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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给你缝个兜。”

江男拿过缝的快差不多的短裤:“您哪来的啊?”

苗翠花笑着说:“是你舅妈给我上咱那的透笼商场,一气批发了二十个裤茶呢,批发的便宜,这回我带来好几个。你摸摸,这都是纯棉的,我告诉你,别嫌弃,全是新的穿上不刺挠。我刚才翻你那柜子,男男呐,你那都是啥啊?一条条、一道道,也就尿布那么大,那穿上能得劲儿嘛,兜都兜不住。”

“不是,姥,您先别打岔,你让我一会儿里面穿这个?”

苗翠花抢过短裤开始锁边了:“啊。”

“您又哪来的线和针?”

“我搁家带来的。”

你说这老太太,带针线出门干嘛啊。

“您快别缝了,我能不能不穿?”

苗翠花一听,立刻露出一脸忧心,苦口婆心道:“妈呀,可不行,你快听姥的话,待会儿就穿它。穿里面怕啥好看不好看的。没听人说嘛,钱要贴身装,包往里面放,在外取现金,出门加小心。”

“可咱们是去医院。”

“那更不中了,没听那么句话嘛,贼眼左右乱看,手拿报纸雨伞,总在医院瞎转。”

江男欲哭无泪:“姥姥你这都是从哪听说的,还一套一套的。那我就问您,您给我钱缝裤茶里了,我要是用钱,我挺大个丫头,手伸进裤裆里往外掏好看吗?”

苗翠花眼睛闪烁了两下:“你花啥钱,要买啥,姥给你掏,我这裤茶里有。”又特意看了眼江男的脸色,退而求其次道:“那我给你缝袜子里啊?”

江男很无奈,瞟了眼她姥为劝她嘴边泛起的吐沫星子:“行,您别缝了,我拿钱当鞋垫踩脚底下,我就不信了,谁还敢挠我脚心啊,这回您总放心了吧。”

苗翠花满意了。

家里来人了,全是这种思想观念、生活上的不便吗?

不,还有熟悉的味道,家的味道。

热乎乎的大包子摆上桌,软乎乎的包子皮露油,就像是里面的油已经浸到了外皮上,皮薄馅大。

江男拿起一个就一口咬了下去,苗翠花坐她旁边,笑眯眯地半张着嘴看她吃,看了几眼才想起还有任子滔,又赶紧张罗道:“来,吃,吃饱饱的娃,尝尝姥姥做的好不好。”

说完又开始盯着右手边的任子滔咬包子。

任子滔不清楚江男是否注意到姥姥总是半张嘴看他们吃饭,他有注意到。

也是因为注意到了,心里忽然一热。

这样的姥姥,让他想起了他奶就是这样。

因为小时候,他奶总喂他吃饭。

每次喂饭,奶奶就会张嘴逗他:“啊,”他看到奶奶嘴张的大大的,自己才会把嘴也张的大大的,让她喂饭。

一勺一勺又一勺,让很多奶奶、姥姥、妈妈,在岁月中养成了习惯。不管喂饭那事过去了多少年,只要在看到孩子吃得香,她们就会不由自主的半张着嘴。

任子滔连吃了五个还没停手,又抓了一个大包子,一口咬下去半个,对苗翠花说:“姥姥,真香啊,真香。”

江源达瞅了眼任子滔,心想:

嗯,还行,从进屋眼睛就没乱瞟。

要是敢眉来眼去,浮心挺大、花了胡哨的,以为他们同意处对象就不再注意规矩了,你看着的,他来之前就想好了,敢那样,他就直接摔筷子,完了把这房子卖了。

唉,那孩子还真没有。

嘴也挺甜,瞅给他丈母娘忽悠的脸上笑就没断过。

男男她姥爷也和他说:是个踏实的,踏实的都不太像现在的孩子。现在那年轻人,独生子女,娇生惯养,别说主动帮干活了,支使到头上,恨不得大懒等小懒。

说是子滔没有,进屋先跟大伙打招呼,打完招呼就去厨房要帮忙,估计是寻摸一圈发现没啥可干的,又钻进卫生间,把纸篓、包括卫生间的垃圾袋啥的,都给拎下楼扔了。

让江源达没想到的是,任子滔不仅能接地气的倒纸篓,才念大二啊,在外头方方面面也整的特明白。

虽然早就知道开公司了开公司了,去国外挣了那么老些钱,变得比同龄人成熟稳重了,但是说实话一直还改不了那观念,心里还总拿任子滔当孩子看待。

这回,不一样了,不能再小看了。

商务车停在了单元门口,张亦驰带小跑过来和大家打招呼。

特意没一口一句任总的叫任子滔,张亦驰对江源达客气地说:

“江叔叔,医院那面已经等着了,外公外婆到了那,咱们就检查。

本来想去新开的私人医院来着,那里有最新的设备,医生也是全国各地的大拿。

但是外婆的医疗档案在那,所以这次检查还安排在那,您看行吗?

要是不放心,咱明天再去趟私人医院。”

江源达还没说行与不行,吓得苗翠花紧着摆手:“那地方就行,检查一遍就得。”又不是洗澡,多洗一回没啥大不了。当医院是啥好地方啊。

医院大厅。

阔别一年多时间。

江源达想起上次领着丈母娘来看病,恨不得求爷爷告奶奶的,四处打电话问朋友有没有熟悉的大夫。

后来为了让人家能给咱好好做手术,他给手术室的医生护士塞红包,给麻醉师塞红包。

当时特想给主治医生、据说是这个医院的主任塞红包,钻进人家办公室鞠躬哈腰,结果让人给撵出去了,还严厉批评他,走廊里都是人,拿他当典型损够呛,也不敢发火啊,挨训陪笑脸。

再看看这回,和任子滔正热情握手的,那不就是那位主任嘛。

第68章 喝凉水都塞牙(大章一更)

姥姥来的第一天。

江家人在忙着检查身体。

主治医生握着江源达的手,笑着提醒说:“下回可不能让老人家这么晚才来检查了,情况允许的话,三个月、半年,你直接来找我就行。”

检查结果挺好的,江源达很激动:“太谢谢你了。”

苏姥爷还是不太放心,抢话道:“大夫啊,你好人做到底,能不能给我交个实底,要是我老婆子能一直这么稳定,俺们也指定配合,她的寿命到底有没有影响?”

“这个手术做的及时,以后只要配合医生,听我们的话,您老啊,把心放肚子里吧,和正常人一样。”

哎呀,这话快赶上定心丸了,苏老爷子差点双手合十,谢天谢地。

一向心重的人,感觉脑子清亮了,心里一直压的大石头也搬下去了,他笑的露出里面的大银牙。

等医生走了,苏老爷子摸了摸江男的头,又很突然地薅住江源达的手,不是握,只是拉了拉就松开了。

这一拉一拽间,包含了太多深意。

所有的深意,终究化作老爷子心中的一句话:爹谢谢你。

谢谢姑爷当年拿出二十多万,眼睛没眨给看病,在看病的事上从没犹豫。他们没生江源达,但是养儿防老,孝顺的亲儿子无非也就这样了。

老丈人腼腆,当姑爷的不能腼腆啊,没话也得找话,更何况江源达是真的很开心:“爹,放心啦?”

“嗳嗳,放心了,这回中了。”

江男搂住苗翠花的脖子,和苗翠花头碰头:“姥姥,真好,哈哈哈。”

苗翠花倒是一如既往洒脱:“一个个傻笑啥啊,我早就说了,啥事没有,你们非不信。前段日子我还和老李太太吵了一架,连吵半个钟头没歇气儿。”

几个人出了医院时,苗翠花挎着江男胳膊又说:“你帮姥想着点儿,等赶明我回去之前,得给老李太太买点礼物捎回去。”

“你俩不是不好吗?都吵起来了。”

这个话题太深奥了,吵起来就是不好?没那事儿。

苗翠花很敷衍的糊弄江男:“就是因为不好,我才要给她买礼物呢,让她看看我过的有多好。”

而这第一天,任建国也和他儿子去了公司。是在知道苗翠花的检查结果后赶紧离开医院的,因为任子滔接电话就没断过,真是看出来了确实忙。

公司这里,从楼下等电梯,一直到上了楼迈进办公室,任建国感受老多了,头一个就是:后悔了。

后悔咋没等等老江,就应该给老江硬拽来看看他儿子的风采。

那家伙,那么老些人跟着打招呼啊,一口一句任总的,他儿子都不搭理,整的他怪尴尬的。

没招了,他就对人点头,人家还不认识他。

后来一路点头上来,第二个感受就是真累啊。

难怪儿子不搭理,要是跟谁都说两句话,半个钟头都到不了办公室。

看看他儿子那派头,啧,该怎么形容呢?反正他没啥文化,就一句话吧:真有派啊。

难怪他家林雅萍在家时就骂他:“你轻点飘,别谁在外头管你叫一声任总,你就真拿自己当总了,就你那小打小闹的样,在儿子那里,充其量就是个包工头。”

是啊,包工头,要不是儿子是他生的,他这个包工头都见不着任小总。

梁秘书给任建国端了杯咖啡。

任子滔解开衣服扣子,坐在办公椅上翻阅堆积的文件,一边翻一边头也没抬说:“爸,您先喝着,不习惯还有茶,直接找梁秘书就行,您右手边有杂志。我得先处理一下手头的事情,大约半个小时。”

“好好好,忙你的吧。”

十分钟后过去了,屋里静悄悄的。

任建国翘着二郎腿靠在沙发上,瞟一眼杂志,瞟一眼儿子,瞟一眼这通亮的总裁室,再瞟一眼儿子。

他第三个感受也随之泛上了心头:咋总觉得昨半夜抱他那个儿子,早上醒来迷迷糊糊的儿子,和坐在老板椅上在办公的儿子,好像不是一个人呢?

说不上来,反正在家那阵,气的他差点要揍子滔,现在坐在这里,别说揍了,他都不太好意思整出太大的动静。

二十分钟后,接连有各部门经理进来汇报工作。

别人还好说,见到任建国,礼貌地叫一声叔叔就行。

方经理五十多岁了,是任子滔用国内目前最顶级高薪从别处挖来的,原来一直在著名的国企当二把手。

这位老方上面有人,各个环节的人情往来都有一套,公司和政府方面的联络全靠他,要不然只工信这一块就能把公司卡的要死要活。

方经理进来见到任建国,要是从任子滔那论,他真得叫声叔,任建国辈分在那呢,但是他张不开口啊,赶紧伸手和任建国握了握。

任建国也挺有眼力,笑着说:“老方辛苦了,这公司大事小情也多亏你了,来,你们先谈,不用管我。”

就这么糊弄了过去,任建国的第四个感受也出来了,那就是:自己混的没儿子好,别人都是从老子手里接过公司,他们家正好反了。唉,要是老江在这就好了,他俩能做个伴,也只有老江能理解他此刻的感受。

半个小时后,任子滔按了内线,告诉梁秘书谁也不见了,这才起身走到任建国的面前,亲手给他爹泡了杯英式红茶,双手递了过去:“爸,说吧,您的想法。”

这么效率吗?上来就直奔主题。

“好,你这工程我接不了。”

“为什么。”

“我没那实力。”

“您有我。”

任建国抿了口茶:“就是有你才没意义,挣多少是多啊,怪累的,我和你妈现在这样就已经很好很好了。现在我那厂子订单都排不开,有你江叔给介绍的,有庄总给介绍的,还有我、呵呵,这不是身份不一样了嘛,多了好多新朋友,锦上添花的人太多了,总之,我就忙我那一摊儿吧。”

“那您的意思是,我包给别人?”

“你别,”任建国一听这个又不干了,他是不想挨累,但是他又没傻到和钱过不去:“你别包给别人,你包给庄总,完了提一嘴里面有我的事,我挣拼缝钱呗。”

任子滔笑:“爸,好的中间商是不赚差价的。”

“没有我,他一个东北的地产公司能跑这来盖你这么大工程?当地没有啊?你把消息放出去都得来竞标。所以他得感谢我,给我抽一成就行。”

任子滔很奇怪父亲的思维:“那您挣的不还是我的钱?”

“那不一样,这是我靠本事赚的介绍费,和你有啥关系。我告诉你哈,到时候把钱给我,亲爹俩也得明算账。”

“好吧,我尊重您。但我再最后问您一次,不后悔?您要是成立地产公司,可不止盖我这一个工业区,我可能还会给您介绍几个,包括未来几年的度假村,现在是形势最好的时候,您一生哪怕只建起几座就够躺着花了。”

任建国连连摆手:

“别劝了,我现在也躺着花。

一个是做的事越多,责任越大,看你这半小时就能看出来,也怪不容易。公司一旦有个风吹草动,几千个家庭跟着遭殃,担子太重了。

另一方面,儿子啊,爸爸以前看电视剧看新闻,什么外国啊什么香港啊,海滨城市啊,一整就让人绑架了,两整就让人撕票了,我以前都是看个热闹,离咱太远。

现在完了,总往自己身上想。我这一辈子已经够可以了,咱家出了个你,可别再招人眼,我走了。”

“嗯?”任子滔很意外,站起身:“爸,我领您在公司转转吧。”

“不了,你这都高科技我也不懂,在这还让你分神。我去你江叔家蹭饭,晚上也在那住,你就放心忙吧。等庄总来了,我再和你一起见他。”

“我让司机送您?”

“快回吧,别摆那谱,外面有的是出租车。”

任建国离开了,把该说的事说完,心里也像落了一块石头。

他脚步轻松,临去江家前,还特意打车到菜市场买了些蘸酱菜,买了一大块肘花,打算晚上做肘花拍黄瓜,和江源达、和苏老爷子在京都好好喝一顿。

所以这天晚上,大概肘花不太新鲜,任建国吃的又特别多,以至于半夜三更,他蹲厕所里就排的比较多。

按了一下开关,没冲下去。

又按了一下,又没冲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