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瞧着她委实可怜,小伙计瞪了她两眼,“等着!”踅身便回去取水了,回来时顺道给她拿了个白釉瓷碗,“放进去吧。”

淼淼感激不尽,小心把卫泠移到碗里,“谢谢,谢谢。”

移动之间,小伙计看到了鱼腹的伤口,像是利齿撕裂的痕迹,着实不浅。他沉吟片刻,让淼淼在原地等着,回药方取来几味药,“回去后碾碎敷在它伤口上,有没有用我不大清楚,毕竟人和鱼的构造有别,你只管试试。若是无用,还能煮了鱼汤补补身子。”

淼淼自动过滤最后一句,接过药物不住地感谢。

她摸遍了全身也没找到银钱,抿唇赧然,“我…”

小伙计看穿她的窘迫,只觉得她跟自己差不多大,又瘦瘦小小的颇为可怜,或许脑子也有问题,叹了口气道:“罢了,不收你钱了,快走吧。”

淼淼露出惊喜,心直口快:“你真是大好人!”

她忘了刚才还在心里骂人家见死不救,从医馆出来,淼淼端着瓷碗,停在路口上犯了难。

她现在该去哪儿?回王府吗,会不会被人当成孤魂野鬼?

可是不回去,她有无处可去,身上一分钱也没有,住不起客栈,今晚难道要露宿街头?卫泠还受着伤,她得赶紧找个地方给他敷药。

低头看了看他,淼淼吸了吸鼻子,“你才笨,笨死了。为什么要替我做这么多?我明明…明明…”

明明可以自己去的,明明这一切都是她的事。有什么答案呼之欲出,淼淼不敢再往下想,转身躲进小巷中。她一意孤行要变成人类,却从未想过后果,为此连累卫泠许多。如果可以,她以后都会一一补偿他,再也不任性了。

不一会儿她从墙角出来,手心捏着几颗珍珠豆儿,快步往前面最近的客栈走去。

一面走一面注意碗里的水,不敢让其洒出来。客栈楼下此时没什么人,只有掌柜在拨弄算盘,她走上前去,“我想要一间客房。”

掌柜的抬头,笑容殷勤,“女郎稍等,我这就叫伙计带您上去。”说着张口便唤,只见从楼梯口下来一人,肩上搭着巾栉。

淼淼摊开手心递到他跟前,赶忙问道:“我用这个付钱可以吗?”

掌柜的眸子放光,拿过仔细敲了敲,脸上笑意更盛,“可以,可以!”

这颗珍珠色泽明亮,圆滑细润,一看便是上品,价值不菲,就算将他们这家小客栈买下来也绰绰有余。掌柜的对她愈发客气,亲自将她领到楼上,笑眯眯地招呼:“女郎若有别的吩咐,尽管叫我便是。”

淼淼点头,关门把瓷碗放在桌上,照着小伙计的话,把药物碾成碎末,掺和在一块儿,用白纱布裹着缠在卫泠腹上。期间她问伙计借了药捻子,用起来十分不习惯,索性磕磕绊绊勉强完成了。

给卫泠敷药的时候她顿了顿,总觉得他在看她,明明都变成鱼了,眼神还是带着阴冷。

是不是错觉…淼淼催眠自己,摸上他的鱼肚子,将浸了药物的纱布一点点缠在他腹上,折腾了好半响总算大功告成。

“你说要休息一段时间,究竟是多久啊?”淼淼伏在桌上,戳了戳他的鱼尾巴。

要是以前,她肯定不敢这么放肆,不过现在他根本不足为惧,她也就随之胆大起来。卫泠自然不会理她,摆了摆尾巴转到另一边。

这个碗实在有些小了,淼淼琢磨着明天给他换个铜盂,才不至于委屈了他。

*

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淼淼揉了揉红通通的鼻子,依依不舍地从被窝里钻出来。

卫泠已经有所好转,起码伤口不再流血,应当是无大碍。淼淼有些着凉,一连在水里泡那么多天,昨天又湿着衣裳跑来跑去,这会儿有些头重脚轻。

她给卫泠换了一回药,便要到街上去:“我去给你买鱼盆,马上就回来。对了,你要吃什么吗?”

说罢见卫泠没反应,她兀自笑嘻嘻地:“我知道了,你现在不能说话。那我就看着买了。”

她不知道街上有当铺这种店面,一边走在街上,一边琢磨着怎么用合适。直到成衣店掌柜找了她一大堆碎银,她才隐约知道一颗珍珠的价值,喜滋滋地往回走。

昨天的衣裳湿了又干,穿在身上皱巴巴的,她索性换了新衣裳回去。白绫织金短衫配上百鸟纹马面裙,她脚步生风,脚下像有鸟儿翻飞,步履轻盈。小丫头脸上逐渐有了血色,红润干净,嫩生生的能掐出水来。

淼淼捧着铜盂回到客栈,桌上的瓷碗跟她离去时一样,卫泠正静静地躺在里面,模样像时睡着了,眼珠子一动不动的。

淼淼没好吵醒他,这些天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她甚至没来得及问,他便成了现在的样子。说不愧疚的是假的,淼淼低头,掰弄着她从西街买来的红糖发糕,“你要是变不回来了怎么办…”

说着说着,声音里已经带了哭腔。她抿唇忍住了,慢吞吞地咬了一口发糕,艰涩地咽下。

待卫泠动了之后,淼淼重新给他换了一次药,她似乎在跟卫泠保证,又似乎在跟自己说,“你放心,在你伤好之前,我一定不离开你。”

卫泠动了动尾巴,嘴巴一张一合。淼淼会意,忙不迭给他喂东西吃。

直到将他伺候好了,淼淼这才垂下肩膀,偏头禁不住打了个喷嚏。瞅一眼外面天色,黄昏将至,她本以为着凉并无大碍,熬熬就过去了,未料想有越来越严重的趋势。

趁着医馆还没关门,淼淼去准备再出去一趟,给自己包些药。

她匆匆跑到楼下,衣袂飞扬,身形灵巧,像一只振翅欲飞的彩蝶,眨眼便要从消失不见。行走之间,带来一股浅浅的露水清香。

客栈门口停着一辆车辇,帷幔精致,四角挑琉璃彩球,装饰华贵,一看便知车里坐的不是普通人家。淼淼看了眼,并未多想,绕过车厢便往前走。

从车上下来一人,挡住她的去路。一袭藏蓝荷雁草叶纹长袍赫然映入眼帘,淼淼连忙顿住,后退半步仰起头来,霍地浑身一僵。

杨复就站在她跟前,近看他更加疲惫,眼窝一圈青黑,唯有一双黢黑双眸定定地看着她。

淼淼吃了一惊,第一个念头竟然是转身便跑。

不能让他看见自己!起码,现在不能!

然而才跑开两步,便被一双手臂环住,紧紧地禁锢在怀中。杨复的身子微微颤抖,带着震惊与狂喜,“真的是你…”

淼淼定住,傻乎乎地看着前方,连被他勒疼了都不自觉。

人来人往的街道上,杨复抱着她,全然不顾周遭眼神。淼淼动了动,“王爷,我还…”

她还准备去包药呢。

这句话提醒了杨复,他牵着她走向车辇,“先回府。”

闻言淼淼一惊,抗拒地甩开他的手,“不…我不回去。”她要留下来照顾卫泠,况且——

“王爷是不是又要把我交给太子?”

杨复一僵,眸中闪过痛色。

第44日

这无话无疑在他心口捅了一刀。杨复看着被她甩开的手,平时高高在上的王爷,此刻竟露出无助的表情,“我…”

那是他做过最后悔的决定,从此万劫不复。

自从卫泠将她带走后,他一直在太清湖等候,那晚温暖的体温和淡淡清香,一直无法忘怀。回府之后,他的伤口明显重新包扎过了,布料是从女人衣物上撕下来的。明知不可能,他仍旧怀着希冀等下去。

今天有人回禀,说街上有个姑娘用珍珠换钱,目前正住在城西一家客栈中。闻讯杨复立即赶来,未料想真的看见了她。她没有死,正活生生地站在他跟前。

淼淼转身欲跑,“我先走了。”

杨复擒住她手腕,难以置信地凝视她双眸,“究竟怎么回事?告诉本王,你为何没死?”

这是她最怕回答的问题,盖因实在不知如何解释:“我…”踟蹰良久,终究说不出来。

那天她的体温冰冷,呼吸停止,俨然死人模样。宫里太医都来看过了,纷纷表示无力回天,那如今,她该如何解释现在的状况?死而复生,未免太耸人听闻了一些。

淼淼想要逃避,可惜被他紧紧地箍着双肩,后退不得,只能被迫迎接他的注视。

杨复更是震惊,伸手探了探她的体温,温热柔软,伴随着微微急促的喘息。斜阳落在头顶,投影下一条长长的影子,一切都说明她是个人,好端端的人,不是什么妖魔鬼怪。

杨复一直不相信鬼力乱神之说,但面对着她,一时竟有些恍惚。得知她的死讯,他整个人陷入深渊,每日过得浑浑噩噩。卫泠将她带走后,他命人在城里搜寻一番,毫无消息,连附近几座城镇都找不到他们下落。

茫茫天地,竟没有她的踪影。杨复从未敢想,有朝一日还能看到她活着,俏生生地跟他说话。

淼淼低头,翕了翕唇,“发生了很多事,一时半会儿跟王爷解释不清楚。”

在街上谈话,委实不是个好场所,杨复上前,“淼淼,先跟本王回去好吗?”

她为难地咬着下唇,末了摇一摇头,“我不能…现在不能跟你回去。”

她才答应卫泠,这些天都要陪着他,若果走了岂不是言而无信?何况是卫泠帮了她,她才得以站在这里。尽管心里很想点头,但她最终选择了拒绝。

杨复捉住她话中漏洞,“那你打算何时回去?”

淼淼噎住,转身跑上楼梯,“我不知道!”

她头脑昏沉沉的,上楼时一不小心踏空了,险些栽倒下来。杨复在后面看得心惊胆颤:“小心!”

淼淼也是一惊,好在另一只脚及时稳住了,回过神后一蹦一跳地冲回房间。可惜刚才那一踉跄落了下层,让杨复追上她的脚步,此刻正一手挡在门前,让她怎么都关不上门。

淼淼气急:“你快回去!”

复凝睇她,轻而易举地推开直棂门,“为何要躲避我?”

淼淼此刻才算意识到男女力气的差距,往后退了几步,“我没有…我只是,只是…”她开始胡乱思考借口:“那我怎么知道,王爷会不会把我交给太子呢?”

杨复一顿,“不会,再不会发生这种事。”

“我不信!”她眸中含泪,毫不掩饰失望,“王爷以前也这么说过,说你会替我出头的,可是你最后没做到。

此时正值傍晚,客栈人来人往,淼淼的房间正对着楼梯口,不少人好奇地侧目。杨复步入房中,隔绝了众人视线,他俯身对上她双眸,哀戚又郑重,“这次本王保证,淼淼,我再也不将你交给任何人。”

这是她幻想了无数次的眼睛,眼里只有她一个人,淼淼终于等到这一天,可是却不能做出回应,她眨巴了两下水眸,“我现在…要照顾卫泠,我不能离开…”

以前她自私地要回到杨复身边,为此让卫泠受了伤害,她若在这个时候弃他不顾,便是无情无义。淼淼做不到。

杨复一沉,“他?”

淼淼下意识指了指桌上铜盂,行将开口,恍然大悟地闭上嘴巴,“不…那是卫泠留下的鱼,卫泠托我照顾它的!”

杨复循着看去,只见水里有一条灰黑鲤鱼,正定定地看向他们。分明是条鱼,眼神却很带着冰冷,莫名地有些熟悉感。

他攒眉,想要说什么,最终还是忍住了。

那天卫泠曾信誓旦旦地说:“只不过淼淼,她是我的。”

此人心思昭然若揭,不得不让杨复重视,这些天他莫非一直跟淼淼在一起?淼淼的事情,也与他有关?他们之间,又有多少他不知道的事?

杨复敛眸,“我陪你一起留下。”

淼淼愕住,“那、那怎么行…你是王爷,不回王府怎么行?”

杨复抚上她脸颊,深深地凝望她,“可是你在这里。”

他等了许久,等得精疲力竭,终于等回了她。从今往后,无论她在哪里,他都不会放手。

*

夜幕降临,街上喧闹声业已淡去,虫鸣声起,更添几分宁静。

淼淼风寒愈演愈烈,她没去医馆包药,这会儿口干舌燥,手脚虚乏卧在床榻,“唔…渴。”

桌上燃着油灯,光线昏昧,屋内只有她一人。她记得下午跟杨复说完话,便因为头疼睡了过去,目下醒来有些分不清时辰。她坐起来动了动,浑身酸疼,连下床走路都成问题,没想到风寒这么严重。

屋外传来对话声,好像是乐山大哥的声音:“王爷,您真决定留下来?”

少顷,杨复低声:“有何不可?”

乐山想了想,犹豫不决:“可您明知…宫里催得紧…”

话才说完,便听杨复语气冷然,“本王心中有数。”再说了什么,便听不大清楚了,模糊中似乎说了句:“不要让淼淼知道此事。”

乐山点头,“是。”

知道什么事呢?淼淼停住下床的动作,坐在床沿思考,浑然不觉杨复已经入屋。

他走到里间,见她呆坐着,似乎在出神,“怎么了?”

淼淼恍然,低头穿上鞋袜,“哦,想一件事。”因为心虚,笨拙地穿不上鞋子,她着急地哎一声,想直接赤脚跳下床。

杨复拦住她动作,蹲在她跟前,亲手为她提上绣鞋,“何事?”

淼淼自然答不出来,整个人飘然欲仙,恍恍惚惚地红了脸颊:“你…你怎么能…”他是王爷,怎么能给她穿鞋呢!

杨复静静地仰视着她,微微一笑,“为何不能?”

淼淼两只耳朵都红了,避开他灼热的视线,不跟他讨论这个问题,“我,我要去喝水了!”

奈何身体无力,才站起来便软倒下去。

杨复接住她的身体,将她放在床榻,拿来软枕垫在身后,“你身体不适,应当躺着休息。本王已经命人去煎药了,稍后便能送来。”

言讫起身,去一旁倒了杯水,一手从背后揽着她,一手喂到她嘴边:“少喝些,等会还要喝药。”

淼淼伸手去接,“我可以自己来。”

杨复移开杯子,嗓音低沉悦耳:“乖乖的,否则我用另一种方法喂你。”

那是什么方法…淼淼不知为何就想歪了,卫泠还在屋里,她可不能当着他的面…于是听话地喝了半杯水,就着杨复的手又把药吃了,嘴里含着一块冬瓜蜜饯,苦得两条秀眉紧紧皱在一块儿。

她眼睛一转,悄悄打量圆桌上的动静,却什么都没看到,暗自一惊,掀开被子就要下床,“我的鱼呢?”

杨复制住她的冲动,“我命乐山去换水了,今晚就由他照顾。”

淼淼不放心,“乐山大哥会照顾他吗?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你尽管放心。”杨复拭去她嘴角药汁,动作细心,宛若对待失而复得的珍宝,“先把自己照顾好再说。”

淼淼抿唇,最终妥协地颔首。蜜饯在口中划开,丝丝缕缕沁入心扉,苦涩之后,甜得她有些不适应。

*

吃过药后,她一阵冷一阵热地发汗,盖了两层被褥仍旧不顶用,缩成一团打哆嗦。额头冒出细细密密的汗珠,她嘤咛一声,碰掉了额头上的巾栉。

杨复重新绞干净巾栉,覆在她头顶,旋即握住她的小手,“忍一忍,出了汗就好了。”

淼淼难受地哼一声,这个时候仍旧不忘记一件事,“卫泠,我要见卫泠…我的鱼呢…”

她语无伦次的,可是杨复却听见了,这种时候,她居然还在唤那人的名字。

他眸色深沉,不发一语,握着她的手更紧一些。

淼淼喊了一声疼,只觉得力道松开了些,可是仍旧挣脱不开。她迷迷瞪瞪地眯了一会儿,总算觉得不那么难受了,外面早已黑透了,她起身下床,被床头坐着的人吓一大跳。

“王爷?”

杨复端坐在绣墩上,视线紧随着她,“醒了?要喝水吗?”

淼淼忙不迭摇头,不知他在这里看了多久,为什么不去休息?她一边想一边穿鞋,“我不渴,我要去…”她已经觉得好多了,出了许多汗,这会儿神智很清醒,“乐山大哥的房间在哪?我要去找他。”

杨复一动未动,“找他做什么?”

淼淼想也不想,“把卫泠…的鱼拿回来。”

行将起身,便被一股力道猛地拽住,下一刻跌落在一个温暖宽广的怀抱。她愕住,头顶响起杨复低醇的嗓音:“淼淼,你现在还喜欢本王吗?”

淼淼心中疑惑,“喜欢。”顿了顿,一本正经地补充了句:“只是没以前那么深了。”

杨复僵住。

第45日

这句话有赌气的成分,淼淼至今都不能原谅,当初他如此轻易就把自己交给太子。那时她对他抱有的希望,全部都成了泡影。

室内许久无声,勒在她腰上的手臂微微颤抖,一点一点收紧。杨复哑声:“你在气本王。”

淼淼偏头,“我说的是实话。”

她樱唇抿起,昭显着极大的不满,挣了两下从他怀里钻出去,一溜烟跑出门外。阖上直棂门,她朝里面吐了吐舌头。

最好气死他,看他日后还敢不敢对她那样。

她不知道乐山的房间在哪儿,便跑到楼下问了掌柜,掌柜热心地告诉了她,原来就与她隔着两间房。淼淼叩响直棂门,等里面的人开门口,她探头探脑,赧然笑问:“乐山大哥,王爷是不是托你照顾一条鲤鱼?”

问了半响没有回应,淼淼不明所以地抬头,便见乐山正一脸诡异地盯着她。

她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在别人眼里,她早就是个死人了!这会儿居然活蹦乱跳的,难怪乐山露出这种惊悚的表情,没有将她押送官府已属不易了。

她后退半步,怯怯懦懦地嗯一声:“我不是鬼,不是你想的那样…你不要害怕,嗯…”

虽然跟着王爷来的时候,已经震撼了一回,但这会儿他仍旧有些不适应。“那你怎么能?”

怎么能死而复生,怎么能重新活过来?

淼淼挠了挠脸颊,眼珠子乱转,“我以后再跟你解释!我现在能不能进去,把它带走?”说着指了指角落里的铜盂,正是淼淼盛放卫泠的那个。

乐山慢吞吞地移开,让她进屋,“你…带走吧。”

淼淼高兴地哎一声,笑着对他道了声谢,上前看了看,卫泠正好好地在里头躺着,只是模样看着不大高兴。淼淼将铜盂抱在怀里,上前跟他道谢,“那我就先回去了!”

乐山点点头,犹豫良久终于没忍住叫住她,“王爷是真心待你,我从未见他对哪个女郎这样上心。你…你不要伤害他。”

得了,还是把她当成妖魔鬼怪一类了,淼淼有口说不清,末了气馁地道:“我真不是…”

但无论她怎么说,乐山都不敢相信,明明死去的人,为何忽然活了过来?若不是鬼怪,又该如何解释?

就算他相信了,王府上下又该如何相信?王爷能护得了她一时,难道还能时时刻刻守在她身边?更何况因为她,王爷那么多年的韬光隐晦,恐怕都藏不住了。近来太子被禁足一月,圣人对其有诸多不满,朝堂看似平静,实则暗藏汹涌,四王也应当有所动作了。

再加上这几日卫皇后那边催得紧,希望他早日成家立业。姜阿兰嫁给四王,能够为他带来诸多好处,连带着姜太傅那一帮老臣子,都会站在他这边。可王爷不知怎么想的,屡屡拒绝皇后提议,对姜阿兰更是客气疏远。

乐山跟随他良久,将他这些年的作为看在眼中,若他真为一个丫鬟抛弃大业,当真有所不值。

原本他也觉得这丫鬟活泼伶俐,讨人喜欢,但既然她阻碍了杨复的前进,那便不同了。

*

从乐山房间回来,淼淼用脚踢开房门,侧身进入自个儿房间,捧着铜盆谨慎地放上圆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