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音刚落,身后的四名鹤卫便直接上前数步将杜珍澜扣押。

杜珍澜一惊,不敢置信地看着百里初,眼眶泛红地怒吼:“百里初,你这是公报私仇,本公主从来没有做过这种事,从来都没有,你竟然敢不经宗人祠就将本公主看押,本公主也是上了玉碟的,容不得你们这般轻慢侮辱。”

说罢,她便大力地挣扎起来,这一挣扎,顿时满头珠翠都散落开来,看起愈发地显得她狼狈不堪。

一名鹤卫们见她挣扎太过,不耐烦地直接伸出脚尖在她的后腿窝里踢了一脚,逼得她尖叫一声之后,瞬间跪地,死力挣扎起来。

“百里初……你这个贱人……你怎么敢这样对本公主……你们都瞎了么,竟然任由这个贱人糟践你们主子!”

杜珍澜一个劲地挣扎,对着自己身边的丫头婆子们怒目而视,却发现那些往日对她毕恭毕敬,小心翼翼的仆人们此刻仿佛都忘记了她的存在,只在百里初的面前噤若寒蝉。

她几乎忍不住又尖叫了起来:“好痛,你们放手!”

百里初似被她吵得太过,微微一挑眉,最善于察言观色的鹤卫立刻直接出手就是直接拆了杜珍澜的下巴。

杜珍澜只觉得下巴被人扣住,陡然一声‘咔擦’剧痛之后,她瞬间下巴就合不上了,随后就口水四流。

她惊恐又愤怒地看着那面无表情鹤卫,又看向周围的人,全部明白发生了什么:“啊啊啊……啊啊……。”

秋叶白看着这情形,忍不住微微颦眉:“殿下,您这般大张旗鼓……这里毕竟是秋家。”

杜珍澜闻言,如同看到救星一般,楚楚可怜地看向秋叶白求救,张着嘴发出‘啊啊’的声音,只是她忘了自己这副狼狈尊容今非但没有半点可人怜的味道,而且实在有点滑稽。

百里初闻言,目光淡淡地扫过杜珍澜:“也对,让人犯安静点。”

随后,他看了眼一边的鹤卫,鹤卫立刻抬头直接拿着佩刀刀鞘子在杜珍澜后脑一敲,只听‘咚’一声闷响,她便两眼一白,直接翻晕在了雪地里。

鹤卫下手极重,杜珍澜躺下的地方很快就渗出了点点的鲜血,血红衬着白,异常的触目惊心。

仆人们瑟瑟发抖,几乎全回不过神来,不过短短片刻之间,就见到自己主子一下子从高高在上的公主瞬间变成阶下囚。

百里初方才轻呼了一口气,幽幽凉凉地道:“嗯,如此甚好,本宫经不得这大吵大嚷的吓。”

秋叶白太了解百里初那古怪的性子,只摇了摇头。

而五姨娘并一干秋家下人望着地面上那一滩吓人的血,皆浑身一僵,默默无言。

果然是惊不得吓的‘娇弱公主殿下’……

……*……*……*……*……*……*……*……*……

把杜珍澜押走之后,五姨娘见了血只觉得犯晕,再加上她一介胆小的深闺夫人也撑不住今日如此多的‘惊喜’连连,秋叶白便让人赶紧扶着她回院子歇息去了。

同时又让宁春警告了一番杜珍澜身边的下人之后,将那些下人打发离开。

看着原本热闹的地方瞬间变得冷清了许多,百里初方才看向秋叶白,目光幽幽凉凉,似一片幽沉之海:“本宫要回院子了。”

秋叶白看着他,心情复杂之极,却点点头:“嗯,我……下官也要回去了。”

百里初没有说话,只是转过身向小院的方向走去。

秋叶白迟疑了一会,便也立刻跟了上去。

见着主子们一前一后地走着,鹤卫们都乖觉地落后了数步跟着,而宁春迟疑了一会,想起自家主子那日归来之后站在门前望着下人房发呆的模样,她最终也是退了数步,和鹤卫们默默地跟在百里初和秋叶白的远处。

“殿下今日,怕不是来专门演这出‘争风吃醋’的戏罢。”秋叶白看着百里初一直没有说话,她还是忍不住轻声道。

百里初顿了顿,淡淡地道:“此事虽然非杜珍澜所为,但是她是提供便利的参与者。”

秋叶白点点头,了然道:“看出来了。”

秋家防范再差,也不会让一群刺客还带着火弹之类的东西潜伏进来,若说是没有内应,根本不可能做到这种事。

何况杜珍澜方才那副样子,骗骗别人也就罢了,连她都骗不过,更是绝对骗不过百里初这人魔。

今天百里初大约就是为了领人来将杜珍澜抓捕归牢的。

天牢与诏狱,是这世间权贵官宦们最畏惧两个去处,一在控鹤监掌控之中,一在司礼监的手里,其中天牢主圈囚皇族及犯罪的高阶宫妃、世家大宦,进去不管是谁都少不得要脱层皮。

“但是殿下这般动了手,只怕会打草惊蛇,或者……。”秋叶白顿了顿,迟疑道:“你根本就没有打算抓捕真凶。”

百里初笼着手在暖狐袖筒里,一边似欣赏着沿途雪景,一边漫不经心地道:“没错,本宫没有打算抓捕真凶,只是为了给对方一点子好看罢了。”

秋叶白心中梭然一动,有些狐疑地抬眼看着他精致如雕刻的侧脸:“殿下是不是知道谁是主使者?”

百里初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莫测微微一笑:“小白,这不是你要操心的事儿。”

秋叶白见他不愿意正面回答,她迟疑了片刻,心中隐约地有了点感觉,却又拿不准自己的直觉准不准,但还是试探着上前一步,拦在他面前道:“殿下,你是不是打算动秋家?”

百里初如果真的讨厌杜珍澜到动了那样重手的地步,杜珍澜根本没有命能活到今日。

但今天忽然这般动了手,百里初也没有打算再从杜珍澜嘴里知道什么的意思,那就说明,他根本并不在乎是谁刺杀他,但更可能的是他早就知道了,打算利用这件事动秋家了。

杜珍澜大概真的惹恼了百里初!

百里初顿了顿,看向面前的人儿,微微挑了下眉:“你希望本宫动秋家,还是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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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少了点,努力把手上挤压的活干完,努力不受一些特别烦人,令人厌恶的人的影响,好好码多点给爱我的你们。

第五十八章 本宫,有点饿了

“我……。”秋叶白迟疑了起来,到嘴的话却说不出来。

她虽然讨厌秋家,对秋家并无感情,但是如今她朝中根基未稳,即使已经开府了,但且不说那边府邸还没有建造好,就算是建造好了,太后老佛爷那头肯定会让人在那边安插人手,母亲这里只怕也不好立刻接出去,否则怕会打草惊蛇,让永宁宫生出戒心来。

所以,秋家如今自然最好是不动。

但是,她又有什么立场去要求百里初放过秋家,百里初不是一个顾虑不周全的人,她亦相信她能想到的事情,百里初不会想不到,但是他既然决定要动秋家,那必然是有他要动的理由。

他一定有他的谋划与布局,何况秋家参与了对他的行刺,他血洗秋家亦不是不可,自己又凭什么插手?

“这……殿下既然已经谋定,自然要后动,您自行决议吧。”秋叶白沉默了一会还是道。

百里初看着她,微微一笑:“你不希望本宫现在动秋家是不是?”

秋叶白看着他还想说什么,但是百里初却忽然伸出一根手指在她嘴唇上轻轻地点了一下:“小白,不要对本宫撒谎。”

他的声音幽幽凉凉地,却莫名地让秋叶白心中一悸,只觉得唇间他冰凉指尖之上带着一点奇异的幽幽之香浸人心脾,一如他吻她时候嘴唇上的香气。

她只觉得自己简直莫名其妙,怎么会想到那里去,便立刻就要别开脸,却不想百里初的动作比她还要快上一步,他先撤了手。

“说实话。”

秋叶白楞了楞,随后鬼使神差地点点头:“是。”

百里初看着她,漆黑的眸子闪过幽微之光,随后亦颔首:“好,本宫明白了,秋家的事,就先放一放。”

秋叶白一惊,忍不住道:“不要因为我……。”

“不是因为你。”百里初却忽然打断她,精致的唇角弯起浅浅笑容:“你有什么能耐让本宫改变主意,不过都是本宫自己的决定罢了。”

说罢,他转过身,继续款步前行。

秋叶白一愣,看着前方那一道修长优雅的身影,不知为什么脑海里却掠过他方才说话时候,唇角那点子笑容,那笑容似乎有一点点可以称之为温柔的东西,以至于让他那一如既往傲慢又冷酷的话语听起来,都多了三分耐人寻味的柔软。

她甚至还没有想明白他到底突然改变主意是个什么意思,但是脚已经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

“殿下!”

百里初慢悠悠地走着,听着她几步跟上自己,便侧脸看着她淡淡地道:“听说你们家院子的梅花种的不错,已经有些开了,要同去否,还是现在回房?”

他忽然转了话题,让秋叶白没法子再直接追问,她顿了顿,抬首看百里初也丝毫没有继续方才话题的意思,她心情有点微妙,随后便道:“花园里的梅花是不错,但是我知道有一处的腊梅生得比殿下宫里的梅更好。”

秋叶白说完,就有点后悔,她也不知道发什么疯,竟想起这一出。

但是百里初却已经颇为感兴趣地挑眉:“哦,何处?”

他素来喜梅,朝中宫中之人都投他所好,送了不少罕见的梅花过来的,什么翠梅,血梅、五色梅,明光殿都有,但是这倒是第一次听秋叶白说哪里有梅花更妙。

秋叶白迟疑了一下,便道:“你跟我来。”

说罢,她一转身,便向不远处的一条僻静的小道而去,百里初没有迟疑地,举步就跟着秋叶白一起过去。

鹤卫们和宁春迟疑了片刻,也还是默默地跟了上去。

秋叶白领着的这条路越走,几乎越不可以称之为路,路上都是枝枝蔓蔓的干藤枯枝,好在已经是冬日,大部分的枝蔓都枯萎了,只稍微一踩踏,便碎落掉,但仍旧有点勾衣衫。

所以当她费劲地扯下勾着自己披风的碎枝叶,一转头却发现百里初一身暗红的锦袍却没有几乎一点枝叶碎草刺都没有沾到,从容优雅地从那一地枯草上踏过,她不免挑眉,有点诧异地打量着他一身锦袍:“殿下的这身衣衫,什么料子做的?”

她目光落在远处鹤卫们的身上,发现他们的情况比她好不了多少,自然更觉得好奇。

百里初随手从袖子上摘下一片碎草扔在边上,随后淡淡地道:“料子是寻常的蜀锦罢了。”

秋叶白不免更好奇了,一边走一边打掉沾染在自己身上的碎草屑,一边有点不相信地伸手去摸他的衣袖,果然入手光滑细腻,水腻子一般的触感,是顶尖儿的蜀锦无疑,但是蜀锦这种娇贵的料子,也是最要小心不过的,怎么可能不沾染上那些草稞子、碎果刺之类的野草,也不被荆棘勾破?

她眼睛一向尖,刻意放缓了脚步和百里初同行了一会儿,便发现了秘诀,百里初行走之间似流云拂风,走动之间,极为优雅,但每每碰上那些碎草果子、荆棘之类的东西的时候,那衣袍摆子却清风过水不留痕一般掠过去,仿佛他不用低头都能有所觉一般。

而且他的动作极为自然,并不似刻意避开,只是仿佛就理所应当不会碰到那些枝枝蔓蔓一般。

秋叶白看得叹为观止,她男装扮相已经自诩风流优雅,但是百里初才真真实实地给她演示了什么叫真优雅。

许正是这份比大家闺秀还要优美又不做作,从骨子里头透露出来悄无声息的优雅,也减少了不少人对他‘公主’身份的怀疑。

她忍不住有些好奇地问:“殿下,这般姿仪是后来回宫之后专门练习过了么?”

她不相信在真言宫的时候,他会有心思来练习这些姿容仪态,能做到这种自然的地步,不是下点儿苦工是根本不可能的。

但问题是,百里初就算要装女人,也用不着专门下那么大工夫练习这些行路的姿态和仪容罢?

百里初看着她眼底的惊讶,他神色淡淡地道:“在地宫里呆久了,久而久之,步伐自然会变成这样,黑暗中行动的时候就会注意到不要踩踏和触碰到任何会泄露行踪的东西,包括隐藏起自己的气息,学会像影子一样的行动出没,否则不管是惊动了猎物,或者让狩猎者留意到你的存在,都是死路一条。”

“前者饿死自己,后者为他人裹腹之食。”

秋叶白一愣,瞬间心情复杂,再看他那‘优雅’的行路姿态,方才明白,那是来自黑暗掠食者的步伐,拂动的精美衣袖与袍裾带着死亡的气息。

不知道为何,方才那些美好的形容和感觉瞬间都只剩下——战栗。

一个幼小的少年在多少年,多少月,多少个日子里要经历多少次在黑暗地宫弥漫着*死亡气息的长巷的逃亡,要经历多少次死里逃生的狩猎与被狩猎,要经历多少次喋血杀戮,日复一日,才能练就这种‘优雅到骨子’的步伐?

永远悄无声息地‘优雅’隐藏踪迹,已经成为他永远磨灭不去的行动方式。

而少年的时候的她在做什么呢?

陪着师傅游历人间,踏遍红尘,虽然行路艰辛,虽然习武很难,但是,她很开心。

同人,不同命。

秋叶白有些复杂地看着他平静的容颜,暗自轻叹了一声。

她并不曾注意到她的神情变得柔和,但是百里初眼角的余光却注意到了,他垂下眸子,掩去眼底幽幽难明的复杂光芒。

而此时,秋叶白却忽然似想起了什么,顿住了脚步,随后四处张望,然后伸手一把扯下她右侧的一片干枯的枝蔓。

然后下一刻,百里初随着她动作望过去幽眸一亮,看着眼前的景致,不免闪过赞色。

秋府占地颇广,这一处却明显是没有人常来的,所以当那阻碍视线的枯枝蔓藤被扯下之后,呈现在眼前的便是一大片生在水边的腊梅林。

粉红、雪白、浅黄、桃紫,交错而生,恣意地生长,彼此交织在一起,竟让人分不出那些枝头上那些花是那棵树开放的,非但没有梅花的出尘脱俗之感,竟有一种嚣张而靡丽的感觉,更因为没有人打扫,在地上落了厚厚一片七彩的花瓣,满地白雪之上,似一片花毯,而花枝压了浅浅的白雪,晶莹剔透,愈发地显得那些梅花美不胜收,妖娆恣意。

如此原生态,不经过任何修剪的枝枝蔓蔓的梅林,竟让人生出一种瞬间入了山中梅谷幽幽,而非在京城之中的错觉。

“怎么样,是不是很美?”秋叶白看着百里初脸上的赞美之色,忍不住有点儿得意地道:“小时候花园不是我们这种人能去的,后来我无意发现了这地儿,所以冬日里便经常来这里采集花瓣让娘亲给我做腊梅饼子。”

百里初闻言,看了她一眼,倒是并没有吝啬于夸奖,只笑着点点头:“天然去雕饰,确实,很有些野趣。”

宁春站在不远处不动了,鹤卫们也乖巧地站着并不动。

“野趣,嗯。”她回到了这个自己幼年最爱的天地,便似觉得心头放松了不少,一边行,一边笑吟吟地看着他:“这么说倒也行,小时候我看着这些梅花长得如此张牙舞爪,嚣张都不似寻常梅花了,倒是幻想过这里会生出什么迷惑世人的妖精来呢。”

百里初是第一次看见面前的人儿在自己面前笑得如此心无芥蒂,与那枝头迷离灿烂的梅花相映交错之下,更显得清美无双之间带着一种惑人迷丽,而她却一点都没有意识到。

他眼底的幽幽暗流愈发的汹涌,几乎想要吞噬眼前的人儿。

小白,笑起来,真是很好吃的样子。

“怎么了?”秋叶白伸手去攀折了一支浅玫紫的花,转过脸就看见百里初的神情有点古怪。

“没什么,只是有点腹中饥饿。”百里初垂下眸子,不动声色地掩盖去眼底暗流,只是伸手似替她摘掉垂落耳边的花瓣,轻轻地抚过她温暖的脸颊。

第五十九章 撩拨

他这么一动,指尖触碰过她柔软的脸颊,秋叶白忍不住一僵,但随后他看着她僵硬的样子,又笑了笑,轻轻一弹,将那片梅花花瓣捏在手心,随后收回手。

“饿了?”虽然只是他那么不经意地轻轻一触,但秋叶白却莫名地觉得他触过的地方一热,她别开脸,轻声道“也是,冬日里,身体的热量原本就消耗快。”

随后,她目光落在他身上那层虽然华美但是在这样的天气里却显得太过单薄的衣衫上,不免微微颦眉:“一白他们就让你穿这样出来了?”

百里初淡淡地道:“大氅累赘。”

秋叶白摇摇头,不赞同地道:“虽然习武之人能以内力护体御寒,但是消耗极大,殿下才会饿得快,多穿点罢。”

百里初闻言,挑眉看向秋叶白:“小白,你是在关心本宫?”

秋叶白瞬间一呆,随后耳根子有点发红,她转过身看向身后的梅树,呐呐道:“我只是说实话罢了。”

随后,她看了看周围梅花树,忽然心中一动,立刻换了个话题:“是了,我记得我还欠你一顿饭,今儿这里也有现成的食材,就先用来做一道点心罢,下此再还你一顿饭。”

百里初看着她泛红的白嫩耳垂,微微一笑:“本宫还以为小白打算不记得那个赌约。”

秋叶白转脸朝他翻了个大白眼:“什么叫打算不记得?”

他是在讥讽她说话不算话么,就算她真的想不记得,他只怕也不会让她不记得!

“本阁主自是守信之人,否则如何行走江湖,既然答应了,自然会做到。”秋叶白没好气地说完,看了看枝头开得绚烂的梅,又看向百里初:“殿下身上可有装梅花的东西?”

百里初想了想,从袖子里取了一方帕子来:“这个可以么?”

她看着那小小的四四方方地搁在百里初白皙掌心的帕子,有点迟疑地接过来:“这会不会太小了?”

这两寸见方的帕子打开了能装多少梅花花瓣?

但是,当她接过来,轻轻一抖,那帕子瞬间滑落散开之后,她瞬间就有点错愕:“这……。”

这也未免太大了罢?

她看着手里的一方小小的帕子,随后揪住一个边,这么一抖,那袋子居然神奇地不断抖落开成一个半人高两人宽的半透明纱袋子!

秋叶白有点囧地看着那个巨大的袋子,这分尸装人都绰绰有余了!

百里初看了看那袋子,淡淡道:“这是装吃食的袋子,以轻蛛纱制成,防水隔灰隔味,很是轻便。”

秋叶白:“……吃食。”

这看起来像是难民逃难时候用来装全家物什的袋子么……好吧,难民一般是用麻袋。

但是她忽然想起了那日在小洲之上,元泽大开杀戒之后拿着桌布打包了所有的吃食,背在背上的那个硕大的包袱,就释然了。

这两位,果然本质上还就是一个人。

“不用那么大,有没有小点儿的?”秋叶白忍不住摇头,这得要装多少梅花花瓣才能装满,足够做一车梅花饼子了!

百里初点点头:“大了么?小白要几寸的?”

秋叶白一楞,她就是这么随口一说,难不成这位身上还带着各色型号的袋子?

她试探着问:“殿下都有什么大小的?”

百里初沉吟道:“十个不同大小的,最小是在淮南街头,本宫装吃食的袋子。”

秋叶白忍不住去看他那袖子——果然是袖里乾坤大。

“这么多袋子,用得上么?”

百里初忽然瞟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地道:“嗯,用来装肢解的猎物尸体,也是极好的。”

秋叶白沉默了一会,转头拿了小袋子去梅花树那采梅花:“嗯……今天的梅花开得极好,冬日压了雪也没有虫儿,做饼子最好。”

百里初慢悠悠地跟过去:“虫子可做食材的,譬如有些食尸虫拿火一烤,剥出的白肉倒也极香。”

秋叶白终于忍不住了,回头扯了手里一把梅花和雪一块朝他砸去,恼道:“百里初!”

她当然知道虫子也是食材,但这厮根本一直在故意恶心她的罢!

百里初看着她恼羞成怒的样子,仿佛炸了毛的小豹子,忍不住低笑了起来,偏开头闪避那些砸过来带着雪的花瓣。

但细细碎碎的雪和梅瓣落多少还是沾落在他的乌发肩头,连脸上都沾了点儿。

阳光忽然冒出浓厚的云层,清冷的光线落了下来,让他头上、身上碎雪泛出点点亮色,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一种奇异的剔透感,那些落在他身上的艳与白,剔透与黑沉,交织成一种异常夺人的美。

她抓着一把雪,没扔出去,却不禁看得有些怔然,只觉得眼前之人这样轻浅的笑容熟悉又陌生。

让她一瞬间分不出那是元泽,还是百里初。

百里初见她神色有些迷离的样子,他眼底幽光一闪,缓缓上前一步,低头看着她,轻声道:“小白。”

秋叶白一愣,有些茫然地抬头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嗯?”

但是她的目光却一下撞进他冰凉漆黑的瞳子中,只觉得里面幽暗黑沉如海潮,几乎将她吞没,她却仿佛动弹不得,只能被动地看着他的头越来越低,他冰冷的呼吸轻轻地扫过她唇间,幽凉馥郁的暗香和男子实质性的气息几乎让她难以呼吸,想要退开,却莫名地觉得脚似钉在了地上,只能看着他那一方精致的薄唇,缓缓地就要覆在她的唇上。

她微微启唇,想说什么,却连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觉得心头一阵阵地颤抖狂跳。

就在他的嘴唇快触上她的瞬间,却忽然听见两人身后传来一白的声音:“殿下,淮中八百里加急奏报!”

两人皆是一僵,随后百里初优雅地抬起头,转过身,神色如常地看向远处的一白:“知道了,这就回去。”

随后,他看着秋叶白淡淡道:“小白,你自与人在这里采摘,本宫先行一步。”

秋叶白见他神色平静,仿佛方才他低头几乎吻上她不过是他的错觉,她心情莫名其妙地有点儿复杂,随后别开脸:“嗯,朝务为重。”

百里初点点头,指了白十七和白十九留下来帮着秋叶白,便先行离开。

秋叶白转过身也不去看他离开的背影,却只觉得他华丽的衣摆掠过那些暗花浅草的声音,低幽微凉,一路掠过自己心扉。

她忽然抬手攀住一枝浅白梅,梅上碎雪纷纷落了下来,洒在她的脸上,冻得她一个激灵,顺手抹了把脸,那些寒意顺着皮肤浸入肌骨。

她闭了闭眼,对着自己暗自低低地笑了一声。

那个人,知道他的优势在哪里,并且不以他的美貌为忌,反而极为善于利用他的优势,她不蠢,知道他有意无意地诱惑着她。

然正如佛家箴言,不管是风吹叶动,又或叶因风动,皆是心已动,这样带着唯心辩证学自己往日里是最不屑的,而此刻却觉得似触及心脉,自己若是能被一个人的皮相诱惑,那么只能说不是她太浅薄,就是她……已经真的动了心。

若是轻易就能百里初动心,那么阿泽呢,阿泽于她而言又算什么,那一夜,她那一场‘奉献’自己又算什么?

她是一个轻浮的人么?

又或者……她所动心的是一个人,而这个人偏生割裂成佛与魔的两面?

这些纷沓而至的混乱念头让秋叶白无意识地紧紧地揪住那一枝白梅,骨节微微地泛白,几乎将那一枝梅花捏碎。

“大人?”白十九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秋叶白。

殿下不是吩咐他们来帮大人摘花么,为何大人却是在硬生生地捏碎梅花?

秋叶白梭然睁开眼,下一刻,她神色便迅速地恢复了寻常,看着白十九淡淡地一笑:“没事,只是忽然间觉得有点凉罢了。”

白十九看了看天色,那一抹浅浅白阳只在方才露出来一点,此刻又已经全然没入了云层之中。

“看样子又要下雪了,大人咱们动作快些,便能在下雪前赶回去。”

秋叶白闻言点点头,看向宁春,却见宁春也在看着她,杏仁眼里都是隐隐的担忧。

秋叶白看着她,笑了笑:“春儿,咱们动作快点罢。”

随后,她便转过身,带着白十七和白十九一起采摘各色梅花,甚至收集了不少梅上雪,分别装入百里初给她的两个袋子里。

收集得差不多,几个人赶在下雪之前回到了秋叶白住的小院子里。

双白正巧端着一盆热水从百里初的房间里出来,出门就碰见秋叶白回来了,便妙目含笑:“秋大人,您回来了,可要进屋子里坐一坐,我才给殿下送了一壶上好的青梅黄酒,还热着,很是暖身。”

百里初那夜未曾睡,第二日双白便领着控鹤监的人重新将那下人房用最快的时间收拾了一番,整得精致又华丽,让秋叶白无意看见以后差点以为自己住的才是下人房。

秋叶白听着双白招呼她,她步子顿了顿,随后摇摇头:“不必了,我先去一趟厨房。”

说罢,连自己的房门都没进,招呼了一下抱着花袋子和雪袋子的白十九和白十七,便径自转身去了厨房。

双白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秋叶白的背影,总觉得有些不对,但是又说不上来,便唤住宁春试探着问:“对了,宁春,方才殿下和大人除了采雪之外,可还有在做什么?”

他是知道殿下和秋叶白去了一处梅花园子,殿下因为有事儿提前回来了,而且神色无恙,但是秋叶白看着却有些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