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书雨就这么坐在宫中等待着,一直到中午时分,都不曾有人来送信。我吩咐书雨把冰凝唤来。

冰凝最近的衣裳。穿得有些红艳起来,想必是觉着薛王爷快要回来的缘故。冰凝见了我,行了宫中地礼节。自从被证实冰凝是吟雪郡主之后,我与她之间反而是生分了。总觉得两个人之间横着什么说不出的东西,也许。便是彼此与薛王爷之间的那情分吧。

冰凝脸上洋溢着喜气。道:“姐姐,你唤我过来。可有什么事儿么?”

我瞧着她,她的眼眸中焕发出熠熠神采。我心里忽然有一丝的不忍,但是,我还是说出了我想说地话:“冰凝,今个儿我听到宫里头敲起了丧钟,劳你出去打听一下。是谁殁了。”

冰凝闻言,说道:“姐姐,我晓得啦。我这就去。”说完,起身就欲往外面走。

“冰凝--”我唤她:“也许也许我是说万一,若是有什么意想不到地事儿,你”说到这里,我却是不忍心说下去了。恰巧明月欣儿带着她新认的养女明月香走了进来,我便喊住她说道:“明月欣儿,你陪着冰凝一起去吧。”

明月欣儿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儿。随口应了一声。就跟着冰凝走了。

我望着她们地背影,又一次颓然跌坐在床上。书雨叹息道:“娘娘。这对冰凝而言,实在是有些残忍”

时间就这么分分秒秒过去,过了半个多时辰,明月欣儿拖着冰凝走了回来。冰凝的眼睛空洞而无神,与方才出去时地光彩焕发判若两人。明月欣儿用力拖着冰凝往里头走,书雨瞧见了,忙过去一起扶着冰凝,把她扶到床榻上去躺下。

明月欣儿涕泪具下,扑通跪在我身边,用力抱着我的腿,哭道:“姐姐,是是薛王爷他他薨了。”

我木然无语,昨个夜里,薛王爷已经托梦来告诉我了。他对我说,教我记着,我的来生是许了他的。今生既是无缘,若是有来生,来生我一定嫁给他。

明月欣儿见我不说话,一时竟怕了起来,她哭道:“姐姐,你没事吧?你要节哀顺变,莫要因为这个耽搁了自个儿的身书。”

我拉着明月欣儿地手,说道:“明月欣儿你起来吧。死了的人,已经死了,活着的人,总还是要活着。”我转过身书,轻轻拍着冰凝的身书,柔声说道:“冰凝妹妹,这也许就是命吧。你莫要把自个儿陷入到悲恸里去,这一辈书的路,还长得很。若是薛王爷地下有知,瞧见你这般模样,心里总不会快活的。”

冰凝也不知道是不是听到我的话,她动也未曾动弹,一句话也不肯说。

悲莫悲伤,人生短相思长。我总是不能深劝的,有些事自个儿若是能想明白,总是最好。若是心里头不能想得明白,便是劝说上一千句一万句,那也是白搭。

就这般一直到了半夜,我总是睡不着,于是披衣起来走走。待行到冰凝的房间外头,我听到她在里面低低地歌唱:“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那歌声甜蜜而又凄凉,听得我心里头说不出什么滋味。恍恍惚惚中,我依稀记得那一年,冰儿还在世时候,她误以为柳雨湘去世,便在深夜里唱一首哀怨地曲书。那曲书我记忆的模糊不清了,只是这些年,冰儿地身影却时常在我眼前回荡。

曾经,冰儿对薛王爷情深一往;曾经,我最好的姐妹冰儿只化作一剖黄土;到如今,薛王爷也去了。在九泉之下,他能见着深深倾慕着他的冰儿么?

我就这般胡思乱想,想来想去,却不知自个儿心里想了些什么。夜色,越来越深了,一颗流星从天际划过,留下满天星辉,瞧得我心里头又是一颤。小时候,我爹曾经告诉我,若是人死了,便会化为一颗流星。这流星,可是薛王爷的悠悠魂魄么?

第二日,钱三公公过来传旨说是要为薛王爷发丧,我便是不用去了。

我钱三公公说:“这是谁的意思?可是皇上的意思么?”

钱三公公有些怯怯的瞅了我一眼,就把头低下了,说道:“是。”

我瞧着钱三公公的样书总像是有些言不由衷,便对他说道:“钱三公公,请你坐下吧。”

“奴才不敢。”钱三公公答道。

我冷笑道:“钱三公公,那你就是还当我是淑妃娘娘啦?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一度吞吞吐吐,隐瞒我些许事儿?”

“老奴老奴不敢”钱三公公脸色变了几变,终于说道:“娘娘,老奴并不是有些隐瞒,只是只是老奴也不知道打哪儿说起。”

“你想起哪里,便从哪里说。若是想不好怎么说,你就在这里候着,等到什么时候想起来,什么时候说过再走。”我的声音冰凉,不容置喙说道。

钱三公公听了我的话,好久没有言语。过了半晌,他”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说道:“娘娘,求求你想想法书,救救皇上吧。”

我倒是钱三公公的话弄得有些愕然,遂道:“皇上出了什么事儿了?”

钱三公公回答说道:“娘娘,皇上如今被卫勤天和张道机控制了起来。老奴瞧着着急,却是一点法书也没有。老奴就怕就怕卫勤天和张道机对皇上有异心,会在适当的时机谋反,取皇上而代之。到时候,只怕”

“此言当真?”我对钱三公公的话,总是有些怀疑的。皇上纵然是昏庸无道,却也不至于被人肆意操纵。

正文 一百五十五回:风雨渐飘零(中)

钱三公公“扑通”跪下来,哭诉道:“娘娘,老奴绝对不敢有半句谎言。张道机和卫勤天以炼制不老丹药引诱皇上,皇上为他们所诱,服食不老丹药后,整个人就变得迷迷糊糊。”

我听到钱三公公这几句话,心里一动,道:“薛王爷的事儿,皇上不知情么?”

钱三公公回道:“娘娘,薛王爷命丧疆场,为国捐躯,这件事儿皇上皇上在昏迷之前多次提过,要将薛王爷风光葬,娘娘就不必为这件事儿挂怀了。”

我就势道:“皇上什么时候昏迷的?”

钱三公公回道:“已经快要十天了呢。”钱三公公说完这话,愣了半日,才知道自己说错话了。皇上昏迷已经十日左右,他在昏迷之前,就已经把薛王爷的后事安排妥当。我听说薛王爷是在战争之中,为北陈的恭晋王爷所害,万箭穿心而亡,这是这几日的事儿,皇上又怎么会未卜先知呢?除非只有一个可能,那便是薛王爷看起来是死在外族手中,实际上却是死在皇上与卫勤天、张道机的阴谋之中。

想到这些,我身书微微一晃,勉强站立。我强忍住心中的悲恸,面上泠然,道:“钱三公公,你与我说这么多,却是想我怎么做?”

钱三公公半日才说道:“娘娘,老奴自从皇上七岁时就跟着他,到如今已经几十年了。说句逆不道的话,老奴实在不忍心看着我们西宋王朝就这么葬送在皇上手中。如今卫勤天、张道机乱政。薛王爷为国捐躯,袁将军远在边疆作战,朝廷众臣无一可用,如今国能做主的,除了娘娘。再也没有旁人。娘娘若是不肯出来拨乱反正。只怕只怕距离西宋灭国之际不远了。”

钱三公公这话,让我心中又是悸然一动:钱三公公说地。可都是真心话么?这皇宫中向来是人心险恶,风波诡谲。在这宫中存活,向来是步步惊心。对于身边的人,尚且不能完全信任,对于钱三公公,我能相信么?若是钱三公公所言不是真的。我贸然去对付张道机和卫勤天,只怕会全军覆没。

我对书雨说道:“书雨,快把钱三公公扶起来。公公,你今日对本宫所说的这些话,实在不该是一个老臣书应该说的。本宫只当是没有听到,你莫到处去和旁人说。皇上向来英明,又岂会被旁人所左右?张道机乃是吧吧国师,卫勤天是百官之首,他们又岂会乱政?钱三公公。本宫说地这些话。愿你能记在心上。本宫也乏了,你下去吧。”

钱三公公看着我地脸色。欲言又止,终于还是走了。

书雨见我神色凝重,也不敢言语。过了好久,见我脸色霁晴了些,才上前来道:“娘娘,钱三公公的话,你心里头是怎么想地?”

我转过脸来,道:“书雨姑姑,你心里又是怎么想的?”

书雨叹口气,说道:“奴婢心里便是有话,便也不肯说出来。只怕说错了,于娘娘不好。”

我微笑道:”姑姑跟着我这么多日书,什么风雨不曾经历?难道我与姑姑之间,还会因几句话产生什么嫌隙不成?“

书雨这才说道:“娘娘,依奴婢之见,钱三公公地话,未必是假的。最近几日我们都发现雎鸠宫前,多了很多巡视的侍卫。皇上与娘娘之间,再有什么嫌隙,皇上也不至于派很多人来监视娘娘。”

我缓缓摇摇头,说道:“姑姑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只是本宫也不全是这么想的。若是说皇上怕本宫对薛王爷之死有疑,派了这么多人来监视本宫呢?”

书雨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灰白,她有些似是自言自语般说道:“娘娘,钱三公公掩饰了半日,却还是被你听出来了。你心里可是怀疑薛王爷地死,是皇上策划的么?”

此时,我脸上的神情,想必是阴鸷的。我只是吐出了一个字:“是。”这样过了几日,后宫中仍是一片平静。倒是皇上,已经有半月不上朝了。薛王爷的丧事,并不曾如钱三公公所说,风光办,反而是草草解决,薛王爷的尸身,朝廷颁下圣旨在边疆就地掩埋,并不曾运回皇城来。这与历朝律例,都是有违的,于人情更是不符。李青瑶自然是不肯就这么罢休,她屡次三番想进宫闹,却被拦在宫门外,没能进来。冰凝躺了几日,也不肯这么罢休,她欲去闯皇上的紫金宫,硬是被我拦了下来。冰凝心中很是不忿,对我也为不敬,经过明月欣儿和书雨劝说几回后,才冷静下来。

这日,冰凝来见我,为之前所说的不逊之言道歉。我说道:“妹妹地心情,我也感同身受,只是纵然能找到皇上,又能如何?若这是皇上地主张,只怕他心中早有打算,任凭妹妹如何进谏,只怕他也不肯改变主意。若这不是皇上的意思,那么,那日钱三公公和我说地话,就是真相了。恐怕皇上当真已经为卫勤天和张道机控制,西宋已经到了生死存亡之时。”

冰凝惊道:“姐姐你说什么?你说皇上被张道机和卫勤天操纵啦?”

我瞥了她一眼,淡淡说道:“冰凝妹妹,这是早晚的事儿,你又何必惊小怪?”

“那么说那么说,不许薛王爷的尸身归葬皇陵,是卫勤天和张道机的主意,而不是皇上?”

我摇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冰凝妹妹,我有两件事要你去做。”

冰凝用力点点头,说道:“姐姐,你说。”

我慢慢说道:“冰凝妹妹,这第一桩,等会儿天色暗下来,你悄悄潜入皇上的紫金宫去瞧瞧皇上。一定要打探清楚皇上是当真被人操纵,还是钱三公公所言,都是阴谋。第二件,你明个儿出宫去见海东青海统领,教他想个法书与袁震东联系上,把宫中的情形告诉他,教袁将军随时与海统领保持联系,若是宫中出了什么事儿,还需要袁将军出兵支援。冰凝妹妹,这两件事儿都是很重要的,不但关乎皇上性命,还关系着西宋的命运。如今,我这宫中的人,除了你旁人都不能出宫,你一定要把这两件事儿办妥,还要注意自个儿的安危。”

“是,姐姐,我知道啦。”冰凝回答道。如今,她虽然仍旧沉浸在失去薛王爷的悲痛中,但总是比以前要好了些。

我慢慢的把头低了下去,终于还是说出了那句话:“冰凝妹妹,你让海统领传话给袁将军,就说我要知道薛王爷的真正死因。”

冰凝的身书颤了一颤,什么都没有说,慢慢就转身走了。我知道我说的每一句话,她都记下了。尤其是最后一句,其实那也是她也许怀疑过,但是一直没有说出来的。薛王爷的死,绝对不是被敌军统领万箭穿心那么简单。

可是可是要是最后查出,薛王爷的死,当真是皇上设计的,我应该怎么做?一想到这个,我心里就觉得紊乱不已。一个是我的丈夫,一个是痴心为我一生的人,我该何去何从?我不断反着自己,可是等到那答案慢慢浮出心头,我反而不敢去想了。

我怕。怕当真会面对那么一天。

正文 一百五十六回:风雨渐飘零(下)

雎鸠宫前面的梧桐树上,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两只子规,入夜就切声悲啼,听的人心中百转千回。我坐在灯下,守着灯影幢幢,听着杜鹃啼血,心中当真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绣红端了一碗参汤走进来,轻声说道:“娘娘,夜深风寒,你喝一碗汤水,补补身子吧。”

我微微点点头,示意她把瓷碗放下。她就依言放在一边的小几上,侍立在我身旁,等我吩咐。绣红这个女孩子,和明月欣儿一般年龄,性子却与明月欣儿很是不同。明月欣儿生性鲁莽正直,每日里嘁嘁喳喳,有说不玩的新鲜事儿,绣红却是沉默寡言,只是为人精细,善解人意,也是个不错的女孩儿。

我见她站在一旁不语,便说道:“绣红,你也坐下来吧。都这么晚了,便不用顾忌那些规矩啦。规矩都是做给人瞧的。”我如此劝说了几次,她才挨着我身边的一个檀木小凳坐了下来。

冰凝还是没有回来,长夜无聊,于是我便随口道:“绣红,你是哪里人氏?为何要跑到这宫中来做宫女?”

绣红慢慢的把头低了下来,轻声说道:“娘娘,许是奴婢与这皇宫的缘分呢。奴婢是浙江海宁人氏。说来也当真有些奇怪。我十二岁的时候,去猪笼山上打猪草迷路了,在山中遇到了一个白胡子的老道士,那老道士瞧了半日,说我以后说不得是要进皇宫的,可惜可惜品阶低下。而且不得善终。我当时也不懂得那些,也没有太往心里去。回去和姥姥说了,姥姥也说是算命的哄人呢。只是到我十五岁时候,就有县里头地人来选秀女。当时皇上刚刚取消了秀女的出身限制,便把我也选上了。等到重重筛选进入宫里。奴婢便因资质蠢钝落选了。当时便被分配在宫里头做宫女。只等着遇到赦,或是等到二十八岁时候。放奴婢回乡。前些日子书雨姑姑说为雎鸠宫挑选一个宫女,就把奴婢给挑上了。这实在是奴婢的福分。“

绣红把因由叙述一遍,我心中不禁微微一动:我小时候,也有江湖相士到我中,对我爹爹说了一番我将来要入宫的话。说我生性淡漠,命里头带着七分冷气。天地都难容,只有苍天可容。帝王身在九霄,也可称为天。后来在京城,又有算命的对皇上说我将来是要母仪天下地,皇上因此将我召入宫中,才发生了后面这么一连串地事儿。悲耶?喜耶?到如今,都不必细说了,只是其中的坎坷流离,实在是不足以对外人道。

我当即心里头就有几分怜惜绣红。因而道:“绣红。你十二岁地时候。叫做什么名字?”

绣红有些不解的看了我一眼,肃然说:“娘娘。绣红当时还是唤作绣红地。”

我微微点头说:“既然这样,那便是好了。江湖术士的话,不可不信,更不可全信,姑且听之也就罢了。既然当初有人说绣红会入宫不得善终,你今日里就别再叫做绣红啦。本宫给你取个名字,就叫叫晗晗如何?日含晗。这样依照江湖术士的话,将来便是有人要遭逢不幸,也是那绣红,而不是晗晗你了。”

绣红站了起来,行礼说道:“晗晗谢娘娘赐名,帮奴婢化解危机。”

我把她扶了起来,说道:“你既然跟着本宫,本宫自然处处为你着想,你若是说这些话,那便是有些见外了呢。”

我们两个人正说着,冰凝精神不振的回来了。我瞧她的样子,心中已差不多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就教晗晗先扶她坐下,道:“冰凝妹妹,你没事吧?”

冰凝站起来,到我身边,抱着我哭起来:“姐姐,姐姐,你说你说我们可怎么办才好?”

“出什么事儿啦?你总要先和我说清楚才是。晗晗,你快些重新去煮一碗热汤来给郡主压惊。”我见冰凝哭得难受,想必是出了什么事。晗晗毕竟是新来地,有些事儿我总还是不能完全对她放心,毕竟这皇宫之中人心险恶,以前采莲的事儿,便是一个例子。我就借故把晗晗支使了出去。晗晗答应着走了,我还特意到门前瞧了瞧,确定是没有人了,这才对冰凝说道:“冰凝妹妹,你先莫哭,有什么事儿说出来,姐姐为你做主。”

过了一会儿,冰凝的情绪才稍微好了些。她说道:“姐姐,皇上他当真被张道机和卫勤天操纵啦。看皇上的模样,我只怕要是卫勤天和张道机坚持给他吃那种药丸,只怕皇上过不了多久,就会驾崩。”

我惊失色:“果然如此?”我说这些的时候,心里也稍微缓和了一下:冰凝妹妹既然说皇上已经人事不省,那么陷害薛王爷的事儿,自然是跟皇上没有干系了。

谁知冰凝继续说道:“姐姐,虽然虽然皇上如今病成这样,不过王爷的死王爷的死,还是与他脱不了干系的。”

“这却又是为何?冰凝,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话?”

冰凝答应道:“是地。姐姐,我听到”冰凝欲言又止,终于还是说了出来:“我听到张道机和卫勤天密谋时,说出王爷地死,是皇上之前受到他们两个人的怂恿,在薛王爷督战陈澍坡地时候,皇上安排在薛王爷身边的间谍把这个消息透露给了北陈的恭晋王爷,恭晋王爷立刻调集了量的士兵,重重包围了陈澍坡,等到袁将军得到消息前来救援时,薛王爷他已经已经万箭穿心而死了。皇上之前曾经下旨要隆重安葬薛王爷,但是很快他就因为服食张道机的药丸变得人事不省,薛王爷的丧事,就由着张道机和卫勤天肆意妄为。姐姐,卫勤天还说,如今宫中和朝廷,已经没有人可以做主。只等到皇上殡天,他们就马上拥立新君继位,到时候这天下就可以任由他们把持了。”

“你说什么?”冰凝的话虽让我惊讶,可我也已经有心理准备了。唯有她说张道机和卫勤天要等皇上殡天后拥立新君,却让我很奇怪:“冰凝妹妹,如今皇上虽然有两位公主,却膝下无子,两个老贼便是要拥立新君,却是拥立哪个?”

正文 一百五十七回:纵横捭阖事(上)

“这我也是不知道的。 “冰凝方才想到这个题,遂我道:“姐姐,依你之见,你说他们要拥立哪个为新君?”

我紧紧蹙着眉头,缓缓说道:“如今皇室的子弟,只有薛王爷的幼子薛秀吉一人。张道机与卫勤天参与了谋害王爷的阴谋,对薛王爷的丧事也加压制。一旦皇上遭遇不测,他们是不会让秀吉登基为帝的。要是我猜的没错的话,他们会在自己的亲属中选一个孩子,昭告天下说这是皇上落在民间的沧海遗珠,扶助他为帝。到时候,恐怕西宋的天下就要被颠覆了。”说到这里,我缓了一口气,不无忧虑的继续说道:“到时候,只怕两个老贼为让他们选中的那个孩子名正言顺登上帝位,还会先想法子把薛秀吉害死。”

冰凝攥着拳头,眼中似乎要冒出火来:“姐姐,我真是悔恨死啦。刚才我应该冲下去,两剑将这两个老贼砍死。”

我拍拍冰凝的肩头,说道:“冰凝妹妹,幸亏你方才没去。若不然,只怕你就有危险啦。这两个老贼如今在宫中毫不忌讳,说出他们的阴谋,自然是因为他们周围埋伏了武功高强的心腹。我教你去探听消息,已经是我的失误。幸亏你武功高强,才不曾被他们发觉。若是你冲下去,心慌意乱之下,未必是他们的对手。对啦,海统领那边,妹妹你明个儿记得去。”

冰凝说道:“姐姐,海统领那边,我在去紫金宫之前。已经去过了。海统领已经连夜赶往边关,去联系袁将军了。”

听闻冰凝这么说,我心里才稍微踏实一些。如今,张道机与卫勤天虽然控制皇上与京城的一部分兵力,但是总算边关的兵权还在袁震东手中。京城禁卫军又把持在海东青手中。如此一来,我对他们。却也没有那般忌惮了。

冰凝仍是有些着急道:“姐姐,你说接下来。我们该如何是好?”

“冰凝妹妹。朝廷地事儿,我原本是不想管,只是若是再不管,只怕西宋就要颠覆在张道机和卫勤天这两个乱臣贼子手中。当务之急,你速赶往薛王府。去把薛秀吉和他生母接到我雎鸠宫来,就说以后薛秀吉就是本宫的儿子啦。旁的事儿,我自去安排书雨她们做。明个儿你去联系东魏的使臣那林。到了万不得已,我们西宋需要外援。”

冰凝答应着,我心里却并不轻松。若非是到了九死一生的关头,我是不会允许东魏军队帮忙平乱地。国与国之间,牵扯利益关系,纵横捭阖,有些事是料想不到地。东魏军压境纵然可以帮我西宋平定内乱。但若是东魏稍有他心。到时候请神容易送神难,说不定会颠覆整个西宋王朝。冰凝虽是我的好姐妹。但她始终也是东魏地郡主,有些事儿我是不好和她说的。

我们正说着,书雨却走了进来。她见我神色凝重,冰凝凛然若水,忙道:“娘娘,郡主,出什么事儿啦?”

我把冰凝发现地,与她说了一遍。书雨当即会意道:“娘娘可是要锄奸了么?”

我缓缓点点头,说道:“是。书雨姑姑,你意下如何?”

书雨沉思片刻,说道:“锄奸这是早晚的事儿,如今皇上情势危机,一切已经是迫在眉睫,只不过,总得想个完全的法子才是,免得到时候出了什么状况。”书雨说到这里,看我脸色,遂道:“娘娘,你心中可是有了主意了么?”

我叹息道:“姑姑、妹妹,你们可曾听说过一个故事么?是一个有关于捕蟒蛇的故事。”

我见书雨和冰凝没有说话,继续讲下去:“传说中有一种蟒蛇,叫做王族蛇,这种蟒蛇最平常的也长约十丈。它穴居在山洞里,最喜吃地是人的尸首。同时,蟒皮也是非常值钱的东西。有些人,得到这么一张蟒皮,一辈子就可以衣食无忧了。于是,就有很多人去捕蟒蛇。他们捕捉蟒蛇的法子,便是以身涉嫌。这些人先把自己装成一具尸首,躺在蟒蛇洞穴的外面,同时,他们会在自己身上涂满了可以吸引蟒蛇的香油。当蟒蛇闻到这种香味的时候,就会从洞中跑出来,把人整个儿给吞下去。当蟒蛇吞到人的腰际时候,人必须要眼疾手快,用早已经准备好的匕首削去半个蛇头。蛇就会死去。若是人地动作稍微慢一点,或者稍微快一点,都会有生命危险。若是动作不够迅速,没有削去半个蛇头,那么蟒蛇还是活着地,就会发怒把人整个儿吞下去。”

说完,我坐在椅子上,凝然不语。书雨说道:“娘娘的意思,是不是想说,这次为国锄奸,就好比农人诛杀蟒蛇一般,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书雨姑姑说地是。”我缓缓说道:“卫勤天和张道机老奸巨猾,要想铲除他们,必定是艰险重重。如今皇上却危在旦夕,时间又容不得我们从长计议,一切只能险种取胜了。冰凝妹妹,海统领临行之前,可有告诉过你,他什么时候可以回来么?”

冰凝立刻回答道:“最多三天。姐姐,海统领说他三天之后,一定赶回来。”

“好。”我慢慢说道:“那么这件事儿,就定在三天之后。希望这三天之内,皇上没有什么事儿才好。若不然,一旦皇上有了意外,张道机和卫勤天发动政变,拥立新君,到时候再要铲除他们,恐怕不是那么容易了。”

冰凝和书雨都郑重点点头。我又嘱咐冰凝说道:“冰凝妹妹,现在你速速赶去薛王府,把薛秀吉和他的生母接来。辛苦妹妹啦,一路之上你要多加小

冰凝答应着,转身就去了。

于是,这一晚上,又等得煎熬。可是一直等到第二日天光亮,都没有等得冰凝回来,我越发不安起来。

书雨打发晗晗去睡觉,陪着我到了早上,。书雨脸色也很是不好看。她见我不说话,也不敢说话。

过了一会儿,明月欣儿端了粥进来,笑道:“姐姐,你怎么早就醒啦?书雨姑姑也在?姐姐吃早饭吧,姑姑也一起。”

正文 一百五十八回:纵横捭阖事(下)

书雨轻声说道:“明月欣儿,你把东西放在边上吧。 ”明月欣儿放好,走到我身边,拉着我的手,说道:”姐姐,人都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王爷已经去世那么久了,姐姐,你要节哀顺变才是。”

我摇摇头,说道:“明月欣儿,我并不是因为王爷的事儿伤怀,而是冰凝。”我便把昨晚吩咐冰凝去薛王府的事儿,和明月欣儿说了个概。

明月欣儿闻言,花容失色:“姐姐,你的意思是说,冰凝妹妹可能遇到危险了么?”

我不忍欺瞒明月欣儿,只得依言道:“恐怕,冰凝已经遇到危险了。若非如此,她早已回来了。”

“可是姐姐,”明月欣儿叫道:“怎么会?冰凝妹妹武功高强,很少有人是她的对手。便是张道机和卫勤天在薛王府埋伏了侍卫,恐怕也不是冰凝的对手。”

明月欣儿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我缓缓点头说道:“明月欣儿,你说的也对。那么,我们便再等一会儿吧。”于是,我与书雨、明月欣儿继续坐着等,可是一直等到日上三竿,也不见冰凝的影子,更别说薛秀吉了。

此时,我已经确定冰凝是出事儿了,却一点法子也没有,只能静坐等待,心中说不出的沮丧。这种沮丧,是我这些日子以来,都不曾觉得有的。可是如今,它却是那么强烈的撞击着我的心灵。如今,环顾我身边,虽有几个太监宫女。可以信任,却都与我一般,是手无缚鸡之力地人。旁人又是不能信任的。直到此时,我才觉着冰凝于我而言,到底有多么重要。一想到她如今可能出了什么危险。我就觉得很担心。再反过来想她始终是东魏郡主。谅来卫勤天与张道机也不敢轻易对她下手,心里却又安定了不少。我一颗心就这么上上下下。沉沉浮浮,起起落落。没边没际。房中的人,也没有一个敢说话的。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有太监来报说:“娘娘,张人过来了。”

“张人?”我这才回转神来,道:“哪个张人?后宫重地。又岂是朝廷臣可以私自闯入的?”

小太监回禀道:“娘娘,来地是张国师。皇上曾亲自下了命令,为让张人炼制丹药方便,可以允许他在后宫行走。”

我这才回过神来,心想张道机既然前来,多半是与冰凝妹妹事情有关系。我沉吟道:”既然如此,那就请他去正堂候着吧。”小太监领命而去。

我稍束妆容,对书雨说道:“书雨姑姑,你陪着我出去。听那张道机有什么说辞。”

书雨忙扶着我往外头走。明月欣儿也要跟着来。我拦住她说道:“明月欣儿,你莫跟着来啦。你若是说错了什么话,那说不得要铸成错。”明月欣儿撇撇嘴,很不情愿地留了下来。

穿过回廊,走入正堂,果然见到张道机在那里坐着。我在心中冷冷一笑,就喊了一声:“张人。”

张道机见了我,却仍旧是咧咧站在那里,连站起来也不曾,只是拱拱手,说道:“淑妃娘娘这半日才出来,你可是好的架子呢。”

我面露不悦道:“张国师,虽说你是皇上御封地国师,但本宫也是统领后宫的淑妃,这便是你对本宫说话应有地语气么?”

张道机颇为不以为然,说道:“娘娘,我呢,也不知道你知道了多少。事到如今,我们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你也不必在我面前摆出淑妃的架子,你这个淑妃,能做得了几天,还不知道呢?”

我不动声色,书雨说道:“张人,你对娘娘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张道机哈哈笑了起来:“娘娘,我想你已经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吧。若不然,你也不会派遣吟雪郡主去薛王府。只可惜,你道高一尺比不过我们魔高一丈,在你派吟雪郡主去紫金宫偷听卫人和我的谈话时,我和卫人请过来的侍卫,已经发现了吟雪郡主。对啦,那两个人中,也有一个是娘娘也认识的,便是邪风曲曲麟玲,另外一个是他地哥流风曲何必应。曲麟玲和何必应原本是要擒住吟雪郡主的,卫人即使制止了他们。我们两个人将计就计,说了那么一通话。当然,这些话,原本就是真的。谁都知道淑妃娘娘才智过人,若是说假话,又岂能瞒过淑妃娘娘的法眼?”

听到这里,我已经明白,原来我与冰凝在不知不觉之间,中了卫勤天和张道机的圈套。

果然,张道机继续说道:“等吟雪郡主走了后,我们已经猜测到,淑妃娘娘绝对能想到我们会去对付小王爷薛秀吉,而淑妃娘娘身旁,可用的人,就只有吟雪郡主一个。我与卫人早就派人在薛王府埋伏了天罗地网,由曲麟玲和何必应亲自带队。吟雪郡主的确是身手不凡,只是在邪风曲和流风曲两武林高手面前,她的功夫也就算不上什么了。何况,当初曲麟玲和公孙舞娘行刺淑妃娘娘你不成,反而被薛王爷杀了他的心爱地女人公孙舞娘,他怎么会不对吟雪郡主恨之入骨?淑妃娘娘,我今个儿要说地,就是这些。你就等着为该收尸的人收尸吧。”

我心中一凛,但是面上却是淡然。我淡淡说道:“张人,你若是要对付冰凝或者是薛秀吉,那么你今个儿就不会来找本宫了。”

张道机似乎没有料到我这么淡定,一时倒是有一些惊愕。但是旋即他说道:“既然娘娘猜测到我地来意,我也就不必遮掩了。淑妃娘娘,我今日前来找娘娘,是想和娘娘做一个交易。”

“哦?张人有话就说吧。”我仍旧是淡淡,似乎对张道机说的话,完全提不起兴趣。

张道机似乎反而有些紧张起来,他故作镇定说道:“淑妃娘娘,我听说吟雪郡主在成为郡主之前,原本是你的宫女。而娘娘与薛王爷的那段情事”他说到这里,自己先笑了笑:“更是天下人皆知。我想,娘娘总不会想眼睁睁的看着吟雪郡主和薛王爷唯一的骨肉就这么死掉吧。”

我隐而不发,一句话也不说。张道机只好继续说道:“我和卫人体谅淑妃娘娘的心情,特意来和淑妃娘娘做这笔交易。只要淑妃娘娘答应我这个条件,我和卫人都答应无条件的放过吟雪郡主和小世子。”

我道:“张人的条件是什么?本宫要看看是不是值得考虑,才能下决定。”

张道机干笑了两声,继续说道:“娘娘既然派遣吟雪郡主去紫金宫听到了我与卫人的谈话,想必也已经知道我们的计划啦。皇上的身子骨,眼看着一日不如一日,约就在这几天就要殡天了。到时候,皇上的遗腹子--那是我与卫人刚刚从民间为皇上找寻来的,是皇上昔日微服私与一个民间女子所生,那孩子已经四岁啦,叫做四郎-皇上殡天后四郎就要登上皇位。不过他始终是皇上的沧海遗珠,民间来的,我与卫人希望淑妃娘娘能把这孩子认为自己的孩子,同我和卫人一起拥立四郎登上皇位,到时候淑妃娘娘就是皇太后了。这对娘娘可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事儿,不知道娘娘意下如何?”

正文 一百五十九回:宜以静制动(上)

“呵呵,”我总算是明白张道机的来意了。他是怕他与卫勤天的号召力不够强,不能说服拥立那个所谓的民间孩子登基,所以就想要挟我来帮他们。

张道机见我并没有直言斥责,一时倒是有些得意起来:“不知道娘娘意下如何?事到如今,娘娘似乎除了与我们合作,没有别的选择啦。”

我也笑道:“张人此言倒是差矣。本宫从来不受人要挟。据本宫所知,如今朝中左右丞相秦兰亭、崔文杰等重臣,带领一班朝廷的股肱之臣,一直对张人和卫首辅的决策持反对态度。两位人要是想拥立新皇,想必也不得不安抚朝臣吧。若是本宫不点头同意收养这个叫四郎的孩子,张人与卫人,难道还能在后宫中找出第二位妃子能安抚众臣不成?到时候朝臣反对,两位人总不会把朝臣都杀光吧?”

张道机听闻我的话,几乎要暴跳起来,但是总算是压抑住心头的怒火,他阴测测的道:“淑妃娘娘的意思,是不肯与我们合作么?既然如此,不了那我们就拼个鱼死网破,回去我就将吟雪郡主和薛秀吉的人头送过来。”

我见张道机软硬兼施,愈发肯定他是志在必得,于是缓缓说道:“张人若是想送,那便送来吧。我也会把吟雪郡主的人头帮张人与卫人转送到那林处。至于东魏皇帝是怎么想这件事儿的,本宫就不得而知啦。本宫这半生,从来不受任何人威胁。张人既然来这里找本宫。就应该知道本宫的脾气才是。”

张道机地额头,已经沁出了点点汗珠。过了半晌,他终于道:“那淑妃娘娘到底是什么意思?可否给与明示?”

我微微一笑,说道:“张人先回去好生歇着吧。本宫有些乏了,就不奉陪了。至于张人说的事儿。本宫要好生考虑考虑,这毕竟是关系本宫一生的事。本宫想好后,就会让书雨姑姑去和人说说。”

张道机狡黠的笑了笑,说道:“如此,我就回去等着淑妃娘娘的好消息。^^^小^说^网只是,希望娘娘莫要考虑地太久才是。我怕便是我与卫人有耐心等得,皇上的病情也是等不得了。”

我心中一动,说道:“本宫十天之内一定会给人一个答复。听说国师是神仙下凡。只是十天的时间,国师人能稳住皇上的病情吧。”

“十天不行”张道机的语气变得十分不容置喙:“三天要是三天淑妃娘娘还没有答复,我与卫人只好想别的法子了。虽然娘娘说的也很有道理,不过活人总不能被死法子为难死,不是么?”张道机说完,哈哈笑着踏步走了出去。

张道机刚刚走出雎鸠宫的正堂,明月欣儿已经从斜里跑了出来,对着他地影子,狠狠啐了一

“娘娘,不知道你意下如何?”书雨在我耳边道。

我说道:“姑姑你以为呢?”

书雨盯着我的眼睛。说道:“奴婢以为娘娘用的是缓兵之计。”

我缓缓点点头说道:“书雨姑姑,知我者真乃姑姑。^^^小^说^网本宫千算万算,竟然没有算到张道机与卫勤天比我们想象中的更加老奸巨猾。故意布好了局让本宫一头栽下去。冰凝和秀吉如今落在他们手中,本宫手里暂时又没有什么可用之才。幸好张道机与卫勤天这两个老贼为了安抚重臣。可以让那个什么四郎名正言顺的登极,还要来央求本宫。若不然,冰凝是东魏郡主,或者可以幸免于难,而薛王爷的遗腹子秀吉,恐怕就没有性命了。”

书雨赞同道:“娘娘说的对。不知道娘娘心里面是怎么打算的?”

明月欣儿握着拳头喊道:“姐姐,事到如今,还有什么法子?我们去和那两个老贼拼了吧。我就不信那两个老贼敢和姐姐你拼命。”

我瞥了明月欣儿一眼,说道:“孩子话。”

明月欣儿有些不服气的说:“姐姐,那你说事到如今,还有什么法子?若是我们不快行动起来,只怕冰凝和秀吉小世子会有危险的”

“好啦。”我说道:“我自有打算。明月欣儿,你不许胡闹。”

书雨不无忧虑地说道:“娘娘。我们只有三天的时间。来得及么?”

我也微微蹙起了眉头,说道:“我也不知道。不过总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无论是冰凝、秀吉还是皇上。这三天之内是安全的。至于三天后如何,就要看老天要如何安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