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愣,看向他:“阿初他说你很少记得他做了什么。”

元泽垂下眸子,依旧柔声道:“他不想贫僧知道,大概是觉得贫僧这性子会碍事儿,只是贫僧虽然不记得阿初做了什么,但是却不代表不能感受到他的心情。”

秋叶白沉着元泽,看着他用同样的面容说着百里初的心情,有些微妙。

那个人……

他告诉过她——小白,小白,你可知本宫多中意你。

但是他说这样的话的时候,眼中无边的幽暗和几乎吞噬人的*,让她总是心悸,他的中意太过意味深长,让她分不清楚里面承载的意义。

这是她第一次听到如此单纯的关于中意的喜悦,却是从元泽的口里听到的。

她沉默了一会,忽然上前了几步,走到他面前,抬头看着他,淡淡地道:“阿泽,不是阿初不想让你知道他做了什么,而是你不想知道他做了什么,又或者,这么说,你不想知道你自己做了什么,对么?”

元泽闻言,茫茫然地道:“贫僧不知道小白施主在说什么。”

秋叶白看着他的模样,还是目光锐利地看着他,这一次直接将话挑明:“阿泽,你知道不知道阿初就是你?”

元泽原本略显苍白的容色瞬间变得更为苍白,他退了一步,别开脸,咬着唇:“阿初是阿初,我是我。”

她并未放过他,而是继续上前一步,再一次站定在他的面前:“你是他的善,他是你的恶,你们本是一体,只是你不愿意去面对自己的恶,所以才将一切不愿意面对的事情都推给了阿初,是也不是?”

元泽看着她许久,清澈的银灰色眸子里一片迷离,随后他嘴唇微微颤了颤,梭然闭上眼,双手合十幽幽地轻道:“阿弥陀佛,小白施主,就算如你所说阿初是贫僧,贫僧是阿初,那又如何,如今阿初已经不再受贫僧制辖,也许有一日着身子里最终剩下的也只有阿初。”

他顿了顿,又道:“小白施主,你可是希望最后留下的是阿初?”

秋叶白一愣,她如此咄咄逼人,不过是一时间兴起,藉机看看阿初和阿泽的‘心病’有没有‘痊愈’的可能,比如性子相合,而不是要逼着他们之中谁人消失。

但是看着元泽闭着眸子,温柔而固执的神色,她忽然明白,心病还需心药医,而任何病都是越早治疗才有痊愈的可能。

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也许阿初和阿泽的‘心病’都已经错过了最佳痊愈的时间,‘病入膏肓’。

而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觉得她若是说她希望阿初留下,那么阿泽就一定会‘成全’她的希望,正如当初她不愿意见到阿初的时候,阿泽说过在她远离这一切是非纷扰之后,他一定会成全她的愿望。

阿泽是个单纯的人,但也是最初的百里初泽,虽然他看着性子柔弱,但是她却明白这个人的固执和阿初一样,百里初的存在其实就是他的执念、妄念、贪念、怨念分裂而成,只是后来才渐渐占了上风,但是阿泽终归才是最初的命理主格,他从来——不打诳语。

只是……

她看着闭着眸子的元泽,却开不了口让元泽从此再也不要出现在她面前。

秋叶白心情异常的复杂,没有说话。

元泽闭着眸子,却忽然伸手轻轻地捧上她的脸颊,低头看着她,轻声道:“你,希望谁能留下,希望谁消失?”

秋叶白感受着他修长手指触碰在自己的脸上,带来冰凉异常的触感,让她忍不住微微颤了颤:“我……。”

“是我,还是阿初呢?”他微微低头,精致的面容渐渐地逼近她的脸。

秋叶白忍不住退了一步,却被他搁在腰肢上的手轻轻一扣,挡住了去路。

“百里初……你……。”

第七十一章 潜伏 上

“你是百里初是不是?”秋叶白忽然抬头看他,目光锐利却又带着隐约的异样波动,

元泽的面容垂在她鼻尖上不足半寸之处停住,她几乎忍不住伸手抚上去:“百里初,你这个混……。”

但是下一刻他缓缓地睁开眸子,银灰色的瞳仁如一汪流泉清光,笼着秋叶白:“白。”

他只用了一个字就让秋叶白伸出去的手瞬间僵住。

他问:“阿初经常这个样子和你说话么?”

秋叶白没说话,只是垂下眸子,收回了手。

元泽看着面前的人儿,她清亮的杏仁眸里虽然情绪掩藏得极好,但是还是被他捕捉到了一闪而逝的失落,他轻叹了一声,伸手替她将脸颊边垂落的发丝别到耳后,温柔地道:“白,放心,阿初不会让你一直一个人的,他心窄,由不得你一直在他不可以触碰到的地方呆着,这几日且让贫僧跟着你罢。”

秋叶白不自在地别开脸,元泽的温柔让她只觉得愧疚,但是这种愧疚又异常的微妙,毕竟阿泽和阿初终究是一体,所以她愈发地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种有些尴尬又古怪的场面,只转过身,淡淡地点头:“也好,只是此行危险,你要听话。”

只要他不再出幺蛾子,一切都好谈。

何况,这人的固执她也是见识过的,自己一时半会真赶不走他。

元泽闻言,亦含笑颔首:“阿弥陀佛,小白施主放心就是。”

她侧脸瞥见元泽原本眼中的不见一点阴沉,只是依旧澄澈入水,她心情微微一松,目光落在他那一身行头上,不由轻咳了一声:“阿泽,你既然穿了这身衣服,为了避免穿帮,还是不要说话了。”

元泽闻言,若有所悟地点点头。

于是,白公子风流潇洒,身边美婢一个美胜一个传闻便不胫而走,梅家的众人都不约而同地在白公子领着‘一双美婢’在梅家大院穿行的时候,和白公子一行人‘偶遇’。

偶遇多了,‘白家人’都心知肚明是怎么一回事,秋叶白对于这种‘偶遇’亦是欣然一笑,也不觉得不快,倒是领着‘一双美婢’往各个花园里去的勤了。

兴致好的时候,还时不时地招揽那些路过的小厮、管事在花园亭子里坐一坐,高谈阔论一番,若是谁说了什么让她痛快的话,手里的银子也是不吝啬打赏下去的。

甄管事知道了此事,也只抚着胡子,有些不屑地轻嗤一声:“年少轻狂,自命风流,不说与咱们主子比,就算是和梅家大少爷都比不得。”

倒是一边的小管事有些忧心:“不过此人有收买人心的嫌疑,而且给咱们府邸上下打点了不少,也让人暗中给我送银子,就是催促那一批刀剑的事儿。”

甄管事闻言,轻蔑的笑意渐深:“哼,若是他安安静静的,老夫倒是还担心,不过到底是江湖粗人,收买人心的手段这般粗浅又猴急,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在干违禁的事儿么,有钱你就拿着就是了?”

那小管事闻言,脸上也浮现出笑意来:“是。”

……

“四少,一切都很顺利,甄掌柜他们虽然很谨慎,但是我和小扶交替跟踪他和他身边的人,已经大约摸清楚他们私设的炼铁炉大约在叶山所在的方向,但是奇怪的是我几次试图跟着人进山,跟着跟着我们就发现跟不上他们的路了。”一身梅家小厮打扮的小楼在秋叶白的房间里轻声禀报。

秋叶白挑眉:“跟不上路?”

小楼身形削瘦,生了清秀略嫌尖的小脸上,一双猫儿似的眼异常地明亮,他点点头:“没错,明明就是跟着人的,但是进了某一段山道就忽然失去他们的踪影,我和小扶都跟丢过,而且奇怪的是过了一段时间,他们又仿佛凭空冒出来一般,从另外一处山道出来了。”

秋叶白沉吟了片刻:“这听起来似有点像是奇门遁甲。”

小楼一愣:“奇门遁甲,那不是说书先生们说的故事么?”

秋叶白摇摇头:“不,这不是故事,是确有其事。”

藏剑阁中便有会奇门遁甲之高手,包括这一次她关闭藏剑阁,启动隐阵也属于奇门遁甲之阵,她随着老仙游历江湖多年,也多少有些见识,只是学习奇门遁甲是需要天赋的,与风水、观星、探穴、堪舆之术皆有关联,但老仙说她在这方面并无太多天赋,并没有传授太多她这方面的东西,她只是略有了解。

如果说这叶山铸剑地附近设下了奇门遁甲,必定是为了防止有人擅闯。

她忽然想起在淮南时候,她去营救老鹧鸪的时候,就曾经在关押老鹧鸪的房子附近观察到那里的木石布置都似隐约有些玄机,怕是有高人动过,所以她便立刻转而执行第二套方案,直接劫持梅苏为人质换取老鹧鸪。

那么这一次,叶山之中的机关莫非也是这高人所设?

梅家,倒是真人才济济,食客三千。

秋叶白微微眯起眸子,也不知这杜家和梅家到底是什么关系,杜家就这么放心让梅家掌控帝国大半经济命脉,而且招揽了这么多人,简直有问鼎逐鹿的微妙感。

亦或者,杜家是借着梅家的手来做这件事?

“若是奇门遁甲的话,只有顺着一定的步伐,做一些特定的动作才能闯过阵去,你们只是跟着,进不去也不奇怪。”秋叶白点点头。

“必要的话,我跟你们走一趟。”

小楼闻言,瞪大了猫儿似的大眼,赶紧摇头:“太危险了,且不说山里天寒地冻的,何况这里也离不开副座。”

秋叶白看着小楼满是毫不掩饰的担忧的眸子,她心中微动,伸手给他倒了杯热茶,淡然一笑:“我的武艺高些,也对奇门遁甲有了解,总比你们强些。”

“若是如此……。”小楼受宠若惊地接过茶杯,想了想,忽然眼睛一亮:“属下跟了这么几天发现每次进去的人和出来的人都是那么几个,如果要非混入其中很难保证一定不会发现,但是山中要炼造兵器,必定有很多人住在山里,都要吃喝,油菜瞅着最近厨房有大量采购的样子,如果混进厨房或者运送吃喝的队伍里,必定能顺利进山!”

秋叶白看着小楼,迟疑了片刻:“这个主意倒是可以试试,只是时日若是拖得太久亦是不妙。”

小楼笑了笑,眼儿弯弯:“副座放心!”

随后他迟疑了一会,看了看坐在不远处打坐的高个儿侍女,有点不满意地皱了皱鼻子对秋叶白嘟哝:“宁夏姐姐漂亮是漂亮,只可惜是个哑巴,但就算是这样,每次属下来都看见她要么睡觉,要么打坐,要么在吃呢,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才是主子呢。”

秋叶白看了眼不远处的打坐的‘宁夏’,摸了摸下巴懒懒地道:“没事儿,我就喜欢他这样。”

她让他背对着自己打坐,否则她一不留神看见‘宁夏’这么一本正经地打坐,她就想笑,所以这会子还是看见他的背后。

小楼见秋叶白这么说,便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悄悄抬起猫儿似的大眼看了眼她,低头小口小口地喝茶,一边不时地偷偷看一眼秋叶白,他好半晌方把一盏茶喝完才恋恋不舍地告退了。

小楼退出去以后,一直打坐念经的‘哑巴宁夏’忽然幽幽地开口:“那孩子心中恋慕着小白施主呢。”

秋叶白淡淡地‘嗯’了一声,头也没有抬地继续看书。

宁夏也寂寂无声地继续打坐。

窗外飞雪绵绵,天色阴郁。

……

三日后,是夜。

一道黑影敏捷地顺着房梁滑落下地,如猫儿一般地轻巧跃起,落地,随后一路摸到了梅府后门处,果然见后门灯火通明,他眯起眼冷冷地看着那一车车的东西正在一名管事的指挥下装上一辆辆马车。

那些装车的人似都已经驾轻驭熟了,动作极为麻利,而且几乎没有任何声响。

他不眠不休地潜伏了三日,一切都如他当初的推断,果然让他逮到了今日这些人就要运送物资进山。

小楼朝着暗处悄悄地比了个手势。

此时,一道同样细瘦做厨子打扮的身影忽然晃悠悠地从门后冒出来径自朝后门外去。

那厨子打扮的少年揉着眼,一副半夜起来刚如了厕,走错了地方的模样,走到后门之后便错愕地瞪大了眼,低低地叫了一声:“啊!”

那管事看见他,顿时厉声呵斥:“油菜,你怎么在这里?”

油菜一脸茫然地看看面前的情景又看看那管事,结结巴巴地道:“我……哦……我如厕……走错了回屋的路。”

那管事眼底瞬间闪过杀意,不动声色地慢慢向他靠了过去,油菜却一脸茫然无辜地看着另外一边指挥搬运菜品的大厨:“师傅,你半夜起来搬货,怎么不叫徒儿呢?”

那一声‘师傅’让一边的大厨心中一动,想起油菜平日里乖巧伶俐,平日里把自己当半个主子侍奉,便忍不住低声道:“这孩子是前些日子才买进来的,不认得路也是有的,反正他什么都不知道,既然人都在这里了,若是动了手,他家里的人还要闹,说不得节外生枝,干脆让他送货算?”

那管事迟疑了一会,看着油菜那一副呆愣的模样,便也颦了下眉,点点头:“罢了,这事儿原本不该让生人参与,但是你说的也有道理。”

毕竟府邸里还住了其他人,甄大管事也再三强调了要仔细谨慎,毕竟这是掉脑袋的事儿,闹将起来只怕太引人瞩目。

“趁着今夜不下雪,咱们得快点走。”那管事一声令下,车队便驮着大量的物资在半夜里直接悄无声息地离开梅家分号出发了。

油菜便‘稀里糊涂’地成了车队的一份子。

临出发前,他仿佛不经意地看了眼房梁,见到一道猫儿一般灵巧的影子跟了下来,他便转回了脸,老老实实地坐在车上,和车队一起往城外而去。

巡逻的士兵仿佛没看见有人违背宵禁踏夜而过,并打开了城门,车队一路顺利地出了叶城,并且加快了速度向叶山而去。

只是他们没有人留意到一道黑影也悄无声息地潜伏进了最后一辆车子里,整个人如壁虎一般灵活地扣在了车下。

不过大半个时辰,十几辆车队便到了山脚之下,油菜远远地就看见了山脚下有不少人举着火把在等候着他们的到来。

原本油菜以为他们会顺利地进入山中,却不想车队到了山脚下以后却停了下来,领车的管事跳下了车,命令所有的人都下车,而那些提着火把的彪形大汉们则是纷纷走到各辆马车边打开了马车车门,简单看了看里面的东西,便坐上了原先车夫的位置。

油菜的眼里瞬间闪过焦灼之色,原来他们的使命只是送粮草被褥之类的东西到山脚下,交给山里的人之后,他们就必须折回,这要怎么办?

油菜心中焦急,却也不得不乖巧地下了马车,因为他是突然加入的人,所以他能感觉到身边的人都在盯着他,若是他稍有差池不对,只怕便会命丧于此。

那管事看了眼油菜乖巧知趣,什么都没有问,方才略微松懈了一些,又清点了人数之后便道:“所有人坐最后一辆最大的马车返回。”

油菜无奈,但是梅家的人做事太严谨又谨慎,他没法子做小动作,只能不情不愿地跟着众人一齐坐上了最后一辆马车,刻意靠着最冷的车尾坐,心焦如焚,却也无可奈何,只能频频地拿着眼睛偷偷地去瞄着最后一辆马车的车底。

只是直到那管事令人驾车带一干押车人和车夫回去,油菜都没有看见那一道熟悉的身影更不要说给他什么指示了。

小楼一向是他们之中最聪明机敏的,若是他都没辙了,也就是这一次的行动失败了。

若是错过这一次送货,再往山里送东西只怕就还要隔了半个月一个月的了,怎么拖得起?

但是就在油菜看着那运送物资的马车队已经一辆接一辆的出发时,他几乎差点想跳下回程的马车的时候,他忽然敏锐地留意到不远处一道熟悉的黑影忽然从最后一辆马车底下跃了出来。

那黑影如敏捷的猫儿一般跃上车,忽然一抖手,一条钢爪直接缠绕上了那驾车的大汉的脖子一勒,那大汉伟岸的身形抖了几抖,便悄无声息地朝后倒了去。

马车车轮咕噜噜的声音掩盖了那大汉挣扎的声音,原本敏捷的细瘦的身形直接将大汉推进了车舱里面,他则一边提着缰绳稳住了马车,跟着车队一路往山里而去。

油菜瞬间松了一口气,但是看着那车队渐渐消失子在黑暗的密林之中,心中却又不由自主地悬了起来。

……*……*……*……

“今天已经是第三日了吧。”长廊下,秋叶白看着天边又飘雪的幽沉的苍白厚厚云,神色有些凝滞。

“是的,已经是小楼潜伏入山里第三日了。”宁秋也轻声道。

“还是没有任何消息。”她微微颦眉秀眉。

这不是她的藏剑阁门人出任务,小楼他们毕竟是的第一次出实战的任务,原本她想着油菜和小楼一个在明处,一个子在暗处,这样万一有什么也好相互照应,但是没有想到最终能进去的只有小楼一个人。

“吉人自有天相,咱们要相信小楼。”宁秋漂亮的秋水瞳里闪过一丝担忧,但是更多的还是坚定。

而边上的‘宁夏’则看了看秋叶白,忽然伸手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柔荑。

第七十二章 潜伏 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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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她看过来,他温然安慰道:“别太担忧了,小楼施主不会希望令你太忧心。”

她沉默了一会,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一边的宁秋美目停在两人交握的手上,随后一伸手毫不客气‘啪’一声拍开元泽的手:“主子的手是你随便能握的么,瞧你那样子,也不嫌瘆得慌。”

元泽摸着自己被拍疼的手背,有点茫然地看了看宁秋:“宁秋施主,贫僧怎么了?”

宁秋瞅着他一身白衣美人装偏生又口称贫僧的样子,顿觉通体恶寒,嫌弃地道:“不怎么了,丑,碍眼!”

元泽微微颦眉,这辈子还没有人说过他丑,他摸了摸自己的脸,随后叹了一声:“阿弥陀佛,佛祖有言众生平等,岂可因外貌皮相……。”

“打住,打住,我想起厨房还蹲着鸽子汤,且去看一看。”宁秋是领教过元泽遇上他认为悖逆佛法时候的啰嗦,只立刻抬手挡住元泽的话,赶紧转身逃之夭夭。

她真是不明白自家主子的品味,江湖上什么美人公子没有,怎么会看上这么个只有臭皮囊,却只会吃喝拉撒念叨佛经的家伙。

元泽看着宁秋的背影,又摸了摸自己的脸,沉默了一会,看向秋叶白试探地道:“贫僧这个样子真的很丑么?”

秋叶白心中暗笑,宁秋这是自作孽恶心到她自己了,不过……

她还是拢手入袖,很实诚地道:“阿泽,你还是不要说话了。”

不说话还好些,他又是个懵懂的,更不会遮掩,一说话要多违和就多违和,极容易吓到人。

元泽沉默了下去,以袖掩面,转身闷闷地道:“贫僧去用膳了。”

说罢他匆匆离开。

老常却正匆忙而来,差点撞上元泽,看着元泽掩着脸匆匆而去的样子,他有点莫名其妙,但一转头便看见秋叶白在亭子那一头坐着,便赶紧过去:“大人。”

秋叶白看着他隐隐含着激动的神色,亦挑眉道:“怎么了?”

老常左右见无人,立刻道:“小楼回来了,而且带来了地图!”

秋叶白闻言,瞬间就站了起来,压抑着笑意,点头道:“走。”

两人一前一后匆匆地回到了房内,果然秋叶白一进门就看见一身侍卫打扮,却显得有些衣衫褴褛的小楼正坐在桌边捧着碗筷狼吞虎咽地吃东西。

他见秋叶白一进来便立刻站起来,抬手擦了擦嘴对着秋叶白抱拳一躬身,认真地道:“副座,小楼回来了!”

秋叶白看着他那狼狈样子,身上的侍卫服除了污渍之外还能隐约看得出有些暗红血渍,心中微微酸楚,但更多的是欣慰,像是看见自己栽种的树苗长成了一般的欣慰。

“坐下,边吃边说,看你那模样怕是两天没吃上东西了吧!”她走到小楼身边,温然笑着拍了拍他肩头。

大鼠在一边赶紧地给小楼的碗筷里再添上饭菜。

小楼看着秋叶白笑眯眯地点点头,便一边扒饭一边嘟哝道:“可饿死属下了!”

原来小楼混进了车队之中后,他寻了机会把那个驾车侍卫尸体上的衣衫给剥下来换上,将尸体推下马车,然后一路跟着前面的马车一边走一边悄悄记下他们走的方向、动过了什么树木或者石头,奇拐十八弯终于进入了山腹之中的铸剑场。

梅家的私铸剑场非常的庞大,而且核查极为严格,每一辆马车都要检查,他这样的生脸一定会被发现不对劲,只能趁着刚刚到铸剑场口还相对混乱的时候,低头诈称腹痛要去茅厕离开。

但是他知道若是如此也只能瞒住人一时,何况铸剑场他并不熟悉,处处危机,所以他也不敢随意地露头,只能趁着天色黑暗的时候行动,白日的时候就只能隐身藏匿,并且在最短的时间内勘查整个铸剑厂,他滞留的时间越长,暴露的危险性就越大。

而因为梅府每过一段时间才会送粮食进场内,所以铸剑场内发放的口粮都是有定制的,每个人都对自己的粮食看得极严,所以他饿了只能忍着,渴了就嚼点雪。

大鼠和宁秋等人听得揪心了,特别是大鼠,立刻又往小楼的放碗里添上饭菜。

秋叶白知道他说的轻松,但是绝对不会真的那么轻松,见他嘴里塞满了饭菜,便递给他一杯茶:“不着急,仔细噎着。”

小楼对秋叶白的话言听计从,便喝了一口水将饭菜吞下,方才弯着猫儿似的大眼笑道:“原来铸剑场那么大,要勘查完没有好几天根本不可能,何况属下还不知道到底山里其他地方还有没有铸剑场,但恰好撞上那统管铸剑场的大管事从另外一个铸剑场到访,我在他的房查到了一卷羊皮地图,竟全部都是叶城铸剑厂所在地,都是托了大人庇佑!”

说着,他从怀里小心地取出了一张半透明的绢布:“大人,这是小楼拓印的。”

秋叶白展开了绢布,果然看见上面将整个叶山的地形标注得清清楚楚的,梅家的三个私铸剑场亦都被标注于其上,甚至还有路线图。

她瞬间唇角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来:“太好了!”

有了这张图,要破解对方的奇门遁甲便容易多了,而且进入山内便可以人赃俱获!

小楼看着秋叶白唇角弯起的那近乎明媚的笑容,光风霁月,他猫儿似的眼中闪过惊艳,随后想到自家副座的笑容是因为他的功劳,便不由自主唇角也扬起笑来。

“你小子真是能耐又出息了,你娘一定很高兴!”大鼠兴奋地一拍小楼的肩头:“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小楼闻言,有些腼腆地挠挠头:“都是托大人和大鼠叔你们的福气,那去视察的大管事听说有一名运粮的侍卫回去后不见了,便以为他逃了,着人出去搜,我就跟着那些搜捕的人出来了!”

他顿了顿又看向秋叶白正色道:“虽然属下已经处理好那侍卫的尸体,但是毕竟多少惊动了铸剑场的人,副座若是要行动只怕要越快越好,还是小楼考量不周了。”

秋叶白收好了东西,含笑看向有些惭愧的小楼:“心思缜密,反应敏捷,盘算也算周全,第一次独立执行重要任务能完成得那么好,你和油菜他们都已经超乎本副座想象的出色了。”

“没错,当年我在军中看到的那些细作还没有人能第一次出任务就如你这般出色的。”老常也正色道:“若是假以时日,你小子必定能成为最好的细作。”

小楼弯起眼,笑得有些无奈:“老常叔,这话听起来可不像什么夸赞人的话呢。”

“你做了最好的细作,才能有机会向秋副座求娶家中姐妹呀!”油菜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从门外跑了进来,也不嫌弃小楼脏,一把抱住他,揶揄道、

众人齐齐大笑。

笑声飘荡开去,让树枝上的垂雪也簌簌而落。

走在院子外小道上几名戴着斗笠的男子也被那雪瑟瑟落了一身,为首的一人微微抬起头冷冷地看了眼隔壁的院子:“什么人住在里面这般方式?”

“回舒校尉大人,那里面的是最近杭州的客人。”一名梅家小管事恭敬地道。

那男子微微眯起阴沉的眼:“就是那个要买兵器的陆帮的人?”

“正是。”那小管事轻声道。

男子看了一会院子,也不知道在想什么,随后转身继续向前而行。

那小管事立刻奔到前面去带路,领着他们不一会就进了梅家大管事的院子,甄大管事似已经知道人要来,匆匆忙忙地从大厅迎了出来,看了一眼那小管事,小管事赶紧退了出去把门关牢了。

甄大管事才向那为首的男子一拱手:“舒校尉,许久不见,快,里面请。”

被唤作舒校尉的男子方才摘下了自己的斗笠,露出一张斯文清秀的面容,只是他的右边脸上有一道极长的狰狞疤痕,硬生生破坏了他面容的和谐,让他原本就有些阴郁的气质如今更多了几份阴沉狠戾,他淡漠地点点头。

“甄管事还记得舒瑾,真是难得。”

甄管事知道舒瑾这人是自家主子手下一员得力的人物,倒也不计较他说话的阴阳怪气,只一边领着他进房一边含笑道:“哪里能不记得舒大人,只是没有想到八殿下这次竟然会将您派出来了。”

舒瑾一进门,便让其他跟着他的人全部退开,他径自单刀直入地道:“八殿下已经接到了可靠的情报,有杜家的奸细已经混入了叶城,我与此人打过交道,知道此人手段狠辣又狡诈非常,所以殿下将我派了出来。”

甄管事闻言,不由一震:“哦,是什么人?”

“司礼监副座秋叶白。”舒瑾冷冷地道。

甄管事一惊,心中惶惶地道:“司礼监的人,太后真的已经发现了咱们这里不对劲么,那梅家呢,梅大少爷会不会也来这里?”

舒瑾漠然地打断他:“梅苏不会来,但是秋叶白不会比他好对付,如果遇到此人……。”

“如何?”甄管事问。

舒瑾眯起眸子,眼底闪过一丝狠暴戾的杀气:“立刻通知周围驻军包围叶城,绝不让他活着走出去,杀无赦!”

甄管事陡然一惊,看着舒瑾,心中生出一丝疑惑来,为何这位舒瑾校尉看起来似乎不光是因为公事针对那司礼监副座,倒像是私仇。

“是了,你说那苏州的客商叫什么?”舒瑾忽然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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