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这位小大夫,我们有没有事?”一个随从在尹衙内的示意下上前,讨好的问道。

“你们啊,即然碰到了她,那多多少少的总要沾一点的。”元好很是真诚的道。

“那该怎么解?”一边的尹衙内也忍不住了。

这下,元好却不说话了,只是抱着小鱼,眼对眼的逗着他。

尹衙内这回没辙了,只得冲着一边的宋哲打了眼色,宋哲对自己这个内弟也是很看不上眼的,可没办法,这一路北上,岳父把这小子交给自己,若真是出了事,那自己也无法向岳父和娘子交待。

只得上前冲着元好拱了拱手:“在下姓宋,名哲,这位小兄弟,请问尊姓大名。”说着,宋哲仔细打量了元好一眼,总觉得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可想来想去却是想不出来是否认得。

也怪不得宋哲不认得,当年两人订亲时,元好不过九岁上下,之后,因为订了亲,两人反而要避嫌,再加上元好长年卧病,本就不太出来,而九岁上下的元好和现在快奔十七的她那是有着天壤之别的。

也是,经过种种磨难,再加上这几个月的游医生涯,使元好的身高长高了不少,虽然仍是瘦,但也有着成人的模样了,又是男子装扮,谁还能把她同当年那个瘦弱的沈家四姑娘联想到一起呢。

“不敢当,我姓沈,叫沈四郎。”元好回了一礼道。

“原来是四郎兄弟,我这内弟不懂事,过后我一定严加管教,只是家里长辈疼宠的很,若是有个好歹,家里长辈伤心,还请四郎兄弟伸以援手。”宋哲十分有礼的道。

“宋兄客气,拉扯之间,毒中的并不多,只是少少的沾了点,有一个方法就可轻易解之,只是…”说到这里,元好又停了下来,让边上的尹衙内和一干随从急的直抓头。

“你快说啊,到底什么法子?”尹衙内性急的道。

“用地龙和黄金白玉虫熬成汤,连吃三日,毒性可解。”元好道。

“这地龙和黄金白玉虫是什么?”宋哲疑惑的问。

“地龙就是蚯蚓,黄金白玉虫就是蛆。”元好云淡风轻的解释道。

但一众听的人却面容扭曲了起来,一边的黑龙和江水等人却是忍不住大笑。

“你,你消遣本公子。”尹波冲着元好恶狠狠的道。

“公子又说笑了,是你问我求解毒的方子,我本着诚信给你开了解毒药,至于吃不吃再你,又何来消遣之说。”元好一脸纯良的道,说完,便不再看那尹衙内,一心一意的逗着小鱼玩,小鱼呵呵的很是开心。

“这位公子,没事的,蛆虽然咱们没尝过,但蚯蚓咱们吃过,味道挺不错的,那肉即嫩又润滑。”一边的黑龙咧着嘴道。

把个尹衙内恶心的脸都绿了。

一众随从也在纠结着,这药方,倒底是吃还是不吃。

第二十章 初入京师

舟行三日,便到京师,

头两日,元好除了每日给那叫小梅的姑娘针灸外,其余的时候便是被那宋哲拉着闲聊,几日下来,两人倒是谈的颇为投机。

但没想到第三日一早,许是天气太冷的缘故,而河面风大,吹了风,元好便昏昏沉沉的发起烧,都说医者难自医,再加上元好是先天病弱,这一发起来便是沉沉之势。

似乎感受元好的难受,小鱼小小的身子就在元好的怀里不安的拱着,那脸颊子贴着元好的脖颈。好在元好在罪奴宫里段练出了坚强的意志,几个月的游医生活也磨练着她的生存本能,此刻见船到渡头,但咬着牙,带着小鱼下船,先要寻个住处。

元好明白,自己的身体是胎里带来的病,再加上多年沉疴,即便是当年神医莫望天也不能冶逾,只是要养,所以找个住处,慢慢将养先日子也就能挺过去了。

“哲在这京城有一栋无人住的小宅子,看沈兄弟这病不轻,不若先到哲的宅子暂居养病,沈兄弟以为如何?再说了,之前,内弟在舟上行的荒唐事,关于那解毒方,哲还有未解之处,正好向沈兄弟请教。”一边正准备上马车的宋哲看到病得一脸痛红的沈四郎,却停下脚步,温言劝道,也不知为什么,宋哲对这位叫沈四郎的游医很有好感,不忍见他病的这般,于是上前道。

元好虽然病的昏沉,但脑子还是清楚的,听宋哲之话,不由的在心里感叹,宋大哥还是不好糊弄的,其实那叫小梅的姑娘身上何尝有什么毒,只不过,元好不忍见她被那尹衙内糟蹋,胡意这么说的,至于她后面做的那个试验,只不过是她用银针逼出人体的杂质,然后促使杂质腐化于肤表的一种表现,说到底其实是体内的一种火毒,人吃五谷杂粮,这种微毒每个人身上都有,只有等这种微毒积蓄到一定程度后,人便会生病,而至于平时,是不会有事的,更不会传染别人,至于那个解毒的药方,那更是她为了恶心那姓尹的小子开的。

此刻元好听宋哲这么说,人家一片诚意,倒是不好拒绝,再说了此刻,元好也实在没有精力去解决食宿的问题,于是元好撑着笑道:“叫宋兄见笑了,看来什么都瞒不过宋兄,那就麻烦宋兄了。”

“没什么麻烦,我那小宅子一直空着,宅子里没人气,都快能招鬼了,沈兄这正好是帮我看宅子,解决了我的难题呢。”

宋哲道,听元好这么说,便知自己猜中了,一开始,咋一下,他还真吓了一跳,可后来看那小梅,哪有什么中毒的样子,再说了,如果真是一沾就染上的毒,那为什么那拉胡琴的老者没事,平日里,爷孙俩一起讨生活,不可能没有接触的,再加上最后那个药方,委实恶心了点,于是宋哲肚里就揣了个疑问。

“宋兄太客气了。”元好道,宋大哥的秉性还是如以前,即便是萍水相逢的人,也能一腔热情的相待,当年,自家爹娘也正是看中他这一点,只可惜,两人终究无份。

这时,一边的尹衙内总算听出问题来了,不由气的大叫:“我就说哪有那样恶心的药方,弄得小爷这两天吃不下睡不着的,岂有此理,快把真正的解毒方给我。”尹衙内伸着手,他显然还没太听明白,只以为药方是假,中毒却是真。

元好看了他一眼,却是一手撑着脑袋:“不行了,我这脑袋糊里糊涂,可想不出什么药方。”

“你…”尹衙内憋屈的。

“好了,二弟,你带着随从先回府,你姐在家中定要等急了,我安顿好沈兄弟,再向他讨教药方。”宋哲有些无奈的看着自家内弟,这内弟真是叫家里的女人给宠坏了,嚣张跋扈不说,还不学无术。

“那好,姐夫,你可一定要把药方弄清楚,我若是有事,我姐可不轻饶你。”尹衙内边瞪了眼元好边跟自家姐夫道。

“知道了,路上小心,不可再惹事。”宋哲叮嘱道,心里也无力,不知这个内弟能听几分。

“知道了,知道了,我那药方的事你可盯紧。”尹衙内挥挥手,带着人呼呼喝喝的走了,显然没把宋哲的话听进去。

“倒叫贤弟笑话了。”宋哲微微有丝苦笑的道,没办法,宋家依附于尹家,因此,他这个做人姐夫的也没什么威性。

元好摇了摇头。

“来,贤弟快上车。”宋哲十分热情的道,然后小心的扶着元好上车。

元好点头感谢,上车的瞬间,却瞥见那卖唱的爷孙有些不知所措的跟了上来,元好这才想起,自己答应过后给那叫小梅的姑娘开药方的呢,当时这么说只是不想让人起疑,于是便冲着那老者和小梅招了招手。

两人快步上前。

“老人家你放心,令孙女没毒呢,我那只是吓唬那恶少的。”元好撩着马车帘子道。

“没毒,可我孙女儿那手背为什么会起泡化脓呢?”老者急急的问,一边那叫小梅的姑娘也开着黑白分明的眼神,望着元好,期待解惑。

“那个不算毒,人吃五谷杂粮,身体里不免有些杂质,当时,我用针炙之术刺激杂质的腐化于肤表,自然就起泡化脓,回去用茶叶水清洗几日就不会有事了,在船上时,我之所日日般小梅姑娘针炙是不想让那恶少起疑罢了。”元好笑道。

听元好的解释,那爷孙俩才明白,这位沈小哥是用这种方法为自己解围。

一边的宋哲有些尴尬,总之一切都是他内弟造成的,看着这卖唱爷孙一身补丁的穿着,神色又惶惶不安,深觉过意不去,有心想补偿,便道:“二位若是还没有落脚的地方,不如就随着我这沈兄弟一起去我那宅子里住,沈兄弟如今病着,也需要人照顾。”

说完,那宋哲看那卖唱的老者举棋不定的样子,知道这老丈是顾虑自家内弟又找事,便道:“老丈放心,我那宅子一直空着,除了一个门房没其他的人,住进去也就你们几人,不会有人为难小梅姑娘。”

那老丈看了看宋哲温和的神色,又看了看马车前,病的两眼无神的公子,之前,多亏这位公子解围,如今这位公子病了,自己二人照顾他本是应当,另外,虽说这位公子说中毒是假,可看着自家孙女那手背还满是小泡的样子,老丈终是不太放心,住一起互相照应也是不错的,想到这里,老丈便望着自家孙女。

那小梅,十四五岁,平日里也是随着自家爷爷跑惯了江湖,有些随性,这会儿听有个住处,还不需要花钱那心里早就点头了。

于是,最终一行人一起奔向宋哲的小宅。

宋哲的这栋小宅子在城西,不大,就一进的院落,进门就是影壁,影壁的一边是一间小门房,影壁的里面就是院子,院子正北面正房两间,东西厢房各三间,由廊道贯穿,麻雀虽小,却是五脏俱全。

整栋宅子,只有一个看门兼打扫的老仆。

小梅姑娘快手快脚的,一进宅子,就先打扫了一间房间让元好和小鱼休息。

“陈老伯,你再去城里找个大夫来。”宋哲掏出碎银要交给那卖唱的老者。卖唱的老者姓陈。

“宋兄,不用了,小弟自己就是大夫,陈老伯,还麻烦你按这药方帮我抓几贴药回来就行了。”元好从怀里拿出一个方子给陈老伯,又从包裹里拿碎银递给他,让他顺便再买些生活用品。

“嗯。”陈老伯接过元好的碎银,应了声,又叮嘱小梅好生照顾,这才出门。

宋哲收回了碎银,脸色有些悻悻,只觉这位沈兄弟太过计较和见外了点。

“宋兄,非是小弟拒人千里,只是宋兄为我们解决了住处,对于小弟来说已是天大恩惠,若是生活上还要再让宋兄破费的话,那小弟真的无颜再住下去了。”元好一脸真诚的道。

宋哲本就是宽厚之人,听元好这般解释,也就释然,毕竟是萍水相逢,自己这般热心,若换个疑心重的人,怕是会以为自己别有所图吧。

“那好,我就不打扰了沈兄弟休息了,沈兄弟有什么需要尽管跟门房的宋叔说,我回去了。”宋哲拱拱手道。

“多谢宋兄。”元好欲相送,却又被宋哲挡在门前:“不用送了,你还是先休息。”说着,又叮嘱了小梅两句,这才离开。

而此时,元好的脑袋里已经一团浆糊了,回到屋里,就和衣躺下,沉沉睡去。

小鱼此刻却意外的精神了,睁着眼睛,望着帐顶,呵呵,呵呵的笑。

第二十一章 木盒

元好在床上躺了三天,这天一早醒来,终于觉得有精神了些,便穿衣起床,头上仍梳了个道髻,又戴了个皮帽,穿了夹袄,外面又套了件皮褂子。

看着铜镜里面的自己,俨然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少年郎,但摸着胸口处绑的紧紧的布条,也唯有那处传来的不适才提醒元好,她是个女子。

外面,传来小梅吊嗓子的声音,还有陈伯的二胡如泣如诉的,间或的还有小鱼拍打桌子的声音。

一切是从未有过的静溢,元好的脸上不由的浮现出淡淡的笑容,轻轻的拉开门,外面沁冷的风直灌进来,元好立刻感到鼻尖处一片冰凉,冷,但很清新,似乎还有淡淡的梅花香味,院中的一株黄梅正在风雪中吐出点点蕊黄。

“恩公,你怎么起来了?”正在院中梅树下吊着嗓子的小梅听到门吱呀的一声,便朝这边望过来,见到元好站在门边,便快步过来,一脸担心的道。

“陈姑娘太客气了,还是叫我四郎吧,今天精神挺好,要出去走走,这躺多了对身体也不好。”元好微笑道,然后舒展了一下胳膊。

“那我叫你沈大哥。”小梅直爽的道,那脸蛋叫冷风中冻得红仆仆的。

这时,那陈伯也将二胡放在身前的桌子,然后上前,先是拍了小梅的肩:“傻丫头,快去给沈公子熬粥。”

“嗯。”小梅应了声,脚步飞快的朝着厨房奔去,显得十分的轻灵。

“多谢陈伯,这两天麻烦陈伯了。”元好上前施礼道。

“沈公子客气了,都是四海漂泊人,能遇上就是缘份,何况公子于我爷孙俩有恩,公子千万再莫说谢的话。”陈伯道。

“好,即然都是缘份,那陈伯也莫要再说恩不恩的话。”元好也道。

两人相视一笑。

“啊,啊啊。”这时,正坐在桌子上的小鱼看着元好,冲着元好张着小胳膊。

陈伯上前将他抱了下来。

“陈伯,将小鱼放到地上。”元好并没有走过来,而是站在了之前小梅吊嗓子的梅树下。

陈伯有些不解的将小鱼放下,小鱼歪歪斜斜的站了好一会儿才站稳。

元好在梅树下弯着腰,冲着小鱼拍手:“小鱼,走到我这里来。

小鱼在远处有些茫然的看着元好,神色虽然仍是呆滞,但熟悉他的元好,还是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丝怯意:“小鱼,过来,我知道你行的。”元好鼓励着。

小鱼两手抱着桌腿,好一会儿才放开,然后迈开了脚步,踉跄着走了两步,那小腿一软就坐在了地上,一边的陈伯连忙去扶,却被元好阻止了:“陈伯,让小鱼自己站起来。”

“沈公子,小鱼是病人呢,还是我抱他吧。”陈伯有些为难的道,一般三岁的孩子早能跑能跳,能说能唱了,而小鱼即不会说话也不会走路,显然是个天残,已经够可怜的,再逼他,陈伯有些不忍。

“陈伯,这孩子不是天生如此的,是后脑受了伤,我是大夫,我清楚,必须不断的刺激和段练,我想信他会好起来的。”元好心中一直坚信。

“小鱼,过来。”元好又冲着小鱼拍手,小鱼此刻神色有些委屈,眼眶也红了,抿着唇,一声不啃。

“小鱼最棒了,小鱼行的。”元好继续鼓励。

小鱼这时皱起了眉头,眉目前竟也带着一丝坚毅,然后双手着地,慢慢的,小小的身子扭曲着,居然就站了起来,身子虽然摇摇晃晃,但终是站稳了。

“小鱼,继续。”元好一脸高兴。小鱼不看地面,两眼紧紧的盯着元好,两条小胳膊也不断的伸展转动,明显的是为摇晃的身体保平衡,终于在跌倒两次后,他走到了元好的身前,元好心中无比高兴,眼也有些湿润,别看就这么一点点的路,元好清楚的知道,这段路,小鱼和自己一起付出两年多的努力。

小鱼扑到元好的怀里,小身子不断的扭曲着,象是在撒娇。呵呵,呵呵的。

“沈大哥,吃粥了。”一边的小梅招呼着,又转身叫了门房的老宋。

于是几个就在院子的桌前,吃起粥来。

“丫头,快吃,吃完了,我们拿着家伙到天桥那边去看看,找个地方唱曲儿,这快过年了,争取多赚点钱,好好过年。”陈伯道。

“嗯,这京师之地,果然热闹,爹,我们要是能找到个茶馆,酒楼唱曲儿就好了。”小梅感叹道。

“慢慢来,等咱们唱出名声了,自然有酒楼茶馆请我们了。”陈伯道。

吃过早饭,陈伯带着小梅,拿着吃饭的家伙就去了天桥,而元好,带着小鱼也准备出门。

“沈公子,你带着个孩子出门不方便吧,要不,孩子留下来,老汉能照顾一二。”老宋关切的道。

“多谢宋伯,没事的,我主要就是要带小鱼出去走走,这孩子至今不会说话不会走路,就要让他在人多的地方去感受气氛,这样,他才不会越来越孤僻越来越胆怯。”元好道。

“嗯,是这个理儿。”老宋点点头,看着元好牵着小鱼,大人的脚步能踩蚂蚁,小娃儿的脚步踉踉跄跄。这叔侄俩不容易。老宋想着,叹着气回到门房。

元好带着小鱼慢慢的走着,小鱼一手扯着元好的两根手指,另一条小胳膊摆动着保持平衡,脚步虽踉踉跄跄,但终于是走路了,这走路,有了第一次,第二次就容易的多了。

元好在人多的地方会背着小鱼走一段,人少的地方又放小鱼下来牵着走,不一会儿,也到了天桥上,天桥的城隍庙前,挤了满满当当人,卖小吃点心的,玩杂耍的,吹拉弹唱的,赶集的,夹杂着一些青皮混子,间或还有一些贵公子,可以说是龙蛇混杂,却是热闹非凡。

元好到这里当然不是来玩的,她来找人的,穿过天桥,元好就进了一条叫桂花胡同的小弄,左边的一扇小门贴着一个对子:“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是这里了。”元好看着,就举手拍门。

不一会儿,门开了,一个打扮的清爽利落的年轻妇人开了门,只是脸色有些不豫,挑着眉问:“有事?”

“请问贾庆宇贾先生是住这里吗?”元好施礼问。

“没这人。”那年轻妇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元好,却转身嘣的一下把门给关上了。

元好愣了一下,继续敲门。

“你这人怎么回事啊,跟你说了没这人就没这人,你还敲的没完了。”门再一次被打开,那妇人横着柳眉,怒瞪着元好道。

“扇上的地址是这个地址吧?”元好撑开手中的折扇伸到那妇人面前再问。

那妇人看了看扇子,眼神变柔和了,随后神色却暗淡了下来:“进来吧,只是你终究来迟了。”

元好一开始不明白妇人说话的意思,可等她进了屋,看到屋里摆着的贾庆宇的牌位的时候,她明白了。

“我贾兄什么时候走的?”元好问。

“一个月前,从牢里放出来的时候已经没有人样了。”妇人道。

“为什么会这样?”元好点燃了香,朝着牌位恭恭敬敬的鞠躬。那牌位边上刻的是卓雨梅立,应该就是这妇人了,只是这妇人同贾庆宇的关系却让人琢磨,如果是贾庆宇的夫人,那上面应该会有未亡人三字,可显然的,没有,另外,这妇人身上也没有戴孝,倒让人一时弄不清两人的关系。

那年轻妇人接过香,插好,然后道:“还不是争储那些事,早就跟他说了,别掺和进去,偏他不听,最后落得这般下场,也只能是自取。里面的纠结我也弄不太懂,这是他临死前花了七天功夫写下来的东西,说是交给持扇的人,如今我就交给你了。”那妇人说着,转身回屋,不一会儿,拿出一个木盒,木盒是锁着的,只是钥匙却挂在锁上。

元好接过木盒,然后问那妇人:“我该怎么称呼你?”

“你就叫我卓姐吧。”那卓雨梅道。

元好点点头,又道:“我以后还能来这里看你吗?”

卓雨梅看了看元好:“随便你,不过,我的名声不好听。”

“外人怎么传是外人的事,我相信我贾兄的眼光。还有,屋里的香等下就撤了吧,你有着身子,这香闻多了不好。”元好道,尽管妇人穿着宽大的衣服,但元好还是一眼就看了出来。

卓雨梅点点头,却没再接话,只是定定的看着牌位。

“我走了。”元好说着,卓雨梅没理会。

元好便抱着木盒自顾自的出门,然后小心的将门带上。

第二十二章 大周的朝堂

这天晚上,元好照顾好小鱼休息,就打开那个木盒子,盒子里面是一本装订的册子,元好挑了油灯,抱着手炉细读,而这一读就是一夜,真到远处的天际露出一丝丝浅白。

读完那本册子,元好吹灭了油灯,整个人潜藏在黑暗里,好一会儿发出长长的叹息,随后她披了件披风,开了门,走到屋外的院中。

外面更深寒重,风刮在脸上刺骨刺骨的,然而就是这刺骨的冷让元好的思维更加的清晰。

贾庆宇临死前写下的册下,将大周朝堂权力斗争剖析的清清楚楚,然而这些,做为局外人的元好其实并不太关心,大周的朝堂如何于她无关,但她没有想到的是,正是因为大周朝的权力之争断送了沈家人最后的活命机会。

当年,大周布下离间计,尹随入南楚,本来按照周皇这边的计策,沈家最后是被流放的,而周皇趁此机会救回沈家,然后让沈家死心坦地的为大周卖命。

大周的德中帝本身就是领兵带将的皇子出身,虽然,八年前,大周军在沈家军手上吃足的苦头,但这也使得德中帝对于沈家的军事才能推崇倍至,让尹随一定要想办法将沈家的人送到大周。

然而四年前,正是这计策施行之时,大周太子,三皇子庆王,四皇子荣王的权力争夺也进入了一个微妙的阶段,庆王和荣王联合蚕食了许多太子的势力,太子处境日渐弱势,而就在这时,太子无意中从自家母后的嘴里知道了当年德中帝的离间计,于是他便找了贾庆宇这个军师谋划,贾庆宇认为,如今皇上正当盛年,争斗之事不宜露于表面,让太子先隐忍,同时眼光放远,这远在南楚的尹随是一个必须拉拢的力量,因为一旦南楚灭亡,尹随回朝,那就是大功臣,到时,现在的拉拢就显出了功效,必会成为太子的助力,另外,这时,沈家正处于危难之机,若是太子的人将沈家人救了出来,一来必会得到德中帝的欢心,二来,又可施恩于沈家,可以说是一举两得,于是,太子便派人去南楚同尹随联系。

然而不知为何,这事情却被庆王和荣王得知,于是二王自然要插上一杠,也要从中得利,也想通过尹随之手,救出沈氏一门。

然而这些事情,最后却将沈氏一门推进了深渊,太子和二王的人在南楚活动,最后被楚帝知道了,这更坐实了沈家私通大周,谋逆叛乱的大罪,最后自然是杀无赦了。

而关于这件事,贾庆宇在册中分析认为,大家都中了尹随之计,很显然,正是尹随偷偷的将消息透露给二王的,那尹随虽执行的是周皇的计策,但在对付沈家之事上,他无疑是跟沈家结下了深仇,如果沈家的人到了大周,一旦得到周皇的重用,那对于尹随来说是寝食难安的一件事情,沈家人肯定要报复他,但他执行的是周皇的计划,他亦不敢轻易违背周皇,就在这时,太子的人意外出现,于是,尹随便想到了借刀杀人之计,他把消息悄悄送到庆王和荣王,将事情闹大,这样,就坐实了沈家通敌之罪,借楚帝之手灭了沈家,以绝后患,而周皇德中帝那边自然也怪不到他的头上,一招借刀杀人,一招金蝉脱壳,便来让人无迹可寻。

于是,一个若大的沈家就在周皇的计策,楚帝的猜忌以及尹随的步步谋划之下烟消云散。

院外,元好就这么一直站到天亮,整个人陷入深深的沉思,直听到小鱼的哭声,元好才回屋。看着铜镜的面容,元好不由的微微苦笑,一夜之间,两鬓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灰色,看上去,好似老了几岁一般。

元好看着镜里的自己,这样也好,就算是再碰到过去认识的人,怕是他们也不认得了,只是,怕二婆见到现在的自己会吓一跳吧,昨天元好回来的时候,她已经在城里各处留下一个跟二婆约好的符号,接下来,她就要等待二婆什么时候发现。

“沈公子,厨房里有粥,你一会儿吃一点,我和爷爷去天桥占位置了。”外面,是小梅轻快的声音。

“嗯,知道了。”元好冲着窗外道。

随后便抱了小鱼起床,一翻梳洗,吃过早饭后,元好就牵着小鱼在院子里练习走路,同时教他说话。

“小…鱼…”元好抱着小桌坐在身前,一字一顿的说着。

小鱼张着黑漆漆的眼神看着元好,好一会儿才张开嘴:“啊…啊…”

“小…鱼…”元好继续道。

“啊…啦…”小鱼继续模仿着,只是那音却怎么也发不出,那脸上本来呆呆的神色显示出一丝黯然,低下头,缩着小肩膀,一声不啃了。

元好知道小家伙有些丧失信心,便不在继续要他学,抱着他轻轻的哼起歌来,心里却在想象站小仇儿如今会是个什么样子?

“沈贤弟住在这里可习惯?”就在这时,宋哲从门房那边过来

“如此清静所在,怎么会不习惯。”元好起身相迎道。

“习惯就好对了,对了,这是一张门帖子,昨晚,我跟我岳父打听了,杏林会就在五日后举行,地点在越王府的百草园里,凭帖子才能进入。到时,若能让莫神医出手,小鱼的病定然有救的。”宋哲道,却弯下腰,逗起站在元好腿边的小鱼,只是小鱼除了元好一向是谁都不太搭理,所以,宋哲逗宋哲,小鱼儿却一脸呆板的看着空中某处。

“多谢宋兄,对了,为什么会在越王府举行?”元好收好贴子,帮宋哲斟了茶,然后坐下,又抱了小鱼在怀里,才略带疑惑的问。

“这次的杏林会是由神医莫望天发起的,而越王在少时曾跟随莫望天学医过,莫望天算得上是越王的师傅,再加上越王喜好种花木和药草,周皇为了补偿越王八年南楚为质的功劳,就特意为他建了百草园,越王上了折子,请求在百草园办杏林会,皇上准了。”宋哲道。

“原来如此。”元好点头道。

转脸却看到宋哲不时的用手指揉着眉头,便关心的问:“看宋兄神色很有倦意,似乎是最近没有休息啊?”元好看着宋哲的脸色,有些偏黄,眼底也有黑眼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