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三竿还不起床,亏他好意思。”程瑜瑾说,“不想起就别起了,今日父亲也在,他若是不怕被父亲骂,尽可在床上躺着。”

奶娘一听就苦了脸,如果此刻坐在这里的是庆福郡主,一定早就喊着心肝宝贝去哄程恩宝起床了。但偏偏是程瑜瑾,语气都不变,轻飘飘地说让他继续躺着。

奶娘为难:“可是,三少爷气性大,要是他把自己气着了,恐怕太太回来要怪罪。”

“母亲要怪罪也是怪罪我,你只管去做。”程瑜瑾连眼角都懒得施舍,冷淡说道,“你回去原话告诉他,说母亲去给祖父侍疾了,他要是再不起床,我亲自去请他。”

奶娘诺诺应是,灰溜溜出去了。过了一会,杜若刚从外面回来,就被一个人狠狠撞了一下。杜若吃痛地扶着腰,一回头看到程恩宝头上系着一根金镶玉额带,不顾路上的人,横冲直撞地冲进了正房。

程恩宝一进门立刻开始大肆吵闹。程恩宝是庆福郡主中年时生下的儿子,庆福就这一根独苗,平日里宠得和什么似的,后宅里没人敢说这位金豆子一句。程恩宝仗着父亲不管,母亲溺爱,平日里没少惹祸。今儿又是,看到蔡国公府家的小世子养了猎犬,他也想要,撒泼打滚来要东西了。

程恩宝大吵大闹:“娘,翟庆养了狗,我也要!”

庆福郡主的丫鬟们见了程恩宝,连忙上前来哄,庆福的陪嫁嬷嬷一叠声叫心肝:“三少爷呦,您还没有穿外衫,小心着凉!快去给三少爷取外衣来!”

有丫鬟们哄着,程恩宝闹得更欢。他嚷嚷了很久,没听到熟悉的母亲的哄声,他一回头,就看到隔间门口,程瑜瑾正冷冷地站着看他。

程瑜瑾冷眼看程恩宝闹,一点点动手意思都没有。她见程恩宝安静下来,淡淡说道:“闹完了?”

看到是程瑜瑾,程恩宝的底气顿时消失了一半,他不死心地往里面看:“我娘呢?”

“母亲和父亲去给祖父侍疾了,算算时间,也该回来了。”程瑜瑾瞧了程恩宝一眼,道,“母亲最讨厌猫啊狗啊,细犬还是猎狗,内宅里根本没法养,你尽早歇了这条心。你要是不怕让父亲看到你现在的模样,尽可闹腾下去。放手,让三少爷在地上躺着。”

程恩宝在地上撒泼打滚,丫鬟们全都跪在地上扶着他,生怕这位祖宗着凉。听到程瑜瑾的话,丫鬟们面面相觑,但还是对程瑜瑾的畏惧占了上风,慢慢松开了手。

程恩宝不上不下,顿时十分下不来台。他梗着脖子嚷嚷道:“我要养细犬,阿娘最疼我,你要是骂我,小心阿娘回来我告诉我娘!”

程瑜瑾轻轻笑了一下,都懒得看他,径直转身朝里走去。丫鬟婆子们见了,都连忙劝:“三少爷,大小姐是为了你好,你快起来吧!”

程恩宝习惯了被顺着,怎么能受得了这种气,他立刻躺在地上打滚,又是蹬又是踢:“我不管我不管,翟庆养了细犬,我也要!”

丫鬟们一脸为难,慌忙去拦着程恩宝,庆福的陪嫁嬷嬷更是心疼的眼泪都出来了:“大小姐,既然少爷喜欢,要不您和太太说说,太太说不定就同意了。”

程瑜瑾停住身体,回头慢慢扫了众人一眼,闹腾的屋子顿时安静下来,丫鬟跪在地上,没人敢说话。程瑜瑾收回眼神,居高临下地看着程恩宝:“翟世子养猎犬,那是蔡国公的事,和我们宜春侯府没关系。你要么现在起来去换衣服,要么继续在地上躺着,没人拦你。”

程瑜瑾说完看向众侍女:“你们都无事可干?”

侍女们为难地看了程恩宝一眼,低声应诺,慢慢散开。程恩宝见没人顺着他,自己也闹不下去,奶娘趁机上前,抱起他回去换衣服了。

连翘见了和丫鬟挤眼睛,程恩宝唯我独尊,任性妄为,偏偏庆福郡主一昧宠着,内宅丫鬟对此简直是有苦难言。然而大姑娘可不吃他这一套,瞧,这不是乖乖听话了么。

要连翘说,熊孩子都是大人惯出来的,但凡换成大姑娘,看看他们敢不敢。

等进了梢间后,程瑜瑾问杜若:“没事吧?”

杜若连忙摇头:“没事,奴婢时常做活,皮糙肉厚,身子骨结实的很。三少爷才多大,不小心撞一下,能有什么事。”

程瑜瑾看到杜若的动作,没有拆穿她,而是吩咐:“一会回去,取一瓶药膏擦着,这两天你就不要做重活了。”

杜若心里感动,知道多说无益,唯有低头感激道:“谢姑娘。”

快中午的时候,先是庆福郡主回来,神色气咻咻的,没过多久,程元贤也回来了,一进门就骂:“吃里扒外,忘恩负义!自己没出息,倒就会盯着别人的东西。做了十年还是个芝麻小官,就这样还自命不凡,口口声声说是家里没出钱打点,耽误了他的前程。呸,就凭他,也不瞧瞧自己几斤几两!”

程元贤越说越气,他今日去和程老侯爷要东西,结果被二房听到,横插一脚。程元贤现在想起来还气的很,控制不住大骂:“我看不惯他们许久了,瞅瞅他们平日的作态,总是耷拉着脸,可怜兮兮的,一副被人辜负的样子,好像是我欠他们的一样!当初不愿意过继就不要过继,现在摆受委屈的脸色给谁看?我呸,以为谁稀罕吗!”

丫鬟听到后大气不敢出,纷纷低头当听不见。庆福郡主听到皱眉,轻轻扯了下程元贤的衣袖,冲他朝里面使眼色:“大爷,消消气,先坐下喝杯茶吧。”

“喝什么茶!”程元贤不耐烦地将庆福郡主的手甩开,嚷嚷道,“二房自己不正道,还不让人说了?龙生龙鼠生鼠,程元翰心奸,根就是黑的,他们一家也都不是好东西。”

程元贤说完后,屋子里良久没有声音。程元贤正感到奇怪,突然听到一旁传来轻轻的叩门声。程元贤回头,就看到程瑜瑾站在梢间门口,笑着对程元贤问好:“父亲,母亲,你们回来了。”

程元贤一回头看到一个画一样的姑娘站在门口,这才慢慢反应过来,程瑜瑾还在,她也是程元翰的孩子。他刚才骂二房,完全当着程瑜瑾的面。

程元贤有些不好意思,而程瑜瑾笑容丝毫无异,仿佛一点都没听到。程元贤脸面上也过不去,匆匆打发程瑜瑾:“这里没你的事了,你先回去吧。”

“是。”程瑜瑾给程元贤和庆福郡主行礼,“女儿告退。”

等回到锦宁院后,连翘气不过抱怨:“大爷真是的,他自己和兄弟吵架,干什么牵连我们姑娘?太太也是,明知道姑娘就在里面,还是什么都不说,只管自己听。”

程瑜瑾淡淡朝后面瞥了一眼,连翘顿时不敢再说。程瑜瑾收回视线,问:“食盒送过去了吗?”

杜若答道:“刚刚送去了,奴婢亲自盯着的。”

程瑜瑾点头,她坐到椅子上,轻轻呷了口茶:“那便等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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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礼院里,人都走了很久,程老侯爷还是觉得脑子里被吵得生疼。刚刚程元贤过来嚷嚷程老侯爷偏心,没一会,二房的夫妻听到动静,也跑过来了。他们都怕对方先拿到好处,结果一起堵在房里,闹得不像样子。而两个媳妇一个自居功臣,说侯府这么多年都是她在管,一个哭诉命苦,哭自己连亲生女儿也护不住。

总之都不是省油的灯,程老侯爷被他们吵得脑仁疼。

他本来身体就不好,被儿子媳妇们吵了一会,眼前一阵阵发黑。最后程老侯爷着实精力不济,昏睡过去,程元贤和程元翰才肯消停,各自气哼哼地回去了。

丫鬟给程老侯爷喂了药,在屋里守了一下午,直到夜幕低垂,程老侯爷才悠悠转醒。

程老侯爷醒来后,睁眼看着空荡荡的房间,问:“老大和老二呢?”

侍奉的丫鬟低声说:“大爷和二爷见侯爷睡着了,就先行回去了。”

程老侯爷嘴边露出一丝苦笑,回去了,好一个回去了。

他动了动,费力想从被褥里爬起来。丫鬟连忙扶着程老侯爷坐好,程老侯爷喘着粗气,他看到桌子上放着一个三层食盒,问:“这是什么?”

“这是大姑娘送来的。大姑娘的贴身丫鬟过来的时候,见侯爷还睡着,不敢吵醒侯爷,就放下食盒走了。丫鬟走前特意留话,说里面是大姑娘亲手熬的药膳,食盒下面有小火炉一直温着,侯爷醒来就能喝。”

丫鬟说着,从食盒最上层端出来一个青花瓷蛊。程老侯爷看到后心里的感觉更加复杂,他的儿子在他没死时就惦记他的遗产,而从来没注意过的孙女,反倒挂念着他的病情。知道他消化不好,特意做了药膳,还用小火炉一直温着,免得喝冷汤坏肚子。

程老侯爷叹气,他盯着瓷蛊上细腻的青花,不由有些出神。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问:“大姑娘今年多大了?”

“两位姑娘同岁,今年十四。”

“十四岁了,再过一年就该及笄了。”程老侯爷仰躺在靠枕上,叹道,“也该说夫家了。要是十四五订不下来,等年纪大了更不好说亲。二姑娘已经订婚,下半辈子有了着落,唯独大姑娘,被退婚一事给耽误了。如今高门对方挑剔,低嫁我们自家又看不上,不上不下的,委实犯难。”

程老侯爷说完自己也感慨,明明是个万事妥帖的姑娘,却因为被男方退婚,落得这么一个尴尬局面。程老侯爷想起太子的祝寿辞都是她绣的,越发唏嘘。

程老侯爷沉沉叹了口气,他又看了那盏精致的青花瓷蛊一眼,内心里渐渐有了偏向。

“来人,将暗格打开。”

程家众人听到消息,纷纷赶到复礼院。程瑜瑾过来的时候,程老夫人、庆福郡主等人已经在了。她给庆福行了礼,然后走到程老夫人身边,扶着程老夫人坐下:“祖母,大晚上的,怎么突然将人都叫过来?”

程老夫人脸色沉沉,说:“你祖父说要分家产。”

程瑜瑾眉梢微微一动。而这时候,一个老仆出来,对众人作揖,说:“老夫人,大爷,太太,侯爷里边请。”

☆、填妆

听到说要分家产, 屋里所有人都安静了。程老夫人率先往里走,程瑜瑾跟在庆福郡主身后,她进屋时正好站到程元璟旁边, 程瑜瑾立刻停住, 后退一步,十分孝顺地说道:“九叔请。”

程瑜瑾如今恨不得把程元璟当祖宗一样供起来。程元璟扫了程瑜瑾一眼, 先她一步进门。程瑜瑾紧随其后, 进入程老侯爷的屋子时, 她眼睛下意识地落到红木壁橱上, 又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

病房里很快就站满了人, 程老侯爷躺在床上,见人来齐了, 道:“我已经没几天好活, 趁现在精神还好, 将家产分清楚吧。”

程元翰说:“爹你这是说什么话,你身体还硬朗着呢。”

这种话程老侯爷听着都觉得好笑, 他的儿子们最盼着他死,老大好歹有一说一, 然而老二这种时候, 都还要扯皮装样子。程老侯爷无意计较,说道:“亲兄弟明算账,趁我还在,还能管住你们,趁早把家产说清楚。省得等我死了, 你们为了一点点钱财大打出手,让外人看笑话。”

程元贤和程元翰都讪讪,程老侯爷咳了咳,继续说道:“我们家的爵位这是第二代,我死了,老大还能平级承一代,等到了宝儿这一辈,就看圣上的恩泽吧。我力尽于此,剩下的你们自己去闯。老大承爵后,祖田都归老大,老二家继续在侯府住着,但中馈归大房媳妇管。”

程元贤连忙点头道:“爹,这些我都省得。我和二弟以后会好好孝敬母亲的。”

这是共识,程老夫人还活着,兄弟二人当然不能分家,程元贤早就知道侯府爵位归他,公田归他,同样父母养老也归他。众人真正关心的,乃是财产分割。

果然程老侯爷歇了一会,继续说:“除了侯府产业,公中现银一分三份,老大,老二和九郎各拿一份。大件物什折合成银子,三人平分。”

程元翰一听急了:“分成三份?”

程元翰和阮氏原来的料想里,家产都是一分为二的。大房有侯府名下的公田,本来就拿了大头,分成两份还是三份对他们影响不大,可是对于二房,这区别可就大了。

程元璟几乎是立刻就说:“不必,分成两份吧。”

程瑜瑾心里骂这群蠢货,两份和三份能差多少?宜春侯府这点银子太子当然不放在眼里,但是如果太子拿了其中一份,相当于承认是侯府一份子,有了这一层关系,日后能回报多少给程家?但如果由大房和二房瓜分,那程元璟就理所应当地和宜春侯府没关系了。

可惜现在程家众人并不知道程元璟的身份,程瑜瑾光有一腔话,却没法说出来。她只能轻轻咳了一声,装作无意地说:“长者赐不敢辞,既然是祖父的意思,我们做小辈的自然该听从。”

程元璟低头扫向程瑜瑾,程瑜瑾立即低头。程元翰不悦地看了程瑜瑾一眼,心里念叨,明明是自家的女儿,却被大房养成了一个白眼狼,这种时候还说风凉话,真是不识好歹。

程老侯爷倒有些惊奇地看向程瑜瑾,程瑜瑾眼观鼻鼻观心,一股脑低头装孝女。庆福皱眉,压着声音呵了一句:“长辈说话,不得插嘴。”

程瑜瑾瓮声应道:“是。”

程元璟心说可真是会算账,他无意掺和程家的家产,就他们这千数百两,在程元璟眼里都不算钱。程元璟轻轻巧巧地将皮球踢了回去:“程瑜瑾说得对,长者赐不敢辞,将我的那一份并在一起,算作我给大侄女的填妆吧。”

程瑜瑾心里立刻就同意了,她挣扎道:“这怎么好…”

“无妨。”程元璟说着扫了程瑜瑾一眼,“长者赐不敢辞,这是我这个做叔叔的心意。”

程元璟拿程瑜瑾的话来堵她,程瑜瑾还能说什么。程元贤和庆福算盘拨得飞快,程元璟将他的那一份归给程瑜瑾,那就相当于三成之二进了大房的口袋,这可比平分划算多了。程元贤喜笑颜开:“大姑娘真是懂事,你们叔侄一个孝一个慈,真乃我们程家的福分。那这件事就这样说定了。”

阮氏想要反对,却被程元贤抢了白。阮氏脸色很不好看,然而当着众人的面,她又不好说话,不由在心里埋怨程瑜瑾多事。

程老侯爷见太子殿下竟然有这等闲情,实在惊了一跳。不过太子愿意照拂程家是好事,即使只是一个孙女,也好过全然割裂。程老侯爷见到程元璟的态度,接下来的话出口时,又临时改动了一些:“公中财产你们都有数,每家能分到多少,想必你们心里也明白。除了公中,我这些年也积攒下一些私产。”

程家几人和程老夫人耳朵都竖起来,侯府公账每日在众人眼目下流动,里面就那么多钱,他们多年来都数腻了。宜春侯府明面上的财产好算,但是两位老人家有多少私产,那就不好说了。而这些年程老侯爷出手豪爽,又是养两处家又是供进士,手底下的钱财简直深不可测。现在要分程老侯爷的个人财产,这才是众人最关心的地方。

程老侯爷缓了口气,说:“以后侯府是老大的,老二有子有女,没个稳妥的宅子也不成。我名下在崇教坊有一出三进的宅子,就留给老二一家。老大家的便不给你们留宅子了,我在宛平有两处田庄,一个四百余亩,一个二百亩,小的留给二房,大的留给宝儿日后读书用。”

崇教坊挨着国子监,这里的屋宅生活便利,难得的是环境好,向来是一屋难求。能在这里置一处三进的宅院已经殊为不易,二房有两个儿子,分到这样一处宅子正好解了燃眉之急。

庆福也十分满意,她要新宅子没用,反倒是田庄屋舍地亩,这才是立身之本。庆福默默盘算,四百亩的田庄,每年赁出去种地,等到岁末,怎么都能有六七百两,这还不算田庄上贡的米粮鸡鸭等物呢。二房的宅子是死的,而田庄等收入却是活的,他们分到的东西可比二房的实用多了,庆福郡主马上就露出笑。

程老侯爷突然看向程瑜瑾,说:“大姑娘,你过来。”

程瑜瑾吓了一跳,缓步上前:“祖父。”

程老侯爷仔细打量她,良久后叹气:“你从小听话,只可惜到了议亲的年纪却被退婚。退婚后再说亲事不易,好在你得了圣上的赏赐,再多些钱财傍身,看在这一点上,或许能让未来婆家多看重你些许。我在正西坊有两处店铺,宣北坊一个琉璃铺,再加上大兴县的一个庄园,一起给了你。既然有大姑娘的,二姑娘也不会落下,给瑜墨一千两现银、一匣金银器皿当填妆。扬州的几个铺子,大房二房各拿一半,金陵另有十顷地,全留给九郎。我这些年积攒下的书画珠玉共四箱,老大、老二、九郎各拿一箱,剩下一箱,你们几个孩子平分。我余下另五千两银票,由老夫人安排吧。”

至此,程老侯爷名下的田地、生意、收藏、现银都有了着落。伺候了程老侯爷多年的老仆将地契、账本抱出来,一一交给各家。

程元贤拿起分给自己的一本,正打算赶紧翻开看看一年能有多少进项,却被庆福郡主悄悄拧了一下。程元贤抬头,就见庆福郡主冲他使眼色,让他赶快去看老侯爷的那四箱收藏,免得被二房抢先,把值钱东西都抢走了。

阮氏心眼多,指使自己的两个儿子去挑选箱子,孩子无知,当然要比大人舍得下脸面多了。庆福一见就在心里骂,赶紧暗示奶娘将程恩宝抱着,自己也跟过去盯着把关。

方才还挤了一屋子的人顿时都散去,程瑜瑾对程老侯爷的收藏不感兴趣,金玉书画等物都是死的,拿多少都不如自己手头有现钱实在。程瑜瑾算是吃够了能看不能花的苦,她更好奇程老侯爷给她的三个铺子收入如何。

老仆人见了,奇道:“大小姐,老侯爷的四箱子宝贝中,有一箱是留给您和几位少爷的,大姑娘不去看看吗?”

程瑜瑾笑道:“我是姐姐,要让着弟弟妹妹们。让他们先挑吧,等他们挑到了自己喜欢的,我拿剩下的就好了。”

老仆惊讶地看着程瑜瑾,先挑的人占便宜,这是三岁小儿都明白的道理,程瑜瑾竟然这样大方地让给弟弟妹妹。老仆十分佩服,由衷赞道:“大小姐真是懂事,不愧是长姐。”

程瑜瑾谦虚地笑笑:“哪里,是祖父教得好。”

她下意识地恭维长辈,说完之后才意识到自己漏了一个人,于是非常顺畅地接道:“多亏九叔言传身教。我深受长辈垂怜,每日见着祖父如何待人接物,九叔如何清正严明,近朱者赤,我也侥幸能和祖父、九叔学得一二。”

程元璟忍不住又瞥了程瑜瑾一眼,程瑜瑾之见缝插针,他算是见识到了。程瑜瑾温顺地冲程元璟笑笑,交握着双手,异常乖巧地站在旁边。

程老侯爷听到程瑜瑾的话也很感动,他不由想到,两个儿子,甚至程老夫人,听到瓜分他的收藏的时候都急不可耐地跑过去抢东西了,唯有程瑜瑾继续守在他身前,她这份孝顺和懂事远远超过程家其他人。程老侯爷感叹万千,正好现在没人,他对老仆示意,说:“去将我那个紫檀盒子取过来。”

老仆震惊:“侯爷,那可是您的救急体己钱,留下来以防万一的。”

“没事。”程老侯爷不在意道,“都到了我这个年纪,命亦不久矣,还有什么万一可防。还不如留给晚辈,好歹能派上用场。”

老仆拗不过程老侯爷,叹息着去了。过了一会,他从内室回来,捧出来一个沉甸甸的木盒。那个盒子木料细腻,是上好的紫檀木,看着就分量不轻。程瑜瑾正在好奇里面放了什么,就听到程老侯爷叫自己的名字:“大姑娘。”

程瑜瑾委实吃惊了:“祖父,您叫我?”

“对。”程老侯爷含笑点头,对着她示意,“去接过来吧。”

程瑜瑾上前接过,木盒一入手就往下沉了沉,程瑜瑾捧着它几乎都有些吃力了。程老侯爷从自己枕头下取出一把钥匙,说:“这是我备下的黄金,以防不测。现在没有用了,就留给你吧。”

程瑜瑾飞快地看了一眼程元璟,道:“这怎么好?我只是孙女,这些东西应该留给三位弟弟才是…”

“他们日后自有父母帮他们谋划,再说了,他们有手有脚,男儿家自该靠自己拼前程,总是靠着祖宗长辈有什么出息。”程老侯爷说,“但是你不一样,一来你是女儿家,总是要出嫁的,一旦出嫁就成了别人家的人,和在娘家大不一样。二来你虽是长女,但毕竟是过继的,以后若是在夫家受了委屈,连找人出头都不易。我看顾不了你许久,就多留些银钱给你,以尽我这个长辈的本分。”

这么多沉甸甸的金子,一进了程瑜瑾的手她就不想给出去了。现在有了程老侯爷的话,她装作为难的样子,半推半就地收下:“谢祖父体恤。”

程老侯爷说了这么多话,早就精力不济,撑到现在全靠一口气吊着。程瑜瑾看出来程老侯爷疲惫,而且程老侯爷肯定还和程元璟有话说。她十分识趣,见机说道:“叨扰了祖父许久,孙女不打扰祖父休息了,孙女告退。九叔,侄女先行告退。”

等一转身,程瑜瑾就冲杜若使眼色,让她将之前送过来的那个食盒提着。程瑜瑾出门时特意给里面的人关上了门,贴心之意溢于言表。

等关门后,程瑜瑾脸色的神情立即变了。她带着杜若到隔间里,压低了声音说:“将食盒里面的夹层拆开,把檀木盒塞进去。提着的时候不要露出异样,就当是空的。”

杜若也明白厉害,连连点头。但是她今天刚刚被程恩宝撞伤了腰,提起食盒的时候有些僵硬。程瑜瑾看到,说:“算了,给我吧。”

“姑娘,这怎么行!”

“怎么不行。”程瑜瑾说,“给我吧,你硬撑着,被人看出端倪更糟糕。”

杜若懂得轻重,程老侯爷原本也没打算将这些金子给程瑜瑾,但因为程瑜瑾留在最后,多少触动了程老侯爷,才会得来这一笔意外之财。然而在大宅院里有钱太多未必是好事,如果被庆福郡主或者程老夫人知道,程老侯爷将保命钱留给了程瑜瑾这个孙女,反而绕过了两个儿子和三个孙子,恐怕不妙。到时候,程瑜瑾为了自保,也得将这些东西孝敬给长辈。

所以,这些金子,无论如何都不能被庆福、阮氏等人知道。杜若没有再坚持,她有些担忧:“姑娘,这个食盒分量不轻,您提得动吗?”

“怎么提不动。”程瑜瑾轻笑了一声,“只要里面是金子,再重我也提得动。”

杜若顿时无话可说。

☆、前世

程瑜瑾带着食盒往外走, 她刚走出屋子,就在抄手游廊上撞到程瑜墨。

程瑜墨见到程瑜瑾也愣了一下。自从靖勇侯府前来提亲后,即便两人都说不在意, 程瑜瑾和程瑜墨的关系还是肉眼可见地冷淡下来。程瑜墨嘴里说着她是为了程瑜瑾好, 可是猝不及防撞到程瑜瑾,程瑜墨本能的反应却是厌恶。

程瑜墨不由想到, 前世自己便是眼睁睁地看着姐姐嫁给自己最爱的男人。那个时候她还病着, 孤零零地待在病床上, 听着外面热闹的爆竹声, 人来人往的喧闹声。而她, 却仿佛被世界遗忘了一般,一个人待在房内, 甚至因为生病, 都不能出去冲撞了喜气。

那种感觉, 程瑜墨过了两辈子都忘不了。

即使这一世这些事情不会再发生,但程瑜墨还是无法释然。她忍不住想, 如果不是程瑜瑾冒名顶替,她本来就不必受这些委屈。她和霍长渊, 也不会经历那些风风雨雨。

天知道程瑜墨前世看到姐姐和霍长渊站在一起时, 她心里如何痛苦。前世程瑜瑾和霍长渊回门省亲的时候,程瑜墨和他们坐在一张桌子上,亲耳听着旁人称颂姐姐和霍长渊传奇的相识过程,称赞他们俩佳偶天成,天作之合。程瑜墨心里如被刀子割一般, 每一句话都是在她心上捅,连皮带肉,鲜血淋漓。尤其崩溃的是,她看到霍长渊对着姐姐笑,细心地替程瑜瑾夹喜欢吃的菜。

程瑜墨那个时候几乎控制不住想冲过去喊,你认错人了,救你的人是我,是我才对啊!或许是程瑜墨的表情太明显,被程老夫人看到。程老夫人不动声色,很快就让嬷嬷将她叫走,之后程瑜瑾和霍长渊每次回娘家,她被程老夫人以各种理由隔开。

程瑜墨经历了最痛苦的,被误会、被辜负、被遗忘的那几个月后,渐渐死了心。她想,或许这就是她的命吧,她在娘胎时被姐姐抢夺养分,生出来后因为姐姐而体弱多病,成长过程中,因为姐姐过继给高贵的大伯母,所以她什么都要挑姐姐剩下的,就连婚事,也要被抹去了名字,给姐姐当垫脚石。或许,上天造了她,就是为了剔骨血肉,专门供给姐姐吸血的。

程瑜墨都要认命了,这时候却传来程瑜瑾怀孕的消息。直到这种时候,他们都不肯放过她,还要在她已经痛到麻木的心上捅刀子。程瑜墨听说姐姐怀孕,霍长渊特别开心,靖勇侯府所有事都为了侯夫人养胎而让步。就连程瑜瑾提出要娘家人来陪她,霍长渊也二话不说,同意了。

程瑜墨来到靖勇侯府,看到程瑜瑾一身华贵、锦衣玉食地养胎,侯府所有人见了程瑜瑾都毕恭毕敬。程瑜墨听着众人称赞侯夫人聪明漂亮又能干,听着众人殷殷期盼程瑜瑾肚子里的孩子,她好几次险些控制不住。这些明明都是她的,明明是程瑜瑾冒名顶替,抢占她的救命之恩!

程瑜墨内心痛苦,又不得不强颜欢笑,她明明告诉自己该认命,可是每次看到霍长渊,她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她忍不住一次又一次上前和霍长渊说话,忍不住一次又一次留在后面,好和霍长渊多相处一段时间。后来,她终于忍不住,在一次酒后,告诉了霍长渊雪山上的真相。

那时她喝了酒,程瑜墨本来以为自己神志已经模糊了,可是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她才意识到她很清醒。她非常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喝酒只是一个引子罢了。

程瑜墨自己都没有发现,她在期待着霍长渊的反应。霍长渊听到后愣了愣,他以为程瑜墨在说醉话,想叫丫鬟来送她回去。程瑜墨生了气,故意跌倒到他身上,借着酒劲将雪山上的时间、经过、细节,详详细细说了出来。

程瑜墨想,现在,霍长渊总该知道谁才是他的真命人了吧。

霍长渊听到程瑜墨说脱了衣服替他取暖的时候,绝望地闭住了眼。他知道,自己的预感成真了。

程瑜墨第二天酒醒了之后,内心十分忐忑,她既对姐姐愧疚,又紧张于霍长渊的态度。霍长渊那日之后似乎在躲着她,接连好几日都说军中有事情,晚上不回家。程瑜墨莫名感觉到,霍长渊不是在躲着自己,而是在躲姐姐。

都不等程瑜墨调整好心情,杜若就来传话,说:“二小姐,夫人找您。”

程瑜墨将那个眼神记了很久,她知道杜若是姐姐身边最得力的丫鬟,虽然话不多,其实最受重用。杜若就那样静静看着她,无喜无怒,似乎在评估她,又似乎在可怜她。

程瑜墨立刻就被那个眼神激怒了。来到靖勇侯府主院后,程瑜瑾才说了几句,突然以玩笑地口吻讲起古来。她说的是娥皇女英的故事,还无意般问程瑜墨对姐妹共嫁一夫怎么看。

程瑜瑾那时候的眼神意味深长,和杜若的一模一样。程瑜墨不知道是难堪还是气愤,立刻就站起身跑了。她跑回自己屋子后马上哭着收拾衣物,即刻就要回家。

程瑜瑾听说了没有拦她,程瑜墨坐在马车上眼泪不断,她不停地抽泣,觉得自己的命太苦了。苍天不公,竟这般偏心双胞胎姐姐。

她走在半路的时候被霍长渊拦住,程瑜墨不知道怎么形容霍长渊那时候的脸色,她只记得,霍长渊对她说抱歉,还说一定会给她一个交代。

那时程瑜墨被狂喜冲昏了脑袋,什么都没有想。后来她成了靖勇侯夫人,再回想当日的事情,才发现霍长渊当时的神情,分明是认命。

恶毒女人死了之后,苦命小姐和大将军终于顺利在一起。可是戏文里没有演,故事结束之后,小姐和将军是什么样的。

婚后那几年,程瑜墨无法述说自己的婚姻何其不幸,毕竟霍长渊顺着她,霍薛氏也给她面子,她的生活在外人看来,委实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日日泡在蜜罐子里。但是程瑜墨总是觉得,她一直生活在程瑜瑾的阴影下,侯府中处处都是程瑜瑾的影子。

霍长渊忘不了早亡的前妻,侯府下人忘不了完美的前女主人,就连霍薛氏,也总是嫌弃程瑜墨做事拖沓。用霍薛氏的话说,那就是:“这么简单的事你都做不好,先前你姐姐在的时候,根本不用我操心,才两天就安排好了。”

程瑜墨苦笑,对啊,因为有程瑜瑾珠玉在前,所以程瑜墨无论做什么,都是被比较的那个木犊。

程瑜墨婚后那几年说不出的憋屈,后来她一觉醒来,发现自己来到了未出阁前。程瑜墨喜极而泣,太好了,一切都没有发生,她要早早去告诉霍长渊真相,这样,她就不必对着程瑜瑾行妾礼,也不用忍受众人的比较,更重要的是,不必看着霍长渊日复一日抚摸着程瑜瑾留下的绣样,无声地缅怀前妻。

她要将程瑜瑾从她和霍长渊的生活中,彻底清除出去。

程瑜墨以为自己成功了,霍长渊顺利和姐姐解除了婚约,而是换成她和霍长渊订婚。祖母和母亲都同意她的婚事,祖父甚至给了她一千两的添妆。这在前世,可是根本不曾有的事情。

程瑜墨心满意足从厢房出来,没想到一抬头,就撞到了程瑜瑾。

意外之下人来不及掩饰真正的想法,反而能透露出真情实感。程瑜墨也是这一刻才发现,原来,她并没有走出程瑜瑾的影响。或许霍长渊和靖勇侯府众人的记忆中再也不会有程瑜瑾的存在,但是在程瑜墨心里,亡姐永远是她没办法越过去的高山。

程瑜墨的表情僵硬了,她意识到后赶紧努力控制好情绪,露出一个妹妹该有的神情,对程瑜瑾笑着说:“姐姐,你过来了。”

程瑜瑾淡淡点了点头:“嗯。”

场面又陷入尴尬,程瑜墨拼命想将气氛拽回来。她眼睛扫到程瑜瑾的手,故意没话找话:“姐姐你怎么自己提着东西?你的丫鬟呢?”

杜若听到连忙就要上前请罪,程瑜瑾伸手止住杜若的动作,说:“是我自己要的。杜若腰上受了伤,不方便提东西,反正只是一个空盒子,又不重,我自己来便是了。”

又是这样,程瑜瑾轻描淡写间就将所有事情都安排好,所有人都夸程瑜瑾得体大方,仿佛程瑜墨就是那个不懂事的小孩子。程瑜墨那一瞬间仿佛回到了前世,心底骤然涌上来一股戾气。她努力控制着表情,故作欢快地对程瑜瑾说:“是吗,姐姐真是体恤下人。既然姐姐都这样说了,那我这个做妹妹的怎么能袖手旁观,我来替姐姐拿吧。”

程瑜墨刚刚伸出手,程瑜瑾就立刻后退一步:“不用。”

程瑜墨的手僵硬在空中,惊讶地看着她。

程瑜瑾很快就定住神,说:“一个食盒而已,我又不是提不动,哪用得着你来帮忙。我是姐姐,理所应当要照拂你们,你身体不好,就更不能累着你了。”

程瑜墨不知不觉握紧手心,当姐姐的要照顾妹妹,程瑜墨从小听这句话长大,在娘家时她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可是等嫁人后,程瑜墨才发现,原来这句话无形中已经成了一个屏障,成了她无论如何,都无法逾越的长姐光芒。

程瑜墨不知道从哪里来了一股劲,仿佛故意和上辈子的程瑜瑾较劲一般,说:“姐姐你这是说哪里的话,你我同年同日同时生,你不过比我大几刻钟罢了,怎么就成了你天生要照顾我?就算你的丫鬟伤了腰,那也不能让姐姐亲自提东西,竹心,去替姐姐拿食盒。”

程瑜瑾皱眉,心想程瑜墨今日是吃错了什么药,以前她给几个弟弟妹妹让好处的时候,也没见程瑜墨说她们俩一般大,不该总是让程瑜瑾牺牲。怎么今天却不依不饶起来?

程瑜瑾这个人向来以己度人,她立刻觉得,是不是程瑜墨也记挂着程老侯爷的财产,这才让丫鬟来试一试食盒里有没有东西。

偏偏,还真有。

程瑜瑾正在想要如何不引人注意地拒绝,身后突然传来开门的声音。程元璟从屋里走出来,他朝抄手游廊上的两人扫了一眼,问:“你怎么还在?”

这个“你”显然是指程瑜瑾,程瑜瑾马上接话道:“见过九叔。我正要回呢,正巧在这里碰上了二妹妹,所以多说了两句。”

程元璟点头,信步朝她们这个方向走来。程瑜墨说不清为什么有点怕自己这位九叔,明明上辈子两人没有交集,少年成才的九叔日后也并没有变成大人物,可是此刻程瑜墨看到程元璟朝她们走来,她几乎是反射性地低头退步,恭候在一边。

好在程瑜瑾也是一样的反应,这让程瑜墨多少平衡了些。还好,若只是她一个人控制不住地害怕,反倒显得她没见过世面一眼。程瑜墨以为九叔问完刚才那句话就要走了,没想到他却停在两步远的地方,对身后的下人说:“去替大姑娘提东西。”

程瑜瑾眼神变了变,笑着说:“不必,只是个空盒子,我自己来就好了。”

程元璟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道:“我知道。这里这么多男子,还不至于让你一个姑娘家提东西。刘义,去接过来。”

“是。”刘义躬身应下,笑着上前对程瑜瑾说,“大小姐,还是交给奴才吧。”

程瑜瑾内心还是踌躇。自己心术不正的人看别人也都不正道,程瑜瑾总是怀疑,程元璟想借机拿走她的金子。

程元璟见程瑜瑾眼神狐疑,反应过来她在想什么后,眉尖一挑:“怎么,要我亲自帮你拿?”

“小女不敢。”程瑜瑾立马双手将食盒递给刘义,松手后,还犹自不放心地补充了一句,“里面有一个青花瓷蛊,不经摔,务必小心。”

程元璟轻笑一声,含笑扫了程瑜瑾一眼,对她的小心思一清二楚。程瑜瑾心想反正程元璟早就看到了她私底下的为人,在这位太子殿下面前,倒不必太在乎形象。

皇太子才没时间拆穿一个小小闺秀的把戏呢。

刘义接过食盒,脸上的表情变都没变,仿佛这真的只是一个空木盒,对他来说根本不算重量。刘义笑着对程瑜瑾躬身道:“奴才遵命。大小姐请前面走。”

自己的金子都在对方手里头,程瑜瑾不敢不听话,乖乖跟在程元璟身后走了。杜若等丫鬟跟在最后,一群人浩浩荡荡而去。程元璟自始至终只和程瑜瑾说话,两人都没有理会站在一旁的程瑜墨,仿佛这个人根本不存在一般。程瑜墨心里生气,但是她想到程元璟马上就要死了,程瑜瑾被退了婚,日后注定一生困顿,程瑜墨也就不再在意这两人对自己的疏忽了。

等再过几年,她便成了他们仰望不及的存在,大象怎么会在意蝼蚁的冒犯呢。

程瑜墨很快就放过了这件事。

程瑜瑾亦步亦趋跟在程元璟身后,眼看他走的是回他自己住处的路,再走就该进院子了。程瑜瑾再也忍不住,连忙说:“九叔,多谢你出手相助,小女该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