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泽点了点头,轻叹了一声:“多谢。”

“是,雪奴她们也该起来了,一会子月奴就让她们传膳过来。”月奴地站在他身边恭敬地道。

元泽有些木木然地握住手里的佛珠,静静地闭上眼,口中不断地轻念佛咒,参禅。

“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

只是天光初明,凉风徐来,梵音袅袅,然,终难掩谁人心中灵台已染尘,谁人身旁菩提已瑟瑟。

……

听着元泽的叹息声,月奴眼底却闪过一丝幽凉的神色。

半个时辰之后,天色大明,神殿之中已经一片热闹,几名大神侍女领着一干宫人们伺候着元泽用膳,准备热水沐浴净身。

月奴打发了一名小太监去殿内伺候元泽,自己则提着一个花篮左右看看无人,径自出了神殿门外,漫不经心地吩咐门殿看守的太监:“我去帮国师采些花来。”

那太监点点头,恭敬地道:“是,月神侍慢走。”

他顿了顿复又讨好地道:“月神侍要小心些,风神侍上回去采花,便不知道怎么地就失踪了,到了这几日都没有见着人。”

月奴身形顿了顿,点点头,提着花篮一路往御花园而去。

她到了御花园不远处,左右看看便一闪身进了附近的一处让贵人主子们歇脚的小殿,小殿里空无一人,她将花篮搁在门口,随后又转身进了一边的小房间里,果然见着一名身穿白衣的年轻男子静静地立在一张桌前修剪花枝。

“月奴参见双白大人。”

双白转身看了她一眼,妙目流转,淡淡地道:“起来吧,昨日国师可好,可见了秋大人,秋大人和国师说了什么?”

国师虽然也知道控鹤监是殿下的人,也不反感他们,但也不算得亲近,所以国师在神殿的时候,如非必要他们一般都很少进入神殿,神殿内安排了很多探子,日日都会通传国师的动向,所以上一回雪奴忽然爬了国师的床,激怒了殿下,他和一白才能那么快的赶到。

月奴便是其中之一,她想着法子成为了神殿里国师最信任的侍女,所以,国师昨日和秋大人若有所接触,月奴必定会知道些什么。

月奴起身之后看,迟疑了片刻,神色有些古怪地道:“回大人,国师昨日确实见到了秋大人,并且也和秋大人说些话,只是奴婢站得远了些,不曾听得清楚,那位秋大人又是个谨慎的,但是……。”

她顿了顿,将自己看到的一五一十地向双白禀报。

双白越听越是沉默,沉默了片刻,脸色有些阴郁地点点头:“好了,你去罢,若是还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记得及时留讯号。”

月奴恭敬地点头道:“是。”

随后,她恭敬地退下。

双白看着自己面前精致的插花,轻叹了一声。

有些事情,也许一开始已经是不可逆转的了,人永远都会更愿意亲近那些看起来更容易让自己感觉到安全的人。

主子,不知道是否会料到他最初的布局也许会将事情导向一个他未必欢喜的结果。

……*……*……*……*……*……*……*……*

秋叶白离开了神殿,趁着天色还暗,便直接朝一处荒僻之处而去,直到了一处极为荒芜僻静之处,她方才站住了脚步。

心中还是忍不住想起原先看见的那场景。

那呆子那副吓坏了的样子是怎么回事,她才是女儿家,该受到惊吓的是她才对,怎么如今她倒是真成了那欺凌圣僧的妖精!

秋叶白脸色不豫地盘腿坐在冷宫的屋顶上,看着冷宫里荒草从生,郁闷好一会才一起进了一处荒凉破旧的无人宫殿。

不久之后,那殿门又打开来,出来一名穿着低等太监灰蓝色补子衣衫的小太监。

秋叶白对着一块破铜镜瞅了瞅,确定自己身上没有什么破绽之后,便一摇手里的拂尘,身形轻跃,如轻燕一般几个纵跃越,避开有人看守的冷宫偏门,落在一处无人的宫道里。

她左右看了看,荒凉的宫道无人经过,便款步向右边的一处岔道而去,根据图纸上的记载,拐了几处便见着人烟渐渐多了起来。

她索性将手里的图纸收好,向一个宫女迎了过去,好声好气地问:“这位小姐姐,请问平云宫在何处?”

那小宫女正抱着一大叠宫衣匆匆而行,想着赶在日头起来晒人前赶到目的地,忽然被人拦下,正是心情不豫,一抬头却见是一名长得颇为俊美的小太监,她上下打量了一下秋叶白:“你是新来的,在哪里当差,竟连要去的地方都不知道就出来办差?”

秋叶白笑道:“在下小秋子,前些日子才进宫,现如今在钦天监当个洒扫,只是如今上面几位哥哥都被神殿的神侍們唤去做事了,所以管事的大太监便让小的去领了这差。”

小宫女见她说的有条有理,也没多想,便有些不耐地点头:“我这是从尚宫局领了差事去平云殿,八殿下刚刚从岭南剿匪大胜而归,陛下要为八殿下封王,这些日子礼部、司礼监、尚宫局都忙着,你就跟着我罢,帮我拿些东西。”

说着她一点不客气地将手上的宫衣分了一大半搁在秋叶白手上。

秋叶白正愁寻个什么借口光明正大地进平云殿,这现成的‘借口’就来了,自然乐得帮个小宫女分担,便一副乖巧模样捧着衣衫跟在小宫女身后跟着。

兩人七拐八弯走了一刻鐘,一路上宫人也渐渐多了起来,等到了平云殿的时候,便愈见热闹,殿门张灯结彩,人来人往,门庭若市。

她看着那各宫派来人的赏赐流水一般地进了平云殿,不由微微眯起眸子。

看来这位八皇子虽然出身低微,母亲不过是一个宫女,但是养在皇后娘娘膝下,倒是沾了不少光,一点不受冷落。

不过,他自己也是个有能耐的,十二岁就早早地跟皇帝请命去了边关从军。

这么些年,屡立战功,虽然没有封王,但私下得了个大将军王的诨号,听说更是五皇子一派的中坚力量。

就是不知道这位能耐的八皇子,到底是怎么让三十六路水寨的人勾搭上的,还让人传话给她,要见她?

卷二:束手就擒

第一章 束手就擒 上

“好了,你把东西给我罢,这里的内殿你是不能进去的,你自去办你的差事。”小宫女看着宫门近在咫尺,便转过身看向秋叶白。

秋叶白看着小宫女,忽然上前一步,凑近了她面前,同时唇角上扬出一个精巧的弧度,那个弧度让她的脸看起更显得秀气俊美之外更带了三分诱惑:“小姐姐,我初来乍到,就被分配到钦天监那种地方去了,这辈子估计都没有什么机会见识大场面了呢,小姐姐让我跟着你进去看一看可好?”

她选择钦天监这个地方为自己打掩护,就是因为那地儿偏远,是个没油水的地方,根本没有人想去,也少有机会和内宫有往来,不容易引起人怀疑,如今拿来做借口也很方便。

小宫女知道自己遇见的这个小太监生的好看,但是宫里生的好看到人太多了,她原本也只是多看了几眼,没往心头去,只是把这一刻,他忽然靠近了自己,才让她发觉这个小太监竟然比自己高了足足大半个头,而且看起来……俊得过分,让她莫名其妙地觉得心跳如鼓。

“你……你……可是……。”

小宫女虽然面色一下子绯红起来,但还是努力地想保持理智。

秋叶白忽然伸手在她的小胳膊肘上一托,声音越加的小意温柔:“小姐姐,你身娇柔弱,这样热的天也需要一个人帮你把那么一大叠的衣裳送进去,是不是?”

小小宫女,稚嫩青涩,何曾见过这样的阵仗,又哪里是秋叶白这风月老手的对手,脑子里已经是一片晕乎乎,心中仍旧犹豫,但嘴上便已经应了:“这……好罢。”

她被秋叶白的笑容勾得五迷三道的,竟然连秋叶白到底是做什么差事也忘了问,便应承了下来。

秋叶白自然不会让她有机会多想,便继续温柔一笑:“多谢小姐姐。”

说罢,松开托住她手肘的手,退开一步,又恢复了原来彼此之间的距离,只是脸上温柔笑颜不变。

小宫女方才觉得那一种逼人的气息消散了些,她绯红着脸儿,看着那又回复原来彬彬有礼模样的小太监,也不知是失落还是松了一口气,咬着唇,也不敢直视秋叶白的笑容,只低声吩咐:“你且跟紧些,只说是从尚宫局来随我送衣衫给主子的,切不要随意东张西望,进去了见我眼色行事,别露出破绽。”

秋叶白点头,做谦逊状:“小秋子省得。”

小宫女便在前头领路,领着秋叶白进了平云殿门。

那小宫女想来是时常往来各宫的,一进殿门,便有在正在布置殿内的宫人和她打招呼:“英儿,来了,哟,今儿还有跟班打下手了。”

有宫女打趣:“咱们这该叫英姑姑了罢?”

“你们就会打趣我,且把手上活计做好了,要不管事嬷嬷看见,可有你们好受的。”

英儿和那些相熟的宫人们笑闹了几句,便领着秋叶白往内殿而去,一路上,她见秋叶白都很安静地跟在身后,头都没有抬,心中才放心了些,便又地嘱咐了几句:“……你可千万小心,若是被嬷嬷们发现了,我也要受罚。”

秋叶白点点头,看着英儿含笑不语,英儿脸色微红,也不多言语,只领着秋叶白继续往里而去。

过了平云殿热闹的前殿和中殿,便到了后殿,一个身穿枝黄色绣福纹宫装的管事嬷嬷领着两个小宫女出来和英儿交点衣衫,几人看着也是相熟的,一边查验衣衫,一边聊起了这一次册封大典的热闹和一些宫闱闲话。

秋叶白听了一会,忽然上前轻声道:“英儿姐姐,我想去一趟茅房。”

英儿看了她一眼,眼底有些紧张,倒是那个管事嬷嬷看了看秋叶白,指了指殿外:“往左边去罢,顺着回廊走下去第二个拐角下去就是了,只不要走错了,冲撞了贵人。”

秋叶白点点头,道了谢退了下去,英儿有些担忧,却也没奈何。

秋叶白出了后殿,倒也真是顺着那管事嬷嬷说的话往回廊下去了,只是转过拐角之后,她左右看看,见此处并没有人,想来大部分的人都去前殿布置去了,便又从袖子里掏出图纸看了看,便大摇大摆地往殿后的小花园去了。

如果她没有猜错,那小花园附近应该就是八皇子最常去的地方。

她寻思着内殿和书房必定都有宫人看守,那么就先去小花园试试运气,若是没见着人,再想其他法子罢。

一路上,人并不多,偶尔有端着东西的宫人经过,她都轻巧地闪避开来,快到小花园的时候,她远远便闻见一阵阵的桂花香气,再细看去,便见那花园种植的大片桂花树,其间一座精巧的凉亭垂着湘妃竹幔,可见竹幔之后有人影憧憧。

秋叶白唇角微扬,今儿她运气不错,不需要潜伏下来等天黑,就能见到正主儿了。

只是……

她看了看那凉亭附近站着的数名武卫和伺候的宫人,不禁叹了一口气。

这……她要怎么接近那位‘能耐’的八殿下呢?

她虽然轻功绝佳,但天化日之下,如何能硬闯?

现在还不到引起他人注意的时候。

秋叶白正站在角落里犯愁,忽然听得附近有脚步声传来,她一转头就看见自己右侧不知什么时候突然冒出个中年太监来,对方手上还提着一只玉壶,直直朝秋叶白撞去,那玉壶也就直接朝秋叶白身上砸去。

她眼明手快,赶紧手腕一转,挑住了飞来的玉壶的壶把,身子一偏,才没让里头的热茶泼了自己满身。

那中年太监好容易站稳,一见秋叶白拿着自己的玉壶,先是松了一口气,随后梭然瞪大眼:“哪里来小子,怎敢擅闯……。”

秋叶白眼神一冷,伸手就直接点了他的穴,那太监下半句话硬生生地卡在喉咙里,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秋叶白一手提着玉壶,一手用了内劲提着那太监拖到一边的花丛里放着,随后,她看了眼手里玉壶,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的目光。

……

月宫秋冷桂团团,岁岁花开只是攀。

共在人间说天上,不知天上忆人间。

秋日桂花香,用来做桂花茶、桂花点心都是最好不过的,平云殿的宫人和侍卫们都知道自家主子最喜用桂花制作的各色茶酒点心,所以看见一名小太监半弓着身子,小心翼翼地提着一个飘荡着桂花香气的玉壶过来的时候,侍卫和伺候的宫人们都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

直到那灰衣小太监顺利越过了外围的侍卫们,接近了亭子的时候,台阶上站着的大太监才觉得有些不对劲,狐疑地呵住那小太监:“你是何人,彭公公呢?”

平日里这些低阶小太监根本没有资格接近主子跟前,方才明明是老彭去提热泉水泡金桂茶,怎么地过来变成了个小太监送东西过来。

秋叶白顿了顿,恭敬又有些迟疑地道:“彭公公方才有些……内急,所以才让小的先送东西过来。”

那大太监瞬间眯起眼,眼底闪过警惕的目光:“是么?”

他顿了顿,忽然厉声道:“拿下此人!”

秋叶白一听,便知道自己露陷了,她索性直接抬起头,扫了眼迅速抽出剑结阵将她团团围住的武卫们,从容含笑道:“这位公公,在下不过是应八殿下邀约而来,难不成这就是八殿下的待客之道?”

那大太监一愣,尖着声音冷笑:“你这厮,胡诌什么,说,你是何人派来的刺客?”

秋叶白目光淡漠地看了眼那大太监,那冰凉锐利的眼神竟如利剑一般看得那大太监下意识地退了一步,随后,他脸上一红,恼恨地怒道:“你这小贼,还敢猖狂……。”

“平宁。”一道沉稳的声音忽然从凉亭内传来,打断了那大太监的话。

平宁一听是自家主子的声音,便立刻神色一顿,恭敬地道:“主子。”

“请客人进来。”八皇子淡淡地道。

平宁一愣,却没有任何质疑,只转过身看着秋叶白,平静地道:“方才多久得罪,贵人,殿下有请。”

连着周围杀气重重的武卫们也迅速地退回自己的位置上,就仿佛他们从来没有将秋叶白围住一般。

平宁甚至仔细地替她掀开了湘妃细竹帘,仿佛她真是远道而来的贵客。

从不质疑,令行禁止。

这是军人最基本的素质,也是最难做到的一点。

能驾驭底下人到这般地步,在宫中也如军中,实属难得。

秋叶白不禁对这位八皇子颇感兴趣,看来坊间传闻还是有几分可信度的,这位八皇子果然有大将风范。

既然对方这般大气,她便也落落大方地提着那玉壶进了凉亭。

凉亭里布置非常简单,一只石雕圆桌上隔着一盘下了一半的棋,一个杯子,圆桌边一张湘妃竹躺椅,圆桌边还有几张竹凳。

若是乍一看,还以为这里有人在对弈,但是整个亭子里也只有那静静半靠在躺椅上的男子。

秋叶白初看对方,不免微怔,方才听那把声音还以为自己会见到一名冷峻的武将,却不想这靠在躺椅上的男子虽然是剑眉星目,肤色是常年在日晒下显出的蜜色,但是通身的气派怎么看都像是斯文书生。

她搁下茶壶,微笑着向对方一拱手:“八殿下。”

八皇子并没有马上回她,也没有斥责她没有行皇族大礼,而是静静地看了她片刻,微微扬起唇角:“本殿下该称呼你为秋四少,又或者是秋公子?”

秋叶白看着他的那一抹笑容,似让他面容似笼了一层浅光,如七月一般阳光一般炽烈到明媚,极为耀眼,几让人移不开眼。

她的心中不由暗自叹息,她虽然觉得百里皇族之人虽然都不是什么好货,但是不得不说老天爷给了他们得天独厚的好皮相,不管是百里初的魅艳风华、定王百里凌宇的面若冠玉,还是这位八皇子的骄阳明艳,都让人不得不叹息上苍的偏心。

秋叶白素觉得美人是稀罕物件,哪怕是蛇蝎美人,至少在没有翻脸前,她都愿意好颜以待,微笑道:“八殿下随意就是。”

八皇子看了看她,比了个手势:“请坐。”

秋叶白也不客气,一掀衣袍在圆桌边坐了下来。

八皇子看着眼前青年面容秀逸非常,眉宇之间没有半分窘迫,落落大方,他朗目之中多了一丝幽光,含笑道:“久仰藏剑阁主大名,不想今日竟得以这般方式相见,江湖传闻果不欺我,只是请恕本殿最近腿脚略有不便不能起身迎客。”

秋叶白方才注意到他一条腿的姿态略有僵硬,忽想起传闻中似乎有八皇子百里凌风在剿匪中腿部中箭的传闻,但是当时她收集到的各种小道实在太多,所以并不算太清楚这条消息是否准确,只是不想今日看来,这位殿下果然受伤了,屡立战功,又英勇负伤,难怪一回朝便要封王。

毕竟六皇子虽然早夭,但这位八皇子上头还有同为庶出的四皇子、甚至现任皇后嫡出的七皇子也都没有封王,他这份荣耀算是独一份的。

“殿下这是为国负伤,我等一介江湖草民能与殿下同席而坐已经是莫大荣幸。”秋叶白说起客套话自然也是极有一套的。

百里凌风虽然听多了拍马屁的话,但是秋叶白毕竟身份不同,他是知道藏剑阁在江湖中的地位非同凡响,虽是在野,但都说江湖人说话直接,能从藏剑阁主口里听到这般褒扬话语,他心中还是很愉悦的。

而百里凌风并不掩饰这种愉悦,爽惬的笑容扩大:“四少不必与本殿客气,本殿是虽是皇族中人,却常年随军,一向敬重江湖侠士,旗下军中就有不少江湖人屡立战功,为国效力,若是能得秋阁主襄助,方才是本殿之荣幸。”

秋叶白这回是听出味道来了,她提起玉壶倒了一杯桂花茶,递给了百里凌风,淡淡地道:“殿下说笑了,秋叶白一介草莽,如今更是全国通缉的要犯,哪里有这个资格为殿下效力。”

百里凌风接过了她手里的桂花茶,竟然似一点都不担心她会下毒一般,径自喝了一口,正色道:“四少到底是不是淮南一案的犯人,你我心中都有数,四少只要拿出证据,本殿随时愿意帮助四少清洗冤屈,找出真凶,不但还你清白,并且担保……。”

“并且担保我官复原职,或者官升数级。”秋叶白径自打断了他的华语,眸光似含笑却锐利异常:“但是,八殿下,您是不是忘了,当初您派出的那位莫嫌莫千总欲诓我手中账册,又试图射杀我和我的人于淮南荒原之中?”

百里凌风看着她那双锐利的明媚的眸,一脸明朗的笑意渐深:“原来四少还记得,本殿却是忘了呢。”

秋叶白忽然明白百里初那个变态的不要脸原来是一脉相承,家学渊源,一家兄弟都是一个样子!

“是么,可惜我记得很清楚,我藏剑阁门人从来甚少招惹是非,只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所以这账自然是一笔笔地记得清楚明白。”秋叶白慢条斯理地道。

她其实还挺佩服这些皇族中人翻脸就不认账的本事,这也是一种绝学。

百里凌风看着她,挑眉道:“本殿以为四少是来谈合作的,不想是来算账的么,只是本殿很好奇,你打算怎么来跟本殿算账,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名,本殿倒是颇想见识一下传说中这般能耐的顶尖刺客?”

他笑颜不改,竟似与老友聊天一般,甚至带着好奇,仿佛一点不担心秋叶白会真的当胸给他一剑。

秋叶白仿佛全然没有听见他似含讥的话语,只从容地帮着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感受着金桂馥郁的香气溢满口舌。

嗯,这里的桂花果然都是顶尖儿的金桂,百里初那家伙定是相当喜欢这种精致馥郁的香气……

就像那日在酒池里飘荡的血梅花香。

她顿了顿,不知道自己怎么莫名其妙地想起了那个变态的家伙,她该是想起用桂花做桂花糕给阿泽那个呆和尚,也不该想起百里初才对。

也许,是这香气太过精致罢。

她摇摇头,又品了一口桂花茶,才慢悠悠地道:“不,殿下猜测的没有错,我确实是来和殿下谈合作的。”

百里凌风一愣,剑眉斜挑:“四少?”

秋叶白透过杯子里雾气,看着他,弯起唇角:“八殿下不是想和我在下谈合作么,虽然殿下曾经使人置我于死地,但是想置我于死地的人不缺您一个,既然如此,何不选一个顺眼的试试合作,您很大胆,我欣赏大胆的人。”

百里凌风闻言,定定看了秋叶白片刻,微微眯起眼:“你想要什么?”

秋叶白看着百里凌风,忽然轻笑:“如果我说我想要八殿下呢?”

这般轻佻话语瞬间让整个凉亭周围都安静了下来。

如果发现新章有衔接不上的妹子,可以转头看一下上一章的结尾,盗文太厉害了,经常在微博里还有看盗版的妹子私信问我要福利的~潇湘不允许和其他站一样放防盗章,俺就偶尔会第二天在上一章尾巴接一段,有时候几百字,有时候一千多字,都是免费的,不会加收点数~正版的姑娘看新章节的时候,点一下上一章拖到尾巴就能看见了。

第二章 束手就擒 中

凉亭周围的一干淡定的武卫们瞬间脸色再不淡定,所有愤怒都变成震惊,看着秋叶白的眼神如同看疯子。

这人莫不是疯了吧?

居然敢觊觎自己主子?

就算帝国贵族之中偶有男风之事,但也都是上不得台面的,一介平民,不,一介被通缉的要犯居然敢对帝国皇子说这样无耻的话?

百里凌风看着秋叶白,目光从怔然到锐利莫测,然后把她从上到下地打量了一遍。

秋叶白几乎能感觉到他目光之中的血腥煞气,似一把锋锐的刀子,将她从头到脚一寸寸地凌迟了一回。

那是属于铁血军人才能拥有的目光,实实在在地沾染过无数人鲜血,见识过骨肉破碎,血流成河的军人的煞气,只在朝野争斗的暗涌里勾心斗角者不会拥有这样的目光。

百里凌风看着秋叶白在他凌厉而威压的目光下依旧从容淡定地捧着茶杯喝茶,似全无所觉一般,便慢慢一字,一顿地微笑道:“四少,你是在开玩笑么?”

他真是好奇,面前这个人到底是哪里来的底气竟然敢对一名皇子说这样充满了冒犯意味的话。

秋叶白抬起眼看着他,片刻,抬头望天,叹息:“啊,是的,在下是在开玩笑呢,人生如此艰难,做人要有幽默感。”

百里凌风唇角的笑容一僵:“……。”

一干武卫们看着秋叶白的目光变成了笃定——没错,此人果然是个不着调的疯子。

“你在戏弄本殿?”百里凌风看着秋叶白,眸光愈发凌厉冷冽。

秋叶白不闪不避,看着百里凌风一笑,灿烂又温和:“若我说是,殿下是不是打算不与在下合作了?”

百里凌风瞬间僵了僵,随后他看着她片刻,唇角慢慢地扬起一丝冰冷的弧度:“秋叶白,你确实够胆。”

她点点头,悠悠道:“是的,我很够胆,否则今日也不会坐在这里和殿下喝茶,殿下也很够胆,否则又怎么会让人给我递信,您在警告我不是么?”

在回到淮南换船的时候,她忽然接到了三十六水路寨子淮南一带瓢把子的信,信上只言八皇子殿下邀她喝酒共聚,再无它句。

“若是我身边没有给您通风报信的人,您如何会得知在下的真实身份?”秋叶白看着杯中金黄色的茶水,微笑:“让在下猜猜,莫嫌或者他身边的人命大,从梅苏手里侥幸逃了一条命,给您通风报信,您给我留这一封信,不就是想说你知道我是谁,若是我不想惹麻烦,就最好乖乖地跟您合作,是么,所以在下便大胆地来了。”

百里凌风看着秋叶白,星目之中微闪,忽然换了个话题:“夜四少,有没有兴趣陪本殿下一盘棋?”

秋叶白不可置否地将手上的茶杯搁下,看了眼棋盘:“却之不恭也。”

一边平宁立刻上前将上面的棋子全部重新收入白玉棋簸之中各自放好。

秋叶白看了看棋盘,又看了看百里凌风:“殿下,下棋总要有个彩头才好。”

百里凌风剑眉微扬,调侃道:“四少想要什么,不会又是想要本殿罢?”

她轻笑:“殿下说笑了,您这般金尊玉贵,草民可要不起,咱们就用梅家的账册来做个彩头如何?”

听到‘梅家的账册’几个字,百里凌风眼底闪过锐色,蜜色的俊颜上却依旧是一派从容:“这个彩头有意思,只是你人在平云殿,藏剑阁本殿虽暂不能及,但是秋家却在京城,你兄弟姊妹父母亲族都在这里,你不觉得你这个彩头轻了点么?”

这就是毫不掩饰的赤裸威胁了。

这样的威胁性的话语从百里凌风口中说出来,却让人觉得仿佛如此理所当然,没有一丝威胁的气息,他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陈述你没有资格和他谈条件。

秋叶白想了想,轻叹了一声:“殿下说得仿佛也很有道理,只是首先我人虽在平云殿,却不是殿下的人能留住的,不信殿下可以试一试。”

她顿了顿,继续道:“其次,你要是想拿秋家开刀,记得提醒我,我有时间,一定去看个热闹。”

秋叶白这般轻描淡写,仿佛秋家并不是她亲族血脉,而只是寻常路人一般。

百里凌风微微眯起眼打量着秋叶白,似在判断她到底是在说实话,又或者只是在虚张声势:“四少,秋家再对不起你,也是你生身之地,难不成你真的一入江湖,六亲不认?”

秋叶白看着百里凌风笑了笑,仿佛有些无奈:“我是不是六亲不认,并不是重点,重点是八殿下,你要真有能耐动秋家,今儿还会坐在这里和我扯嘴皮子官司?”

她一点也不掩饰眼里的轻慢讥诮,让百里凌风梭然一下子就握住了手里的杯子,边上伺候的平宁眼底也闪勃然怒色,但是主子没有动手,他自然也只能强行按捺下怒气。

秋叶白神色不改,依旧是那副轻慢的模样,仿佛全不将平云殿的人放在眼中。

虽然已经是深秋,但是今年时节失调,秋老虎盘旋不走,临近正午时分,日头热得灼人,但空气里一片剑拔弩张的气氛,硬生生地让人觉出一丝阴冷之意来。

百里凌风垂下眼眸,忽然轻笑了起来:“不得不说,夜四少很会惹人生气。”

“是么,我一直以为自己生善解人意。”秋叶白一点顾虑也没有地继续刺激百里凌风。

百里凌风唇角看着她,那种绚丽如骄阳一般的笑颜到了极致,却只剩下森然将人燃成灰烬的黑色火焰。

“你真以为秋家是铁板一块,刀插不入,油泼不进么,别忘了当初的蒋家是怎么覆灭的,周家又是怎么保存自身到如今的,当年跟着真武大帝和元宸后开国的望族能存留到如今的还有几人?”

秋叶白点点头:“对,你说的没错,所以秋家很干脆地投靠了杜家。”

百里凌风虽然看起来是五皇子的人,但他既然敢对梅家出手,在这期间兴风作浪,将她卷了进来,那只说明两件事,要么百里凌风自己潜龙在野,有称帝野心,要么就是五皇子对自家母族对帝位的安排很不满,打算自立门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