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他早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

秋叶白看着他,冷声道:“为什么,你和天画两个人,当初进入绿竹楼的时候就已经签订了生死契,选择了这条路,不记得了么?”

天画……

想起那个沉在死亡之海里如画的男子,她的心底还有一丝……莫名的黯淡。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四少你真的不知道天画是为了什么疯魔?”

天书微微抬起脸,笑了一声,仿佛自嘲地道:“他那个疯子,还真是白疯了。”

“你……。”秋叶白眼里一寒,随后冷冷地道:“我现在先问的是你!”

天书看着她,轻声道:“四少还记得有一年我从边关回来的时候,四少问天书,可曾记挂你,天书是怎么回答的么?”

秋叶白一愣,天书每年都会去探亲,他们彼时说了多少话,她如何能都记得?

天书虽然看不见,却似能察觉她的迟疑,他一点也不意外,悠悠地一叹:“惦记四少的人太多,并不缺天书这一个。”

她闻言,轻笑了起来:“所以呢,爱而不得,因爱生恨?”

她大部分的逢场作戏,从来都不是对着男子,她的游戏江湖,仅限江湖中磊落放纵的女儿家,何曾刻意招惹过他们?

若是人人都因为喜欢白璧无瑕,人人都要抢夺,她岂非怀璧其罪。

天书轻叹了一声:“所以我想过的,在八殿下找上我的时候,我就想过的……和天画有一样的念头,但是后来我才觉得自己的念头如此可笑呢,四少若是明月,我们便不过是尘埃,连云雾都不是,但是对我而言,有比所谓的‘倾慕’更重要的事。”

她闻言,便讥诮地笑了:“你最重要便是你的幼弟,当年他上路,我何曾不是重金专门托官差在路上悉心照顾,让他一路平安到达,哪一年我没有让你休假三月去边关探望你的幼弟,因为我不能让帮你们楚家翻案,所以你就这么回报绿竹楼?”

呵呵,真真儿是一升米养个恩人,一石米养个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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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天一直都没怎么回大家书评区的话,甚至没有上q,更新时多时少,那是因为在现实里在经历属于自己个人非常难以忍耐的事情,要么生活变得更坏,要么变得更好,我觉得像是对我自己一个涅槃。

我不会说什么大道理,更是没有什么意志力的家伙。

但我绝不会放弃写作,这是完全属于我的世界,还有你们,特别难熬的时候我都会上来看着你们在书评区嬉笑怒骂吐槽,然后我告诉我自己,你看,那一头还有那么多喜欢你的笔的人,你不是一无是处的。

像我这种挺垃圾又奇葩的更新,居然能呆月票榜前三,蹲订阅榜上,这么多姑娘或汉子在背后订阅着正版,给你月票,你不振作一点,你对的起谁

鞠躬!谢谢大家将抽到的月票给我,谢谢你们给我所有的正能量!还有二更!

第五十四章 纠缠 下

“是,我从来没有不承认自己是一个卑劣的人,这么多年我一直都想着算了罢,忘了罢,像天琴那样今朝有酒今朝醉,及时行乐,哪管他日去何方,呵呵……。”天书轻笑了起来,声音极凉。

“只是,我是楚家嫡子,每个午夜梦回,我总是无法控制地梦回那一天楚家满门斩首那一日,我看着除了十五以下的男女皆斩于午门之前,两百七十多颗人头,鲜血流淌了满满的一地,提醒着我,我是楚云飞。”天书茫然地抬起红肿的眼看向窗外,仿佛在透过伤目看到遥远的过去。

秋叶白看着他的神情,眸光微动,却没有说什么。

天书忽然露出一个诡凉的笑:“对了,四少,你可知道我那年其实已经十七,早够到被斩首的年纪了,只是当年我出生的时候,有个游方道士说我命中有大难,最好在族谱上改晚两年的时辰,或者可以避过此劫。”

秋叶白一楞,有点不敢置信看着天书,连百里凌风都震惊地看着他。

“我想四少和殿下都很惊讶罢,楚家如此胆大妄为,但这个预言竟然能如此准确,我就是活下来了,而且还避过了那个死劫,所以我忘不掉自己的身份,忘不掉那遍地的鲜血,忘不掉我的爹娘临刑前交代我一定要带着幼弟活下去,要记得楚家百年不屈士族的风骨,为楚家平反昭雪!”天书闭上眼,两行血泪缓缓地流淌下来。

他低低地笑了起来,自嘲而满是讥讽:“我没有办法忠孝两全,我是自私又卑劣,所以我选择为楚家而战,我成了绿竹楼楼的头牌,用我最可笑的方式去继续……这一场至死方休的只是属于我的战争,但是不管四少你信不信,我从不曾动过屠戮恩人之心,哪怕是当初殿下有命。”

秋叶白、百里凌风,乃至于李牧看着他直挺挺的背影,神情都有些复杂。

百里凌风忽然道:“确实,早年的时候他拒绝过直接对你动手的命令。”

秋叶白看了眼百里凌风苍白的脸,有点意外,又有点讥诮:“看来大帅倒是坦率得很。”

就不怕她记恨于心么?

百里凌风看着她,似有些无奈地一笑:“总归你早就知道了的事儿。”

她看着他唇边那一抹笑,总觉得有点……古怪的近乎宠溺的笑,便立刻别开脸。

“父亲曾教我君子当顶天立地,救命之恩重于山,只是时不待我,此生早已做不成什么君子了,很抱歉此生只能辜负了四少,天书的这条命从来都是绿竹楼的,是四少的,和这残躯,任由四少处置。”

说着,他慢慢地支起身子,一拂衣摆恭恭敬敬地对着秋叶白叩首行了三个大礼。

“一拜四少救命之恩。”

“二拜四少予我栖身免我流离之恩。”

“三拜四少救我幼弟之恩。”

天书的三个头磕得又重又响,额头上鲜血淋漓。

灰尘在空气里轻飞舞着,空气里一时间有些沉重而凝滞。

李牧是最敬重有气节和信念汉子的,此刻看见天书的模样,原本还有些轻视的心都去了,只觉得有些不忍,但他也知道自己没有什么资格插手别人清理门户的事儿。

有些人天生是棋子,有些人是棋者。

秋叶白看着他的样子,眼底闪过复杂的光芒,最终还是淡淡地扯了唇角:“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不得已,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无奈和立场,只是这个世上有一种东西叫——契约,如果人人都站在自己的立场上,都能毁约毁得理直气壮的话,何来信,又何来义,你父亲应该也教过你人无信不立罢。”

无奈,是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无奈,但是那又如何,有些伤害已经造成,如今最现实的结果就是绿竹楼里的人都还在天牢里,而静萍此刻还躺在了床上。

不得不说天书是个人才,报复的这下手确实是又狠又准。

当初她让静萍进入绿竹楼,也是看重她的稳重、心细和敏慧、知进退,能从杜皇后身边出来的人,绝非寻常女子。

那一身调教宫人的能耐还有揣摩主子之心的能耐,甚至那些教导小主子和从老嬷嬷那里学了教皇后讨好皇帝的的床笫之术,她都极为精通。

这种宫中秘术流传多年,不可与民间同语。

但是静萍一向是个面上温柔沉稳,但内心最是个清冷骄傲的,守身多年,只想着做那深山落花一般的人物。

只是没有想到,静萍教出来最成功的弟子却会是毁了她的那个人。

静萍终归没有真正的经历过情爱,对男子了解的太少。

又怎么能不教人唏嘘。

天书点点头,平静地道:“是天书欠了四少的这一辈子是还不完了。”

他走进了这里的那一刻,早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

或者说,在他接受八皇子的利用时,他就已经早早预料到了这一日了,所以他很平静。

秋叶白看着他,淡漠地道:“好,既然你已经很明白了,你虽然不是藏剑阁的人,但是绿竹楼是我的产业,就按照江湖门派清理门户的规矩来罢,无规矩不成方圆,奖罚不分明,我也对不起这绿竹楼的其他人,更不必在江湖上立足。”

说着,她眸光一锐,翻手挽了个手势,直接捏住了天书的肩胛骨,天书顿时痛得脸上一白,而她另外手势翻飞直接以真气瞬间破了他身上的几处大穴!

“啊——!”天书的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声,倒在了地上,浑身颤抖了起来,整张脸都痛得扭曲起来。

百里凌风和李牧都是朝廷中人,哪里见过这般行刑的方法。

他们只看见秋叶白伸手在天书身上戳了几戳,原本硬骨头的天书一下子就痛得倒在地上浑身颤抖和抽搐,顿时脸上都是一惊。

秋叶白看着倒在地上的天书,神色淡淡地道:“分筋错骨手,是我藏剑阁清理叛徒之前必让叛徒承受分筋转骨之痛,每一天,你的筋骨就会转错逆行一部分,痛楚会不断叠加,直到三天之后,如果你还没有疼死的话,本阁主会给你一个痛快。”

百里凌风见状,忍不住低声道:“秋监军,要现在给他一个痛快了结?”

她转过脸看向百里凌风,冷淡地道:“大帅,这就是江湖,江湖里有热血,有情义,有背叛,如果天书是朝中人,我会另有处置,但他是我的绿竹楼的人,绿竹楼也算是藏剑阁的产业,所有的一切都是按照江湖规矩处置,你当初不就是看上他的这个身份么?”

这时候再来做好人,不觉得太迟了么?

百里凌风瞬间哑然。

而此时,在不远处奉茶的一名卫兵忽然冲了过来,‘噗通’一声就跪下了,对着百里凌风和秋叶白“咚咚咚”地磕头,颤抖着声音道:“大帅,饶了我哥哥一命罢,求你了!”

秋叶白和百里凌风皆是一愣,那卫兵抬起头,一张清秀漂亮的和天书极为相似的脸露了出来,分明是天书的少年模样,只是因为常年的军旅生活,他的皮肤呈现出小麦色,更显得英气。

但见他满脸泪痕,眼里一片腥红,眼巴巴地看着百里凌风。

百里凌风一见他,顿时脸色黑了下来,看向一边站着的行刑手:“还不快把这个放肆的小子拖下去!”

那些行刑手原本是为天书准备的,但他们完全派不上用场,此刻听得主子交代,立刻赶紧上前就要拖着那少年离开。

那少年却不肯,忽然一转身竟直接朝秋叶白扑了过去,想要抱住她的腿。

秋叶白早有防备,立刻退了一步,让那少年扑倒在了地上,那少年也不管不顾地只伏地,在她面前一个劲地叩首。

“四少,四少……你饶了我哥哥罢了,你不知道他曾经多仰慕你,他每次来看我都会提起你是个好人,他是为了我才会这样,求你了……我给你做牛做马!”

百里凌风厉声道:“楚凤飞,你疯了是不是,竟然敢装成这副模样混进来,再不滚下去,不但你救不了你哥哥,连你在龙卫的从六品忠显校尉都不要当了!”

那少年立刻爬起来,对着百里凌风磕头:“大帅,只要能饶了我哥哥一条命,我可不当这一个……。”

他话音未落,就被一只手抓住了胳膊,他顺势看过去,却见天书正强忍着痛楚死死瞪着他。

楚凤飞立刻转身抱起了缠绕削瘦的天书,眼底都是泪,颤声问:“哥哥……哥哥……你怎么样了?”

天书闭了闭眼,颤抖着声音道:“不……不要说……傻话,你是……楚家和爹娘最后的……希望……好好地……在龙卫呆着,做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不要像哥哥……一样……。”

“哥,不是的……。”楚凤飞虽然在军中磨砺多年,早已上阵杀敌,但是终究在自己唯一的亲人面前还是孩子。

过分的痛楚让他死死地抓住了楚凤飞的手腕,才能喘息了一口气:“听着……哥死了以后……把族谱上我的出生……时辰改回去……这个世上的楚云飞……早就死在那一场灭门……灭门之灾里。”

“哥哥……哥哥!”楚凤飞泪如雨下,忍不住嚎啕大哭:“为什么,为什么上天不肯放过我们,为什么菩萨不救我们!”

“这个世上……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菩萨……也没有绝对的公平……你记着行事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就够了,还有……我死了……我的骨灰你留着一半,还有一半装在瓶子里……。”

天书苍白着脸,一行清泪从他没有焦距的眼里落下来,他淡淡地道:“给……静萍姑姑吧,她留着或者是挫骨扬灰,都……随了她。”

“哥哥……。”

此时,秋叶白看着他,忽然淡淡地道:“三日后,你若能活着,你的命,我会交给静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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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看见一个妹纸在书评区留言,说这个世上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能救我们的一向自己我们自己,忽然异常感慨,是的,世事从来如此。

我一直觉得有时候不光是作者能给读者带来什么,更多的时候是你们带给我的正能量,你们是我正能量最大的来源,谢谢。

再次感谢你们给我所有的正能量!

明儿会万更答谢~

第五十五章 吊死鬼和薄情郎

“你最对不起的不是我,是静萍。”秋叶白冷冷地道。

静萍的才是那个受到他伤害最深的人,也是最有资格了结他的人。

天书闻言,苍白扭曲的脸上慢慢地露出一个近乎灿烂的笑来:“多谢。”

秋叶白转身拂袖而去,临去之时给百里凌风等人留下一句话:“不必想着给他解穴,分筋错骨手一百零八种点穴的手法因人而异,强行解穴只会带来更巨大的痛苦。”

百里凌风看着她的背影,暗自轻叹了一声,低头看向那跪在地上满脸痛苦的楚凤天:“你也看到了,当初说了不让你进来,你非要偷偷摸摸进来,如今也没有没有奈何罢,你回去罢。”

楚凤天看着百里凌风,满眼都是泪:“殿下……殿下……真的救不了我哥哥了么?”

天书咬着下唇,抓住楚凤天的衣襟,虚弱地道:“不要再为难殿下,是……哥哥……的错。”

百里凌风看着躺在他怀里的天书,轻叹了一声:“去准备后事罢。”

他也听过关于分筋错骨手的传说,能让人痛不欲生,筋脉倒转,而且还能让人昏不过去,生不如死,简直就是逼供的利器,但手法极为神秘难学。

今日他也是第一次得见。

能让秋叶白都用上了这般手段,可见他是真怒了。

当初将楚凤天调进了龙卫自己的亲卫里,不过是因为方便盯着他,但是这小子倒是很争气,小小年纪便知道要去搏命学杀敌的功夫,而且到底是贵族人家出来的少年,骑术极佳,十三岁就敢上阵杀敌,十五岁就能带着一只骑兵偷袭苗人成功,让他想起当年那个在宫里无助的自己,暗中用了点手段将他提拔了起来。

但是有些事,确实不是他能帮,更不是他应该帮的。

百里凌风有点无奈:“因为……不光是你哥哥欠了那位一条命,就算本王也都欠了他太多。”

李牧看着那失神的少年,摇了摇头,示意那些行刑手离开,他将百里凌风搀扶了起来,扶进了忠义堂旁边早已准备好的厢房,将空间留给天书两兄弟。

安置了百里凌风,李牧立刻取来准备好的各种金创药,准备替他上药。

待他解开百里凌风的衣服之后,才发现他那层薄衫下胸腹之间皮开肉绽,伤口看着极为可怖。

李牧忍不住倒抽一口气:“这个……怎么会这样,明明殿下的衣衫都没有破,底下却如此严重!”

百里凌风看了眼自己胸腹之间的皮肉翻转的伤口,倒是一点也不意外:“这就是高手用鞭子,能让你外头看起来毫无大碍,但皮肉破绽。”

“他……这个秋叶白还真是够狠的!”李牧摇摇头,神色也不知道是愤怒还是无奈。

百里凌风倒是不以为意:“这已经是他手下留情了,宫里还有那罚人的手段,也是衣衫,不,连皮肉不碎,但是皮下的肉都碎了,如果不用刀子将皮肉伤处割开,将脓血碎肉放出来,修养一年伤都好不了。”

他看着李牧的表情,安抚性地笑了笑:“你也知道这是皮外伤,痛是痛了些,早年我受的伤可比这重多了。”

秋叶白给他留的伤,最重的就是第一道,在左胸口上,深可见骨,但是重要的内脏和骨骼都没有受损,可见是顾及大战在前,给他手下留情了。

李牧一边准备为他上药,一边叹息了一声:“也不知要怎么说那位了,武功、为人、头脑,都是一等一的,只可惜……。”

至此,他算是对他一向看不惯的秋叶白这个人心悦诚服,心怀大局,爱恨分明,有勇有谋,做事不拘一格。

“只可惜,我们也许有一日会成为敌人。”百里凌风神色也浮现出一丝惆怅来,随后他淡淡地道:“也许未必,这些年我细细观察,总觉得他身后之人未必是杜家,更像是那一位的人。”

李牧一惊:“您是说他是……明光殿布下的棋?”

百里凌风眯起锐眸:“看起来很不可思议是么,所有人都觉得是明光殿的那一位为了给杜家添堵才强行要他入赘,但是老佛爷的倒台可少不了这位的功劳,杜家最近这些日子向明光殿上折子参他的不少,哪一本不是被压了下来,连国公爷都被那位训斥了。”

他一直觉得这是杜家的烟幕弹,但是如今细细想起来,却觉得味道有些不对。

“秋家最不起眼的庶子,却拥有冠绝江湖的武艺,是神秘的藏剑阁阁主,不觉得这件事有些太巧合了么?”百里凌风在上药时痛的忍不住额头露出青筋,但是这种痛楚却让他觉得自己脑中更加清醒。

总觉得很多事情,仿佛处处都有明光殿的影子。

“您也太高看那位了罢?”李牧有些不以为然。

那位再厉害也不过是一个女子。

“高看?”百里凌风微微眯起眸子,好一会,才幽幽道:“那位不管怎么高看都不为过的,如果不是因为她曾经说过她对皇位无意,谁知道天极会不会有下一个武唐?”

李牧一愣,随后忍不住打了个激灵:“殿下您可别吓唬我!”

那位要是登基为女皇,这朝野里但凡好看点的都成了她的裙下之臣。

他忽然开始忧虑自家生得不错的幼子。

百里凌风没有说什么,只是神色之中闪过一丝复杂,有些神游天外。

但是很快,同样有些走神的李牧一不小心动作过大,顿时疼得百里凌风倒抽一口凉气,也将他的神思拉了回来。

“殿下……属下……。”李牧有些慌张。

百里凌风摆了摆手:“无事。”

他看着自己胸口肌肉覆盖上一层药粉,渐渐淹没了伤口,止住了血。

忽然想起那道窈窕的身影伸手揽住他的身形那一刻,百里凌风伸手轻抚着自己搁在床边的鞭子,上面仿佛还残留着那人手上的温度。

他神思有些恍惚。

天书说的没有错,那个人……天生就能吸引人的目光,男子也好,女子也罢。

只是大约多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不知什么样的女子能让秋叶白驻足回头。

他想起那歇在文萃阁的女子,温婉的眉目之中,隐含的泪水,只让人想起一句词儿——婉转郎膝头,何处不可怜?

能让秋叶白勃然大怒,用那样残酷手段惩罚天书的,除了道义之因,可也是因为天书动了他眼里的女子?

百里凌风忽然发现自己有点莫名其妙地嫉妒,立刻闭了闭眼,只觉得浑身一个激灵。

他居然因为一个男子,嫉妒一个女子?

一定是因为他对秋叶白产生惺惺相惜的感觉之后,而产生的错觉!

“怎么,殿下,很疼?”李牧有些小心翼翼的看着自家主子,见他脸色变幻莫测,心中愈发不安。

“无事,继续罢。”百里凌风恢复了平静,淡淡地道。

……

文萃阁

秋叶白看着坐在梳妆台前面无表情梳头的女子,轻叹了一声:“静萍,我已经给天书施了分筋错骨手,三天之内若是他没有疼死,怎么处置他的性命,你来决定。”

静萍闻言,梳头的手瞬间一顿。

分筋错骨手?

当年,她是见过四少暗中对几个仗势欺人,将楼里一个小公子折磨得不成人样的权贵们施过那样的刑罚。

那几个权贵后来在第三日都挨不过去,活活疼死了,凄厉的惨叫声传遍几家府邸内外,药石罔效。

死的时候,他们全身筋骨都是扭曲的,姿态古怪而狰狞。

当时,上京那群风流纨绔权贵们都被吓住了,只以为那是亵玩人命的天降惩罚,从此对绿竹楼里的公子们都不敢再过分。

天书……死的时候也会是那种扭曲的样子么?

静萍垂下眸子,看着自己的指尖。

“静萍,我很抱歉会让你遭受这样的……。”她走到静萍的身后,手搁在静萍肩头想要说什么。

但是静萍却忽然开口:“四少,从我进了绿竹楼开始,便知道我的所为和逼良为娼没有什么别,只是我告诉我自己,不是我们,也会是别人,但是我们会在行商的同时,去尽力拯救和保护那些少年,我们的绿竹楼的大小公子一向最被其他官娼里的人羡慕的,可以自由地选择客人,一切都享用最好的。”

她看着镜子里容色苍白的女子,没有说话。

静萍低低地继续道:“每一年到了挑人的时候,所有被发卖的少年都希望能被我们挑中,甚至用他们稚嫩的身体去贿赂那些发卖的官吏,只为了能进入我们的甄选,因此我以为我们是恶的,但是却是以恶止恶,我告诉自己,我们是在救人一命,是心安的,可是呢……。”

她闭上眼,两行冰凉的眼泪落下脸颊:“可是我们还是在行恶么,否则为什么会遭受这样的报应,为什么,为什么!”

她近乎崩溃地捂住眼,泪如雨下。

秋叶白伸手环住静萍的肩头,让她抱住自己的腰肢,神色也变得复杂而惆怅,她低低地道:“没有谁对谁错,每个人的立场不同,只是人心隔肚皮,我们行事俯仰无愧于天地便可。”

她是一个商人,在商言商,她从来不会用外头被卖进来的男孩子做‘公子’,只是让他们做个洒扫,因为这些男孩子还有选择自己人生的余地,何况她也不能确定这些孩子是不是自愿被贩卖进来的。

但绿竹里所有的‘公子’全部都是身不由己的少年。

他们每一个都出生权贵,被抄罚诛杀家族的重罪子,登记在籍,除非大赦天下,否则他们永远也没有机会脱出贱籍。

她还没有入朝的时候,每一年都有官府的人来查点,她只能尽力让自己手下的人不遭罪,但是也不能牵连绿竹楼上下,绿竹楼对于大部分没有能力翻身的少年而言,是他们最后的庇护之地。

直到现在,她也不认为自己有错,有些残酷的制度是不可能改变的,比如‘坐诛’,比如‘官娼’,比如等级。

“错也是错在我们太过理想化了一些事儿,一些人,错在我太过惫懒,不曾用心留意人心思变。”

她伸手轻抚静萍的发丝,温柔地安慰怀中的女子,抱歉地再次轻叹了一声。

……

静萍不知自己哭了多久,只是眼神都觉得有些迷离了,才抬起头看向秋叶白,有些迟疑:“天书他……。”

“我说了他已经在接受属于他的惩罚,三天之后,你可以自己定夺。”秋叶白在她身边坐了下来,看着她温柔地道。

“我……。”静萍脸上浮现出一种极为复杂的神情。

秋叶白看着她那表情,心中微微咯噔一下,迟疑了片刻,试探着对着她道:“静萍,你日后……可有什么别的打算?”

静萍垂下眸子,有些疲倦地道:“四少呢,四少打算处置绿竹楼?”

秋叶白沉吟了片刻,才道:“当初在淮南的时候,我就打算收了绿竹楼,毕竟如今我身份不同以往,当初做绿竹楼的时候,我需要考量的事儿没有那么多,毕竟我只是区区一个秋家最不起眼的庶出子弟,没有官场的人会将目光放在我的身上,也因此埋下隐患。”

但是她如今已经是朝廷一品大员,绿竹楼是她的几乎已经算不得什么秘密了,留着也是个祸根,这也是为什么后来这段时日她在朝廷里生死博弈,却不再出没于绿竹楼的缘故。

至于绿竹楼里的人,她现在的身份想要还他们个自由身,倒不是个难事儿。

若是放在以前刚刚入朝的那会儿,百里初少不得用绿竹楼来拿捏她,这会子,只怕听到她要放了绿竹楼的人,那升了仙的醋精儿一定会是最积极地那一个,说不得手上懿旨都给她一夜之间准备得妥妥的。

“收了么……也好,收了也好……我……也许出家罢。”静萍苦笑一声,缓缓闭上眼。

秋叶白闻言一愣,随后立刻拉住她的手,正色道:“静萍,我身边还缺着个女官,你可愿意继续跟着我?”

静萍还是大好年华,岂该常伴青灯古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