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让君兰瞬间双颊皆红透,抬手轻拍了下他手臂,羞窘地不说话。

卿则在她腰间轻捏了一下,见她脸更红了,方才低笑着站起身来,踱步到桌案旁。

他捏起篆刻刀具,还有那损了的玉石,凝神细看片刻,说道:“你当初是想自己刻了送太后娘娘做贺礼?”

“是。”君兰丝毫都不隐瞒自己的意图,“虽然九叔叔的东西已经准备好了,可这终归是我的心意。好或不好,我都想完成它。”

豪言壮语说完,她想到了这不可能达成的目的,轻叹了声,道:“这次还是罢了。等下一次有机会送太后娘娘的时候,我再准备礼物罢。”

看出她的失落,卿则思量了下,走到榻边和她商量,说道:“不若这样。你和我说该怎么刻,想要刻出什么样的花纹来。我帮你拿刀。”

“这怎么行!”君兰当即道:“既然是我的心意,那就我来做才行。”

看他果然要朝着那边去,君兰拉着他的手不让他过去,“礼物原本就是你来准备了,现下这个再由你来帮忙,岂不是东西都还是你备下的?”

卿则捏了捏她纤细的指,“这怎么一样。原本是你想的好主意,我不过是作为你的夫君帮助你来实现你的愿望而已。自然还是你准备的。”

原本君兰是还想继续劝他放弃这打算的。

可是那一句“你的夫君”响起,她的脑中轰地下炸开。思维里全是他说出这“夫君”二字时带笑的低沉声音,再想不出其他的来。

这么一犹豫的功夫,他已经下定决心,把手从她指间抽出来,行至桌案旁,拿起了刻刀。

君兰还想再劝他。但他此时此刻心意已决,怎么也不肯改变。

“和我说说这个怎么弄。”卿则道:“我虽摸过几次这种东西,偶尔试了下,却没有认真练习过。还需你来指点一二。”

他坚持如此,君兰暗叹了口气,轻声道:“可真是个倔脾气的。”这才走到了他的身边,抬手纠正他拿着刻刀的姿势。

君兰那一声叹气的低语,被卿则听了个正着。

趁着她在旁调整刻刀方向的功夫,卿则说道:“我觉得我们夫妻一体,我做的和你做的没甚区别,所以如此。往后,你也要习惯这般。你既是我,我既是你。不需要分的太仔细。”

这话让君兰动容,终是不再坚持,颔首应了下来。

说起来,他真的是很有天赋。

拿着刻刀的手非常稳,而且力道控制得很好。君兰和他说要雕刻到多浅多深,他都能够准确做到。

君兰指点了他一会儿后非常挫败。自己当年苦苦练习很久的技巧,到了他这人却是一学就会,极快就能做到很好。

…真是人比人人气死人。

看着身边小妻子满脸的纠结,卿则忍俊不禁,侧头与她笑言:“莫要以为这很容易。我习武多年,所以能够做得好。再者,我能够把握住各种字画的走向,这才轻而易举。若是旁人来学,断然不会有我这般轻松。”

君兰被他这番言语逗笑了,刚才心里的百般纠结瞬间消失不见,忍不住横了他一眼。

“原来清冷的清王爷也有这般自我感觉良好的时候。”她轻哼着说道。

卿则淡淡一笑,压低声音道:“我还有旁的时候能够感觉更好。只是得等你身子好了后方才能够让你试试看。”

君兰听后,这次是彻底羞窘了,脸红透,连耳朵都带着热度和红色。

她身子恢复得慢。晚上两人虽然同榻而眠,却也只能相拥在一起,不能做什么旁的事情。

卿则为了她的身体着想,也只能苦苦压抑着。

两人已经是夫妻。虽然做不得,但他没忘给她说些这方面的事情。免得她“到时候慌了手脚”。

现下他说的显然是那般事。

脸上的热度太甚,君兰不想理他了,转身就要出屋去。

卿则叫她。

她扶着门浅笑,“莫要再乱做什么了。若真有点事儿,难受的还不是你?”

说罢,君兰轻轻咬着唇,回头看着他,眼中有促狭,更多的是羞涩。

未经人事的她,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是难得。

卿则没料到自己被小丫头给“调。戏”了,先是怔了下,继而摇头失笑。

君兰被她笑得更羞了,当即就要夺门而出。却被卿则出声唤住。

“回来。”他道:“还是再说说赵三提的那些字罢。”

简单一句话,就让君兰刚才的那些羞涩一下子无影无踪。

赵宁帆说那些字迹都是他练过的。

那么说,赵家盯上的人不只是九叔叔一人。

君兰这次不再犹豫,直接回了屋子里,到了卿则的身边,方才问:“想知道什么?我晓得的可是全都说了。”

“你再和我描述下那些字的样子。”卿则边刻着章边道。

君兰就边写边描述。

卿则不时地朝她这边看几眼。

字迹的丝毫偏差,写出来后便是不同的样子。

君兰到底是没法把自己记住的东西完全用笔表现出来,许久后叹息道:“还是有点不太像。”

卿则原本是想着让她写出来,他来看看有没有和记忆中谁的字迹一样。

听她这样说,他倒是改了主意,转而道:“不若这样。往后若是可能的话,我带些人的字迹来给你看。你瞧瞧有没有和你记忆中差不多的。”

这样倒是轻松许多。

君兰应了下来。

提到赵宁帆,她不由得想到了赵宁帆和卿则不对付的事情,试探着说道:“你不喜欢赵宁帆?”

“对。”

“其实,他或许想帮九叔叔也说不定。不然,也不会特意来说这件事了。”

其实赵宁帆那人就是嘴欠而已,在九叔叔的面前死活不肯低头。

在君兰看来,赵宁帆和她说那些,怎么可能是为了她?

朝堂上的变幻莫测,会深陷其中的不过是九叔叔罢了。与她说起那些,也还是为了九叔叔着想。

不过,对此,卿则的看法和她不一样。

“很显然,他做事情只为了你。你嫁过来,所以他肯帮我一把。所以,追根究底他还是只为了你而已。”

“不是吧?”君兰道:“他或许是忽然想通…”

“无需为他辩解。”卿则说道:“他肯帮忙,我自然记得他这番好心,不会太过计较他的缘由所在。”

君兰十分怀疑,“真的不去计较?”

“是。”

“可我怎么记得,九叔叔命人在太后娘娘的寿辰那日,拦住赵宁帆,不让赵宁帆有机会见到我?”

卿则手中一打滑,玉石应声而断。

君兰可惜地捧着玉石,心疼不已,这都刻了好多了,现在倒好,又得重新来过。

卿则在旁暗自叹息。

小丫头鬼灵精的,瞬间就能拿捏住他。

昨儿晚上和她依偎在一起的时候,她问他什么,他就答什么。一不小心,就把那些话给顺口说出来了。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作者有话要说:九叔叔不容易~^_^

第九十九章

潘太后寿辰悄然临近, 而君兰的身子却恢复得很慢。最终, 参宴之时, 她身子尚还有些虚弱。

好在太医也说了, 王妃出门是无碍的。只是需要留意一下,莫要吹了冷风。

此刻天气已然热起来, 平日的风都是带着酷热暑气, 想要着凉都难。

君兰磨着卿则, 好说歹说,总算让他答应下来一同进宫参宴。

“若要我说, 是不同意你去的。”卿则边吩咐人准备好王妃要坐的马车,边和她低声说着:“只是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也想念你了,总得进去看看才好。”

“是是是。”君兰笑着应声。

她在家里憋得发闷,快要撑不住了,十分想出门走走。

只要能进宫去,君兰不介意用什么样的理由。

虽然刻意掩饰过自己的表情, 可卿则了解她,早已看出了她心情十分愉悦。接下来的话就没有说出口。

…也罢。

她不是没有分寸的人。自己的身体,应该也是心里有数。

就让她放开心情出去走走好了。

卿则握了握她的手, 并未多说什么。只是让人把马车上的锦垫放得厚一些。多放两层。免得太过颠簸, 伤身。

到了出行的那人,是个风和日丽的好天。只是太阳太过灿烂了些, 一大早天刚亮,天气就热了起来。

如果是往年,君兰看到天热得那么早, 少不得要郁闷一下。

可是今日不同。

以她现在的状况,越是热的时候多,她在外头能够逗留的时候就越长,因为天气暖和的情况下九叔叔不会阻止她在外面逗留。于是用过早膳,君兰就开始催促卿则上路。

早点走,就能多玩会儿。

“莫要心急。”卿则不紧不慢地一一查过她出行要用的一切物品,“心急容易丢三落四。倘若你在外面的时候发现有疏漏,那该怎么办?倒不如现在做好准备,免得一会儿心急。”

君兰拉着他的衣袖轻轻摇晃,“不会不会。怎能漏下东西?一定不会的。”

虽然她一再保证,他却置若罔闻。好似没有听到她的话一般,坚持着自己的决定。

半晌后,君兰十分肯定地知晓,故意的,一定是故意的。

九叔叔就是看出她急着想走,所以就在这儿拖延时间。

之前她就看出来了,九叔叔并不想让她出远门,不过是看她坚持,而且见她果然闲得发闷,所以答应下来。

很明显,他要么是后悔了,要么就是在悄摸摸地阻挠她多玩一会儿的打算。

左思右想好半晌,君兰有了主意,指了不远处的花枝说道:“九叔叔,你看那花儿开得如何?”

卿则随意地瞥了眼,“还不错。”

“好看不?”

“…嗯。”

“是么。”君兰眉眼弯弯地笑说道:“可我瞧着不好看。你知道为什么吗?”

卿则略微地朝她望了望。

君兰丝毫都不在意他已经起了怀疑的眼神,依然笑眯眯地说道:“我发现啊,它看着好似美丽,其实那花心黑着呢。所以瞧着不好看。”

卿则原本手里拿着出行用的物品单子,听了这最后几句话后,指尖用力把那单子捏得死紧,唇边却是微微勾起,笑了。

“原来如此。”卿则道:“心黑不黑没关系。只要目的达到,让人看着它好看,也就目的达到。”

君兰没料到九叔叔居然毫不在意她这转弯抹角的讽刺话语,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看他。

竟然不生气的么?

她忍不住踮着脚,左看右看,细观他眼底的神色。

卿则原本还把视线放在单子上任由她打量。后来见她越靠越近,瞧得更加仔细,而且呼吸近在咫尺——

他终于忍耐不住了,抬手把人揽在了怀里,声音黯哑地道:“看什么呢。这么认真。”

“看你啊。”君兰干脆地说道:“我瞧着九叔叔怎么看都好看,所以不小心多瞧了会儿。”

饶是卿则定力过人,听了这话后还是耳根发烫,泛了红。

君兰也是这几天才发现了他的这一个特性。

原先都是他主动,他霸道,基本上有甚事情都是他来做决定,她根据他打算的行事就好。

所以,原先他脸红耳根红,她虽偶尔视线扫过,却没能认真细看过。

可她发现,自从她大病一场后,他的态度转变了不少。

他开始变得更为看重她的决定和她的想法,尽量不去强迫她去做事情。很多时候都是如此。

故而她也就有机会更加仔细地去看他神色变化了。

当然。

在事情和她的健康有关系时,他的态度就会变个样。

譬如现在。

悄无声息地阻止她提前出门,被她发现,他也不急不躁,依然坚持着自己的“原则”。

君兰这个时候想看的地方已经从九叔叔的眼底转向了他泛红的所有地方。

被她这样紧盯着,卿则呼吸不由得急促起来。伸指在她唇边轻点了下,低叹一声:“胡闹。”急急侧身过去避开她。

君兰惊讶地发现九叔叔居然也会害羞。

不过,这个想法只在她思维里存在了一瞬。

很快,她走到了院中,唤来了蒋夫人,说道:“让人备好车子,即刻出发。”

卿则猛地朝门口这边侧头看过来。

蒋夫人应声退下。

君兰满意地点点头,心里提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慢慢转头看向卿则,讪笑道:“我看时间差不多了,就想着可以走了。”她努力忽略他脸上的沉肃冷意,“是不是可以走了?九叔叔。”

卿则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忽然笑了。

“自然可以。”他走到她的身边,在她细细的腰上轻揉了下,而后大手在她腰后流连忘返。

“我的王妃既然做了决定,为夫自然要好生支持。现下王妃说什么都好。晚上我们再一一细算。”

他说这话的时候,灼热的呼吸扑到她的脸侧、颈侧。

君兰的身子骤然紧绷。

卿则发现了她的紧张,低笑着在她腰间轻捏了一下。看她身体绷得更紧,不由莞尔。

“刚才不是挺厉害的?”卿则微笑着,“看来不过是个纸老虎而已。”

说着,揽了她一同往外行去。

君兰是真的害怕紧张了。

听说…

听说那事儿会疼。很疼。

她醒来后没几天,蒋夫人就悄悄和她说了些夫妻之道的事情。

蒋夫人也是为了她好。毕竟王爷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免得哪天王爷忍不住了想要行事,王妃一窍不通地再身体受损。

可君兰别的都没记住,就记住了个疼字。

故而从王府到宫中,她纠结了一整路,思量着该怎么把这事儿无限期地往后推。

*

皇宫里今日很是热闹。

因着是太后寿辰,所以前来祝贺的诰命很多。还没到宫门口,君兰就看到了几名命妇,两位是三品一位二品。

下车之后,大家打了个照面。

那几位夫人见到她后,忙不迭地行礼问安。

“见过清王妃。”

因着没有亲自经历过婚礼,所以君兰对于自己的身份还有些摸不着实质的飘忽感。

虽然之前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是在这一刻,君兰这才真真正正有些感受到自己身份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