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紫薇虽然心里也同意季月娥的说法,但眼看众姐妹的态度,也不好明着支持,只能沉默。

季重莲却是深深地呼出一口长气,这样的答案也在预料之中,只是让她对季月娥这种人更多了一丝了解而已,生性凉薄,自私自利,又哪管他人死活?

眼见季家姐妹几个都不再说话了,又在季重莲那里问不出半分关于齐湛的消息,季月娥深觉无趣,瘪了瘪嘴便也扭身坐了回去。

*抢夺人质*

暮色四合,夜已黄昏,整个广福寺却笼罩在低沉而压抑的气氛中。

突然,一声钟鼓重重地响起,穿透耳膜,振聋发聩,季重莲原本已经有些疲惫和茫然的眼神骤然惊醒过来,双手绞在身前,眸中闪过一丝惊喜…是不是裴衍他们成功了?

如若不然,那些盗贼怎么会敲响钟声,这不是平白地惹人注意?

人群中也有人骚动了起来,季月娥平日里婉转的声音已是有些尖细地响起,干裂的嘴唇翕合着,欣喜地抓住旁边林姑娘的手腕,“是不是有人来救咱们了?”

林姑娘也是一脸激动地站起了身,却不觉手腕被人给握紧了,疼痛使得她蹙住了眉头,她看了季月娥一眼,用力挣出了自己的手腕,冷淡地说道:“我不知道。”

苏姑娘也缓缓站起了身来,或许她真是见过大场面的,此刻仍然沉得住气,只是看向季月娥的眸光中已是盛着一抹不屑和轻嘲,“你若想知道,不如自己上前去看看。”

“你们这是怎么了?”

季月娥不解地看向俩人,咬紧了唇瓣。

林姑娘沉着脸侧过了身去,苏姑娘却是冷哼一声,“金姑娘好歹也是你的表妹,你尚且如此凉薄,咱们不过是你可有可无的朋友,若咱们出了事,今后还不知道怎么被你踩在脚底呢!”

“怎么会?”

季月娥失声地摇头,脸色瞬间苍白,“你们与她是不同的…”

“自然不同。”

苏姑娘微微昂首,话语中嘲讽意味更浓,“金姑娘没有身份没有地位,身后连个依仗都没有,若是没搭上你们这个远房亲戚,如今怕是只能草革裹尸了!”

“你…”

季月娥不可置信地看向苏姑娘,脸色青白交替,半晌她才回过味来,已是含着万般委屈地轻泣出声,“我知道你平日里就不服我,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也非我所愿,那是她命不好,你怨我做什?”

苏姑娘气结,搞了半天季月娥还不明白她们俩人气的是什么,平日里以为她是个聪明的,没想到真是高看了她,苏姑娘索性闭口不言,再不搭话。

季月娥这边的争吵虽然也引来了许多人的注意,但大家的目光依然集中在洞开的窗外,翘首期盼着会有人来救她们。

原本看守着这一帮女眷的几个男人也凑在了一块,他们似乎在低声说着什么,间或回头张望一阵,被这目光触及到的女子又止不住地向后缩了缩,就怕自己成为了这帮盗贼的下一个目标。

金姑娘的尸体说是被放置在隔壁的厢房,孤零零的一个,想想便让人生起一股莫明的寒意。

虽然众人也哀叹着她的不幸,却没有谁想步她的后尘!

季重莲已经察觉出了变故,对碧元使了个眼色,目光又向窗外望了望,碧元会意地点头,小心翼翼地移着步伐,伏低着身子向着窗户靠拢了去。

“五妹妹!”

季芙蓉已是紧张地站在季重莲身旁,姐妹几个手拉着手,似乎想给彼此一点力量和信心。

“大姐姐,咱们再等等看…”

季重莲回头望了望自家姐妹,季紫薇仍然缩在一边,关键是没人想和她牵手,季月娥那头眼下她又插不进去,怕成为众矢之的,她只能微微靠向季海棠,这个二姐姐脾气温和也不会给人脸色,相较于其他人好相处一些。

碧元在窗户下躲着听了一阵,已是苍白着脸色惊恐地奔了回来,急声道:“姑娘,他们要离开了,但是…”

“嘭!”

碧元后面的话语还来不及说出,半掩的木门突然被人一脚大力给踹开,原本已经绷紧在众闺阁女眷心中的那根弦也随着这一声骤响轰然断裂,纷纷惊叫着向一旁躲了开去。

“姑娘,他们说要抓几个人在手里,关键的时候还能保命!”

碧元一边低声说着,一边焦急地将季重莲往角落里扯着,就是不想让她们这方太过显眼,成为那些盗贼的目标。

“二姐姐,快过来!”

季芙蓉与季幽兰拉紧了手,听了碧元的话也是惶恐万分,不住地向后退着,可季海棠一脸焦急,步伐却怎么也移不动。

季重莲这才看见,原来是季紫薇紧紧地攥着季海棠的衣角,躲在她身后不住地颤抖着。

“我抓着一个了!”

人群中传来一声男子粗嘎的声音,伴随着女子绝望而又惧怕的哀嚎,季重莲定晴一看,那截桃红色的衣角甚是显眼,裙尾织就着细密的串珠彩绣,华贵中透着精致,正是季月娥今日所穿的衣裙样式。

苏姑娘与林姑娘已是抱团后退,季月娥伸长了手臂的呼救,悲泣的泪水在脸上肆意奔流,可谁也不敢上前一步,眸中俱是惊恐与后怕,甚至眼底还带着一丝侥幸的欢愉,幸好那个被抓住的人不是她们。

“啊!”

季海棠的声音惊恐地响起,季家姐妹猛然回头,只见一个男人已经擒住了她的手腕,身后的季紫薇微微一犹豫,手掌已是撑在了季海棠的背部,用力向前一送便将季海棠推了出去,与此同时她已是向后飞退了好几步。

“海棠!”

季芙蓉尖叫一声,已是挣开了众人牵着的手,与季紫薇交错而过时咬牙切齿地瞪了她一眼,竟然带着一股勇悍之势扑向了那个男人。

“咱们也去帮忙!”

季重莲拔下了头顶的簪子,这簪子今日里已是染过人血,她不介意再染上一遭。

季幽兰咬牙应了一声,主子们这样,几个丫环更是不敢退缩,几个女子扑了上去,围住那个男人又是掐又是咬,间或来上一只撩阴腿,扎上一只嗜血簪,将那个男人打得嗷嗷直叫,最后痛得终于放开了季海棠的手。

当季重莲等人退开之时,那个男人已经被打晕在地,这一幕让缩身躲在一旁的众闺阁姑娘们看傻了眼,第一次意识到季家姐妹是强悍不可侵犯的,令人羡慕的也是她们这种异常的团结,这才能将被盗贼抓住的姐妹重新给营救了回来。

可这样的对比反而让季月娥更加绝望,她的姐妹不会救她,她的朋友更是躲着她,她似乎已经看见了命运最终的定数以及自己无望而悲凄的结局。

*秋后算账*

几个男人各自抓了一个女子便仓惶地逃了出去,当然那个被季重莲她们打倒在地的男人除外。

季海棠惊魂未定地哭倒在季芙蓉的怀里,被抓住的那一刻她想死的心都有了,她已经想到了金姑娘的结局,与其被这些盗贼带走,她不如一死了之,这还干净了。

“二妹妹,快别哭了!”

季芙蓉轻轻地拍着季海棠的背部,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柔,也许她从来没有多重视过这个妹妹,但从她懂事开始,季海棠便陪伴在她左右,已经成为她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季海棠是她的妹妹,断不能容别人给毁了。

“二姐姐,已经没事了。”

季重莲也在一旁安慰着,这几个男人跑了之后,碧元已经大着胆子跟到门口去张望了一阵,确定他们没有回来,这才向她禀报了一声。

“二姐姐,快别伤心了,咱们姐妹几个都无事,那便是最好的。”

季幽兰心有余悸,但想起季月娥被带走的那一幕,虽然不应该,她的心里却不可抑制地浮上了一丝报复的快感,若是季月娥再也回不来,那也是她的报应。

季海棠仍然在低声抽泣着,季芙蓉已是将她托给了季重莲,冷凛的目光扫向季紫薇,纤手一指,“过来!”

“我…”

季紫薇咬了咬唇,在季芙蓉的怒火中她全身隐隐发颤,她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可这是每个正常人临危之时都可能做出的本能反应,她有什么错?

若是她与季海棠换一个位置,焉知道季海棠不会为了保住自己而将她给推出去?

“啪!”

季芙蓉甚至不想听季紫薇的解释,上前就是一个狠狠的耳光煽了过去,冷声道:“有你这种姐妹,我深以为耻,今后别告诉别人你是季家人!”

“呜呜…”

季紫薇眼眶一红,捂着脸便蹲在地上嚎啕大哭,却没有一个人上前劝慰。

季重莲攥紧了拳头,季紫薇的所作所为她们都看见了,有这样的姐妹确实心凉,而她已不是第一次感受到了。

季幽兰不屑地噘起了唇,对季紫薇她没有半丝同情,这样出卖姐妹的怎么样教训都不为过,她还要为季芙蓉拍手叫好呢!

房内的众人渐渐回过神来,有人去门前小心翼翼地张望,有人试着走了出去积极逃生,谁知道这帮人还会不会去而复返,眼下有逃出去的机会自然不能错过。

“咱们也快些走吧!”

季幽兰有些紧张地扯了扯季重莲的衣袖,季重莲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别急,这才转向季芙蓉,道:“大姐姐,咱们先出去找大姑母与柔表妹,众人汇合了再一并退去。”

“我也是这么想的。”

季芙蓉点了点头,最后再瞥了一眼蹲在地上的季紫薇,冷着声音对长喜道:“扶好你家姑娘,若是再有什么闪失,谁也顾不了她!”

“是。”

长喜嚅嚅地应了一声,转身去扶季紫薇,却发现她哭得更伤心了。

后院里的厢房统共也只有那么几间,当季重莲一行人找过去时,发现季明惠带着石柔已是迎了上来,两厢见面自然有说不完的话,但眼下却还不是时候。

季明惠刚刚站定,就见得不远处跑来一队官兵,为首的男子竟然是石毅的近卫何良,她心中自然松了口气。

行到近前,何良便对着季明惠抱拳一揖,恭声道:“夫人,大人特地派属下来将夫人及众位姑娘带到安全的地方。”

“好,你且带路吧!”

季明惠稳了稳心神,镇定地挥了挥手,出了这样的事情,思前想后她已经想过无数的可能,又加上她所知道的某些细节动向,以及石柔与她说过的话,她心中已有计较,如今又等来了石毅的人,想来应该是雨过天晴有惊无险了。

季重莲一路跟在季明惠身后,心中却在暗自琢磨着,有官兵出现自然是好的,这样也可以解释为什么那些盗贼会自乱了阵脚,慌乱地逃走。

但裴衍呢?他那边的情景怎么样了,这也是她眼下最关心的。

何良将季明惠一众引至一间宽敞的厢房,沿途倒是不时见着有搜察的官兵逮住一两个企图隐藏形迹的宵小押送而过,众人都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直到在厢房里坐定,季明惠才让何良进来回话。

“眼下虽然踏实了,可刚才着实心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且说来听听。”

季明惠也顾不得与何良寒暄,想来也是平日里熟悉的,说话便也没有拐弯抹角直奔正题。

何良有些犹豫地看了看左右,季家的几位姑娘都是在座,他这一说可是透露了些许朝廷的机密,说与季明惠知道倒是没什么,但其他人就…

“柔儿,你带几位表姐去内间坐坐。”

季明惠这样吩咐道,目光不经意间却是转向了季重莲,微一思忖,又道:“五丫头留在这里陪着我。”

季重莲依言留下,石柔便带着季芙蓉等人拐进了里间,即使谁心里有些抱怨或者不舒坦,想来也不敢在季明惠面前发作。

或许从前的季明惠在季家姐妹眼中只是姑母而已,但今天却让她们见识了季明惠作为官家夫人的威仪,这份气度和风仪就连如今季家的当家大太太孟氏也是不及的。

季芙蓉暗暗对季重莲点了点头,那意思大抵是让她小心行事,别触怒了大姑母。

季重莲回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大姑母留下她或许大有深意,季芙蓉却是不知道她们之间的渊源才有这样的叮嘱,所以若是没涉及到根本的利益,她相信大姑母绝对不会害她。

何良扫了季重莲一眼,只见这小姑娘镇定地站在季明惠身旁,低垂的目光显示出她的恭敬,但背脊却是挺直了,双手交握在身前,大方得体的态度自成一股傲然的风仪,虽然年纪尚轻,却让人不容忽视。

何良或许有些明白季明惠留下季重莲的用意,这小姑娘怕不是会躲在一旁哭泣的懦弱之辈,能够早些明事也是好的,而能得到季明惠看重,自然也是值得信任的。

想到这里,何良在脑中略微整理了思路,才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告诉了季明惠。

原来这批挟持广福寺后院一众香客的贼人早就被燕王所盯上了,他们一部分人的确是北方的难民,但另一部分却是占山为王的盗匪,为了生活所迫,一方需要被领导,一方需要支援的力量,两帮人马就这样结合在了一起。

难民们不过是虚张声势,盗匪们却是每次犯案的主力军,从北方这一路下来,被他们搜刮的钱财,抢劫的富豪商贾已是数不胜数,但真正报官的却是少之又少。

燕王根据这些细微的线索,已是派属下一路追击,好不容易在丹阳发现了他们的蛛丝马迹,这才找上了石毅,就近调遣江浙一带的兵马。

而当他们最后追查到了广福寺之时,已经发现这里有位少年组织了寺院的武僧积极营救被困众人,与那些亡命的盗匪展开了一场殊死搏斗,他们便也毫不犹豫地加入了进去,最后有不敌的,有战死的,也有慌忙逃蹿的,也有躲藏起来希冀蒙混过关的,也有扶持了人质妄图能威胁放过自己的…

形形色色的盗匪,最终却是逃不出一一伏法的命运。

说到激动之处,何良已是控制不住地握紧了拳头,一双眸子熠熠生辉。

季重莲终是放下心来,何良口中的少年应当就是裴衍,这么说他们当时定下的计策是成功了的,只是后来石大姑父带兵相助,场面更是得到了全盘的控制。

那一声震荡寺宇的钟声,相必就是奠定这场最终胜局的长鸣!

听到这里,季明惠也微微松了口气,与季重莲对视一眼,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这才看向何良,“那位少年可知道是谁?”

“听说是季家族长七儿媳妇的内弟,好似姓裴。”

何良一边回想着一边说道:“燕王的属下骆无峻骆将军当时也在场,对这裴公子多有夸赞,说他少年英雄,将来定堪大用!”

“裴衍…”

季明惠嘴里喃喃地念着这个名字,忽而唇角竟是笑了,偏头看向季重莲,“裴家或许有望了。”

季重莲点了点头,想起裴衍那张并不怎么讨喜,但却又让人无法忘记的面容,不由附声道:“是金子到哪里都会发亮的!”

“你这话说得好,我喜欢听!”

季明惠含笑拍了拍季重莲的手背,对她的喜爱之情亦发深了。

眼下关注着朝廷动向,以及阅览邸报的季家女子可就只有她们姑侄俩个,别人或许还听不懂的话,她们却能心领神会。

这样聪惠通透的姑娘,她可真怕将来她家的大小子配不上啊!

*

夜色中,当季重莲他们乘坐着马车离开广福寺时,寺前已是被火把照得一片亮堂,她将车帘撩开了一道缝隙,似乎隐约瞧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正背对着她,与一着红褐色软甲的高壮武将交谈着,黑身的身影颀长而立,背脊挺得笔直,就像一杆耸立的标枪。

果真是他,季重莲的唇角不由多了一丝笑意,凝神看了一会,自然也见着了石大姑父的身影,估计他们还要忙上好一会儿呢。

季重莲摇了摇头,轻轻地搁下了车帘,季幽兰已是凑了过来,好奇道:“你看什么呢?可看到今日抓到的匪首了?”

“就算抓到了匪首,眼下也看不到啊!”

季重莲捂唇笑了一声,转而想到了什么,又轻声一叹,“那些被匪人带走的姑娘可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何良也禀报了那些被盗匪捉为人质的姑娘,季月娥与另两个姑娘倒是幸运地被救下了,可听说其中有一个盗匪与他捉住的姑娘一同摔下了山崖,另一个自知逃脱无望竟然就地便掐死了那姑娘。

“是啊,那些姑娘是不走运,该得到报应的却依然活得好好的。”

季幽兰揪住了衣角,眼神里闪过一丝不甘,恨恨地说道。

季重莲摇了摇头,拍了拍她的手背,转而看向季芙蓉,“大姐姐,大姑母已经先遣人回去报信了,待会咱们还是先去宣宜堂请个安,以免祖母挂念。”

“这是自然,想来母亲他们如今也都在祖母那处等着。”

季芙蓉点了点头,瞥见一旁的季海棠仍然有些怔怔的,下意识地便向她靠拢了去,目光扫过缩在角落里的季紫薇,冷哼一声道:“六妹妹,你今日所做的事情我必定会禀报给祖母她老人家知晓,你可别指望我会替你遮掩。”

“大姐姐!”

季紫薇猛然抬起了头,脸上被季芙蓉打了一巴掌的红痕犹在,一双眼睛兀自发红,惊吓的泪水又跟着冒了出来,“求大姐姐别告诉祖母!”

“五姐姐,你也帮我求求情,顶多以后我不在父亲面前说你的坏话了!”

季紫薇已是慌不择言,在马车上跪行了几步对着季芙蓉恳求道,又扯了扯季重莲的衣角,想让她帮忙说几句话。

季重莲面无表情地从季紫薇手中攥出自己的衣角,冷冷地瞥了她一眼,“你将二姐姐推向那些匪人时有没有想过会有什么样的后果,若是二姐姐出了什么意外,你这辈子也别想安心地过!”

对季紫薇这样的人,季重莲没有话说,就算她为季紫薇求了情,难道以后这丫头就会少坑害她吗?这明显是不可能的。

季紫薇疏于教导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柳姨娘那处也免不了要吃挂落,即使有季明宣护着,恐怕这次也讨不了好去。

能够打击敌人,她总是乐见的。

再说季紫薇的确应该为自己的行为受到应有的教训和惩罚。

“省省你的眼泪吧,待会留待祖母跟前慢慢地哭!”

季幽兰双手环胸,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唇角翘起一抹嘲讽的笑意,季紫薇与季月娥交好,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呜呜呜…”

季紫薇的哭声更加悲切了,在一这路上绵长地响起,季芙蓉听得烦闷,索性拿了绢帕塞住了她的嘴,回程的这一路终于安静了。

*

季老太太的宣宜堂灯火通明,正屋里人人神情严峻,季老太爷坐在上首垂眉不语,大太太孟氏时不时地抬头向大门处望上一眼,眉宇间的焦急显而易见。

“早知道今日便不让她们几个跟着去了,眼下真是让人心急!”

大太太捶着腿,一副悔不当初的模样。

“这人还没怎么呢,再说有明惠看着,出不了事。”

季老太太瞥了大太太一眼,从前看着这大媳妇是个好的,虽然生性高傲了些,但本质不坏,如今不过稍稍出了些事情便这般沉不住气了。

这可还是石府的小厮快步来报了平安之后,既然家里人都没事,老太太的心才落了地,眼下只要见到人回来了,便能睡个安稳觉了。

柳姨娘站在季明宣身后,手中的丝帕也是绞紧了,她就这么一个女儿,可是疼到了心窝子里,若是季紫薇真出了什么意外,她也不要活了。

季明宣侧过了身,心疼而又怜惜地对着柳姨娘小声安慰了几句,出了这样的大事,他心里也不踏实,好在几个哥儿今天都去了族学,没有跟着一起去寺庙,这才躲过了一劫。

“来了,大姑太太与几位姑娘回来了!”

雨晴的声音在屋外惊喜的响起,众人立马坐正了身子,季老太太转头对宋妈妈道:“快,出去迎迎他们!”

宋妈妈忙应了一声,带上云霞一同出了屋去。

不一会儿的功夫,季明惠当头,几个小辈依次排开,规规矩矩地给季老太爷、老太太行了礼。

季明惠满脸的愧疚及不安,对着季老太爷老太太矮身一福,“是女儿想得不周到,今日竟然出了这样的变故,好在几个姑娘都没事,不然女儿这心可是一辈子踏实不了。”

“这也不是你的错。”

季老太太摆了摆手,目光却在几个孙女身上滑过,见着她们果真没有大碍,一颗心总算定了定。

季老太爷清了清嗓子,“你们没事就好,如今大姑爷可还在寺庙那头忙着?”

“回父亲的话,老爷眼下正和燕王手下的骆将军商量着处理这帮盗匪的事宜,暂时怕是回不了家。”

季明惠低眉顺眼,对着季老太爷亦发显得恭敬。

“大姑爷办事稳重,有他看着,当是出不了岔子。”

季老太爷起了身,围坐的一干人等个个都站了起来,他摆了摆手,对季老太太道:“这把老骨头不经用了,眼下她们几个没事就好,我今儿个就在外书房歇着,有什么事你就看着支应一声,奔波了一天孩子们也累了,让他们早早回去休息。”

季老太太应了一声,又让宋妈妈派人打灯笼引路,忙活一阵后才又重新坐定。

大太太已是忍不住拉了季芙蓉过来,细细地看了又看,又是抹泪又是担忧地说了一通。

季紫薇早已经凑到了季明宣跟前,间或看一眼季芙蓉,委屈地直掉眼泪。

“我的六姑娘,你这到底是怎么了,总要说说话咱们才能知道!”

柳姨娘心疼地不得了,还真以为季紫薇在外吃了什么亏不成,眼见着季重莲站在一旁,不由埋怨道:“五姑娘,你是做姐姐的,凡事都应该替妹妹担待一分,眼下瞧着六姑娘哭得成了泪人,莫不是在外间受了欺负?”

季重莲默了默,没有答话,只是低垂着目光,唇角扯出一丝轻讽,柳姨娘这话里有话,声声都是对她的指责!

不就是看着季明宣在这里,忙不迭地给他上眼药呢!

季幽兰与曾姨娘就挨在一旁,听了这话,季幽兰不由轻嗤一声,“柳姨娘眼下也别着急,待会大姐姐自会回禀祖母她老人家,六妹妹是不是委屈了,祖母那里自有说法!”

季明宣轻咳了一声,早知道他便随着季老太爷一起出了去,眼下满屋子的女眷,他倒真是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季老太太从来不待见柳姨娘他们母子三人,季明宣是早就知道的,若不是柳姨娘一直扯着他的衣袖,央他留下来为她们母女做个依仗,他也不会心软了去。

“四伯父可是喉咙不舒服,让灵芝去给您沏壶清茶?”

季幽兰的声线微微上扬,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轻嘲,曾姨娘一把将她扯在了身后,陪笑道:“三姑娘年纪小不懂事,四老爷别往心里去!”

季老太太再怎么不待见柳姨娘他们母子几人,那季明宣毕竟是她身上掉下的一块肉,看自己的儿子也总比别人亲切些,再说他们三房是庶出,在老太太面前还是小心谨慎些来得好。

季明宣白皙的脸皮骤然涨红了起来,连个小辈如今都敢对他这般不敬,他在季家难道没有半分威严了?

季明宣清冷的目光含着一丝阴鸷扫向了季幽兰,曾姨娘连忙挺身挡了挡,他这才恨恨地转向季重莲,冷斥道:“怎么着,你姨娘说得不对了?在外间你是姐姐,薇儿有什么不是你便应该多担待着,如今看她这般委屈,你倒是有理了?!”

季幽兰唱的这一出完全是为了季重莲打抱不平,季明宣又不是笨人自然看得出来,眼下不能对着季幽兰发火,他自然便转向了季重莲,好歹这是他的女儿,责骂不过是小事,就算打死了那也没人敢说半个不字!

季重莲很想对季明宣翻白眼比中指,她连话都没说过一句,怎么矛头就向她指了过来?

果然偏心是没有理由的,恐怕眼下还加上了一个理由:泄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