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叶白道:“今日是除夕。”

静萍静静地听着窗外的飘来的戏声,一点风雪落进窗缝里,飘飘洒洒,她知道窗外此时必定大雪纷飞,似要将人间的一切都都掩埋。

她忽然间想起那个梦,想起这些日子的相处,仿佛一切都远了。

生生死死浮生不过——大梦一场。

她轻轻淡淡地道:“不恨了,桥归桥,路归路,到底师徒一场,他……。”

静萍轻叹了一声:“他要走就随他,要留在京城也随他,两位小殿下缺不得好大夫。”

她恨了十一年,又如何呢?

放不下的是自己,留不住的是过往的情谊。

秋叶白看着她,忽然又问:“那你,中意他么?”

静萍僵住,随后有些无奈地轻叹了一声:“四少,你很闲么,既无恨,又何来的爱。”

秋叶白没有再多言,只是看着安静喝药的女子轻叹了一声,却没有再多言。

静萍却在那一声叹息里,手微微一抖,却垂下眸子,不言不语。

台上戏如人生,

台下人生如戏。

……

两道修长的人影静静地立于阁楼上,凝望着九层戏台上水袖蹁跹。

“多年不见,你还是这么不择手段,居然让姑姑染病,真是卑鄙。”一道微沉淡冷带着兵戈之锐的声音响起,只是伴着他艳丽深沉的面容,却显得有些怪异。

另外一道人影,俊秀的脸上蒙着黑纱,他轻描淡写地道:“林先生,或者北宿将军大人,你我原本就不是同道中人,你现在要去告发我,也不奇怪。”

他顿了顿,随后微微一笑:“至于阴谋诡计,林先生莫要忘了,当初不是我的不择手段,你如何成为隼飞大王的心腹,如何替四少拖延七日的时间?”

北宿将军冷嗤一声:“你不都算准了陛下心疼静萍姑姑,所以没有戳穿你的手段。”

“若她只惧我,恨我,怨我……只想要我的命,我双手奉上,可但凡她心曾悦我,我便总要搏一搏,我等了十一年,却没有太多十一年可以浪费。”无念淡淡地道,平静得像在说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

北宿将军冷笑:“然后呢,你听见了,她不恨你了,更无心于你,你下辈子大概都要浪费了。”

“天棋,你做了将军,话却越来越多了,四少不嫌弃你唠叨么。”无念淡淡地道。

北宿听着那名字,艳烈的容色陡然一黑,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不要叫我那个名字!”

说罢,他一转身,足尖一点如大鹏飞身而去。

无念没有多言,只是抬首静静地感受着漫天风雪掠过自己的面颊。

四少的叹息,天棋不明白,姑姑你也不明白么?

既无恨,又何来的爱

那么,姑姑。

你,至少曾经爱过,是么?

恨之欲其死,爱之欲其生。

下一个十一年,你愿我生,还是愿我死?

一阵寒风掠过,他低低地咳嗽,像是要将自己的肺咳出来一般,白色的帕子上一点殷红如胭脂。

无念低低地笑,慢慢握紧手里的帕子。

前半生,他为家族平反而活,后半生,他想为自己唱完那这一出折子戏,唱到曲终人散。

台上伶人幽幽细细地唱着那一折婉转凄丽的《谢娘》——

谢娘写一春鱼雁无消息,

谢娘写半塘荷风穿廊去。

谢娘写明月夜梧桐雨燕楼西,

谢娘写霜雪白头是归期?

灯影中谁身披七重彩衣,

……

用一生演了这么一出戏。

待年月将深情磨个遍再还时,

……

戏台下他迟迟不肯离席。

一瞬间恍如隔世。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