束手无策。我却没有钱去请当时最好的那个大夫,我向他苦苦哀求,他终是不肯。最后,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你娘疼痛而死。你娘死后,稳婆把你接生出来。你虽然瘦弱,却居然还活着。我虽然心中忍受着失去你娘的苦楚,却也只得好好活下去,把你养大。等你长到六七岁的时候,我眼看着你越来越像你娘,心中便越加痛苦。“我爹说到这里,双手抱起了头,身子不停颤抖。

过了许久,他才说道:”这时候,我已深深迷上了赌博。我的心里,也知道这是不好的,然而每每想起,昔日你娘惨死却无钱医治的场景,我的心中便觉着痛不欲生。于是我每每寄情于喝酒赌博,我总是觉着,若是当年我有请大夫的银子,兴许你娘便不会死了。我又不会别的营生,只想着从赌桌上赚大钱。如此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不能自拔。”我爹花白的发丝,从指缝间慢慢漏出。我的心里,一时有些难受的不成样子。这些娘来,我只知道我爹嗜赌成性,却不知他是伤心人别有怀抱。

我蹲了下去,柔声说道:“爹爹,我们回家吧。”

我爹仍然埋着头,说道:“容儿,你是否仍然责怪爹当日把你嫁入沈家,让你吃这么多的苦楚?”我摇了摇头,说道:“哪里的话,爹爹,我们回家吧,当初嫁入沈家,是我心甘情愿的。”

我爹长长叹口气,说道:“自从你从沈家回来后,我见你日日闷闷不乐,又见你辛苦操劳,心里难受,于是想着可以一次赢一笔大钱,从此戒赌,让你可以有好日子过,不必像你娘那般…那般凄凄凉凉。谁知道,竟然累的你…”我爹说着,又有些哽咽起来。

我忽然觉着,我爹生我养我十七年,原来我是一点也不曾了解他的。我说道:“爹爹,不说这些啦。我们的日子,以后会越来越好。”

我爹点点头,说道:“其实昔日我骗你入沈家,一是稀罕沈家的银子,二来也是为了报答当年沈老爷的赠金之恩。当年若不是沈老爷解囊相助,我与你娘穷困潦倒,也许早已经饿死在京城大街。”

我也用力点点头,把我爹扶起来,说道:“爹,我们回家吧。”我爹用袖子擦干眼泪,说道:“嗯。”

我转过身去,向薛王爷和沈洪说道:“九容感谢王爷和沈公子的救命之恩,大恩大德,永远铭记。”说完,扶着我爹,慢慢往回走。

薛王爷拦着我们的去路,笑道:“九容姑娘,你此时既然不是沈家小妾,本王便向你提亲如何?本王虽然有先皇赐予的嫡王妃,但她又笨又蠢又粗鲁,一点风情也没有。若是你肯嫁给我,我便封你做侧王妃,如何?”

第二十九回:素手裂红裳(中)

【二更时间为下午3点,三更为晚上8点,会开新的分卷哦。】

我神情淡淡,眼皮也没有抬,缓缓说道:“九容命薄福浅,哪里来的这般福分?世人都知道,薛王爷有三十六个姬妾,也不少九容一个。九容更不敢高攀王爷。”说完,我不理会任何人,径自往前走。

刚走出没有多远,沈洪追上来,挡在我们的前面,握着我的手,说道:“容儿,你跟我回去。”

我看了沈洪一眼,微微笑道:“沈公子的休书,墨迹还没有干,难道大公子你忘记了么?”说完,我扶着我爹继续走我们的。

”容儿!“沈洪大叫道:“那封休书,原不是我的本意。我想了这么多日,终于想得明白。你原本不是那样子的人,你故意做出那般事情,逼着我休了你,定然是有你的隐情的,对么?容儿,我要你跟我回去,继续做的我妻子。”

我的语气异常地冷漠起来,说道:“九容不是物品,随意可以丢弃,随意可以收回。沈大公子请自重。今个儿是你大喜的日子,想必新娘子也等得及啦。请你回去吧。免得招人非议。”

“容儿!”沈洪的语气,愈加的着急起来:“你知道现今我的心里,原是只有你一个的。你却偏生把我往旁人身边去推,你安的是什么心肠?你当真要让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么?我沈洪对天发誓,我沈洪,只爱冷九容一个人。只要娶冷九容一个人做妻子。若是有违此誓,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我心中已经尘封的痛楚,又开始无边无际的蔓延开来。我原本以为,我是铁石心肠的。可是原来我不是。

“相公!”我的眼泪,一瞬间如短线的珠子般,从眼眸中倾斜而出。我扑到沈洪的身上,放声痛哭。从小到大,我都不曾这般过。原来有眼泪可以放肆的哭一场的感觉,是这么地好。

沈洪仍由我哭着。等我发泄完了,我的神情,又恢复往常的波澜不惊。我爹脸上的皱纹,如同菊花一般绽放。他笑道:“闺女,这就好啦。这我就放心啦。”

“可是杜小姐…”萧笑不无担忧地说道。

“容儿。我们回去,去和我娘说清楚。我不可以娶杜灵若,我的心里只是有你一个。若是我娘逼迫我们去死,我也认了。容儿,你肯跟我去么?”沈洪面上的表情,无比的坚毅。我也毅然点点头。以前总是想着沈家,可是我却不曾为沈洪考虑过半分。

“少奶奶,我支持你们!我和萧…楚天阔这个大混球,都支持你们!”明月欣儿手舞足蹈起来。

萧笑有些委屈地说道:“我怎么便成了混球了呢?”我们一起笑了起来,那是由衷的笑容。无意间,我却瞥见薛王爷的面上,有丝丝的不虞之色。

沈洪一路拉着我的手,回到沈家。从踏进大门开始,沈家上上下下的人,便用好奇的眼光打量着我们。

大红的“囍”字和火红的灯笼,挂满了沈家的每一个角落。穿越期间,我只觉得仿佛生命已经走过一个轮回。

老夫人穿着华丽的衣裳,坐在正堂之上,面色发青,眼中几乎要冒出火来。她的身边,菊妈、庆叔、陈叔陪站着,却没有一个人敢说话。堂下,沈福夫妇、沈齐夫妇都端坐着,梅娆非的肚子有些微微隆了起来。人来得很齐,只是独独不见了冰凝,我微微有些奇怪,但是也没有十分关注。因为此时此刻,已容不得我去想别的了。

新娘子的盖头,被抛在案几上。新娘子正气鼓鼓地坐在一边,不发一言。她的年纪,不是很轻了,但却是个及其美丽的女子,长发如瀑,双眉如黛,姣美的凤目中神采熠熠,鼻如琼瑶,口若樱桃,美丽的有些炫目,近乎妖艳。只是如今她的面容因为发怒而有些扭曲。

老夫人见着沈洪拉着我的手走了进来,不禁怒火中烧,但是又不忍责备儿子,朝着我吼道:“冷九容,你不是签字画押,答应我以后再也不迈进沈家一步了么?如今却又食言,你…你莫不是当我死了么?”她越说越气,一时咳嗽起来,菊妈忙凑上前,帮她垂着背。

沈洪护着我,方要抢先和老夫人说话。我倒是怕他顶撞老夫人,伤了母子之情,当下扯住他的衣袖,跪下道:“老夫人,九容与相公,真心喜欢,九容也会尽自己所能,对相公好。只求老夫人念在往昔的情分上,可以成全我们。”

沈洪也抢着说道:“娘,儿子的心里,只有九容一个人。若是离开她,便是要了儿子的命,不教儿子活啦。”

老夫人闻言,几乎为之气结,指着沈洪骂道:“你这个…你这个不孝子,只当为娘的没有生你。今日你若是不肯娶杜小姐,偏生要与这个女人在一起的话,那么,我与你断绝母子关系,恩断义绝!”老夫人说的斩钉截铁,沈洪原是不曾料到,一时有些愕然起来。

半日,他方说道:“娘,你以前不是很喜欢容儿么?如今为何对她抱有这么深的成见?”

老夫人不答,只是直直盯着沈洪,厉声道:“你到底是不是为娘的儿子?听不听为娘的话?”

沈洪不语,怔怔半日,方说道:“娘,请饶恕儿子不孝。”说完,他用力磕了三个响头,直磕地头上流出血来。然后拉着我的手,站起来,说道:“请娘自个儿好生保重身子。容儿,我们这就走罢!”说罢,转身就往外走。

“啊啊啊啊啊啊…"一直端坐在一旁的新娘子,口中忽然发出可怕的咆哮之声,便如深山野兽一般。谁也想不到,那样的声音,居然是从这么美丽的女子口中发出来的。

她站了起来,一把扯下头上的凤冠,重重地向地下摔去。凤冠顿时被摔成两半,上面镶嵌的珍珠,掉落大半,散落到各处,滴流咕噜打着转。

她又一把把身上的大红喜袍扯了下来,用力的扯成好几块。布帛被撕裂之时,发出嗤嗤的声响。她一个弱质的女子,只是不知道哪里来的那般力气。

她把喜袍撕裂后,用力摔倒地上。大红的喜袍,飘飘悠悠地落地,一时之间,炫目的有些像山上美艳而有毒的鸢尾花。

杜小姐的神情,变得极其可怖,她厉声说道:“沈洪!你若是不肯娶我,又何必五次三番羞辱于我?你若是肯娶我,又何必带这么个女人回来给我难堪?”

沈洪的面色,也如同所有人的面色一般,变得有些煞白。他定了定神,说道:“杜小姐,我原是没有这样的意思。”

我也说道:“杜小姐,请你莫要如此伤神,若是伤害了自个儿的身子,便是不好啦。”

杜灵若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她的情状,几近癫狂。那般的模样,我只是依稀记得柳雨湘被处死的前一个雨夜,在菊妈的身上见到过。

“你们两个,此时此刻,还要在这里惺惺作态么?你们原是盼不得我立刻就去死。你们给予我的,我会永远记住,不会忘记。有朝一日,定然会十倍报应在你们身上!哈哈哈…“杜小姐又大笑起来,笑声让人悚然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