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三公子火烧火燎地去抓,但是一碰那东西,顿时带着自己肚子里一阵恐怖的刺痛,更不要说试图往外拔,简直是眼前发黑。

“上可刨皮脆吃或拍扁醮上山西老陈醋,点糖拌蒜做爽口开胃菜儿,下可抹油调蜜开菊花,黄瓜实在乃妙物是不是?”秋叶白双手环胸,抱着银枪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似笑非笑地道。

靠得吴三公子近的几个人终于看明白那是个什么东西了,再瞅瞅地面上那个洞,又看向秋叶白,顿时脸色古怪。

一根黄瓜,本是极脆之物,竟然能深深滴嵌入坚硬地面,本就匪夷所思,而且被吴三公子这么狠狠一坐,非但没有断碎,反而化作伤人凶器,更是可见设下这个陷阱之人其功夫和手劲之巧!

而且动手的人是秋叶白,但就是眼快的人也只是看见秋叶白足尖一点径敏锐如燕地越过他们抛掷出去的刀枪剑斧,落在了吴三公子的身后,却没有人看见他的动作。

秋叶白看着吴三公子脸色青了又白,白了又红,她自附自己是个睚眦必报、火上浇油、伤上加伤的恶劣性子,立刻轻笑对他道:“吴公子,这后廷花的滋味如何,上头皇帝太后那些贵人看着,大庭广众之下破瓜,哦,不破菊也算别有乐趣!”

“秋叶白——你竟敢暗害……暗害于我!”吴三公子这辈子哪里受过这样的屈辱,周围的人目光看着他那种忍俊不禁和嘲笑都让他胸中怒气和羞辱几乎都瞬间要爆开,化作烈焰,烧死面前这个人!

“啧,您慢慢享用,我就不奉陪了。”秋叶白敏锐地发现背后出现了阴风,余光一扫,猫科动物行走无声,那只巨大阴险的猛虎竟然已经不知道何时又走到了自己身后不远处,眼冒凶光,已经呈现半躬身的扑杀姿态。

秋叶白眼底闪过冷光,把银枪操到了自己面前,正要动作,却忽然听见又是一声尖利的哭泣声:“呜呜……不要杀宝宝、不要咬宝宝,宝宝好可怜的!”

随后她便看见一袭宝蓝色的身影跟滚球似的一路狂滚过来,灰扑蒙尘之中还能看见那少年圆嫩的脸上鼻涕眼泪外带血乎乎地东西糊了一脸。

少年一路狂奔乱跑,不时间摔个跟斗,背后还追了好些拿刀拿枪拿斧满脸狰狞地要砍他的世家子!

这一头的世家子们看了瞬间错愕,这些人是疯了么,这个时候竟然追杀个孩子,甚至没注意到吃人的猛虎在这里?!

但是很快,他们就明白为什么那些人要追砍那稚嫩少年了。

“砰!”

“嘭!”

“呜呜呜……不要杀宝宝呀……嘤嘤嘤!”

那少年虽然跌跌撞撞的,仿佛一只被猫追杀的可怜松鼠,但是他每次摔倒或者抱住人求救,都会害得对方要么被撞飞,要么就直接摔个狗吃屎,甚至直接撞上自己或者别人的刀剑!

然后他继续满场惶恐地四处乱滚,只留下一群倒霉的路人。

好巧不巧,那头向猛虎瞬间就被好几个天外飞来的人或者兵器一下子撞到,纵然它敏捷,但是现在失了灵智,还是被砸了好几下,不说扑咬向秋叶白,就是头都晕了,愤怒地大声咆哮,用巨大尖利的爪子又恶狠狠地将那几个砸到它的世家子一巴掌拍杀。

“嗷呜!”

虎吼合着人声惨叫响起。

等到它终于转过头来,却发现面前早已没了那道白色的人影,它浑浊狰狞的虎眼里似乎显出迷茫来,但是熟悉的、比血腥味更令它暴躁噬杀的味道瞬间又让它再次循着味道扑了过去。

“啊——!”那吴三公子好不容易在旁人的帮助下勉强站起,正要从自己腿间拔出那让他羞辱痛苦到极点的东西,却忽然听见身边的人惊恐的尖叫。

他一转头正正见着那恐怖的巨兽朝着自己逼近!

原本还有人试图去拉吴三公子,但是这个时候听着那可怕的咆哮声和闻着愈发逼近的血腥味,所有人呼啦一声全散了。

那吴三公子瞬间傻了眼,转头连滚带爬地想跑,眼前一片浑浊,只记得那巨兽狰狞的獠牙上还带着人肉丝。

下半身传来了撕裂的剧痛的霎那,他看了眼自己血糊糊的下半身,眼前一黑,喃喃地道:“不对,明明说好了要死的是秋叶白……。”

“嗷呜——!”猛虎一口咬断了吴三公子的腰椎,将他彻底地撕裂成了两段,空气里的血腥味愈发的浓郁,刺激得它暴躁又兴奋地四处追着人撕咬。

秋叶白站在一个不打眼的石柱子后,冷眼看着那凶狠的虎从自己身边过,冲向了惊恐的人群不断地屠戮,她把玩了下手里的白玉号牌,那号牌子上的名字却不是她的。

秋叶白低头闻了闻那号牌,随后眼底闪过讥诮的冷笑,径自随意地将牌子一扔,她眯起眼看了看场内一片混乱,其实这猛虎出笼到失控伤人也不过一刻钟多点,但是于场内外都已经一片沸腾和混乱。

她抬头看见外头那些羽林卫们都齐齐备了黑羽弓团团从观赛席上瞄准了场内,随时等着人退散了些,将那凶虎射杀!

她眼底幽光一闪,随后操了银枪向那场内奔去。

这只虎,可不能就这么让这些人弄死了,她可有用着!

那猛虎已经杀得凶暴野性顿起,专门朝着人群多的地方冲去撕咬拍杀,正打算朝一个人的肩头狠狠啃去,将那人撕做两半,却不想一口竟然咬在了一杆银枪之上。

“咔吱!”

令人耳酸的响声瞬间响起。

“孽畜!”

清朗锐利的呵声宛如天降,令惶恐的众人瞬间转头看过去,只见苍茫尘土之间,一道白影宛如青虹出世,瞬间自天而降,落向那猛虎,竟然正正地骑在猛虎背上。

那猛虎瞬间滞怔之后,凶性大发,恶狠狠地一合口,竟然将那银枪瞬间咬断,转头就朝身上的人狠狠咬去!

众人心中一紧,却见那白衣青年两手各握住那段了的银枪猛然一抽,身形如大鹏展翅般瞬间暴起,千钧一发避开恶虎的大嘴,随后猛然再次落下,扑向那猛虎!

“嗷呜!”猛虎一声巨吼,就地一滚,对空扑起,张开满是獠牙嘴正正对上那落下的人,那虎啸暴烈之声几乎让地面颤抖。

众人不忍目睹,连着台上手执长弓的羽林卫们都竟齐齐觉得心头一颤,只齐齐暗自叹惋惜,完了,可惜那样出众的人!

但是扑腾而过的烟尘散去之后,众人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情况,随即爆出狂热的欢呼!

那白衣青年竟然在一瞬间便制服了那头巨大的野兽。

两把断开的长枪深深地插入地面,巨虎骄傲硕大的头颅被竟然刚好被卡在长枪交叉的小小空间里,白衣青年死死地将它压制在地,巨虎拼命挣扎着四肢粗壮的爪子正不断挠着地面,可头却死死地被卡住,动弹不得。

若是细细看去,便发现那青年一手正死死地扣住了老虎的鼻子,手劲之大几乎捏碎它脆弱的鼻子!

秋叶白突破了生死玄关之后,制服一头野兽并不在话下,只是她到底是女子,懒用蛮力和内力,只用了巧力和上辈子看到马戏团驯兽师用的方法!

看起来效果还是不错的,但身下巨兽挣扎不止,又散发出血腥恶臭味熏人,她不耐烦地低头对那猛虎阴狠暴戾地道:“你给老子老实点,不逞兽王威风,我就让你活下去,若不然,我就捏碎你鼻子,让你被自己血鼻涕闷死!”

秋叶白只是下意识地威胁,却不想,也不知是怕被自己鼻涕恶心到了还是确实痛苦,不一会,巨虎的挣扎与嘶鸣竟然渐渐弱了。

她有些微愕地挑眉,随后又不再多想,只挑眉向那最高的观礼台看去,唇角勾起冷笑,缓缓抬起手示意,她知道那些人都能看得到!

那一瞬间,所有的声响全都消失。

骑在万兽之王身上的白衣人,那么耀眼。

冰凉的春日阳光在这一瞬间破开乌云落在她白皙隽秀的面容上,给那张秀逸无双的淡漠面容镀上一层浅白金光,晕开一层朦胧而神秘的光圈。

就像最耀眼的绝世名剑,破血而生,所有血腥的斗兽场都成为衬托她光芒的存在。

让所有人在那一刹那,眼前微微眩晕。

沉静之后,是全场人占了起来,风暴一般巨大而激动的欢呼声响彻天际——“啊啊啊啊啊——胜了!”

不少贵女们甚至几乎都不顾矜持地扑到了栏杆边,尖叫不已。

便是连那坐满了天极帝国最高权力者们的看台上,都不自觉地沸腾了起来。

寻常观礼台无数激动的人群中一道戴着面纱的窈窕身影僵了僵,随后冷笑一声,低声自语道:“呵,真是小看你了呢。”

第三十三章 步步高升

狂烈的欢呼声中,一向沉闷谨慎的主宾台上的气氛也变得松快了不少,天潢贵胄们维持着他们的风范,压低了声音轻声议论着方才那精彩绝伦的那一幕。

一招就制服了那猛虎,在天极开国两百多年的历史上几乎是极为罕见的。

按照惯例,这是定要召见重赏的,何况这位胜利者为这些帝国主位者们奉献了最精彩一幕伏虎记还救了不少世家子弟。

主宾台上的众人都看见在清理了斗兽校场毁坏的出入口后,皇帝陛下身边的权公公亲自下到场内将那白衣青年领了上来,可见虽然隐在明黄纱帐后的皇帝陛下虽然大病初愈,精神不济,但是方才还是看到了那精彩的一幕。

“皇祖母,那位公子真是一表人才,好生……好生俊俏呢。”坐在台边一身华美飞霞羽缎裙,梳着望仙髻娇媚少女,明艳的面孔上带着三分娇羞、两分好奇地盯着那穿越人群从容而来的白影,不知为何,竟有那人仿佛穿花拂柳,却片叶不沾身的错觉,所有的喧嚣不过都是那人的陪衬。

天极民风比前朝开放许多,女儿家这般作态,只让周围的人都轻笑了起来,这位皇后嫡出,太后老佛爷最疼爱的安乐公主正值韶华,看来是心动了。

万金一丈的华美鲛珠纱半遮了太后的身形,可见檀木雕花椅扶手上一只戴着点翠赤金护甲的手捏着一串凝翠翡翠佛珠慢慢地转动,中年女子雍容的声音在鲛珠纱后含笑响起:“哪位世家子手段这般了得,不但一举夺魁,还惹得女娃娃们都失了态,可见春日果然是春风徐来的时候。”

安乐公主顿时小脸儿通红,羞恼地绞着帕子:“皇祖母!”

娇憨的情态惹得众人又齐齐笑了起来。

“回老佛爷,是秋家第四子。”一边站着的女官微微躬身在太后耳边轻声又说了几句。

太后转动的翡翠珠停了停,随后声音淡了下去:“秋家里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个好颜色又好手段的四少爷,倒是难得。”

这话让人琢磨不出喜怒。

过了一会,人已经被带到了。

秋叶白看着满台子按着品阶坐着的天潢贵胄们,恭敬地行了臣子大礼拜见皇帝和太后。

没有人叫起,她就这么一直单膝跪着,任由所有人打量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掌管着天下人生杀大权高位者们的威压气场,在寂静无声中宛如无形大山当头压下,让人难以呼吸。

秋叶白安静地跪着,面对着满满的寂静无声的威压,没有任何惧色,若是她真是那个养在乡下的女孩子,甚至真的是个男子,或许会在这威压中发抖。

可惜,她是见遍江湖诡谲风云,行遍山川天下的藏剑阁夜四少。

那正中央的明黄帘子后传来中年男人略沙哑而疲倦的声音:“起,不必多礼。”

随后,他循惯例问了几句秋叶白都读了什么书,可有考取功名,跟什么人练了拳,便赞扬了几句秋家教子有方。

接着,皇帝顿了顿,又问太后:“不知母后,觉得秋家这位四少爷合适担任个什么职位,朕觉得左京畿虎啸卫骑都尉一职倒是颇为合适。”

众人原本见皇帝问话的语气并不见得多赞赏,却不想一下子拿出了个京畿虎啸卫左骑都尉一职来,从五品的职务不算高但也不低,京畿虎啸卫更是京畿两大护军之一,乃皇帝直隶,进去以后也算是前程顺畅了。

众贵胄们看了眼那娇俏羞涩却忍不住盯着秋叶白的安乐公主,心中忽然有数了,凭借这秋家第四子一身隽秀无双的姿容,这是说不得就有一桩风流佳话出来了,要尚公主,总不能职位太低。

气氛似乎一下子暧昧起来,秋叶白自然发现了周围这些天潢贵胄们看着自己的目光满是打量,都在判断她是否值得拉拢,她只做不觉,不卑不亢地站着,身上气度清华愈发引得安乐公主目光移不开,闪着志在必得的光芒。

坐在她身边的定王看着自己妹妹的表情,不免颦眉,看向秋叶白的神色闪过异色,他忽然淡淡地道:“父皇,秋家四少爷今日一招制敌的勇武真是让人感叹,能在猛虎即将力竭之时一举将其拿下,确实果敢,但京畿虎啸卫左骑都尉统管虎啸营下一骑人马,到底需要些经验。”

此话一出,众贵胄们神色都略有异样,安乐公主索性皱眉去瞪着自家兄长,定王只神色从容,仿若不觉。

秋叶白吹着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冷笑,这位定王终于忍不住出手了么?

什么叫猛虎力竭之时一举擒拿,若是她不承认那猛虎力竭,就会被人质疑既然有能耐拿下猛虎,为何要等到猛虎伤人众多之后才出手,若是她承认了猛虎力竭才能拿下那猛虎,那就证明,其实她虽然有能耐,但是也终归只是占了好运气而已。

不过,定王想打击她,倒是失算了。

她才无所谓能拿什么官职,她要的无非就是有个官职,能让她名正言顺地往府外跑,甚至名正言顺地在必要时后离开府邸一段时间。

太后含笑的声音忽然响起:“这秋家四公子今日确实让咱们大开眼界,但是终归年轻了点,宝剑锋从磨砺出,年轻人自然要多些锻炼些才好,哀家看着陛下御前倒是多个这样的孩子守护着不错,不若就封赏了御前带刀侍卫,让他进了羽林卫吧。”

进羽林卫?

一干贵胄们神色各异,看着秋叶白眼神有些异样,也不知为何这秋家四少爷竟然让太后这般不喜?

这是连个品阶都没有啊,历年封赏夺魁者,赐个五品的官职是最高,最低也是个从七品,所以一干世家子弟才趋之若鹜,尤其是那些庶出的世家子,不能承袭爵位,更是看重这叼兽大会的好处。

连一直坐着不说话的杜珍澜都忍不住错愕。

却不想一道幽凉微沙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本宫看着这也太屈才了,这般姿容和身手,去做个巡夜侍卫真糟践了,本宫看这他就喜欢,让本宫想起了一白,正巧他名字里也有个白,合该就是要进控鹤监做个奉主的。”

一听那把靡丽得让人仿佛闻见暗香绽放的幽冷声音,所有人的脸色皆是齐齐一变,看向来人。

只见一道艳丽得仿佛深红血色凝成的高挑人影款步而来,那人一头乌发蜿蜒垂落在身后,没有挽起,只用红锦绳松松系了,一张颠倒众生的面容,眉宇之却仿佛拢了一层死白,衬着那一双黑多白少的眼瞳,诡冷得全无一丝人气。

那人身上一席深红的广袖琵琶立领长袍,深红的袍裾拖曳在身后,款步而行之间红得妖异的袍裾曳曳,似凝沉翻腾的鲜血。

六名头戴描金黑纱冠,着昂贵的云锦白袍黑缎披风,面无表情的俊美鹤卫静静地跟在那人身后。

红、白、黑,简明、鲜艳到诡谲刺目,携着冰冷气息迎面逼压来。

除了太后和皇帝,众人的笑容都僵在脸上,随后齐齐起身:“摄国殿下!”

百里初掌管的权力让即使是定王都必须屈尊行礼。

明黄的帘子后传来皇帝温和含笑的声音:“呵,初儿欢喜就好!”

此言一出,再加上那声音里毫不掩饰的温和与慈爱,秋叶白终于见识了传说中溺儿到无法无天的皇帝陛下了。

而所有的贵胄们在呼吸一窒后,立刻错愕了,同时看向秋叶白的眼神也变得古怪,甚至怜悯。

控鹤监奉卫?

那是正三品!

但是……谁都知道控鹤监是做什么的,而且就算有实权,也还是等同私兵而已。

百里初摆手让其他人坐下后,精致幽诡的黑瞳直勾勾地落在秋叶白的脸上,目光专注得令人毛骨悚然,但语气却一片温然:“秋家四少爷,意下如何?”

秋叶白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她能说艹你妈吗,大变态?

不能,那她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这妖孽想把她弄进他的地盘,打的什么主意,一看就知道。

“全凭陛下做主。”

秋叶白垂下眸子,掩掉眼底的幽冷,恭敬地对着皇帝道,或者说对着太后道。

有人宠就有人憎,尤其如百里初这种春日里蓬勃成长的恶物种必定有有人不遗余力地要拍扁铲除。

果不其然,太后淡漠的声音就响起来了:“摄国,皇帝宠爱你,但你当明白国之栋梁,自然是要为国效力,如何能只陪你瞎胡闹。”

秋叶白暗自好笑,眼底闪过讥诮,她在太后眼里迅速地从看皇宫大门的成长为了国之栋梁么?

百里初看都没看太后,只慵懒地道:“老佛爷打算让秋叶白这国之栋梁去守宫里大门么?”

太后一捏手里的翡翠珠子,冷冷地道:“说起来,羽林卫最近也没有什么太合适的空缺,哀家看着倒是司礼监最近斩风部缺了个千总,哀家看着这孩子倒是不错。”

众人齐齐瞪大了眼——司礼监斩风部千总?

那是个四品,而且是有实权又不需要净身的四品官!

这秋家四少,从没品级到司礼监四品实权千总,比那左都左骑都尉好太多,未免步步高升得太快!

秋叶白看着上面那些大人物们打机锋,再瞥了眼定王暗自恼怒的脸,垂下眼,凉薄地弯起唇角。

呵,她这是典型的鹤蚌相争,渔翁得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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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公主抱

百里初没有说话,戴着华丽红宝石纯金雕花甲套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华美的黄花梨椅扶手,他诡凉幽沉的瞳子里看不出一点情绪,静静看着那鲛珠纱帘后的太后,目光依旧专注得让人毛骨悚然。

空气里莫名其妙的就冷了下去,无人说话,连一边传来那些仍旧还热烈的欢笑议论都化作虚无遥远。

秋叶白五感敏锐,又怎么会感觉不到不对劲,她不动声色地瞥了眼那鲛珠纱缝隙中用太后保养得宜的手拨动着念珠的速度似乎快了不少,动作略僵硬。

而明黄帘后的皇帝迟沉沙哑地咳嗽了起来,似乎想要说什么:“母后……。”

秋叶白垂下的眸光一冷,看样子皇帝陛下又要开始继续放纵他的‘女儿’了。

明显周围的皇亲贵胄们也秉持着和她一样的想法,只定王神色从容,却仿佛什么都没有听见一般。

但是没有人料到的是,百里初忽然轻笑了起来,声音靡丽幽凉,听不出喜怒:“老佛爷,看来很喜欢这位秋家四少爷,给予此等重用,是打算让他尚了安乐么,只盼您不要后悔才是。”

此言一出,秋叶白垂着脸,也让忍不住微微错愕,身为子孙居然敢如此放肆地威胁同样手握权柄的皇太后?

安乐公主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然后慢慢垂下脸去,手上紧紧拽住帕子的指尖泛出白来。

即使是民风开放的天极,百里初这话已经是毫不客气地让安乐公主没脸。

就是定王都不曾出声,只因谁都记得死在这位摄国殿下手里的公主和皇子不只一人。

周围一片静默,让秋叶白心中忽然了然,看来百里初这样恶劣而狂妄的行事风格已经不是一两日,所以这些人居然都习惯了。

甚至就算是太后,都没有作声,整个空气里一片死寂。

倒是百里初却仿若未觉一般,优雅地起了身,慵懒地道:“本宫乏了。”

没有对皇帝和太后的告退行礼,径自就这么向外走去,但是仿佛天生规矩就是这样的。

一干贵胄们都起身:“恭送殿下。”

秋叶白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她绝对感觉到了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的空气波动。

百里初走到她身边时忽然停住了脚步,居高临下地盯着她,忽然唇边弯起一点子妖异幽冷的笑来:“秋总兵,本宫今日腿脚不便,看你天生神力,今日就送本宫下去乘车辇罢。”

众人刚松了一口气,却瞬间又见着那人停了脚步,在那新上任的秋总兵面前,又不禁瞩目过去,待听着这位殿下居然要求那年轻人抱上车辇,瞬间脸色都古怪起来。

秋叶白感受到投注在自己身上那些同情的目光,神色不变,有礼地退了一步:“微臣不敢触碰殿下玉体……。”

“你是在拒绝本宫么,嗯?”百里初的声音低柔微沙若含笑一般,却让人觉得空气里的温度都低了两度。

如此放荡又惊世骇俗的要求,却仿佛没有人听到一般

秋叶白顿了顿,面不改色地拱手道:“尊殿下旨意。”

随后,她下盘一用力,用上三分内力,拦腰抱起了足足比自己高了一个头的红衣绝色美人,还不忘恭敬地对着上首的人道:“微臣告退。”

明黄的帐内传来皇帝虽然显得疲倦却温和的声音:“去罢,仔细脚下,莫要摔了殿下。”

秋叶白应承后,便稳稳地抱着百里初下去了,一众殿上的贵胄们面色各异地看着那青年抱着美人离开,看着倒是一副画一般。

但谁人不知,这是摄国殿下对太后老佛爷的示威——即便是你要的‘栋梁’,也不过是本宫的奴才罢了。

直到控鹤监的人也随着主子离开,鲛珠纱后清脆的翡翠碰在一起,发出冰冷的脆响。

“哀家也乏了,散了罢。”

太后发话,众人都沉默地各自告退散去。

走在最后的安乐公主缓缓地抬起头,脸上那些小女儿的娇态已经全无,垂下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古怪而狰狞的光。

……

秋叶白抱着百里初一路走到楼梯转角处,忽然停住了脚步,淡淡地道:“殿下,请你把你的舌头离我的脖子远一点,若是在下没记错,离一个月之期还有二十多日。”

百里初慢悠悠地从她脖子处抬起头来,线条婉转曳丽的眼角挑起一个妖异弧度,哪里还有半分冷色,阴魅沙哑的嗓音却仿佛带了浓重的欲色一般:“小白的味道极好,真叫人忍耐不住。”

秋叶白忽然笑了笑,她原本生得就好,虽然算不上绝色,但是唇角弯起的笑容堪称妩媚,也是与她素日里清冷淡然的模样大不同,竟让百里初也瞬间怔然,素来让毫无预兆双手一松,毫不在意地让怀里的大美人往地上摔去。

百里初没想到她说松手就松手,差点摔在地上,但是那道红影半空里却被一道银色的身影接住了。

一白原本就显得阴郁美艳的五官愈发的阴沉,他抱着百里初,冷冷看向秋叶白,刚要说什么,却被百里初抬手一拦打挡住了。

百里初看着秋叶白又变成原本的冷淡模样,竟也不怒,只忽然低低笑了起来,似乎发现了什么很让他愉悦的事情。

只是那笑声虽然幽沉悦耳,却让人觉得一股子诡冷之气让人不舒服。

秋叶白瞅着他,淡淡地道:“初殿下,虽然不知你为何希望我进司礼监,但是叶白只求一个安稳。”

她不是笨蛋,在殿上一时间想不通的事,稍微多想一些便也明白了,百里初如果真的想要她进控鹤监,他的目的绝对能达到,但是今日这番作态,看似他被太后驳了面子,所以打算折腾自己一番,让人以为他和她之间结了怨,分明就是另有所图。

百里初让一白将他放了下来,两人站得极近,秋叶白感受到他的冰凉呼吸喷在自己头上,充满压迫感的影子几乎将她全部笼住,她神色淡漠垂下眸子,却并不退开。

百里初微微地眯起诡美的眸子,低头看着面前那张倔强淡漠的面容,指尖抚上她的发鬓,莫测地轻笑:“那就安安稳地呆在司礼监,本宫说了舍不得你伤了一根毫毛,乖小白,嗯?”

秋叶白看着那华美的车辇远去,眼神微微暗了暗。

不管这个妖物想要做什么,至少在她并不希望藏剑阁的身份暴露的情况下,这个司礼监千总身份能让京城里不把人当人看的世家子弟们少敢招惹她,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尤其是那些不知为何想要她死的人,大约会被气得吐血三升才是。

——老子是公主抱的分界线——

回到自己的小院子里已经是天色黯了下来,宁春跟在她身后,有些迟疑地轻声道:“四少,您若是担任了司礼监的官职,只怕日后脱身不易。”

秋叶白步子顿了顿,看向天边一抹猩红残霞,淡淡地道:“宁春,师傅曾与我说过,人与天争,不与势争,而当顺势而为,善于从死地取生机者,方能笑傲江湖,不管在何处都也是如此。”

且不说此生再活一世,就说她自打幼年尝遍秋府人情冷暖,在一次被人推下水,大病一场被迫送出府邸之后,就已经习惯了随遇而安,随着师傅漂泊江湖多年,都练就于任何境遇之中一身不骄不躁的性情,善于在逆境和诡谲的情势中立于不败之地,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宁春看着自家主子沉静的身影,悬着的心也跟着沉静下去。

她相信主子的能耐。

两人正说着话,秋叶白忽然停住了脚步,目光似笑非笑地掠了一眼院子外,忽然低声在宁春耳边说了什么。

宁春点点头,立刻进了房间,不一会便又出来,将自己手里拿着的纸包递给秋叶白。

秋叶白慢条斯理地打开那纸包,一股子焦香味道瞬间飘荡了出来。

她低头闻了闻,眼底闪过狡黠,笑道:“春儿手艺是越发的进益了,不过今儿你家四少升官发财,自然要吃山珍海味,这种东西就算了。”

说话间,她手上忽然一抛,那纸包里面不知什么东西一下子就跟着飞了出去。

眼看着那焦香的东西就要被扔进草丛,忽然噌地一声,一道黑影敏捷如松鼠一般猛然从树上窜下来,一口叼住那东西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