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想回到海上去,是么?”秋叶白看着他,淡淡一笑。

黑龙一愣,随后大力地点头,声音里有了试探和哀求的份上:“您能把黑龙号赐还给我们么,看在咱们这一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

他虽然自认为和秋叶白有生死之交,他们甚至还同台饮酒,但是如今到了陆上,他才瞬间想起自己还是海盗的身份,怎么可能还跟着秋叶白混。

尤其是秋叶白的身份却还是个抓贼的大官!

官匪殊途。

秋叶白的目光从他的脸上掠到他身边那些大副和二副们惴惴不安的面孔之上,随后微微一笑:“盗亦有道,你们做得很好,不但黑龙号可以还给你,我还会兑现给你们的承诺,给你们应有的报酬,但我希望你们能帮我一个忙。”

秋叶白的慷慨与大方瞬间让黑龙号的海盗们都激动了起来。

黑龙更是强行压抑着激动,点头如捣蒜:“什么都可以,大人只管说。”

秋叶白看了一眼艾维斯,艾维斯便会意地立刻走了过来。

她看着黑龙微笑:“艾维斯和海王赠送的两艘船都交到你的手上,黑龙,你是一个出色的船长,我希望你能和艾维斯一起替我训练一支不输给海王手下既能出航,又能迎战的船队。”

黑龙一愣,再看向艾维斯,却见他对自己眨了下眼,黑龙心中忽然有了底,立刻摸着脑门,嘿嘿一笑,痛快地道:“没问题。大人放心!”

他顿了顿,对着秋叶白正色道:“大人,你像江湖人,不像那些当官的,黑龙我认你这个兄弟,你信我,我就会给你把这事儿办成,哪天你要不想在这官场上混了,来找兄弟我!”

秋叶白看着他,顿了顿,笑容清冽而爽朗:“好。”

黑龙笑了,随后看向艾维斯,一拍他肩头:“兄弟咱们又在一起了!”

……

远处的韩忠目光从一代代正被从船舱上运下来的米粮上移开。停在了一身司礼监白色华丽飞鱼服的秋叶白身上,尤其是韩忠的目光无意地掠过她身后的那些大船,最后停在了三艘海盗船之上,不禁怔了怔。

天极帝国的海盗是出了名的凶狠,此人竟然收服了海盗么?

他身边的青衣幕僚见状,低声问:“都统,秋叶白此人在朝廷之中名声并不太好,一向以善于钻营、手段狠辣闻名……。”

“不管在朝廷是什么名声,监军大人都只需要住在都督府等候大军凯旋即可,只要不插手军务都与咱们无关。”韩忠微微一笑。

“若是他手想伸进龙卫里呢?”幕僚迟疑了一会,还是道:“若是还像以前那个五皇子派来的监军一样……。”

韩忠一抬手,笑容依旧,只是异常冰冷:“那就照着老例处理就是了。”

龙卫众人唇边都亦都浮现出意味不明的莫测笑容来。

百里初目光幽凉地停在他们身上,微微眯起了眸子。

……*……*……*……*……*……

粤东行省都督府

“大人,战时一切从简,未曾布置欢迎上官之仪,还请您见谅。”韩忠抬手请秋叶白进入都督府。

秋叶白利落地从马车上跳下来,看向粤东都督府,果然见四处皆是一派寥落的样子,周围并没有行人往来,门口也一点看不出任何布置迎接的样子,只黑甲士兵执手端地戒备森严。

“龙卫果然名不虚传,缺衣少粮之下,军纪还肃整。”秋叶白微微一笑,目光慢慢地掠过那些站在都督府附近黑衣卫兵和来迎接他们的黑甲的骑兵们。

方才没有来得及细看,如今她细看过去,便见他们的脸色皆是黝黑的,有一种常年风吹日晒的凌厉和削瘦,身上那种感觉与她在京城四大营里见到的那些士兵截然不同。

除了容貌之外,他们身上透出经历了生死血火磨砺淬炼出来的洗练。

这一点,让秋叶白心中对百里凌风,都不得不佩服,那个男人能训练出这样的军队,果然不愧大将军王的称号。

难怪军方里虽然派系分明,但是对他皆是颇为尊重的。

“大人客气了,护卫家国是咱们当兵的责任,军无纪不行。”韩忠微笑,让人引领着他们进府去各自安顿。

秋叶白看了看四周,想了想自己好歹是个监军,也该看看现在战情如何,便问韩忠:“不知现在战情如何,咱们什么时候到前线去?”

粤东行省设的都督府离南疆行省是极近的,几乎就靠着南疆边界,一箭之地,当年是真武大帝率军征讨南疆的桥头堡,在南疆归附之后,这里的都督府也没有撤下而是常设军备。

如今看来,真武大帝一直在军事之上都很有先见之明。

韩忠看着她,一张看着还算儒雅的脸上,笑容颇为亲切:“大人舟车劳顿,还是先歇用膳罢。”

说罢,他抬手便做出请的姿势,一点也没有要继续谈及此事的意思。

秋叶白碰了软的钉子,看着韩忠微笑的脸和他那强硬的手势,她顿了顿,不动声色地微笑:“好。”

这百里凌风身边一个个都是人才,李牧是个看似直来直去的直肠子,从来不给她面子,面前这韩忠则是个笑面虎。

她看了眼百里初,却见他目光掠过院子四周,也不知在想什么,有点心不在焉的样子。

但是她目光一过去,他便若有所觉一般地看了过来,朝着她点了点头。

秋叶白挑了下眉,转身率先向宴客厅而去。

司礼监的众纨绔们只留下大壮、大鼠、小油菜几个人跟着,藏剑阁则是只有小七留下,春秋二婢女和其他人都先去打点住处。

但留下的人都是人精,这会子脸色都不好,这韩忠看似客气,实际上对自家主子和他们一点都不客气。

等着他们进了门看见桌上的接风宴之后,神色便更是一冷。

三桌子饭菜,只有一盆稀拉拉可以照见人影的稀饭,旁边则是一碟子咸菜、一碟青菜。

秋叶白一看,神色有些异样,而与此同时,她也看见韩忠一行人正冷眼看着他们的反应。

但是大鼠率先有点沉不住气,上前一步道:“韩都统这是什么意思?”

韩忠看着他,依旧是含笑的样子:“怎么,这位司礼监的千总大人不打算用膳么?”

大鼠忍不住道:“韩都统,我们千辛万苦,九死一生将粮船运到,您就是这样招待咱们的?”

这是什么狗屁接风宴,他看这些人也不像饿得揭不开锅,就算饿得揭不开锅,难不成韩忠一个住在都督府的都统会吃这些东西?

简直是刁难!

秋叶白看着大鼠这般冲动,不禁微微颦眉,但亦没有出声,她想看看这位韩都统是怎么解释的

一边的青衣幕僚挑眉,冷笑一声:“方才来报,运粮船上的粮食担数和清单上全不一致,擅动粮草已经是大罪,诸位大人还嫌接风宴吃得不够好,是打算试试牢饭的味道么?”

这话一点不客气,几乎就是威胁了。

何况对方不过是个九品幕僚,秋叶白乃是堂堂一品大员,如此这般说话已经是*裸的以下犯上。

秋叶白脾气再好,如果容得对方这般说话,她便不用在自己底下人面前再混了。

她微微眯起眸子:“小七,掌嘴。”

小七早在对方态度轻慢的时候,肚子里就憋着气儿,他轻笑一声:“是。”

“谁敢……!”韩忠身边的校尉们皆齐齐从桌边起身,厉声道。

但是他们话音刚落,‘啪啪’空气里响起两声清脆的巴掌声。

那青衣幕僚瞬间就被甩得眼冒金星,趴在桌子上,张嘴就吐出两颗血淋淋的牙来。

宴客厅内的气氛瞬间僵硬起来,宴客厅四周一下子冲进来不少士兵,校尉们的手齐齐搁在了自己刀上,对着秋叶白他们怒目而视,拔刀相向。

而司礼监这边的人也纷纷站了起来,抬手也是利刃出鞘。

但秋叶白却忽然抬手一拦小七等人,她目光一凉,足尖一点,身形旋地而起,绣海水山川披肩一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卷向客厅门内的龙卫们。

龙卫众人只觉得面前一道厉风卷过,眼前一花,还没有看清楚人影,手腕便是一麻,下意识地便松了手,武器脱手。

而片刻之后,一道穿着飞鱼服修挑的人影站在了厅内,平抬的双手一松,顿时“哐当、哐当”一堆刀剑全部都落在了地上,发出刺耳的响声。

一干龙卫们这才发现自己的武器全都没了,就算是身经百战,他们也都瞬间呆若木鸡。

如果对方要杀他们,他们这些人在失了武器的时候,大概已经没命了。

韩忠的脸色也霎时变了变,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秋叶白的武艺竟会这般高强,但是很快恢复了镇定,他细眯眼里闪过异样森冷的目光:“秋督公,你……。”

“本座乃是皇权授命,监理万军。”秋叶白看向他们,微微一笑:“同时也乖戾无常,锱铢必较,蝇营狗苟、卑鄙无耻、阴险恶毒的小人,韩都尉真的想要得罪本座么?”

何必一副下巴掉了的样子睨着她,她不过是替他们说出心声罢了。

龙卫众人:“……。”

这个承认得好直接。

司礼监众人:“……。”

大人总结得真是精辟,太。

全场最安静镇定的大概算是百里初和明光殿的人,百里初只依旧坐着,含笑看向场内威风八面的‘奸佞小人’,不置一词。

双白看了眼自家主子的表情,怎么看都觉得自家殿下一脸与有荣焉的样子。

秋叶白同样*裸的威胁和方才她露的那一手让韩忠再镇定,脸色都还是变了变,他沉默了一会,却忽然道:“脱衣服。”

宴客厅里的所有人都楞了楞。

但是片刻之后,所有龙卫的人都开始伸手解腰带脱盔甲,军人令行禁止,从来以服从命令为天职。

所以他们从不质疑上司的命令。

秋叶白这边的人全部都愣住了,这算是打不过,然后开始耍赖?

百里初则是目光微冷,打算起身让秋叶白闭上眼,他的女人看的男人够多了,难不成真要博览群鸟么?

秋叶白似心有灵犀地忽然回过头看了他一眼,意在让他稍安勿躁。

百里初眯了眯眼,还是坐了下来。

片刻之后,龙卫们的上半身便裸露了出来。

韩忠才冷声道:“够了。”

龙卫等人才停止了继续脱的举动。

秋叶白和百里初这边众人也都再次愣住了,他们的目光停在龙卫们的身上,几乎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是……。”

秋叶白看着那些几乎脱下盔甲之后,可以算是瘦骨嶙峋的身躯,不少人身上还有伤痕未愈合。

她喉头微紧:“这是……。”

“这就是您看见的精锐,令行禁止、军容肃整的龙卫精锐,驻守在粤东和南疆前线与苗人拼杀的军人。”韩忠看着她淡淡地道。

“我本该也让大人看看我的身上,但是有些伤怕吓着大人也就不献丑了。”

同时,他比了比桌上的吃食:“方才您的人说这些东西怠慢了,但就是这些东西,龙卫的士兵也三日才能吃上一顿,并且没有任何配菜,这些都是咱们府里所剩不多耳朵存货。”

大鼠等人皆动容了,他们被眼前龙卫身上巨大的反差震撼了。

身在上京,即使在逃亡的时候,他们都没有缺衣短食成这副样子,更不要说以这副吃不饱、伤痕累累的身躯去作战。

秋叶白沉默了片刻,她抬起手对着韩忠一拱手:“是我们误会了,将士们辛苦。”

韩忠看着她,目光微闪,才要说什么,却听得她话锋一转,淡淡道:“但是韩都尉,本座的人也是一路九死一生而来,就为了给你们送粮,您若是一意孤行,并不将我们当成自己人,再用这种方式给我们下马威,便休怪本座不客气。”

被戳破了心思,韩忠脸色变了变,随后慢慢抬起手回礼:“是。”

秋叶白一拂披风,径自回到百里初的身边坐下,慢条斯理地自己动手吃起白粥咸菜来。

司礼监的纨绔们见她如此,也纷纷回到自己位置上用餐。

倒是龙卫诸人看着眼前这般情形面面相觑。

一场惊心动魄的接风宴便在这般诡谲的气氛之下落幕了。

韩忠目光掠过秋叶白的隽秀无双的面孔,神色里慢慢地凝聚出一丝寒意,然后渐渐化成了杀意,他垂下眸子,将目光掩去。

……*……*……*……*……

夜色深沉

都督府议事堂一盏幽幽灯火跳跃着,将一切的影子拉扯蒙昧不明。

韩忠在堂上看着无数牌位,负手而立。

他身边几名幕僚们也静静地坐着,青衣人脸还是肿胀的,他捂住脸,眼神一片清明,哪里还有晚膳时候那般轻狂模样。

“都尉,您怎么看?”

韩忠取了一束香,在火上点燃。他淡淡地道:“秋叶白,不能留。”

那青衣人和一干幕僚们皆是一愣:“您不是说只要他们不干涉咱们便不必理会么?”

韩忠轻哼了一声,将香在灵位前插上,他细长的眸子里闪过冷漠阴沉的光:“此人武功修为已是顶尖高手,咱们军中无人是他的对手,你们觉得他若是想干涉军务,有人能阻止么?”

一干幕僚们想起秋叶白今日展露的身手,皆摇头。

韩忠双手合十,闭上眼,淡漠地道:“最重要的是,往日里只听李牧之言尚觉得李牧夸大,但今日一见,此人武艺、心机皆属上乘,必定会是八殿下登基之路之上最大阻碍,今日难得他独自落在咱们的地盘上。”

他顿了顿,睁开细长森冷的眸子,一字一顿地道:“竭我粤东龙卫之力,势必除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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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换人质

“但是……此事要不要禀报殿下?”那青衣幕僚一怔,有些迟疑。

其余一干幕僚们亦脸上浮现出忧色来。

“秋叶白此人当初能投靠杜家,又出卖杜家,被明光殿那位主子不计前嫌纳入羽翼之下,他一路踩着杜家上位,还逼得太后闭宫,只怕如今背后的人是明光殿。”

“那位主子势力莫测,极得圣宠,她如今立场不明,若是得罪了……。”

“岂非给殿下立储之路添了危险?”

幕僚们到底是文官,虽然品阶不高,但是对朝中情形多还是比较了解的,皆对韩忠这般选择有些怀疑。

韩忠转过身看向诸人,颦起剑眉,神色森冷:“你们以为本都尉不知道么,此人乃奸佞小人,当初他投靠杜家时,殿下曾于淮南设计于他,夺取太后勾结外户贪墨之账册,以扳倒杜家,但此后他又反手陷害殿下被囚,李牧来信之中更提及此人可能坑杀我叶城龙卫驻军,早已与我龙卫不共戴天,旧仇新恨,结怨已深,你们觉得此人会允许殿下顺利登基么?”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神色皆陷入沉思。

尤其是提到那些失踪了的叶城驻军,至今都让他们心中隐痛。

那青衣幕僚还是有些不太赞同:“叶城驻军如今也没有找到尸体,咱们并不能肯定就是秋叶白和司礼监所为,秋叶白和五皇子那位嚣张跋扈的监军毕竟不同,但是他们确实冒着海上大风大浪还有海盗危机,为咱们运粮,咱们这么做是不是有点不太仗义?”

今日他们也见到司礼监诸人身上皆多少有点伤痕,连梅家那运粮官背部被炮火烧伤,此刻还起不得床,是抬下船的。

而一同押运粮草的士兵们也描述了在海上危险大战,秋叶白为保诸人平安及十船粮食而孤身入虎穴的种种事宜,连身为八殿下的精兵都对秋叶白他们赞不绝口,皆是钦佩之色。

今日试探和打压还能说是为了不让他们随意滥用权力插手军务,但是如今人家粮食终于运到,他们反手就将人杀掉,怎么感觉都有些卑劣了。

其他幕僚们闻言,亦脸上浮现出异色来。

龙卫素来以自律、军纪严明、能打硬仗、正气凛然闻名军旅,如此行事似有违‘正’之风。

韩忠闻言,眯起细长冰冷的眸子,有些无奈地叹气:“你们说的,本都尉又岂能不明白。”

他顿了顿,露出个苦笑来:“还看不明白么,秋叶白此人越是有能耐,甚至越是‘义薄云天’地让众人归心,就证明他手腕极为高超,心思缜密。”

原本他也没有动过杀心,但是近日一番交手,他便深深地感觉到此人对八殿下的威胁太大。

他的声音愈发冰冷:“这样与殿下有前仇新恨的的人呆在明光殿羽翼之下,你们认为他会允许原本冷眼相看皇位之争的明光殿殿下支持殿下登基么?”

所有人瞬间都沉默了下去。

是的,凭着他们龙卫与司礼监那些前新恨,秋叶白凭什么支持殿下登基,且不说他是个什么人,就单说他支持殿下登基之后,好让殿下对过去展开清算?

他支持殿下登基,他非但没有任何好处,还很可能面临性命之忧,就算他和他们一样坚定地认为殿下才是中兴帝国的明主,但是谁会愚蠢和无私为政敌牺牲到这个地步?

“秋叶白看起来像是个品性高洁到这个地步的人么?”韩忠再次环顾众人。

看着众人脸上的神色渐渐阴沉下去,韩忠微微颔首,沉声道:“看来诸位也和我有一样的共识了,很好。”

那青衣幕僚沉默了一会,还是问:“八殿下那里……。”

“此事与八殿下无关,殿下如今还在来的路上,怎么知道咱们这里发生了什么事,诸位可有这样的觉悟?”韩忠目光一冷,环顾众人。

临阵杀监军,绝非小事,一旦露出破绽,便是藐视皇权,乃是掉脑袋甚至诛杀三族之事。

众人一时间沉默,还是那青衣幕僚轻笑了一声:“怕什么咱们也不是第一次动手了,龙卫的人什么时候不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

众人相视一笑,皆在对方的眼睛里看见坦然和视死如归,齐齐抬手抱拳头:“皆凭都尉吩咐!”

只要为了八殿下,为了天极帝国中兴,牺牲他们又算什么?

众人正是商议如何动手之时,却忽见门外传来通报声:“都尉大人,紧急军情!”

韩忠一愣,随后立刻道:“进来。”

一名传令兵匆匆而入,将手上的信件交给了韩忠。

韩忠拆开一看,片刻之后,他细长的眼里瞬间闪过亮色,抚摸着自己下巴上的短髯,大笑:“呵呵,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求风见雨,咱们不必亲自担这阵前斩监军的罪名了。”

众人闻言,皆是眼中一亮,青衣幕僚亦立刻道:“哦,怎么说?”

韩忠立刻将手中信件递给了他,意味深长笑道:“云江,你看看,战场之上,敌情瞬息万变,出了些特殊的变故也总是有的,何况这可是咱们的监军大人自己惹下的事,可怪不得咱们龙卫心狠手辣。”

那被唤作云江的青衣幕僚打开信件一看,神色露出一点子古怪来:“这……倒是真怪不得咱们了。”

韩忠点点头,示意他将信件给其余人一一过目,同时目露精光:“不过咱们还是要再做更好的规划,以备不测。”

……*……*……*……*……

一点烛火轻轻地在烛台之上跳跃着。

秋叶白看向正优雅地剥一只青橘的百里初,灯下美人素手纤纤剥青橘,指染鲜红,倒真是一幅极美的工笔小画。

但是这样的画面在百里初的身上出现,她总觉得有些违和,如摄国殿下这般总该是懒洋洋地歪在榻上,享受着坐在他膝下的一白或者双白剥好橘子喂他才是。

“大人在看什么,不想想怎么料理这些龙卫?”百里初似能感觉她正瞅着自己发呆,他慢条斯理地拈了片橘子送进唇间。

她偷窥被发现,便握拳搁在唇间轻咳一声:“嗯,军师饿不饿?”

今儿他们就用了那么点东西,她倒是无所谓,但是百里初却是饿不得的。

秋叶白话音刚落便听见门外响起了敲门声,随后推门而入的双白端着一只盛着已经片好的烤鸭并着数条烤鱼进来,上面甚至还有两碗燕窝。

“军师请用。”

百里初则一边戴上一副轻薄的手套,一边淡淡地道:“不饿。”

秋叶白:“……。”

她说这肉食性兽类竟会改了性子吃素忍饿,原来吃青橘子是开胃。

但是这些东西是哪里来的?

双白似看出她的疑惑,一边布菜一边道:“这是附近山里的野味。”

“山里还有野味?”她忍不住挑眉,龙卫的人都吃稀饭咸菜了,山里的东西还没有被打光?

“岭南山林里有些地方瘴气重,没有人敢进去,但是对于鹤卫而言却并不是问题,地宫里的尸毒之气比这些东西要厉害多了。”双白含笑道、

秋叶白想起一白中了海蛇剧毒,若是寻常人听说不到半个时辰就毒血攻心了,他能挺了那么久,想必也是因为鹤卫十八司的人都在地宫里多少都练就了能抗毒的体质。

她若所思地颔首:“原来如此。”

百里初忽然将一筷子鱼夹在了碗里递给她,同时淡淡地道:“你觉得龙卫如何?”

秋叶白一愣,她没有想到百里初会这么问。

但她沉吟了片刻之后,还是道:“他们的心中只有百里凌风而无帝君。”

虽然帝君自从二十多年前事败之后,没有什么存在感,但是保皇派还是存在的,正统唯君、天授神权的思想什么时候都会存在很多人的心底,哪怕是支持杜家的那些大臣。

否则太后和杜家就不会将真言宫和舆论抓在手里,这世上唯一能高于帝权的便是神权了。

不得不说他们还算是很成功的。

而龙卫们却不同,即使在见到她这个代表帝王耳目的京城上官,他们的表情也没有任何改变,没有恭敬、没有畏惧、亦没有轻蔑和怠慢。

这种感觉,让她觉得他们这些外来的人,永远不可能进入这只军队,也不可能触及他们的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