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时年不得不用指关节别扭地顶着背部,周裕之说的是实话,转身往回走。

“你…是…又不舒服吗?”周裕之注意到季时年皱着的额头特意避开疼字。

“嗯。”季时年吸口气。

“到我房间吧,有冰块,可以冰敷。”周裕之略一沉吟,停下脚步。

“你怎么知道?”季时年皱着眉,她是想回公寓这么做来着。

“上次听医生说的。”周裕之面无表情。

季时年闭上嘴巴,简直是自曝其短,再说下去就是那晚的尴尬了。

冰块敷到背部时,季时年吸口气,凉意不禁让人打个冷战,但疼痛似乎也减轻了不少。此时趴在沙发上,也顾不得上刚才的难堪,怕弄湿衣服,季时年不得不脱了外套,只着一件丝质里衣,身上披一件浴袍。周裕之算是个细心的人,冰块是用毛巾包了的,所以并不是刺骨的凉,凉意正好慢慢地渗入痛处。

周裕之坐在一旁用电脑,掀起眼皮看一眼沙发上的季时年,可怜兮兮地趴着,嘴角动动,什么时候他成了慈善家,而且只是对眼前这一个人的慈善。

季时年醒来的时候发现身上的冰块已经拿走,盖了浴巾,周裕之没在,再听洗澡间里传出水声。

疼痛已过,坐起来活动一下僵硬的身体,窗外漆黑一片,风疏雨骤。季时年在便签纸上写下几行字放在茶几上的笔记本电脑上,整理好衣物,带了东西轻轻退出房门。

“季小姐?”身后有人说话。

季时年脸色青白地看着身后的劳伦斯,“劳伦斯先生?”

“季小姐也来找周先生谈工作?”劳伦斯的微笑和煦有礼。

“哦…不…是。”

房门打开,周裕之穿着浴袍出来,“听门外有人说话,原来是劳伦斯先生,找我是吗?”

“哦,没有,我只是路过。”劳伦斯突然改了主意。

“那,晚安,季小姐,这是你的房间钥匙,就在隔壁第三间。”周裕之冲两个人微笑然后关门。

季时年开门对身后的劳伦斯道别,不再管劳伦斯以何种心思猜想今晚的事情,她很累,只想睡。

作者有话要说:卡文,迟迟不到主题,写得别扭之极。

懂你

是晚,三人各怀心思睡下。季时年心里清醒辗转反侧半晌怎么都睡不着,怕是刚才那一觉的原因,索性披了衣服到露台上站着。

此时雨停风驻,眼前的海湾一片宁静,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到。季时年撑着栏杆向下看,酒店的灯光在夜里独自发出暗黄的光晕。撑住头,事情怎么就成了这样。

正想得出神,听见旁边有人开露台的门,正是周裕之住的那间。因露台都是不封闭的,自然可以看得到,季时年准备退回屋去,却见周裕之点燃一只烟往这边看来,当下不动,却见周裕之只是定定地看向这边方向再未有其他动作,似乎并未发现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是摸黑站在露台,之所以看得清周裕之是因为那边的露台被房间里的灯照得隐隐地亮,一暗一明间,正好隐藏了自己。

季时年放下心来在黑暗里也望向周裕之。这个人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初见时,尽管不知道他是谁,却能感觉到他在端正有礼的行为中有一点点的傲气,那傲气并不是对着她,而是对着酒架上陈列的酒,有一种不在乎的骄傲,所以她出于对葡萄酒的热爱,而不愿他亵渎了那里面珍藏的每一瓶酒,那也是无数个精灵的生命,她有责任让他们在被消费的时候得遇知音。第二次见面时他圆熟世故,像个真正的生意人一样,她能感觉到他对自己的排斥,究竟是什么原因,她却不清楚。隐约知道他是不喜欢葡萄酒的,尤其是不喜欢周闻生现在把葡萄酒供成风华第一位的经营思想。所以她对他也是敬而远之,恐怕等周闻生把风华交给他之日,也是她季时年离开风华之时,现在看来,这时间也未必有那么长。

虽然觉得暗处周裕之看不见自己,季时年还是觉得迫人地慌,似乎自己被发现,被那目光笼住,无所遁形。心里生出想躲的意识。突然周裕之动了下往这边走了几步,季时年大气都不敢出,屏息后又想为什么自己要这样,露台是每个房间都有的,出来看风景透口气也都是大家可做的,凭什么他周裕之出来她就得躲,想是这么想,身体却尽量缩在黑暗里。

周裕之走到这边,目光却转向眼前看不见任何灯光的海湾,季时年不再觉得威胁,抓着前襟的手也松开。

第三次开始好像他们之间剑拔弩张的关系一边在更加激化,一边也好似更加了解彼此。就像是她的身体的秘密他都知道,就像是他革除旧弊的企图她也越来越清楚。

季时年对着黑暗笑,周裕之一定是讨厌自己的,她的到来对于周闻生的红酒经营不啻是助纣为虐,周裕之不喜欢葡萄酒,必定也不喜欢她掺和到风华的事情里来,所以,她会能少则少地等心平静气地解约,她也想好了,到时候除了祖宅,那些优厚的薪酬她都会一分不动地还给风华。

眼皮有些涩,看周裕之已经点燃了第二支香烟,季时年悄悄退回房间,心里最后想,其实周裕之有时候还是个不错的人,只不过有些太功利了。

周裕之回头,看那只搭在栏杆上白玉似的手消失,然后是轻轻地一声砰响,房门关上,那边的露台再无动静。

季时年的露台没有开灯,但不表明他就看不到她。季时年没有注意到她的上面一层也有灯光亮着,丝丝地从露台边缘漏下来,刚好洒在她那只放在栏杆上的手,开始的时候的确是没有注意到,只是眼睛渐渐习惯了黑暗,便从那手追到露台上亦有个模糊的白色身影。

那个身影放心地看向他,大概是自信自己在暗处。周裕之也看过去,看得更加毫无顾忌。明暗之间却是反了过来,这个却是季时年不知道的。带了戏谑的眼光紧盯着季时年。其实是看不清的,可心里想到如果是两下对峙,季时年的表情一定是这样…这样…,不是他记忆深刻,实在是他们每次见面都是这样。

这丫头也太没有防备,居然跟他对视如此之久。即使她经历很多,又怎么知道从来就没有绝对安全的地方。往这边走几步,想迫季时年的目光离开,他出得露台可并不是与她玩儿捉迷藏,不再看向那边,转而看渐晴的夜空。其实,最近的感觉不是很好,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却是他不能掌控的。

那边季时年终于离开露台,周裕之若有所思地重新看回去。

季时年进得酒店就看到大幅的条幅从酒店中堂垂下来,风华“品酒汇”。明天就是直播的时间,今天自然开始布置彩排。劳伦斯似乎对此次的工作也极为重视,居然就在昨天又从欧洲邀请来几位品酒大师,使得这次一个类似展览性的品酒会突然变得高档次起来。临时出现的安排让酒店措手不及,周裕之没说什么,立即调动了各处安排,好在也就是这几天的事情,而且劳伦斯本人即是翻译,风华方面则与电视台联系重新对工作流程进行调整。

如此反复核对,终于觉得再没有纰漏。

可是第二天还是出了些问题。

风华“品酒汇”吸引了C城所有的目光,本就有葡萄酒的渊源,何况这几年葡萄酒在国内的兴盛,C城的人自然认为他们是鼻祖。此外,附近几个地方的媒体和酒店及爱酒人士也被吸引过来。真个是高朋满座,关于周裕之的眼球经济效应已经初步实现。

品酒会按照流程一丝不苟地进行,首先是品酒会主办者代表讲话。这件事情一直是周裕之在做,所以,自然是他上台。

今天的周裕之穿一件铁灰色的西服,白衬衫,系条粉蓝色几何图案领带,中规中矩,与平时比并不见得有多隆重。只是简单的几句开场白,彬彬有礼,倒是那个电视台主持人激动地说错一个字。

然后是特邀品酒师的介绍,几个品酒师都穿了礼服,其中劳伦斯最是扎眼,修身的黑色礼服,燕尾式的摆,里面纯白色衬衫,领口系了黑金色的领结,衬着他的身高和长相,以及神秘的职业,不用看都知道,电视机前一定有大批的年轻女孩子在尖叫。

导播做了个花痴动作,一脸爱慕地看着镜头里的几个帅男,还不忘和旁边的工作人员念叨,花样美男,现实版的花样美男,哎呀,这个劳伦斯是今天所有男人女人里最漂亮的一个,就是单对他的外形讲,这次品酒会也够成功。

季时年低头看自己手里的稿子,她是作为答疑释惑的,是配角里的配角,人并不出现在镜头面前。

这是次纯欣赏的品酒表演,除了国外的品酒大师,国内知名的也来了几位,当然暗地里也有较劲的意思。

一人一张桌子,一盏灯,一张白纸,并不比任何品酒多出多少东西。一排葡萄酒被放置在展台上,主持人分别介绍了这些酒的年份、出产地等信息,按照程序,先是由几位大师对某几瓶酒进行品评,分别说出年份产地及评价,然后是大师与红酒会员的沙龙,包括有演讲和他们所带来的葡萄酒的品尝和推介。

流程进行到一半,有人传话进来,顾许幻出去方知现场出了事情。

现场的电视台主持人突然不能继续主持,原因很蹊跷,就在直播切转向葡萄酒历史介绍和C城风情表演的时候,主持人毫无征兆地在后台晕倒,醒转过来已是无法继续工作。电视台根本没有想过会出这样的事情,由于此次直播涉及大量专业知识,主持人之前要做很多功课,风华的陈万山和季时年特意与主持人进行了多次授课交流,所以,这品酒会的直播主持现在再由电视台出人肯定是不可能的。

季时年是仓促上场的,除了她再没有其他人合适,整个的主持稿件是她和陈万山帮着弄的,自然,她是最佳的救火人选。

心里多么不愿意,她不喜欢这样的场合,怎么发现事情正朝着她未可知的方向发展。

抬起眼正对了周裕之的眼睛,互相凝望了约几秒,季时年想起前一天晚上她在暗处也是这样肆无忌惮地看周裕之,只不过今天的眼神让她更加读不懂。恍然间见周裕之转身对陈万山说话。

“陈伯伯,谁说主持人就是美女了,既然是品酒,你这资深的专家也没问题。”周裕之语调轻松。

“裕之,这可不行,一个老头子当主持,你真当我是赵忠祥啊?”陈万山连忙摆手。

“你可比赵忠祥精神多了,瞧您这一头真实的银发。”

周裕之开了个玩笑,却没人捧场笑,谁笑得起来。

话题似乎就这样结束,陈万山看手里的话筒,一脸无奈。

“还是我来吧。李小姐的稿子最后是我帮她顺的。”季时年平静地接过话筒,没看周裕之向现场走去,台子上的歌舞风情表演刚好余音袅袅。

“各位来宾、电视机前的观众朋友们,大家好,接下来将是最浪漫最赏心悦目的时刻,各位品酒大师将向我们展示神秘美丽的葡萄酒品酒,我会尽心尽力向大家传达每一个细节。”

自然有侍者将醒好的酒倒入每个品酒人面前的杯子,在这个过程中,季时年逐瓶介绍酒的名字、来历、年份、所用的葡萄品种,以及这些品种可能呈现出的酒品。她本是在欧洲长大,法语几乎是母语,所以那些拗口艰涩的术语从她的嘴里流淌出来,尽管嗓音略有丝暗哑,却并不影响语音的完美和语调的悦耳,让人逐渐忽略了她略显单薄的主持话语,而被她娴熟的专业素养打动。

季时年今天穿一身裤装,蓝灰色的条纹,全身无其他饰物,只在耳边戴一双金色的耳环,整个人知性优雅,以主持人的身份来看有些硬朗,但从目前专家的角度讲,却的确贴合身份。

周裕之就站在摄像机看不到的侧面,注视着台上的一举一动,初时季时年是慌乱的,可是在说到葡萄酒的时候明显变得从容。周裕之从没有见过季时年工作时候的样子,准确地说是和葡萄酒在一起工作的样子,看她优雅熟稔地娓娓道来那些葡萄酒的前世后传,仿佛讲故事一般,脸上的神情不是他所惯于见到的疏离寂寞,也不是在身体病痛来袭时的偶而脆弱,葡萄酒仿佛点燃了蕴藏在心底的火焰,目光熠熠生辉,整个脸庞生动美丽。

有个品酒师注意到了季时年,在季时年走近他的时候突然张嘴说了大串的法语,这是突发情况,预计流程中没有的情节,季时年脸上明显一愣,看桌对面的劳伦斯,然后挪开话筒开口,说的也是一串法语,简洁动听。

周裕之离得很近,他刚才的确听到那位品酒师说,听劳伦斯说他的一位美丽的朋友在中国,所以请我们过来,这个美丽的朋友说的是你吗?然后季时年说我想您弄错了,非常欢迎您来C城,对于您的到来风华深感荣幸。

季时年意识到现在是在做直播,迅速地拿起话筒将话题转移到葡萄酒的讨论上。她逐字逐句地翻译品酒师对面前葡萄酒的品评,左手拿着麦克风,右手在镜头看不见的地方捏着耳垂上的金色耳环。

周裕之看向劳伦斯,劳伦斯的目光却是盯着季时年,表情若有所思。

无疑品酒会是成功的,欧洲来的大师最终品尝了C城当地的佳酿,自然风情不同,给予了十足的赞美,说这是可以媲美法国、西班牙、意大利著名酒庄的产品,C城所有的人都沸腾了,尽管赞美虚虚实实,但效果达到了。

最后的环节仍是风华的高层致祝酒辞,接下来将是一个大型的红酒party。高层自然是周裕之,就在周裕之正正领带准备上场的一瞬,突然大厅里一片喧哗,人群自动闪开,周闻生一身藏青色西服,系深红色宝石图案花纹的领带,精神矍铄,神采奕奕,一手拿拐杖走进来,时不时地和熟识的人握手。

前几天去周公馆陪徐至美说话,见到周闻生的时候他还叮嘱季时年多帮周裕之,说自己有心无力。季时年忍不住回头看周裕之一眼,不知道为什么,她有点儿担心他的反映。说好了这次品酒会是周裕之一手负责,所以外界也就此认为这是周家父子权力的交接,那周闻生再度出现,只有一个意思传达,权力交接推迟,风华的当家人还是周闻生。

许是季时年回头及时,抓住了周裕之面色微变的尾巴,诧异和不解倏地收到微笑后面,脚尖方向一转向父亲走去。然后虚扶着周闻生的手臂向主席台走来。

话筒凑到嘴边,季时年机械地说,“欢迎风华董事长、总裁周闻生先生致辞,周先生对此次品酒会的全程关注,借此酒会成功举办之际,周闻生先生想向各界表示感谢。”四周一片掌声,季时年吁口气,她何时变得如此伶牙俐齿,算是配合了周裕之一把,应该没有外人看得出来这一瞬间的电光火石和乾坤挪移,以及周裕之的难堪和震惊。

劳伦斯也上前,“谢谢周总裁。”

周闻生对上劳伦斯的眼睛,定了定,“有劳劳伦斯先生了。”

拍照的时候自然而然周闻生两边一左一右站了周裕之和劳伦斯,季时年站在一侧,却被陈万山拉上主席台推到周裕之的身旁,季时年抬头看周裕之,周裕之的目光正看向她,并没有躲闪,只是目光深沉。

季时年知道他似乎是想谢她,却又不愿让人知道他的痛处,那是矛盾的一眼。心里有些不忍,先转头看向前方,周闻生为何要让儿子如此难堪,差点儿下不来台。

突然一阵强光,季时年还来不及为周裕之不平,就被一片刺眼的闪光灯刺得大脑眩晕,某个阴影从心底浮出,禁不住低叫一声,身体摇摇欲坠,一只手臂及时撑住她的腰,季时年只来得及顺着手臂的力道将头偏向一侧避开又一阵耀目的光。

作者有话要说:

调情

柱着头,季时年看手里的报纸,当然是C城百年难遇的品酒会新闻,附了几张照片,无外乎是一些合照,仔细看照片中每个人都笑容满面,姿态得体,没有任何不适宜的动作姿势,尤其是她季时年,照得很好,不仔细看都不觉得是个女性。心里松口气,她知道周闻生不会让自己成为绯闻的主角,他心不在此,但也客观上帮了她。

品酒会之后,周闻生重新出现在风华,周裕之依然辅佐父亲,将管理大权交回,只对原来所管的市场部和客房部负责。

其实,就这短短的时日,很多高层对周裕之是不满的,他们接受不了周裕之那套国际一流饭店的管理模式,固执地坚持C城特色,风华特色。有一次,季时年就看见那个副总裁,应该是周裕之的叔伯辈儿的人,冲着周裕之拍桌子,原因很简单,对他那个“宾至如归”的极致服务有异。都是叔伯辈儿的人,周裕之不能发火,只能面带微笑作解释,最终是副总裁甩门而去。

当时季时年想,周裕之对人的不耐烦可能她是唯一见过的,仅仅因为他们俩总是不对付。不过现在看来,周裕之也是个辛苦人,他的经营设想不被别人理解,到如今连父亲也陷他于对立,那他在风华还如何自处。

周裕之表现得很平常,除了品酒会上看季时年那一眼的难忍外,再无情绪泄露,当再和他相遇,对视微笑的时候,季时年会怀疑当初她是否看错。

最让季时年诧异的是,劳伦斯居然在品酒会以后没有走,留在风华,放出的消息是,风华将作为他所在高端酒庄葡萄酒的国内独家代理,所以,为了保证酒庄酒品、消费定位和市场开拓,劳伦斯要在风华待一段时间,期间会参与到风华的经营中。这是对风华的考验,一旦考验失败,会选择其他的代理商。周闻生对此当然重视,因为好几个代理商在竞争,大家都看好市场反响,尤其是品酒会之后的广告效应。

一想到这些,季时年就头痛,她不喜欢劳伦斯的眼神,每次看她,都似乎在逼迫她。

在酒店吃完午餐,季时年到酒店的花廊散步,周闻生回来以后,她的地位又被抬高了,工作相应地也多了起来,劳伦斯找过她几次谈红酒馆酒品的收藏情况,季时年婉拒。她说劳伦斯的技艺和专业如此精深,做的任何决定她都没有意见。可是劳伦斯并不放过她。

“季小姐,一个人散步?”那个温柔的声音又在身后响起。

季时年皱眉然后回头,“不过是走走,这就回去。”

“我怎么觉得季小姐好像总在躲我?”劳伦斯一脸温和的笑。

“劳伦斯先生开玩笑吧,您敏感了,就算躲,也是怕那些爱慕劳伦斯先生的粉丝而已。”季时年强迫自己开个玩笑。

“怕粉丝什么,误会么?”

“您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您的粉丝已经够多,不会想所有的人都膜拜您吧。”

“其实别人再多有何意义,只是不是她而已。”劳伦斯的声音一瞬间从玩笑变得落寞。

“劳伦斯先生没什么事情我先走了。”季时年并不等劳伦斯同意,抬脚就要走。

“季小姐长得很像我的一个故人。”

“哦,很像吗?”顿住脚,忍不住问。

“或者不是很像,她有永恒的青春。我可以叫你时年吗,听周总裁这样叫。”

“名字而已,怎么称呼都无所谓。我不打扰劳伦斯先生了。”季时年再无留恋地踏出花廊,尽管花事正好。

劳伦斯看季时年的背影消失在酒店门口,神情萎靡,他的她的确是消失在他的生命里有些年了,甜美可爱,温柔可人,志趣相投。只是一切归于尘土。

蹒跚地走过□,一瞬间心里的意气风发也忘掉,如果,她在,他还会不会是现在这样。

周裕之站起身,拍拍身后的浮土,他不过是在花丛下独坐一会儿,却仍被打扰,这两个人的谈话,貌似牛唇不对马嘴啊。不过这不是他关心的事情,只有在品酒会的当日结束时,他才知道之前无法掌控的不好的感觉是什么。原来如此。

周闻生为什么会改变主意,这是他最想不通的,出尔反尔不是老爷子的做法,难道仅仅是重视劳伦斯所在酒庄的葡萄酒的代理和推广?

母亲说近日除了季时年偶尔过来,劳伦斯来过两次,只是第二次之后,老爷子不让任何人进去打扰他,足足有一个小时,徐至美差点儿急坏了,到最后老爷子终于见人,也就是第二天撑着拐杖出现在品酒会上。推算来只可能是劳伦斯的第二次见面。

想到这里,周裕之突然有种不详的预感,周闻生是否会推行职业经理人,他曾经说过现代经理人制度很不错,家族企业如果只由同一姓氏经营下去,倒闭或许是最终的结局。如果红酒特色经营有人能够帮他维持下去,那么是否意味着这个计划也可以在风华实施。

不可能,父亲只是说说,他周裕之并不是个养尊处优、挥霍祖业的富家小开,他对风华有着强烈的责任感,希望把她建成一流的酒店,能和那些世界知名的酒店比肩齐名,他有这样的信心,也有这样的具体实施方案。在欧美大酒店工作时,他的能力是受到酒店总裁们的首肯的,他离开的时候,他们对他说,周,知道吗,放你走,我们是在树敌,祝你的梦想会让你亲手实现的。

可是,多么悲哀,自己的父亲却不相信他,不信任自己的儿子可以做好祖业,发扬光大。

高度被周裕之叫出来喝酒,这是极少出现的情况,他们算是发儿小,但自从周裕之去欧洲学商,他去日本学医,再回来当年的好兄弟情谊不变,但时间却难得,尤其是现在这样不干什么,从下午五点开始就喝酒,一杯一杯。其实,周裕之酒量大,喝得也不算多,只一口一口地抿,何况这只是清酒而已,他向来是个理智的人。但,这也少见。

“裕之,什么事情?感情的?事业的?”高度倒一盅酒再递给周裕之,见对方没有反映,胡乱再猜测。

“没听见你跟哪家名媛走得近,也没见上娱乐小报,是那个夜晚躺在你床上的女孩子吗?”看周裕之抬眼看他一眼不说话,又继续。

“我知道你想什么,裕之,是不是老爷子的那一招啊,我听我爸说了,当时他也在场。”

周裕之手托住地板,身体侧过去,领带已经揪扯到一边,嘴角弯一下,“大家都看出来了?”

“也没有,只不过我爸猜测而已,老爷子前段时间发病和他说想趁这次生病把风华交给你了。这转脸儿又…所以…我想其他人不会知道,你表现多好啊,脸上纹丝不动。”

周裕之身体后仰,双手撑着地板,眼睛看向榻榻米的某处。

“到底老爷子是不放心我把风华折腾成什么样儿啊,他或许相信我的能力,却不赞成我对葡萄酒经营手法的不认可。”

“经营的事情我不懂,但是,老爷子不交给你交给谁?他不就你这一个儿子吗?”

“你没听说过职业经理人这一说吗?我并不是图风华什么,只是刚巧喜欢酒店,所以想把自己的梦想付诸实现,如果我像你喜欢医生这个职业,必定不会在这里惹老爷子生气,让一堆老手下去告状给他出难题。”

“我当然知道,但即使是职业经理人,那股份在你手里,不也是给你周家干事情吗?你又何乐不为?”

“你觉得我是那种吃干股混日子的人?”

“裕之,是不是你改革得动作有些急了?”高度不确定地问。

“不是我急,是事情有蹊跷。”周裕之坐直身体,又一口灌下,猛吃几口面,“哎,高度,记得有一次我去东京,就在地铁旁边的小摊儿上吃老两口的拉面,50块人民币,真是好吃啊,比这个强多了。”

高度见他转移话题,也不继续,“那是,那不跟咱这儿一个道理吗?大排档上吃东西,香啊。”

“要不,咱去大排档喝啤酒吃东西去?好像很久没去了。”周裕之已经站起身。

高度一脸疑惑看他,这小子八成是被刺激了。当下俩人拎着西装打车去大排档。

“这烤牡蛎比你风华的好吃?”

“什么心情配什么菜,现在这里就好。”周裕之仰头喝掉一杯现酿的扎啤,目光投向处却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

季时年在路边走,身后上来一辆车,是酒店的车子,周裕之认得。劳伦斯从里面下来,似乎是在邀请季时年上车,季时年摆手看来是拒绝了,那劳伦斯居然回头和司机说什么,车子先开了走。

隔着街道,周裕之当然听不清季时年说话,只能隐隐约约看她表情有些冷,似乎还透着烦,转身走,劳伦斯却追上几步。妈的,这劳伦斯究竟来风华唱什么戏。

高度也看到了季时年,劳伦斯他不认识,但季时年却记得清楚。

“啊,那不是你那个…朋友,精神好的时候很漂亮啊。”看周裕之也是皱眉盯着街道对面,心里一动,“要不叫过来喝一杯,我看她被那小子缠得紧。叫什么名字?”

“季时年。”

话说着也未等周裕之说话,几下跑过街道,“嗨,季小姐,又见面了。”看季时年一脸疑惑地看他,高度才想起,那天晚上季时年一直是昏迷的,当即笑笑,“我是周裕之的朋友,高度,职业医生。”说着眨了眨眼睛,“我们在那边吃大排档,邀请你来。”

季时年看对面周裕之,再看眼前的陌生男子,突然想到了那个混乱的晚上,如果没有医生估计周裕之是对付不了自己的,当下明白,也感谢高度的机敏和替她保密,转头看劳伦斯,“不好意思,我和朋友去聊天,再见。”

周裕之看劳伦斯回转头看他这边一眼,很客气地挥挥手然后独自走开。

“你得在我那里建个病历,以后多小心防备。”高度很严肃地说,他不好见面就问怎么回事儿,这种痛苦的经历不是随便愿意和人讲的,但考虑到季时年的病根儿未去,多少有些担心。

“谢谢,高医生。”

说话间已经过了马路走到大排档前,周裕之脸色泛红,起身拉开身边的一把椅子示意季时年坐下。

“这是高度,我的朋友,季时年,风华的品酒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