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可爆了:“你什么都不知道就袒护她!我是疯子也不用你管!就因为她漂亮是不是?因为她对你好,拉你的手?原来你不过就是个花心好色的俗人,装什么乖巧清高?”

“对!我就是俗人!”闻武也爆了:“你千万别看高我,哦,对了,你从来也没把我当什么好人。我做什么都是你最看不上的,你每次搭理我就是为了看我哪里变得让你更讨厌对不对?”

“知道我讨厌你你还总在我面前晃?”

闻武狠了:“对,我自作自受我活该!我脑子进水了才会和你上一所二流大学,放着好好的工程师不做当什么中医大夫,有结果吗?你领情吗?根本不会!以后我离你远远的让你清净省心,不,从现在开始,请你离开这里,灵玉是来找我的,是我的朋友,我不许你对她不客气。”

最后一句异常响亮的敲振着严小可的鼓膜,回声阵阵。她没有听错,闻武,这个一直以来似乎对她很好的人,为了那个妖精在驱赶她。

剑拔弩张的两人之间忽然静寂空旷,像烈火烧焦的大地,被荒凉的风吹着。

闻武听到自己的话才意识到他说了什么,已是悔青了肠子。可是吵架的当口,他只能硬着头皮撑着,不改口不低头。

小可的眼里升起了薄薄的雾气,闻武英俊的脸这一刻变得那么遥远、那么俗不可耐、那么让人失望。

“这辈子我都不要再见到你…”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微微的颤。恨极了此时自己的软弱,她转身就走,很决绝,在眼泪掉下来之前。

瘦小的身影越走越快,最后跑开。闻武呆呆的面对着她消失的方向,一口气呼出去忘了再吸进来,负压的胸腔像是被外界的空气压扁了,无力撑开。

“你喜欢她,是吗?”有清灵的声音在耳畔问,似乎带着忧伤,是灵玉。

闻武叹口气,不答,转身看到灵玉不知何时站在了自己身边,依旧披着他的外套,一双大眼睛定定的看着自己,黑漆漆的想往他心里看,没有了见她以来的嬉皮顽劣。

灵玉笑笑,改问为说:“你喜欢她的,是吧。”

闻武掩不住的沮丧:“不想提她,你饿了吧,我陪你吃饭去。”

灵玉看着小可消失的方向,悠悠说:“她却是喜欢你的。”

闻武怔了怔,苦笑摇头:“开什么玩笑,我是她最讨厌的人。”

灵玉黯然,仰头看天:“我错了,你这么好,喜欢你的人又那么多,我来干什么呢?”

闻武似是而非的听不明白,主要是不想纠缠着小情小爱说个没完,他问:“你下午有什么打算,我还有课,陪不了你多长时间。”

“你这是在赶我了。”

“不是的…”

“为什么我每见你一面就会更舍不得离开?”灵玉歪着头,苦思冥想的问自己。闻武刷的红了脸,不敢搭言。

“我喜欢你,闻武,是认真的喜欢。你要记住,有个叫灵玉的女孩愿意为了你被天打雷劈,可惜你不认识她,她也就没了被天谴的福气。”

灵玉依依不舍的寻找着他额头那弯浅浅的指甲印——他三岁时第一次见面她挖破的伤痕,现在像初一的月亮那样轻浅,要仔细找才能找到。

炽热的目光让闻武手足无措,尴尬的偏开脸只会挠头。他从没遇到过这样的表白:没有铺垫暗示隐喻,一上来就直接搬着炮冲着他轰“我喜欢你”,何况两个人从见面认识到现在不过几个小时。

他从来都认为,只有像自己对严小可那样的感情才能称得上真正的喜欢:默默的关心、帮助、坚持十几年。即使这样,他也不敢保证自己能为了严小可承受天打雷劈。如此郑重的誓言怎么能如易就能说出口,闻武无法理解这个漂亮女孩另类的脑筋。猛然间又醒悟了:灵玉自知时日无多,所以能放开心怀不顾一切的热烈表达。

同情心立刻泛滥,闻武说:“你想干什么,我可以陪你。”

灵玉眼睛倏地的亮了:“真的?”

这目光让闻武立刻就后悔了,灵玉已经开心的去牵他的手:“和你在一起就好,我不会耽误你的事,只要一个下午的时间。”

娇软的话被她理所当然的说出来,毫无扭捏羞怯。灵玉就这样执着的注视着闻武,笑容像春水结成的冰花,温暖美丽、且坚定异常,因为带着憧憬,光彩照人。

闻武心中强行建起的那道壁垒忽然就化了,对她反感的心跳也悄悄的缓和成了绵绵的细雨。他被这猝不及防的陌生心境吓到了,忘记了甩开牵着他的纤巧小手,同时想起了那四个字:怦然心动。人已然呆了。

“你在想什么?”灵玉笑问。

“你像一个人。”闻武说,应该是像某个人的某个时段更贴切。

“谁?”

“你不认识。”他想起高一那年落雪的冬夜,天才严小可对他说:“粉身碎骨也是我替你去”。

灵玉笑得神秘且得意,像偷偷揣着世上最珍贵的宝石:“我知道。”

就一次

闻武这一天彻底逃课了,陪灵玉去了这座城里最富盛名的古迹。他请了导游,可导游刚介绍了两个有关城门的典故,就被灵玉一连串的问题问得破绽百出不能自圆其说,灰溜溜的回去翻历史书去了。

灵玉兀自在气愤:“混饭吃也不能这么偷懒吧,编故事骗人太够呛了。闻武,我给你讲。这个古城最早有人居住是在春秋末年,战乱中的逃兵藏匿在山里,后来渐渐成了村庄…”

王孙公侯、士兵乞丐、金戈铁马、市井生活,历史的点点滴滴由她娓娓道来,亲历者一般。闻武听得赞叹连连,不知不觉的跟着她逛遍了整个古城,夜色昏沉两人才离开。

闻武一只脚刚迈出门槛,就看见路对面两百米开外的公交站台里公交车“哧”的一声关上门,笨重的缓缓启动。正是末班车,车里灯火通明,一个乘客都没有。

“糟糕!”闻武暗叫一声,挥舞着双臂大步猛跑追了过去,高声喊:“等一等,喂,等一下——”。

实在是距离太远,他追到站台边车已经开出去好几百米了。

灵玉没追,瞧着那辆正加速驰离的公交清脆的打个响指,公交车猛的被定了格停在那里。司机被惯性重重的甩在方向盘上,好半天才能直起身。环顾周围,明晃晃的灯光把车厢照的叠影重重,外面是暗得分不清天地森林的漆黑一片,他忽然想起最近谣传的这山里的几件恐怖故事,已是惊恐不已,他不停的给车子打火,就是打不着,一身冷汗。

闻武看呆了:刹车声、制动减速过程都没有,这车就定在那里了。

灵玉轻拍他肩:“愣着干吗,它等咱们呢。”

“哦。”闻武本能的拽了灵玉的手大步奔了过去。

司机师傅一个人正簌簌发抖,见有搭车的大学生,忙不迭的打开车门热烈欢迎,恰好车子一切又恢复了正常,不禁长长的嘘口气,油门踩到底,往市区方向逃之夭夭。

闻武坐下来才发现他还拉着灵玉的手,慌忙撒开。灵玉歪着头笑,水汪汪的眼睛不离他,闻武不禁红了脸,偏头看向窗外的夜色。

车里三个人,司机师傅聒噪无比,借着和两个学生攀谈壮胆,声音洪亮。

灵玉忽然看向车窗台,目光如电。闻武奇怪,也看出去,只见黑压压的深山里飞起几只鸟。他问:“看什么呢?”

灵玉转回头,笑:“一阵黑风。”

这笑轻浅,有一丝不屑,消失在灵玉少见的沉默中,透着些许不轻松。闻武不禁多看她一眼,灵玉接着刚才的话题问正开车的司机:“你怎么知道这山里有老虎?”

司机师傅谈兴正高:“前些年老虎绝迹了。今年九月的时候森林警察发现野兔、獐子、老鼠成群的死,像是被猛兽吃了,就有人说是又有老虎了,估计还不是一只…”

灵玉想像那场景又是一阵恶心,唇角抿紧,眼光多了寒意。

回到市区夜色正酣,灯火奕奕,人海车流熙来攘往,灵玉去牵闻武的手:“我怕和你走散。”

闻武没说什么,他也无话可说。只是讶异于自己的转变竟然如此之快:这个精灵般美丽顽皮的女孩子对他坦率不加遮掩的喜爱和执著确实让他心动、难以抗拒,也让他开心欢喜。最主要的还是他的心,灵玉眼光流转间的光华和灵气,让他情不自禁的跌落其间。这感觉来的那么熟悉自然,仿佛相识多年,仿佛生来应该如此。

就想到了严小可,灵玉活脱脱就是她性格好时的样子。

小可离自己却是越来越远、越来越陌生,也越来越厌恶他了。今天她咬他时更是带着莫名的恨意,她也会因为灵玉的出现和他之间画上绝交的句号吧,想必她只会做得更绝。

灵玉欢快的在人群中穿梭跳跃,闻武纠结着心思被她拽着走。眼里是灵玉夜色下荡漾的长发和白色衣裙,闪着光泽一般;胸口闷闷的想着捉摸不定的严小可,还有和她一路走来十几年的点点滴滴。 他对自己忽然就厌恶了,十六岁的小可能信誓旦旦的说“粉身碎骨也是我替你去”,他呢,却在十九岁时为一个主动的女孩几个小时就转变了心意。

闻武长叹:灵玉,你要是严小可该多好;或者说,小可若是也能像你这样对我该多好。

他停住脚步,用双手分开和灵玉相牵的手。灵玉愣怔,不明白他怎么了,眼里的快乐像退潮一般散尽,笑容却更甜,四下看:“怎么不走了,到了?”

两人正走在行人稀少的步行道里,路两旁高大的国槐封闭了头顶的夜空。闻武的手又抄在了兜里:“我要回学校,你呢,去哪儿,我送你。”

“我住的地方远,你去不了。”灵玉笑。

闻武想了想:“那我帮你找家好点的宾馆,你一个人不安全。”

“其实你是关心我,是吧?”灵玉问,眉眼笑得弯弯的。

闻武疏离的表情:“这是男士的责任…”

“对于一个你迫切想摆脱的女孩也会发扬到底吗?”灵玉问得快。

闻武答得更快:“会。”

“你就那么讨厌我吗?” 灵玉黯然,仰视闻武英气勃勃的脸。

目光太过幽怨,闻武不忍看、也不敢看,躲闪着,鬼使神差的说出一句:“不是…”

“其实你喜欢我的,在心里,对不对?”

“不是!”

“是的是的就是的!你假装讨厌我是因为你喜欢我、所以害怕我逃避我,”灵玉施展自己吵架时的伶俐口齿一鼓作气的往下说:

“你害怕自己脱离计划的喜欢一个莫名其妙来路不明的女孩,这和你想象的不一样。你喜欢的人其实根本就不是她,是另外一个人,你彻底不知道。就算她站在你面前你都不会多看她一眼、反而觉得她是疯子,就算她告诉你一切你又怎么可能相信呢,只会是疯话。可我跟你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又是何必呢,根本就不会有结果的。”

抬头望月,密密层层黑黢黢的枝叶把天遮的严严实实,灵玉低头呢喃:“星君,我明白了,你装着不知道让我溜下来,就是要我亲眼看到这个结局死心。可我不甘心,为什么就不可以?人一辈子几十年,对于天来说不过是眨眼之间,他老了死了化成灰我就离开,我发誓不会影响到任何人、任何事,这也不行吗…”

宣泄之后,灵玉像瘪了的气球一般,眼前有闻武陪,但他的心把她隔绝在外。两人之间只余一片静谧。

闻武似懂非懂,只知道灵玉在怪他,有些内疚,也只能保持沉默。

灵玉平复着情绪,下了决心:“好吧,我走。”

闻武愣怔。

灵玉忽的笑了:“你舍不得我的,是吧?”

闻武变了脸,灵玉忙说:“别生气别生气,我真的会走的,明天就走好不好,再也不来烦你。你会不会想我…”

“明天?”

“对,明天。明天是月圆之夜。”灵玉用力点头。她最大的幻想奢望是和闻武在人间过中秋,想来也是无望,和他一起仰望饱满的月亮也行,那里是她的家。

身后一阵微风掠过,干枯的枝叶婆娑沙响。灵玉闻道丝腥气一闪即逝,她身形不动,缓缓的闭上眼感应着风消失的方向。

“你怎么了?”闻武关切的问,以为她又不舒服的要晕倒。

灵玉倏地睁开眼,精光逼人。闻武一惊,来不及回避,两双眼睛正正的撞在一起,意外的都忘了躲避,粘在一起后又像吸在一起的磁石,分都分不开。

世界静的只有闻武的呼吸声,他的脸从未有的靠近,棱角分明。星辰般的眼正看着她,无遮无拦的敞亮,她能清晰的看到他的挣扎和犹豫,也能听到他乱了节奏的心在狂跳,她的心跟着也慌了。

“你喜欢的是我…”灵玉呢喃着,一咬牙,对自己说:就一次就一次,月亮你没看见…

她闭上眼,踮起脚尖对着闻武的唇吻了上去…

韦峋死

灵玉的唇柔软清凉,却烫的闻武不会呼吸,心像是万米狂奔后疯狂的撞击着胸腔,撞得他惊慌失措,大脑缺氧了般,只觉得自己像是飘了起来,天旋地转无法忍受,却又那么美妙。

灵玉也没好到哪里去,腾云驾雾都未曾有过的迷失,日月星辰都在绕着自己在转,窒息一般,她急促的呼吸着。待她忽然意识到一股腥气夹杂在秋天的味道中,这股气息离自己已经很近了。

灵玉猛的睁大眼,身边已是漆黑一片,依稀能看到闻武闭着的眼睛如贝壳般美丽。身后一道劲风气势凌厉,迫在眉睫。灵玉猛的推开闻武。

闻武感觉到眼前一片绿莹莹的光逐渐盛大,迷离间刚想睁开眼,就觉得有清凉的指尖点在了自己的眉心,紧接着是一阵馥郁的桂花香,他被包裹着飘飘悠悠的就进入了梦乡,安详柔和。

灵玉把闻武设进了结界推出林荫道,身边已是绿光鬼火烈焰蒸腾。她的长发被风吹的狂舞,双目赤红,轻蔑的鼻子里哼出一声冷笑,旋身向后,双手已经推了出去。一线锐利之极的紫色光焰从指尖窜出,钢针一样疾速的钻进绿色旋风心脏,一声闷响击中了光源,紫光陡的盛大,光尾膨胀成伞形。伞身反卷扩张,吞噬般的把一团绿光包裹严紧。林荫道里紫气蒸腾,中心团着的绿光渐渐萎软暗淡,直至被吞噬殆尽,现出人形,正痛苦的捂着被击中的小腹蜷缩着,是狼妖韦峋。

灵玉溜溜达达的走过去,绕着他上下打量:“是你啊,功力比上次见时可是差远了,怎么不好好藏在窝里休养着,跑出来惹事?”

韦峋挣扎着坐在地上,衣衫、头发和眉毛被灵玉刚才的反击连撕扯带烧灼,褴褛不堪,几处余烟还燃着,他也顾不上管了,一张嘴却是半句不肯让:“你不也是被收走了,怎么还敢私自下届,就不怕上诛仙台?”

“你这么一说我更觉得这次来得值了,天上地上,我没做过的事也不多,只有两件:一、斩妖;二、上诛仙台。你没做过的事可就多了,刚成形的小妖有多少宏图大志啊,就这么年轻轻的死了多可惜。” 灵玉啧啧。

韦峋笑,脏兮兮的绿色脸孔被烟熏火燎般,露出零星几粒黄绿色的牙:“你第二个遗憾没问题能实现了,刚才我都看见了,下届偷情?诛仙台你是去定了。嘿嘿嘿…怎么样,那小子滋味不错吧?唉,你们这些神仙也怪可怜的,如此寻常的一件小事也得冒着上诛仙台的风险下届来偷尝,偏偏他还不搭理你,可怜呐。谁说神仙好,还不如我们这些精怪,我若是看上哪个女人,想怎么样都行,谁会来管我。小仙子,生气啦?我看你是嫉妒了,眼红是真的吧?哈哈哈…”

灵玉眼红灼灼的,和诡异的狼妖在一起说说笑笑,她的笑容也透着几分妖魅:“我去诛仙台,你呢?你想过你会怎么样吗?”

韦峋却是底气十足:“你不敢杀我。”

“这么肯定?”

“那是,你敢吗?天大地大,能杀我的只有斩妖仙,可他能不能杀我也由不得他,除非我犯了天条,谁也奈何不了我。要是今天你杀了我,明天就是你的死期。”

“你活的还真明白,”灵玉苦恼:“我更不能说因为你偷袭我才杀你的,因为我下届在先。看来我拿你还真没办法。”

韦峋得意的笑。

灵玉想了想,坐在他身边的地上。韦峋警惕的向旁边爬开:“你想干什么?”

灵玉一副琢磨不通的表情:“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偷袭我,根本不可能得手的嘛。”

韦峋不说话了,他一直苦苦跟踪着闻武,甚至追到另一个城市、窝藏在深山里每天靠捕食野兔老鼠充饥,就是要等到这个小仙娥:他要报仇、他要吃她的肉喝她的血,这样他就能修为大进,超越狼王成为群妖之首。

这些天他一直在山里闭关疗伤,还是灵玉定格公交车时用的法力惊动到他,忙一路狂奔追了过来,恰恰看到那幕好戏。他想也没想的拼尽全身气力要取灵玉的性命,一出手看到自己发出的可怜的那点绿光慢悠悠的攻向前,这才想起自己早已功力大减,后悔不迭。可是箭已射出,只得硬撑,果然,被灵玉轻轻巧巧的就化解掉,反而陷自己于困境。

韦峋气急败坏的把身上还冒烟的几处火星拍灭。灵玉看着他笑,问:“你为什么不对闻武下手呢,他不过是个凡人嘛。”

韦峋的脸更臭了。

灵玉缓缓起身,敛了笑:“你以为我不杀你就治不了你了吗?”

韦峋脸色大变。

灵玉食指在胸口拈个决,把这林荫道封在结界里与天地隔绝。立时平地风气,摧枯拉朽的把两旁参天的国槐树卷的枝叶横飞。

韦峋怕被风暴卷的飞起来,忙趴得贴在地上。勉力抬头看灵玉,只见她一身白衣在紫色的风暴中心,双目赤红放光,对他冷笑:“我今天就替天行道了。”

韦峋大骇,挣扎着想逃跑,惊恐间长大了嘴,飓风瞬间把他张开的嘴吹得像是合不拢的布口袋,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飞旋的树叶像无数飞刀一样刮在他的脸、手和身上,密密匝匝的全是伤口和血痕。

忽然间耳边咒语声仿佛响彻云霄,韦峋像是被密不透风的网罩住一般,这网还在收紧,把他缩成一个团后还在继续,也不管他受不受得了。他挣扎着想透口气,越挣扎越被勒得紧,仿佛置身炼炉,他根本逃不出去。煎熬置甚,韦峋凝全身气力于一处,拼命的想喊出一声。声音在压抑中撕出,凄厉痛苦,从丹田窜起冲破喉咙喊了出去。才觉得舒服了些,一瞬间,那些压力桎梏和烈火也忽然消失了。

韦峋欣喜的刚想大笑,却呆住了:他那一声尖叫,由发出时的人声已然变成了狼啸,现在更是只剩狼的呜咽声…

光焰散尽,林荫道里的炽热不堪渐渐冷却,刚才国槐树上挂着的即将微凋的干涩叶片被席卷着落了满地,摆成漩涡的形状。一轮清冷的圆月悬在当空,宏大的月晕几乎笼罩了半个苍穹。

灵玉的眼睛恢复了夜的黑色。她走近灰烬中央的韦峋——他现在只是一个六百岁的狼,苍老羸弱,没有锋利的牙齿,不能迅捷的奔跑,皮肉松弛,很快就会死去。

灵玉捏起他的前蹄,再端详着他的眼睛,韦峋的眼空洞的看着她,暗淡如死海。

“我杀不了你,但是我能收了你的内丹,这比杀了你还残忍是不是?”灵玉说着,免不了心下恻然,叹道:

“可惜了,狼修成妖比人修成仙还难,你最大的错误就是太着急了,想利用我加速你修行的进度。可我比你多活了将近一万年,你怎么就不想想呢?再也别想什么成妖成仙了,好好过你的晚年吧。不要怪我,如果不是你一直盯着闻武,我又怎么会这么对你?我又怎么可能让闻武每天活在你的虎视眈眈之下?”

韦峋死了一般的一动不动,灵玉不知道他听进去没有。

林荫道尽头的一点荧光闪烁,是被她设的结界保护的闻武,睡的正香甜,带着温暖香甜的笑意,不知道梦里有没有她。灵玉想再看看他,又怕自己会舍不得离开,静静心,默念一声:“我答应你明天走的,我等不到了,再见。”灵玉低头闭眼背过身,手向后微扬,闻武被那片祥光托着缓而平稳的送到了医科大那片银杏林里。

空荡荡的月底世界,只有干枯的槐树枝桠光秃秃的向上伸展,想要够到天一般。

灵玉看看奄奄的韦峋,说:“你的仇不用急,老天会替你报的,不过我认了,我不后悔。”

她凝神闭目,身形越来越淡,越来越小,最后隐约成一点珍珠大的星子缓缓向上升起,速度越来越快,直冲云霄,消失在苍茫的夜空里。穹庐上方盛大的满月瞬间亮了一下,然后一切归于宁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韦峋像是真的死了,夜风拂过,他的毛发被一簇簇的吹开露出没有体温的松弛皮肉。他依旧一动不动,就这么躺着。

凌晨时分,林荫道的尽头有晃动的影子慢慢移来,却是毫无声息。韦峋的脖颈抽搐一下,眼神呆滞的动了一下,看过去,一滴泪瞬间掉了下来。来的正是狼王。

狼王坐在他身边,疼惜的抚摸着韦峋的额头,声音凄楚:“她怎么下得了手啊,还留你一命,还不如生剐了你干净。”

韦峋死气沉沉的眼睛缓缓的合上,像是默许了什么,狼王摩挲在他额头的手已经做成拍的姿势,他的手在颤抖,声音也在颤:“韦峋,你是我最得意的徒儿,你的仇我拼了命也会替你报的。我这么做是为了你解脱,你要知道。”

韦峋呜咽一声,狼王闭上眼,用力拍了下去。手下股股殷红流在地上,还在不断扩大。

狼王用力的活动下脖子,悲戚的面容变得冷酷抽搐:韦峋,你死在太过贪婪了,想独吞那个偷溜下届的仙娥?就凭你?怎么可能?

狼王起身离开,走出林荫道,走出城市,走在浩大的天地之间。他化成狼身仰望星辰夜空,对着月亮发出一声长啸。

相思雨

深秋的清晨,闻武是被冻醒的,醒来时第一眼看到的居然是银杏林金黄的树冠,而不是宿舍上铺的床板。

他全身酸疼的爬起来,身上脸上薄薄的一层白霜,一阵风瑟瑟而过,闻武打个寒噤,紧跟着一串喷嚏连贯而出。他忍不住寒冷,搓手跳脚的跑出了银杏林,再回头望,满心疑惑:自己怎么会睡在这里整晚?忽然就想起来灵玉,他最后的记忆是让他脸红心跳的灵玉唇齿间的清凉…

怎么就到林子里了?难道自己做春梦了?或许灵玉这个人也只是他梦里的一个影子。自己这是梦游了吧…

闻武挠着后脑勺在那里发呆,冷不丁又是一串喷嚏,慌忙裹紧外套奔回宿舍楼。正是早餐时间,他拎了饭盆就往食堂跑。同宿舍的哥们正围在一个圆桌上,见了他异口同声问:“昨天一整天你被那个美眉勾到哪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