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确实是想要离开一段时间，不去面对爸妈在他面前努力装作高兴的脸，不去参加那些爷爷想方设法让他开心起来的宴会。
只是他离开后去哪里却又成了另一个难题。
那些与他朝夕相处，见过他张狂骄傲的人吗？
芮彦的出现给了他一个呼吸的缝隙。
也许是因为她是陆潋的外甥女，因为她与陆潋的那层关系给了他一些安全感，而且她没有参与过他那些‘光辉’的过去。
“好。”芮彦同样是想也不想的点头。
卓莨深深吸了一口气，将轮椅转过去，说道：“芮彦，你很像你舅舅。”
“嗯？”芮彦怔了怔，“是吗？”
“是。”卓莨重重的点了点头，“都很聪明。”
这要是陆潋，他已经上手抽他了。
“所以，现在可以出门了吗？”卓莨又问。
“你要是不去，那我去了。”不等芮彦说话，卓莨又加了一句。
“我去，我这就去。”逼得这份上，她不想去也得去了。
芮彦扔了抹布，拿起背包，一步三回头的走出家门，看着防盗门在她身后关上，芮彦的心开始跳。
芮彦往外迈了几步，忍不住转到小院前，踮着脚往里看，就看到卓莨坐在轮椅上隔着客房内的落地玻璃静静的看着她。
芮彦有些心虚，拿着包往小区外跑。
芮彦跑到小区外招手打了个车往商场去，一路上都在不停的催促司机快点儿。
司机被催的不耐烦了，来了一句：“要不你开？”
“我无证驾驶，师傅您敢坐吗？”这师傅只要说敢，她马上就爬到驾驶座上去。
“...”司机无奈了，“...小姑娘，你真有趣。”
在芮彦的夺命数连催下，平常半个小时的车程，司机走了四十分钟才达到。
芮彦下车开跑前，还对司机竖了个大拇指：“师傅，您是个好司机。”在她魔音绕耳的催促下，这师傅还能丝毫不受影响，车速一点儿不变，真的是很厉害了。
芮彦直接奔着三楼的一家男装店进了去，以前芮彦陪舍友出来给她男朋友买过衣服，这家的衣服样式多，料子也挺舒服，更重要的是从头到脚都有，省时间。
芮彦进到店里，开始挑衣服，售货员跟在她身边，笑着问道：“给男朋友买衣服吗？想买上衣还是裤子？我可以帮您介绍一下。”
“上衣，裤子...”芮彦翻着架子上的衣服，“从头到脚都要。”
这算是大客户了，服务员脸上的笑容更敬业了：“那要什么型号的？”
芮彦手顿了一下，对啊，什么型号的？她忘问了。
“您说身高体重也行。”售货员看出了芮彦的迟疑。
身高？体重？芮彦有些尴尬，这些，她也不知道。
“要不您打电话问一下？”售货员又道。
芮彦无奈的摸了摸脖子，卓莨没手机，待会儿要去给他买个手机，对了，还得买个保温杯，不然晚上喝水时，水都凉了。
“实在不行，您看看这店里有没有身形相符的男士，估摸一下，应该也差不太远。”
售货员提醒了芮彦，芮彦四下看了一眼，这一看，没看到体型差不多的，倒是看到了两个认识的男生。
同班同学，应平和邵子凡。
两人正好往这里走，也看到了芮彦，邵子凡戳了戳应平的胳膊，呶呶下吧：“缘分呐。”
应平瞪了他一眼，轻轻咳了一声。
“芮彦，你也来买衣服啊？”邵子凡眼睛在店里扫了一圈，这都是男装，没有女装。
“对，你们也来买衣服？”芮彦见到他俩挺高兴，艾小亚交友太过广泛，跟谁都能说上话，大家一起吃过一次饭，芮彦与他俩虽然不是很熟识，但到底是认识的。
邵子凡点点头，瞥了一眼应平，说道：“芮彦，你是来给你男朋友买衣服的吗？”
应平的眼睛瞬间看向了芮彦。
“不是，给我叔买衣服。”芮彦上前一步，“那个，应平，我不知道我叔穿什么型号的衣服，你能不能帮我做个模特。”应平高一些，邵子凡稍微矮一些，看样子，应平应该更接近一些。
应平一听是给她叔叔买衣服，整个人都放松了，急忙点头。
“谢谢你。”芮彦退后一步上下打量他一番，然后走到他跟前站直，比量了一下他和她身高的差距，她的头差不多能够达到应平的耳朵尖。
芮彦记得她第一次见卓莨时，头顶在他的下巴往上差不多嘴巴处。
虽然那时候是高一，但从初三起，她的身高就再也没动过了。
“应平，你身高多少？”
“178。”
芮彦对服务员比量了一下卓莨的身高，服务员估摸了一下：“差不多185到187之间，胖吗？”
说起这个，芮彦就想叹气。
“不胖，比他还瘦一些。”
“上衣2xl的应该就行，裤子的话，这位先生的身材算是比较标准的了，按你描述的，你叔叔比他还瘦，我估计32码的就可以，如果你怕瘦了，拿33码的也行。”
“好，33的吧。”
好不容易判断好了尺码，这都要过去快半个小时了，芮彦也不管了，看着哪个顺眼，便直接指着：“这件，这件，还有这件...”
“芮彦，你叔叔穿这些衣服会不会太年轻？”邵子凡说道。
这个店的衣服都是比较时尚年轻的，芮彦叔叔的年龄，至少得四五十岁了吧，穿这些有点儿不搭吧。
“我叔心态比较年轻。”芮彦没有停止手里的动作，不时拿起一件往应平身上比划一下。
售货员跟在她身后没一会儿便抱了一堆的衣服。
“芮彦，你这也买的太多了吧。”应平看的眼皮直跳，这家店的衣服虽然不是很贵，但是一件也得三四百，买一件不觉得有什么，但是裹不住芮彦这种包场似的买法，就她刚才拿的那些，十几件是有了。
“我叔特别讲究，多买些，有的挑。”
“袜子，拖鞋，睡衣，腰带...”芮彦嘴里念念有词，“对了，还有...”
芮彦看了一眼应平和邵子凡，把售货员扯到一旁，小声道：“内裤穿什么型号的？”
售货员笑了笑，替她选了两盒内裤放在了衣服底下。
“好了，搞定。”芮彦打开背包拿出钱包，“结账。”
光这些衣服，就有八个购物袋之多，应平和邵子凡替她拎了几个。
“你这么多东西要怎么拿，要我们送你去商场门口打车吗？”应平问她。
“不行，我还有东西没买。”芮彦摇摇头，“今天谢谢你们了，对了，你们知道哪里有卖医疗器材的吗？”
“医疗器材...”应平想了想，“我知道商场旁边有一家卖的，我带你过去。”
“你们也是来逛街的吧，我已经耽误你们很多时间了，你告诉我地方，我自己过去就行。”芮彦有些不好意思。
“行了，都是同学，你这大包小包的怎么走。”邵子凡推了一下应平，“快，前面带路。”
芮彦其实还挺希望他俩一起去的，先不说这么多东西她不好拎，如果她找不到地方，会耽误更多时间的。
三个人坐了电梯，芮彦等不及，三步并作两步的往下跑，邵子凡与应平没办法，只能跟着她从扶梯上的人里挤了下去。
到了二楼，路过一家卖杯子的店，芮彦进去，看了一圈，然后掏钱买了一个保温杯。
前后用了不到两分钟。
邵子凡靠在店门口，啧啧摇头，小声道：“这买个保温杯都三四百，眼睛眨都不眨，应平，你可得想好了。”
“滚一边去。”应平踹了他一脚，“我俩这才见过几次啊，八字没一撇呢，别胡说。”
“不好意思，又耽误你们时间。”芮彦觉得心里过意不去，“你们真的没事儿吗？你们要是有事可以不用管我的。”
“我们真的没事儿。”应平笑笑，“你只管买你的，不用觉得不好意思。”
“改天我请你们吃饭，好好谢谢你们。”
“那是必须的。”邵子凡接话，“我们一定到场，到时叫着艾小亚，我们也好久没聚了。”
“好，一定。”听他们这么说，芮彦心里负担少了一些。
走到一楼时，芮彦看到手机卖场，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两人：“你们介不介意我去买个手机？”
邵子凡和应平自然不会拒绝。
五分钟后，芮彦拿着手机出来了。
“买好了？”邵子凡一脸的不可思议。
“嗯。”芮彦点头，“好了，咱们去医疗器材店吧。”
邵子凡彻底被芮彦豪放的购物方式震惊了。
“应平...”邵子凡戳戳应平。
“闭嘴。”
chapter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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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子凡和应平将芮彦送到商场外的医疗器材店，芮彦便与他们道了别，耽误他们这么长时间，芮彦觉得特别过意不去，说了好几次要请他们吃饭。
应平倒还挺想她一直麻烦下去的，但话说到这份上，他也不好再死乞白赖的跟着，恋恋不舍的说了再见。
芮彦去医疗器材店买了一个洗澡专用的防水轮椅，然后带着一堆东西打了出租车。
带着大包小包的回到家，芮彦看到坐在客厅窗户前发呆的人时，心里松了口气，紧接着又叹了口气，从昨天起，只要他一个人呆着时，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发呆。
听到开门声，卓莨转过身来，说道：“回来了。”脸上平静无波。
“嗯。”芮彦笑着应了声。
卓莨看到芮彦推着的轮椅时，眼中闪过一次诧异。
芮彦的心实在是太细了。
芮彦若无其事的将轮椅推进主卧内的洗手间，出来后又从购物袋里翻出新买的手机递给卓莨。
“小卓叔叔，我给你办了一张新的手机卡。”
“我不用手机。”卓莨眉头微皱，没接。
“这样啊。”芮彦收回手，坐到餐桌边，把包装拆了，手机拿出来，又把手机卡装进去，“这个卡是新的，除了我不会有别人打的。”
芮彦装好手机，开机，然后把自己的手机号输进去，没一会儿，她自己的手机就响了。
“给，小卓叔叔。”芮彦将手机再一次递给卓莨。
卓莨看她一眼，把轮椅转了个方向。
“我不用手机。”卓莨再次说道，语气里多了几分沉郁。
“哦。”芮彦转到他身前，拿起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把手机塞进他的手里，语气轻快，“小卓叔叔，咱们以后要保持经常联系，千万不要不听我的电话。”
卓莨:“......”是突然听不懂他说话了吗？
“对了。”芮彦一拍脑袋，“我忘记买菜了，这都要十二点了，小卓叔叔，你饿了吧？我去小区超市买点儿菜，马上回来。”
芮彦说完也不等卓莨回话，拿着手机和钱包就跑出了家门。
小卓叔叔身上的气势太足了，再待下去，她可能就跪下叫叔叔了。
卓莨看着芮彦的背影消失，慢吞吞的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手机，划开，通讯录里只有一个没有名字的号码。
卓莨毫不犹豫的一扬手，香槟金手机在空中滑过一个优美的弧度落入了垃圾桶内，发出毫不留情的‘咣当’声。
芮彦去小区门口的小超市买了些蔬菜水果还有牙膏牙刷毛巾等日常用品，她能想到的差不多已经都买完了。
午餐，芮彦闷了白米饭，炒了两个青菜。
做饭前，芮彦踩着椅子从橱柜里往外拿菜刀，卓莨正好从厨房门前路过。
“你家菜刀放的地方挺别致啊。”
芮彦抖了一下差点从椅子上翻下来。
“还好。”芮彦从椅子上跳下来，“家传菜刀，值钱！”
“那可得藏好了。”
芮彦磨了磨牙，确实得藏好了。
“小卓叔，你手机里注册个新的微信号吧，联系起来方便。” 芮彦一边炒菜一边道。
油烟机嗡嗡的响，厨房外没人应声。
芮彦探出头去又说了一遍。
卓莨背对着她恍若不闻。
芮彦瘪瘪嘴，算了，待会儿她帮他注册。
听到厨房门关上，卓莨迅速把垃圾桶内的手机捞了回来，扔在了餐桌上。
“炒白菜，炒茄子。”芮彦将菜端上餐桌，“今天太仓促了，先凑活一下吧。”
“我平常做饭挺好吃的，今天就是时间太紧了。”芮彦又加了一句。
炒白菜，炒茄子，简单粗暴的菜名，菜如其名，就是炒白菜和炒茄子。
见卓莨夹了一筷子菜到嘴中，芮彦眼皮跳了跳。
“不错。”卓莨咽下口中的菜，“挺好的。”
芮彦也夹了些菜吃着，没有失常发挥，也没有超常发挥，与她这些年做的菜是一个味道的。
两人安静的吃着饭，卓莨脸上一直很平静，吃起饭来没有声音，但速度却很快，想来是在部队里养成的习惯。
吃到最后，芮彦终于还是有些丧气的开了口：“小卓叔叔，说实话，我做饭就这水平了，你...将就一下吧。”
那耷拉着脑袋的模样像是一只倒挂在树上的树懒，丧气的很。
“是吗？”卓莨抬头看她一眼，嘴角微勾，“能炒熟已经不错了，我不挑的。”
卓莨这一笑昙花一现，但这还是芮彦第一次见他笑，看的愣了一下，平常不是挺毒舌的吗？
晚上，芮彦趁卓莨睡了后，又抱着被子和枕头出来躺在了沙发上。
夜深人静，芮彦双手枕在头下睁着眼睛看着主卧的房门。
有些事情徒劳无功，但却就是忍不住这么做，为的不过是心里安稳。
随着时间的流逝，芮彦看了一眼墙上的表，凌晨一点了，难怪这么困，芮彦捂着嘴巴似梦非醒的打了个哈欠。
主卧的门悄无声息的打开，坐着轮椅的人出现在门边，一脸寒霜。
果然，她又没回房睡。
“芮彦，回你的房间睡觉。”很清明的嗓音，带着不可忽视的严厉。
芮彦几乎是本能的坐起身。
他身上的衣服还是白天的那身。
眼睛在昏黄的壁灯下深沉而冷厉。
“小…小卓叔叔…”芮彦有些惊慌的站起来。
“芮彦，回你的房间睡觉，若是再让我看到你在客厅里睡觉，我马上就离开这里。”许是因为以前是军人的缘故，卓莨说这些话时，语气里是钢铁般的冷硬，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一锤一锤‘咣咣’的砸在耳中，砸的人眼冒金星。
“别…”芮彦顿时慌了，手足无措，“小卓叔叔，你别走…我马上回房。”
芮彦说完便抱起枕头被子往房间跑去，看背影像是被人拿着大刀追击一般。
卓莨看着在他面前用力关上的放门，捏了捏额头。
芮彦似乎对他特别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