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时候,往往一切过往,徒留些好记在心里。

明明是比自己年长数万年的尊神,可偏偏教凤锦见着了他化作原身时候的可爱模样,从此后,她

便要叫他小重、小宠,以示自己的与众不同。

重渊只不理会她,定要索取件好处才许她如此叫唤。

凤锦哪里知道,他不过是想讨些便宜,到最后自己被吻的断了气,才换回了如此独一无二的称呼。

的确不太容易。

明明是外人眼中清姿淡雅的帝王,搁到自己面前时候,时而宛若孩子时而出些坏主意,直到将自己骗到了为止才善罢甘休。

所以说,当局者迷,他二人,在爱情这场游戏里,从未明朗过。

伸出一手,拂过他如瀑长发,她将脸贴在他的面上,如坠冰窟般的凉意袭来。

不觉再度痛彻心扉。

她轻轻的吻着他的唇,感觉着他气若游丝的呼吸,痴痴的道,“我不恨你了,只要你活着,比什么都好。到时候你娶你的娇妻,我做我的阿锦,若能教一切重来,阿锦还是爱小重。”

凤锦终于懂了,终于悟了。

爱一个人,有多深?

恨一个人,又有多深?

这爱与恨之间,转圜须臾,不过是刹那变幻。她要的,她所得到的,她念念不能忘的,永远只有爱,从不能恨。

重渊一声轻咳,居然醒转了过来,他面色苍白,手指微微一动,半晌终于是停在了原处,力气全无的感觉不好受,看凤锦在一旁哭的喘不过气了,他动了动唇,吐出了几个模糊的字,“阿锦…不…要…哭。”

她想起了旷古已久的疗伤之法,那是娘死前告诉自己的,不论是仙、是神、是魔,都能在玄鸟元丹下,起死回生。

她忽然笑了,笑的绝世芳华,笑的凄楚不堪。终于有办法救回他了。

重渊的眼睛倏然睁大,但他动弹不得,眼睁睁的看着那赤红铮亮的元丹从她口中缓缓吐出,没入自己的体内。

“阿锦——————”或许重渊此生,再没发出过如此暴怒的声音。

但暴怒又能如何,能挽回凤锦的性命么?他阻拦不得,触手处已是虚无。青帝重渊,第一次如此恨自己,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当重华等人应声而入时候,只见那美丽的女子,渐渐的从眼前消失,身影模糊,兀自凝聚不散,她说:“生生世世,永不相负。”

那一日的璇玑宫前,凤凰花开,花开无期。嫣红色的花,瞬间绽放,瞬间凋零。

第三回 谁家的小白凰

第一回

时光如白驹过隙,奔腾不止。

当天界初定之后,已是轩辕氏统领为尊近百年。

当年五方天帝时候的辉煌不复存在,无人知晓那其余四帝都去了哪里,只知道在那场战争中,丧失了一员猛将,便是黄帝养女凤锦。

自然,这些事情都与小洛栖无关,她只是王母山下凤凰一族的小女儿,一只不太受人待见的白凤凰。

这命里也该是有此劫难,谁教她生下来时候,是一颗巨硕无比红云环生的彩蛋,众族人都以为她会是颗彩头极好的凤凰。

可谁料,她刚一破壳,娘亲桑悌便对外宣称,小老九是一死胎,只因为她生了一身雪白无痕的白羽。

现如今的洛栖,不过是爹爹娘亲偷偷养着的孩子。

“白凰白凰,九州平荒。岁月不堪,生灵涂炭。”

也不知从何而起的流言,让洛栖自小便吃尽了苦头。

她恨死了起始说这句话的人了!

“就这样,我从一个亲生女儿,变成素节长老拜托爹爹娘亲收养的小女儿。”

无聊之余,她会寻到赤水河边寻个朋友闲磕牙,那里有一个同样不太招人待见的女神仙,名叫相访。

相访是享负盛名的旱神,走到哪里哪里都着了旱,所以她将自己封印在赤水河畔,二人相交数十年,倒也和当的很。或许正是同病相怜的缘故。

相访软言安慰,“那也应该感谢你爹爹娘亲,没真给你扼杀在蛋壳之中,你委实应该谢天谢地了;何况能将此事原原本本告知与你,让你知晓自己并非无根之子,也是桩难能可贵的造化。”

闻听此言,洛栖顿时舒坦了好些,果真有些话要与自己的好友分享,才会受益匪浅。然而将将念及爹爹娘亲再三警告不要与外人指摘此事,立刻慌张的抓住相访的胳膊。

“相访相访,你可千万不要对外说我这身世啊,我是相信你才与你说的。”

相访笑,水葱般的指尖点在洛栖白皙的面庞上,“一张嘴就没停过唠叨,你不要忘记,是你自己定要与我埋怨,可容不得别人乱嚼舌根。”

“别人?别人是谁…我只和你说了啊…相访…”

瞧着一张突然惊慌失措的小脸,相访扑哧一笑,“逗你的。快些起来,没听见那锣鼓声是越来越近了么?”

锣鼓礼乐之声,穿破云霄,从那不远处的山上,远远的传扬开来。

洛栖坐起身,朝着洞外望去。那繁华热闹的景象看之不全,相访从后头笑着将她推出了洞中,“自己的姐姐嫁人,好歹在地上送一送。”

下意识的抬头望天,云卷天舒,晴空之上,百凤齐鸣,一条繁星织就的彩带横跨了整个天空。

整个族里的凤凰,皆化作原身,在天空飞舞。

倒也省事,省的她舟车劳顿了。她这一身白毛,是不能显露在外的。

想想爹爹娘亲也够辛苦,自己九个孩子,除却她尚有三个哥哥、五个姐姐,每一个成家之时,几乎是倾族出动。

一念及那天上迎娶自己姐姐的男人,不觉再度气上心头,只想再找相访怒骂一番。

六姐姐杜泽大婚,王母山下的沃野,极目的喜红色。洛栖眼瞅着漫山遍野的凤凰花开,杜泽打扮的那般水灵动人、巧笑嫣然含羞带怯的。

看大家都在忙碌,她顺手抄了两颗果子,背上自己的长琴,端坐在王母山碧云崖上。

碧云崖上灵花异草遍地皆是,烟雾腾绕,如暮云端。草地间蹦跳着的小灵芝,见有人来到,“嗖”的一声便钻回了泥土里,泥土芳香,窜入鼻息。

碧云崖上可观见王母娘娘的瑶池,碧波荡漾,玉台高耸;下可望漫山遍野的凤凰花,与凤凰一族的沃野大寨,连绵一体。

灼灼妖娆,若凤凰涅槃的颜色,愈加浓艳,一只又一只凤凰飞出大寨之时,却听见前方龙吟声声,声势震天。

她下意识的抬头,却在正前方,瞧见了一架龙车。龙车之上站着个身材高大俊朗非凡的男子,白羽冠,金麟甲,登云履,一身披挂若天神降临,那朗朗晴空的明眸似乎在大寨里搜寻着什么,最后却落在了碧云崖上。

他有些愕然,看着那身着一身浅红软纱百花裙的女子,口中却不意跳出了两个熟悉的名字,“栖栖…”

红衫飞舞,天风吹袖。她仰首间,也触及到了那追着自己身影的目光,原来正是今日的新郎——龙族储君风流。

风流甫一瞧见洛栖,却立刻冲天而起,转瞬间在众目睽睽之下落在了碧云崖上头。

洛栖额上已有青筋爆出,她只是不想要看他二人的婚事,却哪里知道还是被人发现了行藏,如今可好,回头定会被娘亲骂,没事在碧云崖上招什么风…

下意识倒退两步,她的身子转悠两圈,在碧云崖上漫无目的的跑着,想要躲着那位今日的新郎官风流。

风流连晃两步,总算是拦住了她,长叹了口气,“栖栖,你还是不愿意见我是么?”

洛栖紧闭着眼睛,强迫自己不去看他。

“你还穿着一身红…”风流的后话让洛栖瞬时无言。

浅红软纱百花裙是洛栖时常着在身上的裙装,今晨里,就已被六姐杜泽明里暗里的讽刺了一句,“今日又不是栖栖你嫁人,何苦穿着这身红。”

洛栖嘴角微微一抽,原先想应个景换身蓝衫的意愿瞬间消弭。

禁不住无语凝噎,感情这位英俊无边的男子,一颗心就认定了,她还是当年那傻傻的丫头片子麽…

此事说来话长。

龙凤两族自来交好,凡至夏暑时节,龙族便会择适当人选至王母山凤族大寨中拜访。

美其名曰拜访,实则需寻一合适□的对象,再择日完婚,成秦晋之好。

若洛栖不是一只白凤凰,可能还会期待这一天的到来,不过她向来只觉着此事与她无干。

怪就怪那日里,众未出嫁的黄花大闺女们拢聚一堂,唯有洛栖磨磨蹭蹭的半天才走到大堂之外。

大堂里莺声燕语,青鸾家的三姑娘,火凤家的双胞姐妹,娘亲家旁系的三姐妹也大老远的飞来了,可见对于今日到来之人是如何的看重。

一脚甫一踏入,就听见六姐姐杜泽不冷不热的说道,“我家这不知道打哪里来的小妹啊,说来也奇怪,要说这长相实也不差,偏生这么些年,一朵桃花也没开过,连我看着都心寒。”

站在门旁顺了顺自己的气,洛栖头也不回的便出了大寨,卧在一片凤凰花中打滚。

王母山下的凤凰花开的异常妖艳,连绵数里,一片错落的喜红色,将王母山装点出极为和当的颜色。

般般凤族的大婚,都会选在凤凰花开的时节。

儿时的洛栖,就曾经牵着娘亲桑悌的手,指着山下蔓延成河般的凤凰花,问道,“娘亲,我出嫁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般好景。”

彼时,在她的意识中,凤凰花开等同于嫁人。她很喜欢,很喜欢这漫山遍野的红色。

娘亲在她问完后,却眉头紧锁。

诚然,当是时的洛栖并不知晓,若哪家提了亲,恐怕桑悌也是不敢嫁这女儿的。

即便说孩子能不动声色的以人身嫁出,却也难保不会在紧要关头化作原身;即便是能控制自己不化作原身,也难保生孩子时候不出个差错。

她是不敢想象,若那夫家之人瞧见一身白毛的凤凰,会是个什么回应。

毕竟谁都不敢欺瞒了黄帝轩辕。

所以一来二去的,洛栖倒成了个恨嫁的主。

坏就坏在她不想跟那些个姐妹混在一起,所以一身红白裙衫的滚在花里,用旁人的话说,这姑娘真是明媚的很。

当她恍恍惚惚的睁开眼,就看见逆光处,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这男人持着柄凤族通行的令牌,甚是迷糊的问道,“姑娘,你可知道凤族大寨怎么走?”

洛栖被他的英俊晃了眼。

说到底那时候的洛栖不过是个丫头片子,但凡族里的英俊男子都是自己的族亲。所以她这般百无聊赖的模样被此人看见了,突然觉得有了羞耻心。

这是洛栖第一次产生羞耻心一感,而傻傻的她,以为是爱情来了。

所以她慌忙起身,晃了两晃身子,被风流一把扶住,他温和的问道,“姑娘你没事吧?”

洛栖连忙笑说着,“没事没事。”

洛栖自认自己的形容在整个凤族,也是数一数二的,所以她一笑,也迷了对方的眼。

风流当时便执着洛栖的一双小手问道,“姑娘你是凤族千金?”

洛栖很是害羞,连番抽手,对方不应,只好点了点头。

风流心中几番起落,如同龙族所处大海那般奔腾不息,一张俊脸笑的更加迷人,“在下风流,此去凤族本为求亲一事,姑娘可否告知在下你这名姓?好让我有个盼头。”

小心肝抽了几抽,洛栖略微羞涩的说,“我叫洛栖…”

在凤族沃野大寨中住了数日,美人环伺,好不销魂。每日眼瞧着自己的众位姐姐围着风流,看他也是来者不拒的谈笑,洛栖好是郁闷。

还真是当的住风流这好名字。

可转眼,风流会寻个时间来与洛栖解释,说自己不过是逢场作戏,也不能抹了她几个姐姐的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