宾客心中一半唏嘘,一半不屑,但是还是热热闹闹地捧着皇后的场子。

来参加皇子婚宴的谁也不会是傻子,其中又有些人,在窦希音进入王府拜堂的时候,忍不住将视线投向新娘子宽大衣摆下的肚子。

婚礼举办的这样急,不知道,是不是…

说来也是巧,新娘的礼服都宽大,层层叠叠套下来,难免看起来要比原来胖一些。结果这样一来,有心人越发笃定窦希音着急办婚礼是有鬼了。

等拜堂结束后,新人送入洞房,程瑜瑾身份尊贵,本来也不是爱热闹的性格,现在肚子里还有胎儿,更加完全没有去闹洞房的兴致。程瑜瑾派了连翘去洞房代替她出面,自己就回前面宴席了。

程瑜瑾如今是场上当之无愧的中心人物,她往宴席走,很快就跟来一大帮人。众人上来笑盈盈地和程瑜瑾打招呼,寒暄一二后,次第入座。

程瑜瑾自然坐在首席,沾了她的光,程家也能因此坐到上座。庆福郡主见到程瑜瑾,笑着打了招呼,恭敬又微妙地询问了程瑜瑾近来状况,就安静坐下了。

身为母亲,有朝一日,竟然要坐在养女下首。不止如此,庆福郡主今日能坐在这里,但是托了养女的福。

庆福郡主心里深深叹了口气。

没一会,徐家人也过来了。程瑜瑾这一桌坐的都是亲近东宫的一系,有程家人,也有淑妃的娘家徐家。徐大太太和程敏赶紧来和程瑜瑾打了招呼,才小心翼翼地坐下。

徐大太太试图和程瑜瑾搭话,道:“太子妃今日气色真好。”

程瑜瑾笑了,说:“谢徐大太太美言。”

徐大太太虽然存了讨好程瑜瑾的心思,但是这句话还真不是奉承。程瑜瑾今天的气色当真非常好,她穿了一身正红衣衫,脸色白里透红,坐在这里明丽照人,光芒四射。

徐大太太目的是搭话,然而看见程瑜瑾,也真存了些羡慕的心思。今天虽然是寿王妃大喜的日子,但是窦希音全身凤冠霞帔,不及太子妃一半容光。

话题渐渐转到家常话题上,有人问起靖勇侯夫人,程瑜瑾摇摇头,说:“我今日还不曾见过她,可能她正在什么地方和人说话吧。”

程瑜墨的资历还不足以坐到第一桌,即便她是太子妃的妹妹。然而今日这种大场合,程瑜墨不往程瑜瑾身前凑,还能指望太子妃主动去找你说话吗?程敏听到心里叹了一句,摇摇头不肯再多提她。

听说,这段时间,程瑜墨和婆婆的关系更加紧张了。程瑜墨进门已经快两年了,但是自从流产后她再无怀孕的迹象,哪个婆家见状都要着急,而霍薛氏还是那种性情,霍家如何鸡飞狗跳,光想想就能猜到。

她们说了会话,便开始上菜了。宴席间,杨妍像只开屏的孔雀一般凑到程瑜瑾这一席,老远便能听到她的笑声:“臣妇招待不周,太子妃切勿怪罪。”

程瑜瑾举着筷子在边角料上点了点,完全没有吃东西意思。听到杨妍的声音,她顺势放下筷子:“窦夫人客气,本宫来参加二弟的婚宴,并非外人,如何需要招待?”

杨妍一噎,一下子没接上话来。杨妍没有其他夫人们想的那么深,她今日实在是扬眉吐气,得意非凡。盼了七八年,今日她的女儿果真成了皇妃,这让杨妍怎么不高兴?尤其今日她作为岳母,没有在霍家主持大局,而是借口寿王府无主事之人,硬是跟到寿王府来安排宴席。

皇帝和皇后贵为帝后,即便是儿子成婚,他们也不可能出宫亲临寿王府,但是高堂不在,自然有杨皇后身边的嬷嬷出来主持局面。杨妍作为新娘的母亲,却在新婚这一天来寿王府越俎代庖,说得好听些是热心,说得不好听些,是上赶着。

但是当事人杨妍却一点都不觉得,她今日得意极了,尤其是看到宜春侯府的人,越发要上来比较两句。杨妍在程瑜瑾面前摆弄了很久,明里暗里地显摆杨皇后对窦希音的看重,显摆窦希音的陪嫁多么丰厚。

程瑜瑾端坐首席,始终只是微笑着点头,不搭话也不冷场。等杨妍终于显摆够了,像花蝴蝶一样去招呼另外一席的时候,徐家大太太实在忍不住,压低声音说道:“窦夫人今日委实热情。只不过她毕竟是亲家母,不留在窦家主持婚宴,来寿王府做什么?”

另一位徐家少奶奶听到了,压住嘴唇说道:“我年纪轻,有些事情想的不周全。我倒是想着,等日后我有了女儿,务必要端起亲家母的姿态,让男方千恩万请地娶自家闺女,断不会自折身价,帮着男方招待宴席。”

席上众人听到,瞧了那个说话的媳妇一眼,都悄悄去看程瑜瑾的脸色。程瑜瑾什么都没说,仿佛没听见一般,低头吹杯中的茶。徐大太太这便放心了,佯装恼怒骂道:“太子妃面前,不得胡言乱语。”

说完,徐大太太眼含歉意地对程瑜瑾说:“抱歉,太子妃,家里晚辈不懂事,让您见笑了。”

程瑜瑾笑笑,说:“徐家奶奶快人快语,无妨。”

徐大太太语气虽然是斥责,但是神态却并无生气的样子。这个说话的媳妇是晚辈,她年纪轻辈分浅,能仗着年少无知,说出席面上众人都想说而不能说的话,事后长辈训斥一句年轻人不懂事就能掀过,还能借此讨好了太子妃。徐大太太虽然嘴上骂,其实心里对媳妇的机灵十分满意。

这时候席上端来一条鱼。程瑜瑾问到味道,猛地一阵恶心。这股恶心涌上来的又急又快,程瑜瑾忍不住掩住唇,撇到一边一阵阵干呕。

这个变故把所有人都吓坏了。端着鱼的丫鬟膝盖一软,当时就跪倒在地,不断磕头说:“并不是奴婢,奴婢什么也没做。”

然而其他人哪有心思理会小丫鬟,她们纷纷站起来,紧张地望着程瑜瑾。好在在座几位夫人都是有过生育的,徐家一个夫人灵机一动,试探地说:“鱼味腥,太子妃闻到鱼恶心,是不是…”

程瑜瑾实在没想到一切曝光来的这样快,此刻喜宴上一半的人都停下筷子,一动不动地望着程瑜瑾这里。程瑜瑾好容易忍住恶心,苍白着脸点点头:“没错,已经三个月了。”

她怀孕的事瞒不过众人,等过几天她肚子大起来,迟早要传得朝野皆知。她可以不主动说,但是此刻众目睽睽之下,如果她否认,那就是撒谎了。

还不如大大方方承认。反正她只说怀孕,至于她怀的是双胞胎一事,能瞒多久是多久。

徐大太太没忍住,当即喊了句“天呐。”等她反应过来,实在又喜又惊,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为好。

“哎呦,太子妃,您和太子真是的…也未免太过慎谨了吧。这么大的喜事,都三个月了,还不告诉我们?”

程瑜瑾只能笑着,一副早有成算的模样,坦然接受众人的道喜。

然而实际上…她也不想,她也很无奈。

太子妃有孕,而且已满三个月的消息立刻像长了腿一样传遍喜宴。所有人听了都十分高兴,于公这是皇太子的头一胎子嗣,是国家宗庙之喜,于私,怀孕搁在哪一家都是好事,而且是在婚宴上发现了,大家都想上来沾一沾喜气。于是婚宴的后半截,所有人都争相来给程瑜瑾道喜,至于真正的主人公寿王妃窦希音,倒没人注意了。

杨皇后花了大价钱给二皇子办婚礼,最后,众人记住的,竟然全是太子妃有孕。窦希音风头被抢了个干净,只能说世事难料。

窦希音第二天进宫叩见婆母,都在委委屈屈地和杨皇后诉苦:“姨母,我看她就是故意的。不然已经过了前三个月,早不宣布晚不宣布,偏偏挑在我的婚礼上,可不是故意下我面子吗?”

杨皇后也觉得很没脸,然而颜面终究是小事,杨皇后更多的,是感到担心。

李承璟全须全尾地回来了,这一年半他声望日隆,入朝以来从无差错不说,还接连办了好几桩漂亮的差事,十分得民心。如今朝野中说起太子,都是众口一致的好评。

他这个太子唯一不完美的地方,就是至今未有子息。皇太子说白了是为了国家稳固,如果李承璟迟迟没有儿子,那他这个太子之位,就说不得稳固。

可是现在,程瑜瑾怀孕了。而且一出场即巅峰,已经度过了最危险的前三个月。杨皇后想到这里十分憋闷,这两个人一个赛一个心黑手黑,明明都是强者段数,为什么还这么能苟?

第一个月瞒着不让人知道,是怕孩子被人加害,杨皇后可以理解,前三个月不说,是怕折了孩子的福气,杨皇后勉强也能理解。但是都到现在了,还瞒着,要不是程瑜瑾闻到鱼腥味反胃,鬼知道外人什么时候能知道真相。

东宫这对夫妻,未免也太谨慎、太能苟了吧?

如今宫里的人十分理解杨皇后此刻的心情,他们对于太子和太子妃也十分无语。小透明害怕被人加害,所以不敢公布怀孕,但是太子和太子妃为什么也这样?他们对于自己的战斗力,莫非有什么误解吗?

杨皇后心情十分一言难尽,窦希音见皇后脸色不太好,不敢歪缠太久惹皇后厌弃,很快就收敛了哭容,说:“姨母,他们这样做,分明是不把您放在眼里。现在他们还没有成大器,尚有挟制的机会,姨母,您看何妨趁着这个机会,往东宫送几个眼线过去?”

眼线?杨皇后看向窦希音,口气不善:“你以为本宫没有试过吗?但是进去的人,没过多久就没了动静,本宫前前后后已经折损了不少人手。”

窦希音压低声音,说:“那就送一个光明正大,让程瑜瑾不能私底下处理了的眼线。”

“你是说…”

“东宫仅有太子妃一人,先前为了子嗣,尚有情可原。但是如今太子妃已经怀孕,不能再侍奉太子,早该充盈东宫,为太子挑选侍寝的人了。”

☆、侍妾

杨皇后听到拧眉, 犹疑不定:“你是说…借着给太子选侍妾的机会,放几个眼线进去?”

“没错。”窦希音忍不住往前凑了凑,压低声音说道, “姨母, 圣上有三宫六院,太子也有选侍才人, 天底下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程瑜瑾占着太子妃的贤名, 却行妒妇之实, 都快一年了, 太子身边有名分的还是只有她一个人。姨母, 别说她是太子妃,就算放在寻常百姓人家, 这也是极其悍妒霸道之举了。”

杨皇后听到没说话, 看样子在思考。确实, 虽然说少年夫妻因为初经人事,以及新婚燕尔, 热乎期会长一点,但是一年了还没有通房妾侍的, 实在太少见了。

普通官宦人家都如此, 那些公侯伯府,男子更是早早就有了通房侍妾。即便婚前为了给正妻颜面,没有抬正,等到了婚后,正妻往往也要给这些人正式的名分了。正妻之外, 身边只有一两个侍妾都算洁身自好,这还是有名分过了明路的妾,至于晚上伺候爷们睡觉、白天继续当丫鬟的通房,那是不算在姨娘的名额里的。

若是哪家儿子身边清净,不乱搞丫鬟,简直能拿出去当资本炫耀。但是李承璟的情况有点吓人,他都成婚一年了,别说正式的选侍才人,就算是被太子偶然临幸的宫女,杨皇后好像都没有听说过。

杨皇后也拿不准了,不知道是程瑜瑾治宫严格,处理女人的手段高超,还是李承璟当真没有宠幸过其他人。杨皇后不太信最后一点,可是在皇宫里,悄无声息地处理掉侍寝的女子,还不惊动任何人,杨皇后自忖自己都做不到,何况是没有治宫权的太子妃呢?

杨皇后有些意动,在她看来,男子没有不爱鲜的。太子身边没人,多半是程瑜瑾防得密不透风,太子不好意思落正妻的面子罢了。如果外人把现成的新鲜美人送到塌前,太子还能推出去?

到时,在美人中混几个杨皇后的人,岂不是便在东宫里打开了门路。至于这些女子能不能在程瑜瑾手下活下去…那就不是杨皇后关心的范围了。

杨皇后迟疑道:“这倒确实是一个法子。但是太子妃自入宫以来,行动说话无丝毫差池,如今还怀了孕,本宫若是给她塞人,恐怕别人会说本宫不慈。”

杨皇后毕竟是李承璟的继母,当年和太子的生母钟皇后还有些龌龊。虽然在杨太后的清扫下,已经没人知道当年的事情,但是杨皇后看到李承璟,到底还是底气不足。

窦希音说道:“姨母,这就是您想岔了。您是皇后,太子的嫡母,如今太子妃有孕在身,不能伺候太子,您出于子嗣考虑,拨人去伺候太子,有何不妥?再说,本来也是程瑜瑾理亏。太子按礼制该有两个选侍、四个才人、八个淑女,她悍妒,霸占太子,肆意打压其他侍寝的宫女,您为太子选侍妾,分明是维护礼法,给众女子立规矩。”

杨皇后渐渐被说动了,点头道:“你说的在理。只不过,太子在去年小年宴上才说过要尊重祖宗礼法,等四十岁无嫡子再打算纳妾。现在太子妃正在怀孕,本宫若是在这个时机赐人,总有瓜田李下之嫌。”

“呵。”窦希音不屑地笑了一声,说,“姨母,这种话您也信啊?男人嘴上说得再好,真有年轻女子送到手边,他们还能拒绝了?”

杨皇后最后一丝顾虑也打消了,慨然道:“没错,你说得对,是本宫太瞻前顾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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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瑜瑾安静待在慈庆宫养胎。自从五月在寿王婚宴上意外暴露了有孕后,李承璟顺势承认此事,程瑜瑾也因此深居简出,整日待在东宫养胎。现在全天下都知道太子妃怀孕了,她闭门不出,没人敢多说什么。

时节渐渐进入雨季,这几天,京城连下了好几场大雨,一半的时间天是阴的。今天一早起来,窗户外面又是淅淅沥沥的雨声,雨滴从青色琉璃瓦落到石阶上,发出有节奏的清响。

下午时分,雨终于停了。慈庆宫的人长长松了口气,连翘连忙指挥着宫女,将窗户打开,好好散一散宫殿里的闷气。

屋外的风裹挟着水汽扑面而来,凉爽又清澈。程瑜瑾倚在窗前看书,刚翻了一页,宫人禀报皇后娘娘派人来了。程瑜瑾眉尖一挑,知道这本书今日她是看不完了。

程瑜瑾索性合上书页,坐起身来,说:“宣。”

来的是杨皇后身边的得力嬷嬷,程瑜瑾瞧见这个人,心里就已经有了成算。看来,杨皇后这次是一定要把她带出来了,要不然,也不至于派一个年老功高,让程瑜瑾完全没法推拒的人选。

程瑜瑾知道自己势必要走这一趟了,但是表面上,她还是恍若不觉,浅笑着问:“竟然是周嬷嬷,本宫何德何能,竟然劳动周嬷嬷亲自走一遭?”

周嬷嬷给程瑜瑾行了礼,说:“太子妃抬爱,老奴惶恐。太子妃,皇后娘娘十分挂念您的身体,但是又不好宣您去坤宁宫。这几天时常下雨,甬道上滑,万一在路上有个长短,倒成了皇后娘娘的不是。皇后娘娘放心不下,故而特意派老奴来问问。”

“谢皇后娘娘关怀。”程瑜瑾说着站起来,道,“皇后召见,本宫自然遵从,哪能让皇后派人来问我。周嬷嬷,请带路吧。”

“可是外面刚下了雨,路上滑…”

“无妨。皇后娘娘有事找我,莫说是下雨,便是电闪雷鸣也不敢耽误。”程瑜瑾笑道,“再说,皇后娘娘主管六宫,阖宫上下都在皇后娘娘的治理下。如今皇后娘娘召见我,若是这样路上都能出现问题,那也太不成体统了。皇后娘娘身为六宫之主,怎么可能出这种低级纰漏?”

周嬷嬷说不出话来,被程瑜瑾这样一说,杨皇后像是被架在火上烤一样,哪敢让程瑜瑾在路上出乱子。周嬷嬷干笑着应是,出门后,周嬷嬷看路格外小心,比自己怀孕都提心吊胆。她生怕一个不注意,这位主摔了跌了,那杨皇后可就有嘴说不清了。

程瑜瑾现在怀有身孕,兼之刚下了雨,抬轿辇的人十分小心。等轿辇终于停在坤宁宫门口,上上下下的人都抹了把汗。

程瑜瑾不紧不慢进坤宁宫,刚才进宫门时,她眼尖地发现了亲王妃规制的轿子。这个时节,这个关节眼,里面会是谁,实在一目了然。

她进宫后,果然发现,窦希音已经在了。

程瑜瑾才刚刚做出了行礼的样子,杨皇后连忙让宫女将她扶住,说:“太子妃有孕在身,不必多礼了。快快坐吧。”

程瑜瑾确实也只是做做样子,她没有推辞,在一边的扶椅上坐下。

程瑜瑾能免礼,窦希音却不能当做看不见,她站起来给程瑜瑾行礼:“参见太子妃。”

“寿王妃请起。”程瑜瑾仅是扫了窦希音一眼,就再没关注,又将视线停在杨皇后身上,“儿臣身体不便,多有怠慢,请皇后见谅。”

“无妨。”杨皇后说,“你现在怀的是太子第一胎子嗣,若是男孩,便是我朝的嫡皇长孙了。你的肚子如此金贵,合该千尊万贵地养着才是,这些虚礼能省则省了。”

程瑜瑾含笑:“谢娘娘体谅。只不过太子和我说过,觉得儿女都是缘法,这一胎无论是男是女都好,太子并不强求。皇后娘娘一口一个生儿子,倒让我无所适从了。”

杨皇后嘴角不甚痛快地撇了撇,果然老虎即便吃素,实质上依然是只老虎。程瑜瑾半个月没有出门,一张口还是这样油盐不进、滴水不漏。杨皇后想到今日有正经事,没有理会被程瑜瑾将了一军,而是继续说:“太子妃说得对,你现在,静心养胎才是最重要的事,其余都是虚的。只不过太子贵为国本,不能疏忽,太子妃这几日身子重,不方便伺候太子,不知道是如何安排侍寝的呢?”

呦,手都伸到她的房里来了?程瑜瑾撇了撇茶沫,完全没有喝茶的兴致,又重新将茶盏放回桌上:“我刚进宫,年纪轻,见识浅,今日才知道,原来除了后宫侍寝,东宫侍寝的事也是皇后娘娘安排的?”

杨皇后是继母,安排继子睡哪个女人那叫什么事。杨皇后脸上难堪,连忙说:“自然不是。本宫主管六宫,但是东宫并不在后宫范畴内,太子宠幸哪个女子,当然是太子自己决定。”

“哦。”程瑜瑾点点头,笑着看向杨皇后,“那就好,我还以为这么些年,我从史书和律例上看来的规矩都是错的呢。刚才皇后娘娘那样说,儿臣误以为皇后要为殿下安排侍妾,是儿臣错怪皇后了,请皇后降罪。”

杨皇后话都到嗓子眼了,突然被她这句话堵了一下。杨皇后一口气不上不下,面色十分古怪,窦希音看到这里着急,连忙插嘴道:“皇后娘娘,您不是说给太子妃准备了贴心人么。如今太子妃就在这里,您此刻不送,更待何时?”

窦希音一句话捅穿,杨皇后没法,只好继续说了下去:“没错,本宫倒确实寻了几个妥帖人,来给太子妃分忧。来人,叫那几个良家女上来,给太子妃磕头。”

磕头敬茶是侍妾面见正室必经的礼节,只有正室接了茶,这个妾的身份才算真正被承认,同理,一旦应承了别人的敬茶,即便心里不愿意,正室也必须捏鼻子认下了。

从侧殿走出来四个水灵灵的美人,环肥燕瘦各有千秋,一见到程瑜瑾全齐刷刷跪在她脚下:“奴见过太子妃。”

眉间楚楚,我见犹怜。程瑜瑾看见她们不慌不忙,说:“皇后和寿王妃也在这里呢,你们只给我请安成何体统?你们莫不是想以下犯上,不敬皇后?”

四个美人惊了,万万没想到这种发展。她们早就被皇后吩咐过,自然知道自己是要被送给太子的。四人个个春心萌动,上来施礼时更是用了全副身家手段。她们早知太子妃似乎并不好性,但是有几个人并不以为意,甚至颇有些摩拳擦掌。然而怎么也没想到,她们的魅惑夺宠之路还没开始,便要栽倒在起点了。

不敬皇后的罪名她们哪里敢认,几个人面目相觑,赶紧又对着皇后和窦希音磕头:“奴不敢。奴拜见皇后娘娘,拜见寿王妃。”

杨皇后本来是打算将这四个人送给程瑜瑾,她软硬兼施的话都想好了,没想到一转眼就看见一排娇滴滴的美人对着她磕头,杨皇后心里一梗,心情极其一言难尽。

这到底是谁给谁送人…杨皇后赶紧打住,说:“太子妃,东宫至今尚无选侍,你怀孕在身,不能费神,一时半会不好找身家清白、品性优良的女子。本宫心疼你劳累,便替你找了四个人。她们四个人的底细本宫都探查好了,俱是十分温柔孝顺的性子,必然能伺候好太子,无聊时还能给你解解闷。太子妃,你看如何?”

杨皇后这话礼法人情都占齐全了,程瑜瑾无论从哪里都没法推脱。窦希音听到后露出笑,好整以暇地看着程瑜瑾。

“皇后娘娘的好心,儿臣领教了。”程瑜瑾话音刚落,杨皇后和窦希音的眼神明显亮起来,可是程瑜瑾话音一转,又突然问,“皇后娘娘,儿臣有一事不明。为妇者,当听从父母之令,还是夫君之令?”

杨皇后骤然警惕起来,她虽然不明白程瑜瑾提这些做什么,但是直觉程瑜瑾在设套。杨皇后于是想了又想,谨慎说道:“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人人皆当孝顺父母,妻顺从丈夫,儿子顺从母亲,故而,公婆和夫婿不会有分歧。听从父母和听从丈夫,俱是一样的。”

杨皇后自认为这番话说的面面俱到,躲过了所有陷阱。一模一样的套路杨皇后不可能中两次,程瑜瑾如果还用原来的办法,想借她的话来反将一军,那就太天真了。

可是杨皇后没想到,程瑜瑾听到这里还是露出微笑。杨皇后看到程瑜瑾笑,下意识地汗毛竖起。

程瑜瑾笑着,说:“皇后娘娘果然明理,经皇后一说,儿臣豁然开朗。”

杨皇后被她绕晕了,有点慌又有点恼,不禁皱眉:“你说什么?”

程瑜瑾说:“正如皇后娘娘所说,为人子者当孝,为人臣者当忠,太子殿下既是子又是臣,自然该奉祖先法令为圭臬。开国祖宗说过,男子四十无子方可纳一妾,太子殿下敬慎祖先,早和妾身说过要以身作则,追随祖宗的脚步。皇后娘娘对我一片好心,我十分感动,因此更应该孝顺长辈。太子殿下说过四十无子之前不纳妾,我若是自作主张领了人回去,岂不是忤逆祖宗,还陷太子殿下于不信不孝之地?”

杨皇后听到眉头越皱越紧,她意识到自己中计了。她明明想到了程瑜瑾或许会用她的话做文章,然而她明知道,却还是避不过。

因为当杨皇后顺着程瑜瑾的思路回答问题的时候,就已经被套住了。如果杨皇后说女子要听从夫君,那程瑜瑾就会说太子不想纳妾,她应当听从太子的;如果杨皇后说女子要以孝顺为上,在丈夫和公婆之间选择顺从公婆,那程瑜瑾就搬出开国皇帝,借口她和太子要孝顺祖宗的法度,还是不纳妾。

杨皇后算是明白了,程瑜瑾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将人领走,所以无论杨皇后说什么,程瑜瑾都准备好了说辞。甚至杨皇后说了应该孝顺长辈更好,因为这样一来,把杨皇后自己都绕进去了。杨皇后能仗着辈分压太子,但是绝对不敢说开国皇帝丁点不对。

杨皇后此刻的心情极其一言难尽,她才放话说一个人不会在同一处被绊倒两次,转眼,她就又摔进坑里了。

☆、水患

认识程瑜瑾这一年来, 她以一己之力改变了杨皇后对于规矩这两个字的定义。曾经杨皇后仗着自己是后宫之主,动不动教妃嫔“学规矩”,但是自从程瑜瑾进宫, 杨皇后现在听到“规矩”这两个字就反射性恶心。

窦希音眼睁睁瞧见杨皇后被绕进坑里, 偏偏程瑜瑾搬出开国祖宗,搬出孝道, 她们谁都没法辩驳。窦希音咬牙, 这些日子她慢慢觉出些门道, 她总觉得元宵节那日, 她去找二皇子, 一切未免太巧了。

窦希音本只是气性上头,没想到她这一路顺畅无比, 导致她办下了错事, 险些身败名裂。现在如愿嫁给二皇子, 窦希音又开始懊恼先前的事,如果她名节没有受损就好了, 如果她是名正言顺、理直气壮地嫁给二皇子就好了。

这时候窦希音再回想,就觉得正月那次宫宴巧合太多了。甚至她在过道后面听到宫女说坏话, 都充满了疑点。如果不是那两个宫女, 窦希音也不至于被撺掇起来,做下那等给家族蒙羞的事,也不至于现在都理不直气不壮,在宫里人面前抬不起头来。

而这一切种种嫌疑,都指向东宫。程瑜瑾还故意在她婚礼上宣布有孕, 抢她新婚的风头,可见,这一切就是程瑜瑾背后策划的。

窦希音气不过,二皇子也因为被窦希音捆绑算计,对她不再像曾经那样和气,反而过了新婚三天,就直接搬到书房。窦希音不敢怨二皇子,也不觉得自己有错,反正千错万错都在别人,都怪程瑜瑾害她。

窦希音在王府里眼睁睁看着各色丫鬟对二皇子献殷勤,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成婚一年,东宫里都只有她一人。窦希音气的不轻,故意跑进来撺掇杨皇后,给程瑜瑾塞人添堵。

这也不光是窦希音的私怨,用侍妾分化东宫同样顺应皇后和寿王府的利益。所以很轻松的,杨皇后就被说动了。

然而窦希音绝望地发现,说服杨皇后,好像并不能证明什么。因为连杨皇后,都搞不定程瑜瑾。

光杨皇后愿意有什么用啊,这些女人还是进不了东宫的门。

窦希音不甘心无功而返,脱口便说了出来:“太子妃,皇后娘娘给你拨人,你竟然推三阻四?你这是不孝。”

窦希音说话之前,程瑜瑾完全没有看过窦希音,窦希音突然抢话,倒让程瑜瑾认认真真瞧了她一眼。

原本程瑜瑾懒得理她,不过一个喽啰,不值得浪费力气。不过既然窦希音主动扑上来,程瑜瑾也不介意顺手修理一二。

程瑜瑾笑着,问:“寿王妃这话,莫非是在说高祖定下的规矩不对?还是说只能孝顺皇后娘娘,不用管高祖的规矩?那这就为难了,我们该听高祖的,还是该听皇后娘娘的?”

杨皇后一听就慌了,赶紧说:“高祖奉天承运,英明神武,本宫最是敬仰高祖,何时说过不尊重高祖的规矩?”

程瑜瑾露出松了一口气的神色,由衷欣喜道:“既然皇后娘娘也这样认为,那就好了。寿王妃方才的话,着实让我捏一把汗。”

程瑜瑾说完,不给其他人反应的机会,含笑看向窦希音:“这些娇滴滴的美人真是我见犹怜,只可惜太子殿下在圣上面前说过,四十无子才纳妾。我们万不可犯欺君之罪,正好寿王不曾做过此般言论,不如二弟妹将这些美人领回去吧?二弟妹一口一个孝顺,想来不会拒绝皇后娘娘的好意。”

窦希音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僵了,她僵硬地看了杨皇后一眼,连忙摆手:“不必。我们寿王府好好的,不需要这些人。”

其实杨皇后本来没打算在儿子儿媳新婚半个月的时候就给儿子塞人,但是窦希音当着她的面这样说,顿时把杨皇后惹恼了。窦希音这是何意?窦希音为了巴住钧儿,都能做出自荐枕席之事,竟然还有脸对钧儿的身边人指手画脚?

曾经杨皇后对窦希音好,那是因为窦希音是她的外甥女,是自家人。但是现在窦希音嫁给二皇子,外甥女变儿媳,杨皇后的态度就微妙地变化了。说到底,杨皇后和自己儿子才是一家人,窦希音闯进来后,便成了外人。

最后,这四个美人没送成,窦希音还给自己惹了一身骚。程瑜瑾瞧见对方两人窝里反目,十分满意,功成身退。

敢进宫一个月的时候程瑜瑾没有底气拒绝皇后送人,如今她地位稳固,最重要的是拿准了李承璟的态度,程瑜瑾还为什么要忍着?没有女人喜欢眼皮子底下杵着妾室,程瑜瑾开始觉得自己可以忍,现在她发现,好像也不行。

反正这几个女人爱谁要谁要,程瑜瑾是断然不会主动领回去。

等程瑜瑾走后,杨皇后的脸色彻底阴下来,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着窦希音:“你都这么大人了,竟然连这点脑子都没有吗?高祖如何,轮得到你来评说?”

“我没说。”窦希音觉得十分委屈,“我什么都没说,是程瑜瑾扣在我头上的。”

杨皇后才不理会,她在程瑜瑾那里窝了一肚子火,说程瑜瑾她说不过去,教训窦希音,她竟然也敢顶嘴?杨皇后阴着脸,呵斥道:“若不是你风风火火,什么都没想清楚就乱说,能被她抓到漏洞?”

窦希音咬唇,不明白杨皇后这是怎么了。杨皇后被程瑜瑾反将一军,凭什么拿她来撒气?窦希音敢怒不敢言,低头应道:“是我的错,请皇后息怒。”

杨皇后骂了一顿,心里的气可算顺畅多了。她从眼角乜了窦希音一眼,犹不解恨:“程瑜瑾都已经怀孕了,你什么动静都没有。你还是好好伺候钧儿,早日怀上龙脉为正经,不要总将心思花在这些魍魉诡计上。”

魍魉诡计?窦希音火气一下子冒起来,可是又顾忌杨皇后,生生按住。杨皇后当了快二十年的皇后,结果在后宫里一无建树,之前比不过杨太后,现在还比不过程瑜瑾。杨皇后除了有一个好爹好姑姑,还有什么能耐?

都不过是靠着杨家罢了,现在,竟还在她面前摆皇后的谱。

窦希音心里想,杨皇后自己对东宫束手无策,她进宫献计时,杨皇后一口一个好孩子,结果现在事情被杨皇后办砸了,杨皇后还倒打一耙,怨窦希音不务正业,心思不正?窦希音气得不轻,但是想到自己的势力还不足以和杨皇后对立,她日后还要用到杨皇后,才勉力忍住不悦,伏低做小认了错,然后起身告辞。

等窦希音出去后,杨皇后头疼地捂住额头。她感到一种由衷的疲惫,儿子,儿媳,姑姑,父亲…

杨家,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明明最初,他们一家人齐心协力,相互信任,彼此之间完全可以毫无保留地将后背交予对方。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变成了如今四分五裂、各自为政的局面?

而且杨皇后还有一项糟心的事情,那就是窦希音的婚礼。她为了补偿姐姐和外甥女,让窦希音嫁给了二皇子。她本来以为自己深明大义,可是皇帝颇有微词,杨太后冷笑她是白眼狼,儿子怨她胳膊肘向着娘家,如今连窦希音也怨她。

窦希音婚礼办得急,有些人恶意揣测是不是窦希音肚子里揣了一个,等不起,所以才要赶紧过明路。其实还真是错怪窦希音了,她当时虽然和二皇子有了肌肤之亲,但是也仅限于解开衣服,两人衣冠不整被逮了个正着。二皇子当时醉酒,并不能做什么,何况被发现的太快,也来不及做什么。

窦希音要是怀孕还好了,偏偏她担了奉子成婚的污名,实际却并没有怀孕。杨皇后现在夹在其中,真是哪头都不是人。

杨皇后长长叹了口气,她抬头望向屋檐外的天幕,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外面又开始滴滴答答下雨了。雨幕连连绵绵,水天一色,仿佛看不到尽头。

杨皇后看着阴沉的天色,心头莫名觉得压抑不安。

今年京城的雨季格外长,最开始众人还说雨水多收成好,可是等到连续下了十来天大雨后,所有人都坐不住了。

此时,江南等地接连发出急报,江南暴雨,大水洪涝,已因水患死伤五百余人,流离失所者不计其数。水患严重,急需朝廷赈灾。

朝廷收到急报,君臣大惊,程瑜瑾亲眼看着李承璟回到东宫后,筷子才刚刚动了一下,收到太监的禀报后立刻起身往外走。程瑜瑾知道事情危急,赶紧安排宫人准备雨具,亲自送李承璟出门。雨水浩浩汤汤,仿佛倾天而下,李承璟和一众太监的身影很快就被大雨挡住,模模糊糊,再也看不见了。

连翘跟在程瑜瑾身边,见状心里慌张的不行:“太子妃,是不是出大事了?”

程瑜瑾抿着嘴,难得没有给丫鬟们吃定心丸。最后,她只是摇摇头,对着漫天雨帘叹气:“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生死由天,我们也只能等殿下和其他大人们商议对策了。”

接下来好几天,朝中都在争论江南水患的事情。这场雨成了宫闱内外所有话题的中心,国难面前,所有事情都要退步。杨皇后即便不甘心准备好的侍妾被程瑜瑾挡了回来,但是在这种情况下,也只能暂时消停。

事到如今,派人前去江南赈灾已成定居,但是人选却是个很大的问题。早朝上各路人马大吵特吵了好几天,最后杨甫成强横拍板,派了他麾下的徐文去。

徐文是杨甫成的学生,很受杨甫成重用,如今已官至户部侍郎。侍郎是尚书的副手,而且还是户部这样要紧又肥缺的地方,可见其在杨甫成心中的位置。

李承璟回来后,程瑜瑾看他虽然下朝,但是看书时频频走神,显然还在想朝廷上的事。她给李承璟盛了碗羹汤,亲自端到书房:“殿下,你已经看了小半个时辰了,喝碗热汤歇歇神吧。”

李承璟见是她,放下书,连忙扶住她的胳膊,道:“你有孕在身,不能劳累,这些端茶送水的事怎么能让你来做?”

程瑜瑾觉得好笑:“不过是端碗羹汤罢了,有何劳累可言?殿下,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我没你想象的那么脆弱。赵太医还说了,四到八个月胎位稳固,反而要加强运动,省得生产时难产。”

李承璟光听到那两个字就觉得揪心,连忙止住她的话:“好了,我知道了,这些字眼以后不许再说。”

程瑜瑾瞥了他一眼,调侃道:“先前你还总说我,原来殿下也有信言灵的时候?”

李承璟叹气:“我原先觉得求神拜佛,甚至过年那天必须说吉利话都是庸人自扰,自欺欺人。现在有了你,我倒有些理解了。不求许愿,只求心安。”

李承璟扶着程瑜瑾坐下,程瑜瑾坐好后,将瓷蛊端出来,用汤匙匀了匀温度,递给李承璟,问:“殿下,我看你今日眉宇深锁,是因为赈灾的事情吗?”

李承璟接过瓷蛊,叹气道:“没错。杨首辅力排众议选了徐文去,徐文此人虽有才干,但是太过贪财,而且刚愎自用,颇有些铤而走险的倾向。他虽然也曾在江南一带任知府,但是太平时候和灾年完全不同。他自视甚高又贪财好功,我怕他在赈灾时管不住自己的手,反而耽误了灾情。”

程瑜瑾听到也觉得沉重,然而这是外朝的事情,程瑜瑾帮不上忙,何况人选还是杨首辅一力推举的,恐怕朝中压根没有反对之力。程瑜瑾轻声问:“人选已经确定了吗?”

李承璟点头,道:“对。”

那就更没办法了,程瑜瑾十分看得通,从不因为已成既定现实的事情为难自己。她柔声劝道:“殿下,赈灾大臣的人选已经确定,你再担忧也于事无补。杨首辅既然敲定了主使,那其他人选势必要让出来,殿下不妨趁这个机会,在赈灾队伍里放几个信得过的副手。国难当头无需在乎名,只要能真正起到作用,就已足矣。”

李承璟长长叹了口气,伸手覆住程瑜瑾的手背,说道:“你言之有理。多亏爱妻深明大义,玲珑心窍,要不然,我不知道还要耽误多少功夫。”

程瑜瑾笑着乜了他一眼,说道:“你惯会哄骗我,这些话我可不信。我都能想到的事情,太子殿下会想不到?”

“那可不一样。”李承璟放下瓷碗,起身坐到程瑜瑾身边,轻轻揽住她的肩膀,自然而然地将下颌靠在她的头发上。他声音低沉,近乎自言自语: “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程瑜瑾感受到头顶的重量,没有躲也没有动。虽然看不到,但是程瑜瑾能感觉到,李承璟非常累。

国家发生大灾难,百姓流离失所,灾区每一时每一刻都有人死去,而朝中臣子还因为派系之争吵嚷不休,这些事担在谁身上,都是非常累的吧。

程瑜瑾心里叹了口气,主动握住李承璟放在膝上的手:“殿下,逆水行舟,多难兴邦。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小西renee、每天在暴走邊緣x4、王黄桃、夏泽塔尔、岩海苔、梦惊禅x3、ba_na_nax8、莲蓉x3、永不消失的电波、疏墨、画船听雨x2、鹅妹子嘤x2、椚椚、Y 的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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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瘟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