嫦娥翩翩然飘到井边,看到这一幕,也是叹气:“这个严小可啊,虽然她因为这件事受了委屈,可是也登了天庭,她的凡胎又是被广寒宫玉兔借用,何等的仙缘奇遇,应该更加通灵才对,怎么越发的小气狭隘呢?”

这话终于说到了灵玉心里,一下子就引发共鸣:“就是啊,我对不起她,她也不能把怨气都撒在闻武身上啊,怎么不分青红皂白不讲道理的。”

嫦娥点点头:“按理说来她是应该感激闻武那晚送她去医院的情谊,闻武十几年天天护送她上学放学,处处帮她,你在人间又帮他们调和好了关系,应该更加亲近融洽才对啊,现在怎么变成一对仇人呢?”

严小可和闻武“亲近融洽”?

灵玉听着觉得别扭,想想那情境….

“算了,还是这样吧。”她肯定的用力点点头:这俩人还是保持些距离的好。

嫦娥说:“也对,都要成人了,严小可若是也像你和闻武一样的嬉闹,总是不够稳重,你和闻武走得太近了…”

嫦娥忽然顿住,她被自己无意中说出的话提醒了什么,回想灵玉方才说话间情绪的变来变去,还有她在人间的点点滴滴,嫦娥阵阵心惊:难道,灵玉对闻武…嫦娥一双妙目本是看着井里的闻武,这时缓缓的移到灵玉身上,再也挪不开了。

“你干嘛这样看我?”灵玉被看得直打寒颤,这才发现衣服都被露水打得湿透,全身冰凉,忍不住“哈欠哈欠“一串喷嚏打出。

嫦娥决定探探她,貌似无意的说:“我也觉得严小可应该和闻武保持交往距离。”

灵玉完全赞同的连连点头,嫦娥慢悠悠的又说:“闻武呢,最终是要和岳静依白头偕老的,总和其他不相干的女孩儿那么亲近会影响他们两人的感情,月老岂不是更要担心,你几次下届的辛苦不也就白费了?”

灵玉看着嫦娥,灵动明媚的俏眼变得迷蒙,一下一下不停的眨着,嫦娥醍醐灌顶的话更像一盆凉水兜头浇下,听着字字搅心,阵阵发懵。

灵玉又呆了,看向闻武。

闻武正拿着篮球出门,路过严家门前停了下来,犹豫着要不要叫上严小可,一眼瞟见垃圾桶里几个原封不动的快餐盒,气不打一处来,用力拍着篮球,满楼道“嗡嗡”响着回声,昂着头走了。

他是想叫她一起去玩儿三步上篮吧…

灵玉这样一想,就觉得胸腔里堵了一团云彩,不断的在膨胀、翻涌,她被这云气翻腾得难受。

这些都被嫦娥看在眼里,她经历过人间情爱,又看尽人间儿女情长,情起情动间的一个眼神、一丝沉默,都逃不过她的眼睛。她心里一寒:果然,猜对了…

其实她可以发现得更早,只是灵玉调皮顽闹的本性让她大意了,怎么也不会想到她居然动了凡心,现在可怎么办?

灵玉和闻武,那是万万不可能的。天人之间,鸿沟万丈,多少先例摆在面前,思凡下届多是被诛灭。一时贪恋人间欢爱,却换来魂飞魄散,何必?唯一侥幸没上诛仙台的是王母的女儿,算是网开一面了,可也被一道银河隔得不见丈夫孩子,垂泪万年,苦多于欢。

趁灵玉现在还是情窦初开的懵懂,无论如何,彻底斩断她这份妄想最重要,严加管束起来,让她知晓其中厉害,几十年转瞬即逝,那闻武化作了骨灰,这事儿也就算过去了。

“灵玉,星君让你抄了五十万遍的两条天规你可还记得?”嫦娥正色问。

灵玉头也不抬的看着琉璃井波纹轻漾的水面,应付的答声“嗯”。

嫦娥只得提高声音:“灵玉!”

灵玉这才抬起头看着她,嫦娥以为把她的神儿唤回来了,正要开口劝诫,灵玉却问:“嫦娥姐姐你见识多,给我出出主意吧,你说我怎么才能再去人间呢,不是附在谁身上,也不是变成谁的样子,就用现在这张脸去,就叫我的名字----哎呀,对了,你不是常去人间嘛,为什么你就能去我就不行?太不公平了!”灵玉立刻变得愤愤的。

嫦娥一听就知道她转的什么心思,无非是想让闻武认识她而已。无奈,轻轻牵了她的双手,把灵玉拽离湿滑的井边,不让她再看闻武:“我是仙啊,经常到人间走走转转也算职责之一。”

见灵玉急巴巴兴奋的要插话,嫦娥神色中加了些许郑重,说:“但是,一样要遵守天规,不能和任何人交谈、来往、不能让他们注意到你,要像路边的树那样存在。”

灵玉顿时泄气了:“那还不如附身在严小可身上呢。”

“人间有什么好,什么都那么短暂,短的来不及注意到它就消失了,有什么好留恋的?”嫦娥说这话时很是不屑。

“嫦娥姐姐,你为什么那么喜欢长生不老?可是这样万万年不变的过下去,又有什么意思呢?”

“当然好啊。做凡人会变老,会长皱纹、皱纹越来越深,皮肤会像粗糙皱缩的黑橡树皮,你能想象自己长那样一张脸吗?做人还会生病、被生死病痛折磨,际遇不好时会挨饿受冻、被其他人欺辱,那么多的身不由己。升了天这些就都不是难题了。可是成仙何其之难?所谓‘开劫度人’,哪个神仙不是受尽折磨、几死几生才脱胎成神?我算容易的,可是也背了千载骂名做代价。灵玉,你多么幸运,一出生就来到天界,又被宽仁温雅的太阴星君从小照顾长大,现在他又答应度化你,千万抓住这次机会,将来脱了奴籍入仙籍,你也是位列一方的神圣,谁还敢轻视你?”

嫦娥讲的苦口婆心,奈何灵玉毫不艳羡:“成仙不就是为了升天?我已经在天上了,也长生不老了,再修行?没有那必要啊。再说,神仙也有各自职责啊,多累!我倒觉得这样一直活下去挺吓人的,上万年一样的日子看不到边,还不如像人一样,生长壮老已、痛痛快快的过完一世,苦辣酸甜尝个遍,也就拉到了。”

见她迷了心窍听不进去,嫦娥也不多费唇舌:“由不得你,这两天星君就会亲自带你修行。想再去人间,等你成了仙再说吧,那恐怕也是万万年以后的事情了。”

星主果然是星主,嫦娥此时才明了太阴为什么让灵玉抄那些天条,为什么生灵玉那么大的气,还要亲自管束,逼她修行了。

灵玉嘴上不敢说,心里嘀咕嫦娥:看你把成仙说得那么好,背地里流泪想念的还不是后羿?这样的神仙当得有什么意思,我才不要。

去人间!怎么才能去得了人间又不挨罚呢 …

你是谁

修行开始了。

灵玉绝对不是个好学生,太阴不再像从前那般纵容她了,加了许多规矩和约束,好在对她的管教还算宽和,以温和的告诫居多。

可惜灵玉本就逆反什么成仙修道,如今又因此没了从前的自在,渐渐开始抵触反抗。

太阴清朗的声音缭绕在清暑殿里,殿外墙角的草丛里藏着虎背熊腰的吴刚:他不是星君收的弟子,进不了大殿,只能蹲在这里偷听、偷学。奈何身量太过强壮高大,藏得好辛苦,加上蝼蚁蚂蚱知了不停的爬上身捣乱,吴刚被搅得总是不能专心。

“…自三代以下者,天下莫不以物易其性矣。”

“星主,你总说‘不可以物’,不能被外物役使、左右,要本性纯然,那我不想成仙,你强加于我让我修行,不就是对我‘以物异性’?‘小惑易其方、大惑易其性’,用成仙这个‘大惑’让我改变本性?”

从古到今、天上人间,没几个弟子敢对师傅如此不客气的顶撞指责,灵玉的目的无非是想惹太阴生气,最好是大怒,把她打发了,她就自在了。

太阴不但不恼,却极其赞赏的用戒尺轻点灵玉的额头:“果然聪敏,成仙得道也是一惑,且是大惑,极少有人能想到这一层,又能无拘的畅所欲言,足见你秉性纯朴磊落,天具慧根,不修道太过可惜了。”

揭竿起义后没被镇压,反而受到表彰,灵玉崩溃得想揪光所有头发:“又这样!星主你又这样!你能不能骂我一顿!啊?”

太阴一派悠然谦和,不理她:“现在诱惑你、让你心乱、改变心性的不是我,而是你心中滋生的贪欲:贪玩、贪乐、贪恋,由此生出嗔念、必将一无所得。我更不是诱你成仙,而是让你养心,离开世情的迷惑,用你的悟性参破世间的至理,心静如镜,大道自成…”

太阴和缓的话语声说着大道理,灵玉听得昏昏欲睡,一手支着头就要睡着。

太阴的戒尺就毫不客气的打在她的桌案上,“哐”一声巨响,灵玉一个激灵忙坐正。

欲睡不能,灵玉痛苦的心生感慨:一个老师带着一个学生,这学生多可怜啊。还是世间好,上课时几十个学生在一起,打瞌睡溜号比这容易千万倍。那时还有好学生闻武,作业功课全抄他的,现在,抄谁的?谁敢让她抄?

灵玉心中不安分的蝴蝶就扑扇起了翅膀,心已然飞了:算算时间,此时闻武也在上课,这节课应该是他最喜欢的化学,他还是一边听讲一遍做习题吗?闻武那么聪明,老师讲的他其实早就自学了,上课听讲对于他是浪费时间。不知小狗可可有没有跟着他上学…

太阴这次没有打断灵玉的走神,静静的站在她身后看着她。

空阔的大殿下,她小小的背影发着呆,托腮歪头看着殿外氤氲升腾的漫天云雾。

灵玉这次回来,变了很多,会发呆、也会沉默、却不再疯癫蹿跳作弄人,她的心思和精力像是被别的什么事儿吸引走了。

太阴没有用读心术去读她的心事,不用读他也猜得到,索性就当不知道吧。

所谓润物细无声,要收拢一颗玩野了的心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一切,都要慢慢来。

草丛里的吴刚纳闷了:清暑殿里刚才还话语机锋的,此刻怎么悄无声息了?

太过安静,吴刚都不敢呼吸了。他蹲得两腿发麻,毒日头下汗如雨下,咸咸的汗味又招来无数飞虫绕着他飞。眼看坚持不住,只得蹑手蹑脚的溜开,大步跑到清凉的花园里,抓过木桶打了井水兜头就往身上浇,淋了个透彻。井水冰寒彻骨,吴刚禁不住打个哆嗦,这才大呼一声:“痛快。”

几个路过的仙娥笑他的憨态,笑声轻灵,吴刚不禁红了脸,局促的整理着湿哒哒的衣服,转身要走,却看见凌云亭里闲闲的坐着嫦娥,笑吟吟的,显然看了他好久。

吴刚讪讪的,更别扭了,脸上努力装出坦然样,迈步上了凌云亭:“仙子姐姐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嫦娥无聊的玩着青葱指缝间跳跃闪烁的金色阳光,懒懒的说:“看着这口井。”

“看井?干什么?”

“看着它,别让灵玉去它跟前,不然看到人间的热闹,难保她什么时候管不住自己就跳了下去。”

吴刚折服:“对对,还是姐姐你精细,想得周到。”

嫦娥笑的轻飘飘的,这哪里是她想到的,是太阴主吩咐的。

吴刚琢磨琢磨,忽然有些不平了:“人间有什么好,比天庭也好?灵玉怎么就惦记着放不下?咱们这些人白和她一起玩儿了几千年了!”

“不过是尝新鲜,她长这么大玩来闹去也就这些老熟人人,出了这广寒宫,天庭里等级森严,神仙个个威严神武,谁个有闲情和时间理她?”

吴刚觉得嫦娥说的夸张:“瞧姐姐你说的那么严重,我和她不也一样没品没级的,也没觉得多被瞧不起。”

嫦娥这回叹气了:“你不是仙,没品没级,可你是人,哪个会小瞧你?灵玉不过是只宠物兔子,是天庭奴籍里的,这怎么会一样?所以说,她能被太阴星君收留是她的福份,换做其他神仙,哪里会让她这么自在逍遥,还带她修仙出奴籍?”

吴刚瞬间被怜惜的潮水淹没,满脑子都是灵玉可怜的模样,不禁责怪自己粗枝大叶的不体恤她。

平时他还总惦记谋算着欺负她,多惭愧啊,大男人和无依无靠的小兔子游戏中吃了点儿亏而已,怎么能耿耿于怀?

这些天他还一直在为星君偏心她、只带她修行怄气,原来他竟是错了:奴籍的生灵要想像他现在一样,怎么也要修炼几万年才行。

可怜的兔子,从小就没爹妈疼爱,太阴主偏爱她那是因为她最弱小,最需要帮助。

好在灵玉从来不在意这些,要是换成人间的那个严小可,还不得气死哀怨死?

吴刚又是惭愧又是怜悯,心软的一塌糊涂,恨不得和灵玉互换身份。

嫦娥看着他脸上神情变来变去的,扑哧笑了:吴刚样子凶猛霸道,其实最好骗、最心软的就是他,也是最好捉弄的。

“吴刚,你最近变懒了,很少看见你伐月桂树了。”

吴刚叹口气:“我最近时间不够用,星君和灵玉说的话我半句半句的听着,想破头壳也不明白。可是灵玉说的一句话我觉得很有道理,我和她都在天庭,都长生不老,还修个什么仙?成了仙不也就这样?”

嫦娥摇头,正要答话,就看见琉璃井里忽然闪现一丝碧幽幽的绿光,嫦娥一惊,来不及说话,飞掠过去定睛看,哪里有什么绿光,吞吞吐吐一井的水光云气而已。

嫦娥不敢大意,放眼在人间大地上寻找那丝转瞬即逝的妖光。

吴刚也是只来得及捕捉到一闪即逝的光影,忙跟了嫦娥站在井边,两人一起搜寻着人间的山川大河、楼角巷道,不敢有丝毫怠慢。

嫦娥修为深,先找到了,可她没有指点给吴刚,因为那束妖光正绕在严小可和闻武的身边,她怕吴刚看见会冒失的告诉灵玉,那灵玉又怎能在天界坐踏实?

严小可和闻武正在争执,两人之间的积怨一直被表面的沉默和太平掩盖压抑着,已经积压到不可不爆的地步,终于,一只兔子给他们创造了机会,把新仇旧恨清算个干净:

“这是实验小组的同学凑钱买的兔子,是大家的兔子,每个人都有义务和责任养两个月,轮到你你就得养!” 闻武厉声厉色的说着严小可,颇有欺负人的高压架势。

严小可憎恶的看着闻武怀里那只小白兔血红的眼睛,她也说不清为什么对兔子有这么强烈的反感,让她养兔子,这不是存心难为她?可她生来口拙,只是执拗的拿眼对抗着闻武。

闻武却想惹得她和自己像从前那般爆吵,于是话越说越过分,直说的他自己都不忍再说了,严小可却还是缄默,只是在忍,眼里的冰寒中渐渐旋起暴风的漩涡。

闻武脚边的小狗可可忽然躁狂的叫了起来,急速的在两人的腿脚边窜来窜去,在追着什么,受了极大的惊吓似的。闻武怀里的那只兔子也像是猛的被针扎了一般,窜了出去,瞬间跑的无影无踪。

闻武和严小可被这两只动物也吓到了,四下看看,只有他们俩,一切正常。

闻武俯身眼疾手快的抓住躁狂的可可,紧紧抱在怀里,小狗全身瑟瑟发抖,呜呜声颤抖着拼命的向他怀里钻。

严小可忽然冷笑一声:“那只兔子跑了最好,不然我就把它煲汤喝了。”

虽然明知小可故意说气话,闻武还是被她的冷森吓到了,这却是她几个月来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

怀里的可可忍不住又探出头来看向严小可,闻武安抚的摸着他的脖子。他和严小可看不到更不知道,此时,正有一个全身发着绿幽幽荧光的瘦高男子站在严小可身后,冲着可可得意的笑着。

他就是此时琉璃井旁的嫦娥和吴刚也正注视着的那道妖光----狼妖:韦峋。

吴刚有些慌了,紧张的问嫦娥:“怎么办?这只狼妖像是要取严小可的命,要不要出手?还是快去告诉星主?”

嫦娥镇定,微微摇头:“星主现在肯定已经知道了,它道行还浅,再看看。”

韦峋绕着严小可已经转了好几圈了,现在还在绕。满意的打量着他寻觅了几个月的猎物,贪婪的嗅着她身上似有若无的仙灵之气。

那晚他亲眼看见一束恢弘壮丽的祥和紫光从天而降,笼罩着她,把寄居在她体内的仙灵替换成人的魂魄。可惜那道紫光太炽盛,盈满星宇,韦峋只是个刚刚修成人形的五百年小妖,哪里抵挡得了天界太阴星君的光华,要不是他逃离的快,只怕当时就没命了,可也因此丢失了严小可的踪迹。功夫不负有心人,几个月后,他终于又找到了她。

没错,就是这个瘦弱的小姑娘,论饭量不够他一顿,可是她身体深处残留了仙家的温煦之气,消化这样一个人,他的成仙大事至少能突飞猛进三百年,那就和狼王水平相当了,可他比狼王年轻多了。韦峋似乎已经看到功成名就的那一天,倨傲的狼王向自己俯首称臣。

他再次享受的呼吸下严小可的味道,这气息温热鲜活,芳香醇美,是年轻女孩子特有的。韦峋贴近她,向闻武怀里的可可挤挤眼,食指比在唇边,示意他噤声,然后活动下牙齿和下颌,两排尖利的狼牙闪烁出刺眼的寒光,照着严小可汩汩跳动的颈动脉缓慢的咬了下去。

可可惊恐的看着这一幕,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和决心,拼尽全力跳向严小可的肩头,想去扑抓韦峋。虽然这摆明了是徒劳、是送命。

严小可和闻武根本不知道他们身边在发生什么,还在斗气相峙。严小可被忽然迎面扑上来的可可吓得尖叫一声就躲,闻武也是一惊,慌忙去抓小狗。

这些凡间把戏又怎么会阻挡已微成气候的韦峋?垂死挣扎而已。韦峋笑嘻嘻的根本不屑,怜悯的看着扑空掉地的小狗可可,两只手抓成鹰爪,无限伸长去抓严小可的魂魄。

严小可摔倒在地,正吃痛的想挣扎起来。闻武忙过去扶,正好挡住韦峋的手。

韦峋的手诡异的拐个弯,想绕过闻武。可就在这时,闻武的身体忽然变得炽热无比,韦峋的胳膊就像触到了太阳,烫焦了一般疼。他忍不住失声尖叫,电一般的缩回双手,两只手腕都是焦黑一片。

韦峋护着疼,不可思议的看着背对着他的闻武。

怎么可能?他曾在燃烧的森林大火中搬开被烧红的岩石寻找焦香的野兔黄鼠果腹,现在却被一个凡人烫成这样!

韦峋没有得手,恨着那只坏他好事的狗,不禁起了杀心,可是忌惮着闻武,双手又受了伤,不甘的看了眼闻武和严小可,狼狈而去。

可可这才松了一口气,软倒在地,心里都要崇拜自己了:想来不可思议,它居然不自量力的去救严小可,当时是怎么想的!真像个英雄!看来这个怪物怕闻武,这就好,大家都安全了。

情势的瞬间变幻,闻武根本不知道,他还忙着搀严小可起来。

严小可哪里会让他多碰一下,厌恶的用力甩开他,还是那句咆哮:“别碰我!管好你的狗!”起身就走了。

闻武这回也灰心了:算了,她死活都不理你,你又何必总是自轻?以后桥归桥、路归路,各走各的吧。

他低头看趴在地上的可可,小狗的眼里闪着兴奋的光芒也在看他,远比挫败的自己有朝气。闻武蹲下来捏捏它的耳朵,没精打采的问:“可可,你刚才怎么了?”

小狗的尾巴精神抖擞的摇着,冲着闻武长一声、短一声,骄傲的“旺旺”叫着,像是在讲什么故事。

琉璃井边的嫦娥和吴刚却惊呆了,他们也看不出闻武是怎么伤了那只狼妖的。当时嫦娥掌心的电光都要击向韦峋了,又硬生生停住收了回来。

吴刚见嫦娥不说话,以为她知道事情的原因,问道:“仙子姐姐,那闻武是不是有些来历?”

嫦娥掩藏住满心的疑惑猜测,故作轻松的笑笑:“他能有什么来历,都是严小可,她的凡胎熏染了灵玉的灵气,魂魄又在广寒宫里浸染,那只小小的狼妖怎么可能伤到她?”

吴刚似懂非懂的“哦”了一声:“这样啊,没事就好,那我就放心了。”

嫦娥又嘱咐他:“这件事不能告诉任何人。”

吴刚点点头:“灵玉当然不能知道,星君那里也不禀告?”

“星君何等高深,他自然知道这件事情,他不问你你就不要多嘴。”

吴刚想了想,点点头:“知道了。”

嫦娥却再也平静不了了:能于无意间把修炼成形的狼妖伤到如此地步,闻武绝不是普通族类。多半是曾经被贬谪下届的仙灵转世。可他是谁?

她闭目凝神,铭记了他的脸,上下千年搜索他的轮回和信息。可直找到盘古开天的混沌之初,也查不出他的来源和底细。

忽然,她想到了一个人,那个人也有着坚毅的眉目,手持弓箭迎日而射,气慑天地山河。他因为被妻子抛弃,心灰意冷,甘愿放弃被封的箭神封号,散尽灵力,坠入轮回,只为了永远忘记她,永远不被她找到…

嫦娥一阵眩晕,心绞痛的无法呼吸,软软的跌落在云气沼沼的井边,目光锁在闻武身上,一遍遍的问自己:你是谁…

神枪手

嫦娥最终没有把韦峋的出现和闻武那一瞬间释放灵力异能的事情告诉太阴。嫦娥清楚,这样的事情他不可能不知道,可是,太阴也一直没有过问过这件事,就像不曾发生似的。

嫦娥心里惴惴不安,难道星君知道闻武的来历?她想问又无法问,怕太阴责怪她的隐瞒,怕他对自己说出闻武的底细:如果闻武是后羿,她,该怎么办?如果不是呢…

甚至她也怕灵玉会知道。

嫦娥心底紧紧的藏着这个只属于她自己的小秘密,甜蜜着、煎熬着。

她每月有一次下凡的机会,体察收集夜里人间的世情百态,两年了,这些人间之行她全部用在了去看一个人,亲眼目睹了他这两年的成长,已然退去青涩,多了持重。每次都是隐了身人陪在他身边,痴痴的、静静的看他坐在灯前读书、看他安静熟睡的脸,在他的轮廓神情中寻找旧日的熟悉。

狼妖韦峋依旧没有放弃对严小可和闻武的虎视眈眈,尝试了不知多少种的手段和法术,都是无功而返,有时新学的法术施展不够流畅,经常反被闻武烫伤。

这些嫦娥也都看在眼里,可她不是斩妖神,不敢一时兴起杀他,深怕惹下祸端,被斩妖神告她僭越,更怕这件事情被重视以后,闻武也会被各路神仙关注,到时她又怎能随意的来看他。

琉璃井边的娉婷倩影依旧在日夜厮守,只是由屈膝坐在井沿上的俏丽玉兔换做了柔婉淡雅的嫦娥,白纱长裙、亭亭玉立。关注的都是同一个人----临近高三毕业,就要参加高考的闻武,刚刚带上二百度近视镜。

眼镜能改变一个人的气质,本就有着清淡书卷气的闻武增加了几分稳重和安静,好在他身形硬朗,面貌轮廓较深,带着斯文的眼镜不显得-----怎么说呢----“文弱单薄”吧。

眼睛被镜片的清澈映照得更加清亮,闻武在女孩子中的魅力指数再次陡增。岳静依当然也注意到了,多了玻璃片的遮挡,她偶尔和闻武说话时也敢稍微多停留些时间的和他对视,可这看似透明的镜片让闻武的目光更深邃的同时,也阻挡了眼神的交流,她和他之间的距离因这深邃和阻挡似乎更疏离了。

严小可是最先知道闻武眼睛近视的,她在家里就听说闻总工程师带着儿子去医院配眼镜,爸妈的语气里极其仰慕那副眼镜,透明镜片反射的光点似乎都深含着文化和科技的火花。严小可不屑的轻哼:不就是书呆子和优等生必不可少的道具?

高考迫在眉睫,闻武卧室的灯光经常会彻夜的亮着,严小可却是天不黑就上床睡觉了,日夜抱着言情武侠漫画看个不停。

严爸严妈当了一辈子的工人,受苦受气不得舒展,眼巴巴盼着自己的后代能变成文化人,从普通劳动者晋升为脑力劳动者。可惜,小可的学业却是没有最差,只有更差,一眼看去一星期后的高考她什么都考不上。他们只得通过各种关系,想方设法让小可高中毕业后能到集团公司车间做工人,起码稳定、每月有固定的收入,女孩子在父母眼皮子底下,也好管理。

唉,都在一个企业上班,集团公司党组岳书记的女儿岳静依、生产制造车间总工程师的儿子闻武,这两个孩子都异常优秀,占据着重点高中的年级前两名。

严爸严妈羡慕的心都酸了:岳静依、闻武小时候哪里有小可聪明,她不满三周岁就是天才和超常儿童了;一年级时会做六年级的数学题;高一时只要用心就能拿到年纪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