矜持和羞涩如何抵挡得住如潮的情之火欲之海,季时年知道她的欲帜正如这涨潮的海水一浪浪地将她陷入没顶。手臂无力垂下来贴着引擎前盖,手指在光滑中抠着一个细缝,便紧紧地扳住,脚下无着力点,鞋子刚才已经被脱掉,只好一只脚收回来后跟蹬住前面的进风口,只有这样,她才能有些力量继续承受这无边的爱-欲。

同样的情景也刺激着周裕之,月光、大海、潮声、沙滩,还有美人,心里头突然涌起一个虚荣的念头,谁能像他这样在如此美丽的空间里拥有如此美丽的女孩儿。理智和约束抛在脑后,他想像一个少年那样放纵自己的情爱。当季时年再也发不出声的时候周裕之终于也让自己攀上巅峰,一瞬间的释放之后脑中一片白光。

引擎已凉,两个动也不动的人终于挪了身体,周裕之脱下风衣裹住季时年抱到车里,直到季时年在暖风里娇柔地打个喷嚏,在他的腰上狠狠捏一把,才放下心来,刚才的确有些莽撞,可不得不承认实在是一次完美的体验。

单手握方向盘,右手揽着季时年,驶上回家的路。

汽车带着两人离开后,直到车灯消失在前面的拐弯处,礁石群里走出一个身影,静静地站在刚才车停的地方,慢慢地,慢慢地蹲下身体。

作者有话要说:不要问俺技术难度系数,也不要问俺有无可行性报告,俺就想写野战排。

锥心之痛

手机在风衣兜里震动,沙滩上蹲着的人等了很久才在手机第三次响的时候接通,“小王,现在过来吧。”

几分钟后一辆黑色的奥迪驶到海滩,司机小王看着海边站立的身影,突然觉得意气风发的方秘书长给人一种形单影只的感觉,说不出来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只是觉得被海风吹起来的风衣衣角孤零零地飘起落下,就是孤独得要命。当下也不敢多说什么,上前站在方战身后几步的地方。

“秘书长,回家吧?您都待了有两个小时了。”

方战疲惫地转身一挥手,“我们走吧。”

小王心里一惊,秘书长的声音嘶哑,透着无尽的疲倦,隐隐地似乎带着痛心,心里念一句佛,哎,方秘书长果然常情,妻子去世这么多年还是思念无涯。他知道方战来这个野海滩的事情,一般是想去世的妻子。

小王汽车开得稳,方战靠在后座上,没在阴影里,手托着脸庞,后槽牙一直不停地疼,疼得揪心。今天怎么会来到这片野海滩的?

这片海滩是他刚来C城走访基层时来过的,后来妻子的祭日或者想和妻子对话的时候他便选择来这里。今天他是想来和她说一件事情,最近做的决定,也是妻子去世时最关心的事情。

周裕之和电视台主持人吴佩佩的绯闻搞得尽人皆知,方战倒不觉得周裕之会做出那样的事儿,但是终归是在里面不太干净,否则怎么会纠缠来纠缠去。当然他关心八卦不是他关心周裕之,他只是不想让季时年受到过多的伤害。

当有一天方战能够正视自己的心觉得他对这个姑娘的感情不再是简单的喜欢,而是向着爱发展的时候,无论是出于对青春的迷恋还是对于美丽女性的欣赏,他发现自己爱上季时年了。或许别人看来匪夷所思,一个政府高官什么女人没见过,什么情感看不透,怎么会对这个长相并不美艳,身材并非曼妙,性格并非柔媚多情的女子生出这样的情感,毕竟他们的接触都不是很多。

可是爱情又有什么理由可讲,来了就来了,谁又能追究出一二三四?

方战不在乎季时年还有周裕之的存在,爱情本来就是力量的角逐。如果周裕之的绯闻带给季时年的是屈辱和麻烦,他会伸手将季时年护在羽翼下面,尽管他们的婚姻可能会有很多现实要面对,但是他可以给季时年除了一纸婚书之外的任何东西,爱情和忠诚,尊严和温暖。

妻子说我想看看那个承接我的幸福的人是谁,方战便在今晚来到海边,想跟妻子说一声,很多时候,他把去世的妻子作为精神上的对话人。方战想说他想过两个人的生活了,和一个很不错的女孩子。

让小王送他到海滩后便告诉司机一个半小时后来接他。方战孤独地在海滩边走了几个来回,慢慢踱到大片的礁石群,有些兴奋地在几个石头上跳来跳去后捡了块平坦的坐上去,侧面还有块高一些的,方战把头靠过去,着迷地听着不远处海浪的声音。

一阵引擎声传来,方战眉头一皱,时间也就半个来小时,小王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睁眼望去那车停在礁石群附近,然后车上下来两个人,月光下一男一女的身影,方战怎么会认不出来是谁?即使那男的他可以忽略,可是女的呢,那是他的心里开始碎碎念的人。

两个人的谈话方战多半是可以听得到的,他靠着石头眼睛从礁石的缝隙俯瞰着那对情人,甜蜜哀伤,他听到女子温柔地劝说,虽是劝说却透着智慧,只点到为止而已。

方战是第一次看到周裕之和季时年之间的亲密,那样子并不是他所想的,季时年的动作充满对周裕之的信任,吴佩佩的绯闻似乎对他们没有丝毫影响。

亲密逐渐演变为亲热,旁若无人的亲热,方战禁不住攥紧拳头,看着周裕之把季时年慢慢放倒在车盖上时,后槽牙忍不住疼了一下。男人不可能没看过A 片,里面极尽夸张的毫无美感的镜头除了引起生理的异动外,并不能让人有多少心灵的触动,究其原因不过是没有情爱,只有唯利是图而已。可是眼前的景象却让方战心疼,如果不是海浪的声音提醒他这是在海边真实地发生的事情,他不太确认自己是否会冲上去将周裕之打到在地,解救心爱的女人,或者说是解救自己煎熬的心。

那种痛怎么可以忍受,他不想看,他想走却无法走出去,那样季时年又如何面对难堪。这样不能跑不能看却又必须面对的场面让方战的心头渗出血来。突然,一丝略高的叫声飘了出来,细细的,颤颤的,娇娇的,媚媚的,这一声柔到极致,媚到极致的叫声却如同一把尖利的匕首插在方战已流血的心脏将他直接推下悬崖掉入刺骨的大海中。他不是没经历过女人,也不是没经历过情-欲如火如荼的境界,这声音正是对雄性力量的伟大赞美。

这月怎么刚才还清艳无比此时已然冷清至极。方战死死地抵着后背的石头,牙齿一下一下钻心地疼,可是怎比得上心上的疼,直到最后方战明白人疼到最后原来不是更疼,而是麻木,他麻木地听着那堪比仙乐的合欢吟唱,望着头顶的清辉,世界仿佛就此停滞。

衣兜里的手机在震动,方战却不想接,站起身的时候还是扶了下石头,他知道麻木的是血液缺乏循环的双腿,可是谁说这一撑扶不是为了护住刚才被蹂躏的心思。

汽车已经离开,他站在刚才他们当着他的面欢好的地方,麻木了的牙齿又忽地疼起来,比刚才更甚,他忍不住蹲下身。

方战当晚回去有些昏昏沉沉,躺到床上他嘲笑自己怎么会像一个年轻未经过感情锤炼的人,如此地不堪一击。

无论他怎样嘲笑自己,第二天的确是发烧了,这是妻子去世后第二次发烧,甚至比第一次还要厉害,嗓子一晚上就哑了,喉咙肿痛几乎讲不出话。第一次还是料理完妻子的后事因过去的劳累和以后的放松而病倒,躺了两天便去上班。尽管妻子去了,心里悲伤,但他也知道他可以心无旁骛地干事业了。而这一次,这一次的原因…怕是最近工作的弦绷得太紧了吧。

司机小王来接秘书长发现领导高烧,自然不敢怠慢,跟刘秘书打了电话飞快地联系医院。中心医院的副院长主治医师和刘秘书一起到了秘书长家,一番紧凑有序地检查之后诊断最近太忙身体透支厉害,又加上偶感风寒所以就势病疾发作。

方战显然有些不好意思,让刘秘书拿了部分紧急的公务过来,一边输液一边工作。刘秘书和小王做在客厅,随时听候差遣。刘秘书小声问昨天秘书长怎么回事,小王自是嘴巴严的,一个字不透露,部队特种侦察兵转业,他怎么会没发现,其实方秘书长有些事情是不想让刘秘书知道的。就他来看,这个刘秘书有时候太不知深浅,秘书长面前还蛮恭敬,背后却总是喜欢狐假虎威,就他那辆奥迪A4,小王见过有人开,他找自己在公安局的战友查过,是豪天酒店的。秘书长曾经跟身边的人提过要求,要严格自律,注意分寸,自那以后,小王对刘秘书只表面过得去,私下里却保持距离。

小王当然知道前一天晚上大概的事情,虽然方战让他走,他却并不敢走远,车子就停在公路边,距离下到海滩的路口也就五十米远,半个多小时后他看到一辆暗色的轿车驶下路口,特种兵小王的记性很好,那个车号是风华酒店周裕之的,四五十分钟后这辆车又从路口驶出来,然后他看看时间差不多拨打方秘书长的电话。

当听从领导命令到海滩上时,在车灯下他瞥见秘书长的脸色,痛苦悲伤交织着愤怒,并不是两个小时前他离开时看到的神情,深情中跳跃着兴奋,这个海滩曾经发生了什么,他永远不知道,但他知道方秘书长的情绪变化一定与周裕之的车有关。不过这些都是猜测而已,如同他在作战训练时的战势分析预测。

方战的咳嗽声不时从卧室传出来,沙哑沉闷,有的时候觉得要咳出血来似的,小王找了些蜂蜜柚子茶,冲一杯端了进去,方战冲他点点头示意他坐下。

“小王,你是特种兵吧?那侦察反侦察都懂吧,帮我办件事儿。”方战的喉咙嘶哑,面色憔悴。

小王接了秘书长的手谕,站起身端端正正地敬个军礼。

刘秘书回来发现方战躺在床上睡着了,小王没在屋里,嘴里嘟囔一句也靠在沙发上喘口气儿。

刚才孙志鹏打电话给他,找了个取公文的借口出去。孙志鹏最近有点儿烦躁,搅得他也不安。

季时年上班,前后算起来她没在风华大概要有两个多月,她这红酒艺术总监本来就是个虚职,只是如此就更不知做什么了。

周裕之和季时年并肩出现在风华,自然又引起大家的窃窃私语,无关其他,只是最近他俩的事情实在是热闹,争相上报纸八卦,如今两个人并未受其影响继续在一起,总该证明那些都是无中生有。

送季时年到办公室,周裕之忍不住抱着又吻一遍,直到季时年发出不满的声音才意犹未尽地放松一些,“今天得去市政府汇报,怕是一天都见不到,现在多吻一会儿到时候可以少想你一点儿。”

季时年脸映着霞色,声音软软地,“你现在说话和以前有好大不同,我都快不认识你了。”

周裕之笑,也想到他们初始几次的见面,她冷淡矜持,他傲慢自持,“你也比以前好…..”

“以前不好么?”季时年面露疑色,声音却还是爱娇的。

“当然好,只是现在比以前更好。”忍不住还是亲吻一下,然后放开手,“少用右手,少干活,不能干体力活,还有…”

“还有什么?”季时年抿嘴笑。

“自己多注意。”周裕之叹口气咽下去要说的话,少跟劳伦斯见面,这样的话他能说出口吗?

周裕之已经提前和陈万山打过招呼,所以她去找陈万山时,陈万山神情自然仿佛她昨天还在这里上班,给了季时年一堆近期的采买的葡萄酒册子,这个时候欧洲有些知名酒窖就开始销售酒花了,周闻生想着是否要炒一期。

炒酒花就是在葡萄刚采下酿制酒后,采集一瓶样品,让投资者观看,根据成色、选择的葡萄、当年的收成情况对尚未酿成的酒进行竞价拍卖,跟楼花差不多,如同楼还没有盖起来就对着未挖的坑或刚动了工的大坑进行投资,赌的多半是运气,同一个酒庄,由于气候不同,每一年的葡萄酒都不同风味,同一个年份、同一个橡木桶培养出来的葡萄酒,由于储藏环境、储藏年头的不同,也会有不同的表现,甚至同一瓶葡萄酒,由于醒酒时间、饮用温度、酒杯深浅、菜肴搭配以及当天的心情的不同,也会体现出微妙的区别。炒酒花也是收藏葡萄酒的乐趣。

季时年坐在办公室里认真查找资料,听到敲门随口说请进,抬头却是劳伦斯。

劳伦斯来风华后从来没有主动找过季时年,先前的纠缠也不过是偶尔碰到,似乎知道她不喜见他,也尽量避开。直到她摔了被劳伦斯送到医院。

季时年看劳伦斯的眼,有着悲喜交集的矛盾,心里猝然一疼错开眼,“李总,找我有事?”她并不像大家叫他劳伦斯,或劳伦斯先生,而是称呼他的姓。他叫劳伦斯?李,她怎么会不记得。

“你总要叫得那么生分才好?Anne?”劳伦斯的嗓音有些许的变异。

“那…劳伦斯先生?”季时年口吻平淡,自从知道是劳伦斯救了自己,而且还是从浴室赤-身-裸-体地被抱出来,季时年就不确定劳伦斯是否知道了部分事实,今天这一声Anne道出便是事实。

“我不会打扰你和周裕之,可是你是不是得让我知道当年的全部,一夜之间女友失踪,再然后是车祸身亡,你知道我是怎么过来的,到今天你突然出现在地球另一边,改了名字,改了相貌,否认过去一切,是我做错了?还是你就是个恶魔来戏耍我?”劳伦斯本是陈万山打电话让他和季时年商量炒酒花的事情,料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可是还是被季时年冰冷的言语刺激得失了分寸。

“你是找我谈这些还是谈工作?”季时年定定地看向劳伦斯,眼神里没有任何情感,起码劳伦斯看在眼里是这样的。

“你根本就不是Anne,她那么热情善良,无论怎样不会像你这么冷酷无情。季总监,我们还是谈谈购买酒花的事情吧。”

季时年牙齿狠狠地咬着嘴唇,Anne不冷酷是因为她还没有见到过最丑陋的背叛和欺骗。

作者有话要说:

胜券在握

周裕之今天是来市政府汇报工作的,海南项目接近尾声,经过风华艰难的推进项目取得预期效果,经贸局就想到市委领导跟前表个功,周裕之只得进行汇报准备。

陈明开车的工夫,轻轻碰碰旁边的周裕之,“裕之哥,季总监没让你跪主板吗?”

周裕之回头看他,“你倒操心。”

陈明咧嘴,谄媚地说,“那些照片有用吧?”

“需要吗?”周裕之挑眉。

“啧啧,如果没有这些强大后盾,你不得在季总监面前哭死。连从来不看八卦的我大伯都问我是不是真的。他也问得有意思,难不成你偷情时候还带着我?”话没说完被周裕之一巴掌打在脑袋上。

“小心,在开车!唉,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力道不小,陈明苦着脸打哈哈。

“干得不错,孙志鹏那边还得盯着,这下子也是打草惊蛇了,他肯定会警惕,我倒觉得拍他和吴佩佩的照片不是重要的,关键是看他最近的动向。”

“还要跟你说呢,吴佩佩流产后转到电视台幕后当了制片,人却不闲着到《锋尚集》杂志做了行销总监,前几天我在国贸正看她新官上任三把火视察会展工作,精神不怎么好,不像平时那么嗲,倒是多了些韵致,我见犹怜的。”

“你的形容词儿倒多的很。”周裕之冷不丁插一句,《锋尚集》是C城销量最大的时尚杂志,发行量在全国也数一数二,是为C城流行之标杆。

“裕之哥你别急,事儿就出在这个我见犹怜上了。昨天和人喝酒,你道我听到什么消息了,吴佩佩最近在政府风头也很健呢,据说是杂志社在搞一个成功人士的论坛,什么政界和商界都有,每次选一个人物进行专访,你知道最近一期的是谁吗?咱们的父母官,马副市长,想不到吧,据说就是吴佩佩拿下的。你说有意思没意思?”

周裕之回头看陈明一眼,没有说话。其实,马副市长这个人的确喜欢风雅之事。他不像方战务实,喜欢做秀,在C城也待了一任,什么五年规划,六件大事,八大梦想,百年C城,搞得沸沸扬扬,在中央也很有名,好多其他兄弟城市都来参观学习。

周裕之和陈明等在会议室,开始说是只有秘书长,后来说市长也要参加,但领导还要有事为了错开时间只好让周裕之他们先等着。

周裕之等得无聊,也是为了遛达走动一下,起身去洗手间,再从洗手间出来顶头却碰上吴佩佩。

两个绯闻男女主角在市政府的走廊里碰头,端的是冤家路窄。

吴佩佩的确是有些神情萧索,不似以往的明艳照人,不过倒别出风韵。吴佩佩的小产是秘而不宣的,就在那日他和法律顾问见了吴佩佩后当晚就发生了此事,当然周裕之不会自作多情认为吴佩佩是因为自己。她既然敢挺个肚子四处煽风点火意图翻江倒海就该想到出来混是要付出代价的。

周裕之只是略停了下脚步,便要过去,却听到吴佩佩低声说,“周总经理未免太薄情,这就不认识了?”

周裕之脚下稍慢却不停,“公事在身,不敢怠慢,吴小姐谅解。”

身后吴佩佩撇撇嘴,“哪有那么忙的事儿?叙叙旧也说不准是公事呢?”

周裕之停下脚并不回头,“吴小姐抬爱了,我们之间好像还不是很熟。”

吴佩佩看着周裕之消失在转角的身影,手里的纸巾揉成一团。孙志鹏是怎么说的,他说吴佩佩,你的孩子不是我弄掉的,你应该怨周裕之,不是他那样,你能流产?

周裕之进了会议室发现领导们已经坐好了,向大家问好后赶紧坐下,打开PPT,一页一页讲解。

马副市长问了几个问题,他本身是搞财务出身,自然问得专业,甚至问得刁钻。周裕之看一眼方战,方战脸上波澜不兴,看样子没有打算说些什么。最后倒是市长说了话,说这是次跨地域合作投资的首次尝试,在政策税收等方面自然可以从宽从优,也可以作为案例进行分析。马副市长不说话,方战这才接了市长的话,说这次选择风华而未选择其他国有的大型酒店就是因为,作为民营企业,风华有更灵活的经营机制,所以作为尝试有更多的探讨和可行性。

周裕之始终面带微笑倾听着几位市长的评价,条理清楚地回答问题,仿佛不知道几位领导间的风起云涌。

汇报完经贸局长和周裕之去到方战办公室。方战回头看周裕之,“你们都看到了,大家都盯着呢,这事情虽然到了结尾,作为C城首例,市长认可当然给我们鼓了不少劲儿,但也不能掉以轻心。”

周裕之觉得方战看自己的眼神与以往不一样,他甚至觉得方战对自己是厌恶的。人和人之间的情绪就是这样奇怪,对方不喜欢你,你可以在第一时间感知,尽管原因未可知,尽管他对你一幅笑脸,但是身上那无数个毛孔会在空气里抓住那一丝一毫的异样,敏锐地向你的大脑传递对面那个人在一幅面孔下的真正心思。

但是周裕之不得不承认,方战还算是个正直的领导,尽管有私人的情绪在里面,但工作上没有为难自己,从这一点,他还是敬重他的,所以,方战的厌恶,周裕之反而并不在意,更何况,时间早晚,他也不在这里了。

出了秘书长办公室局长拍拍周裕之的肩膀,“幸好没掉链子。你可知道这里面的水…深呐。”

路上陈明看周裕之不说话,掂量了半天,“哥,你说那个马副市长是不是故意的啊?我们这些事情市长都肯定了,他还不依不饶。”

周裕之并没有回答,直到车停在风华酒店门前才说一句,“对吴佩佩的事情以后少管,只盯着孙志鹏就好。”

“为什么?吴佩佩我觉得也不是善碴儿。”陈明刚说完突然又像闪了舌头一样,张大嘴,“啊,啊,我知道了。”

周闻生回来听完周裕之的汇报眉头攒在一起好半晌,末了对儿子说一句“以后对马副市长也要多警心,这个事情你和劳伦斯说一声。”

劳伦斯现在的名头虽然是总裁助理,工作内容却宽泛得多,周闻生有意让他多接触酒店的管理事务,目前除了周裕之负责的市场和客房之外基本都涉猎。

周裕之敲劳伦斯的房门,很意外季时年居然在里面。季时年看周裕之也有些意外,看他手里的文件夹知道要和劳伦斯有工作要谈,遂起身。

“劳伦斯先生,这些您看完可以把意见发邮件给我,你们先聊,我先走了。”

周裕之知道他们在说工作,心里还是抽得紧紧的,当季时年经过他的时候,拉住她的胳膊,“中午等我吃饭。”

季时年有些不自在,匆匆地点头就要过去,胳膊似乎还挣了一下。这一下如此微不可察,却还是被周裕之觉察出来,心里一动,反而故意捏紧了拉她近到自己下巴处,“待会儿我去找你。”话语和行为透着亲密。

每次在劳伦斯的面前,季时年的表现总是紧张,如果他对她略有亲昵,季时年总会有微微地抵抗,若他用强,她便也乖顺服从,只是那起初微微地抵抗让周裕之心里也长了根刺,有时候他会无可遏制地想,季时年和劳伦斯究竟有怎样的过去。每当这样的念头冒出来,周裕之总会费好大力气压下去,不让那根刺长成发芽。

抬头看劳伦斯果然灰了脸色,周裕之佯装不知,将上午的情况说了,然后打开手里的文件夹,“这是客房部和市场部的情况,还有这个移动硬盘,上面是全部资料,有助于你更快地了解这两个部门,当然也还有一些酒店总体的信息,那里有我当初的计划,只不过没有实施而已,如果你觉得有用也可以看一看。我觉得那些如果真正执行了,风华后继发展会很不错。我知道你也选修过酒店管理,应该识得珠玉。”

劳伦斯恢复面色,“你真的舍得放弃风华?你的梦想夭折你难道不打算再试?”

“除去风华我不是没有地方可去,再说我都跟你讲明了,又怎么可能后悔。你大可放心,所以,你也要让我放心。”周裕之把文件夹向前推至劳伦斯的面前,那样子就是逼迫劳伦斯做出决定。

劳伦斯眼神复杂,手指张开握紧,最终还是放在文件夹上,“你是赌我不得已。”

“看来我并没猜错。”

“这就是你高明我的地方,你不需要说什么,做什么,所有的人都认为你是周家的儿子,你可以没有负担要你想要的,这就是出身,这就是阶级。”

“你想错了,我的负担不比你少,在我看来你完全可以脱离周家的圈囿自在地做自己想做的,只是你看不开,非要回到这个是非地方找根绳索把自己套个圈儿。”周裕之点一根烟,“但是,如今你已经选了,就该坚持下去,想要反悔,我头一个不答应。”

“你是说,我的到来正好给你一个借口离开?”

“我也没那么彻悟,只是觉醒得不算晚。”

“时年给你讲过我和Anne的故事吗?”劳伦斯突然不死心地问道。

“你不是已经说了吗,时年讲你和Anne的故事,既然是别人的,我就没多大兴趣听。”周裕之缓缓吐出一个眼圈,扩散开来的烟雾遮掩了他的真实想法,身体里起码有一半的细胞在叫嚣,要听,要听,可是另一边的细胞却抵制着,不能听。

“你是不敢听。”劳伦斯突然笑了,像是一个濒临绝望的人突然看到一丝希望,脸上居然兴奋得发红,“你怕听到我和Anne之间的亲密恩爱,你怕那个Anne不是你熟悉的季时年,你也怕你不过是个时空的闯入者。”

“既然你愿意讲,那我洗耳恭听。”那一半多细胞的好奇终于战胜了抵制的心理。

劳伦斯果然哈哈大笑,笑到最后甚至抬手抹了抹流出来的眼泪。

“我却不想讲了,你说的对,既然是我和Anne的故事,为什么要讲给别人听?”

周裕之仿佛被欺骗,刚才还准备受煎熬痛苦的心一下子变得失望燥怒,看着劳伦斯带着笑容的面孔,恨不能抓住他的衣领挥一记老拳。

“我答应你,我不会去接近季时年,但是这不包括她对我有意,如果Anne重新愿意回来,我不会拒绝。这也是我想和你说的,关于季时年,她愿意选择谁,我们两个都无权干涉。”

周裕之在劳伦斯桌子上一朵盛开的水晶莲花摆饰上摁灭了半支香烟,“你不会有机会,我们很快会离开这里。”

关上身后的门,周裕之听到里面一声重物粉碎的声音,面无表情地离开。

劳伦斯盯着地上一堆碎片,一瓣残缺的莲花还在正午的阳光下折射了七色的光彩辉映在墙上,灿烂又恍惚,仿佛那里是一个不可触碰的妙境。

作者有话要说:昨日未更新原因:天灾人祸

昨天敲字喝水,洒在键盘上,液晶显示屏里面水波荡漾,为保护笔记本,暴晒了一天。

笑靥如花

作者有话要说:进入回忆时刻。

我想描写劳伦斯和季时年的深情一定会有很多看好小周的人不爽,同时也是为了行文的需要,所以在劳伦斯的回忆里只有Anne,没有季时年。

(为了叙事方便,回忆里季时年将变成Anne)

吉伦特河缓缓流过法国的西南部地区,一条普通的河流却孕育了世界闻名的葡萄酒产区,波尔多正是位于此地,与勃垠第、卢瓦尔、香槟区相比,波尔多更能博得世人的青睐,这里有太多历史悠久的酿酒古堡,那些令爱酒人心驰神往的名品、那些神秘古老的酿酒术、那些古来被推崇到极致的葡萄酒文化,无疑,波尔多有太多的幸运。举世皆知的拉斐庄、拉图堡、白马庄都在波尔多地区,因此,波尔多地区也被葡萄酒爱好者称为王者之地。

悠久的文化使得波尔多地区的大大小小的酒堡都有着极好极优质的酿酒课程。每个酒堡都是一所好学校。Anne从小浸淫在这样的葡萄酒氛围中又怎么不能被葡萄酒的优雅高贵芬芳和甜蜜所吸引,十四五岁仅通过嗅觉就能辨别出近百种葡萄酒,令父亲的一个葡萄酒大师朋友叹为观止,极力劝说Anne的父亲送她到英国去学习品酒课程。

英国的WSET(WINE & Spirit Education Trust)认证是世界上最权威最著名的品酒认证机构,主要对葡萄酒和烈酒进行品鉴,尤其最让人称道的是该机构的Master of Wine自50年代成立以来仅有200多人获取该项顶级品酒师的资格,其课程之繁复,考试之严苛,可想而知。

十七岁半的Anne中学毕业,她已经决定一年后去上波尔多第二大学的葡萄酒工艺学专业。带着对葡萄酒的好奇兴趣和与生俱来的天赋收拾行装独自一人来到英国,在那里她几乎是最小的学员,但却得到最多的褒奖和疼爱。天才与庸才的区别在于天才太过好运,有些东西得来不费吹灰之力。别人需要花数十天记忆的东西,Anne只需要几天,她对气味和香味有着惊人的分辨力和记忆力,她的鼻子被老师称为是上帝的礼物。也有人不信这个邪,但是也只能赶上一半,剩下的那是上帝的偏心,只给了少数人。

当然Anne还是个孩子,她把品酒当成是一个兴趣,如同绘画什么的,只是比较长久一些,所以并不像其他学员勤奋辛苦。这里对她来说只是环境变化,有时候会调皮偷懒,甚至会玩些无伤大雅的恶作剧,当有人生气,或者老师训斥的时候,她便眨了美丽的眼睛可怜兮兮地站在一旁,仿佛要承受多大的委屈,如果被捉弄的人稍微露出软化的痕迹,Anne便甜甜地笑着伸出手,闭着眼睛,“你可以打我的手心一下,但不要太重哦。”

可是谁又会把这些孩子气的举动当真,尽管她有天赋,可是这个年纪谁又指望她能够取得多么大的成就,更多时候,Anne象她以往十七年的生活,是大家的蜜糖。

直到劳伦斯的出现。

如果说学院里还有天赋的人,那就该属劳伦斯。劳伦斯已经是第二次来学院,大学读的是企业管理学专业,只利用假期来学院进修,在Anne来之前劳伦斯是老师的宠儿。他和Anne一样,甚至不需要那种“法国酒鼻子”的训练就可以驾轻就熟地辨别百种香味。有老师预言如果假以时日,经过培训他的鼻子至少可以辨别百万种香味,舌头的味蕾也可以识得几万种酒味,劳伦斯会成为顶级的品酒师。

原本他们是各自活着各自的精彩。只是那次课程之后发生了变化

劳伦斯犹记得他和Anne的第一次说话。那天是一次味蕾的训练课程,品尝土壤。

劳伦斯站在桌尾,这样的课程他已经接触过,所以并不经心,身边便站着Anne。他记得自己回头看了一眼旁边的小姑娘,因不是上正式的品酒课,穿得随意,简单的工装裤,挽到胳膊肘的衬衫,齐眉的刘海厚厚地盖在额前,显得那双眼睛如宝石般光辉流转,乌黑的头发如一匹上好的丝缎垂在脸侧,脸微微的圆,有着些许稚气。他知道这是新近来学习的女孩儿,只有十七岁,很有天赋。可是即使如此,两个人却并没有说过一句话。对Anne来说,他是个陌生人,面对陌生的人她总会有小姑娘的羞涩和矜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