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公主娇笑了两声,“本宫倒是觉得季五姑娘甚合眼缘,只是无缘一聚罢了。”

季重莲什么时候竟然与朝阳公主相识了,季芙蓉心知眼下不是问及的时候,便收起了心中的诧异,笑道:“舍妹能得公主看重,那也是她的福气!”

“这位是季家大姑娘吧…”

朝阳公主眼波婉转,忽地便转向了季芙蓉,目光一亮,“果然是端庄贤淑,东阳伯家才有福气呢!”

季芙蓉脸上一红,羞怯地垂了目光。

季重莲抿了抿唇,在上京什么消息都传得快,看来季芙蓉许了东阳伯家的事已是人尽皆知了。

那朝阳公主呢?

若是她真地与李照有关系,是不是今日的相邀却是因为当日李照拜访了孟府的缘由?

朝阳公主与李照的关系现在已经是明了,姑侄,姑姑年幼,侄儿反倒年长些,可这是辈份管在那里,没得推脱!

季重莲此刻认真思考了起来,若是朝阳公主此举真是因为李照的缘故,那么是想要戏耍,还是报复她?

季重莲脑中转过万千思绪,但却有一点清楚明白地浮现在了眼前,心中的疑团豁然解开。

那座无名的孤坟,那成片的杜娟花,那同时祭拜的人儿…是不是就是朝阳公主已逝的母亲鹂妃?

或许知道这件事情的人不少,连皇上都默许了它的存在,想来朝阳公主也不怕她会猜到。

可朝阳公主拜祭鹂妃,那是情理之中的事,李照又为什么要去呢?

季重莲还记得李照说过的话,那里的杜娟花可都是他种下的,他与鹂妃又是什么关系?

这件事情复杂了,思绪倏地扯远,季重莲不得不将它拉了回来,不管怎么样,了解太多想来也是没有好处的,能够抛在脑后最好。

“今日里来的人多,本宫便不陪你们了,两位姑娘自便吧!”

朝阳公主微微颔首,她的动作是那么优雅,礼仪也是无可挑剔,甚至连面上维持的笑容都没有变过,但季重莲却能够感觉到她眸中射出的冷意,生生地打了个颤。

朝阳公主离去后,自然有人跟随,余下的却在一旁窃窃私语,间或向季重莲她们这边瞄上一眼,暗自猜测着她们的身份。

季芙蓉已是拉了季重莲在一旁说话,她的身形本就高挑,站在季重莲跟前便将身后不善或是猜疑的目光尽数挡了去。

“你给我好好说说,怎么就会认识了朝阳公主,还有那日岭南王世子又是怎么回事?”

季芙蓉神情严肃,看不出一点嬉笑之情,季重莲不由也敛了面色。

那日李照到孟府的事怕是众所周知,季芙蓉知道不奇怪,能够忍到今天才问已是不容易了。

“大姐姐,你当我想认识这些权贵吗?咱们家如今是什么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离这些人我巴不得有多远走多远…”

季重莲叹了一声,这才将几年前与李照的那笔旧帐翻出来说了一通,至于朝阳公主那更是偶遇,原本不应该有交集,却又牵连在了一起。

季芙蓉皱眉深思,恍然大悟,“原来这次请了咱们姐妹几个不是季家的面子,反倒是因为五妹妹。”

“或许吧。”季重莲只有一声苦笑,“这事也请大姐姐不要与别人说起,咱们承受不起这样的幸运,自然也担不起因这幸运而引起的责难和祸端。”

“这事怎么做我自然知道。”

季芙蓉重重地点了点头,又握紧了季重莲的手,面带忧愁,“如今只希望岭南王世子顾忌着自己的身份,不要真与你们姐弟计较才好。”

季芙蓉没有说出口的是,恐怕朝阳公主这次请她们姐妹来赴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季重莲或许不知道,但朝阳公主与岭南王世子关系非同一般,她却是知道的。

皇上或许见不得朝中的皇子与番王势力交好,但若是公主的话便没有这么多忌讳了,女人又不能掌权,何况又是姑侄的关系,交好便交好,皇上也就任其发展了。

季海棠绕了一圈,已是提了个食盒回来,她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只是高兴地取出酒水与糕点摆在了桌上。

季芙蓉却是微微皱了眉,不悦道:“刚才那带你去的侍女呢,怎么没侍候着一并归来?”

“想是有事,在半途便被人给叫去了,我只得自己回来了。”

季海棠敛了笑容,摆好了东西后便将手缩在了身后,连她都察觉出了季芙蓉的怒气,神情间不由带了几分小心翼翼。

“真是太欺负人了!”

季芙蓉咬了咬唇,不是这些侍女胆大,便是受了指使或是暗示,这样端盘送水的活计哪里容得一个闺阁姑娘去做?

她们季家虽然没落了,可也不能受了这个委屈!

“大姐姐,算了,这是在宫里,不比…”

季重莲刚想劝说几句,可话还未说完,不远处已是响起一道娇滴滴的女声,“我道是谁呢,原来是从前的季老学士府上的姑娘呢,这不是季家大姑娘吗?”

季重莲一怔,转头看去,只见不远处走来两个少女,大的不过十四五岁,小的也就十一二岁,云衣香鬓,珠翠生辉,打扮得很是娇俏,但她却是一个也不认得。

季芙蓉听到这个声音却是骤然一僵,踌躇了一阵,这才咬牙转过身来,不冷不热地招呼道:“在这里也能碰到你,真是巧!”

那说话娇滴滴的女子是董阁老的孙女董悦悦,当年最爱与季芙蓉一争长短,样子长得甜美,可人有些阴,性子也不讨喜,尽爱做些见不得光的小动作。

“哎哟,瞧你这话说的,连你们这样的人都能来,我为什么不能?”

董悦悦眉梢一挑,目光不自觉地扫向了季重莲的方向,刚才她们姐妹虽然站在莲花台那边,可是清清楚楚地看到朝阳公主与季芙蓉身后站的女子说话,这才引起了她们的好奇,前来探个究竟。

这不看还好,一看董悦悦立时惊呼一声,转头看向身边着浅碧色衣裙的女子,“桐表妹,这姑娘穿的裙子和你穿的好像!”

被董悦悦这一呼喊,季重莲与那被董悦悦称之为桐表妹的女子,此刻同时向对方看了过去。

一样的浅碧色衣裙,季重莲的是五幅绫裙带些波浪重叠之感,而那女子却是月华裙更多了几分飘逸之感,只那女子看着要比季重莲长上一两岁,但身形却是相当,从背后看过去一时之间还不好分辨。

“真是晦气!”

黎桐皱了皱眉,不屑而鄙视的目光向季重莲扫了过去,随即转身对董悦悦道:“表姐,这衣服我即刻便去换了。”

“也好。”

董悦悦赞同地点了点头,唇角翘起一抹轻笑,不由掩唇道:“以免别人将桐表妹误会为季家的姑娘,那可有失你的身份。”

“董悦悦,黎桐,你们可别欺人太甚!”

季芙蓉咬紧了牙,怒目而视。

季芙蓉知道黎桐的父亲是鸿胪寺少卿,不过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能与董悦悦呆在一块的,这黎桐也不是什么好人。

只看那说话的刻薄劲,这两姐妹真是如出一辙。

“还就欺负你们,怎么了?”

董悦悦的声音依然是那么娇滴滴的,可说出的话却是那么地刺耳,“季芙蓉,别以为许了东阳伯童家便水涨船高了,童经年这几年做了些什么事,你尽可找人去打听打听,亏得你母亲这般见识浅薄,以为是伯爵府便上赶着去了,也不想别人能看上你们什么,真正是可笑得紧!”

“你…”

季芙蓉已是气得脸色涨红,全身隐隐发颤,季海棠在一旁扶着她也不免心惊,谁也没见过季芙蓉气成这般模样。

还有那童经年…难道真是有什么不好,东阳伯家这才找上了他们季家?

若是这样,季海棠原本对季芙蓉的那几分羡慕在此刻也化作了虚无。

董悦悦与黎桐对视一眼,眸中是掩饰不住的得意,从前她看够了季芙蓉耀武扬威的模样,此刻能将季芙蓉踩在脚下,她心里别提有多快意了。

只是季重莲与朝阳公主的关系发人深思,她还不敢贸然开罪了去。

季重莲一只在旁边冷眼看着,所谓的名门千金也是这般小人得志的嘴脸,想想不免令人有几分失望,而这样的宴会不参加也罢,至少朝阳公主已是见着她的面,至于她接下来的去向如何想来也不重要了。

季重莲上前一步,轻轻挽了季芙蓉的手,笑道:“大姐姐,这有什么好气的,难不成狗咬了你一口,你还要咬回去不成?没得为这种人生气,咱们走吧!”

话一说完,季重莲另一手又挽上了季海棠,三姐妹缓缓踏出了凉亭。

“她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

董悦悦愣一愣,一时没反应过来,这才转头看向黎桐。

“表姐,她骂你是…”

黎桐也是气得脸色泛白,小手绞紧了裙摆,柳眉一竖,“她是个什么东西?我这就去教训她!”

“别去!”

董悦悦反应过来,脸色也是青一阵白一阵,注意到周围投来的目光,却是及时拉住了黎桐的手,咬牙低声道:“咱们还不知道她与公主有什么交情,切忌不要轻举妄动!”

董悦悦这人很实际,不能得罪的人她绝对不会去招惹,刚才欺负季芙蓉也不过逞逞口舌之快,又没有实质性的伤害,谁还能拿着这个去告她一状不成?

“表姐!”

黎桐气得跺脚,看向季重莲的目光似要喷出火来。

“好了,我先陪你去换了这身衣服再说,省得被人给认错了去!”

董悦悦又看了看黎桐这身浅碧色衣袖不觉皱了眉,今日她原本以为会扬眉吐气一番,没想到却是各种晦气。

黎桐不情不愿地被董悦悦牵着走了。

而此刻季芙蓉她们几个与孟萍交待了一番便先行离去了,直到坐在回程的马车上,季芙蓉终于是憋不住地拉着季重莲笑了起来,“五妹妹,你这骂人还不带脏字,真是解气!”

“可不是。”

季海棠眉眼笑成了月牙,也跟着点了头,“我回头瞧了一眼,那董悦悦的脸都气成猪肝色了,黎桐更是一副想要扑上来咬人的模样,真正是笑死我了!”

“也是她们做得太过分,恁是要分出个贵贱的模样,人必自辱而后人辱之,我这般说还便宜了她们!”

季重莲微微仰起了下颌,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有些担忧地看向季芙蓉,“不过咱们就这样走了,孟家表姐不会被公主责难吧?”

“应该不会。”

季芙蓉略微一想,便摇了摇头,“公主身份高贵,怎么会和她计较,再说咱们走了也是好的。”

季芙蓉捏了捏季重莲的小手,眸子对独对她眨了眨。

朝阳公主与岭南王世子交好,若是她要对季重莲出手,她们还真是防不胜防,好在现在大家都没事,提前离开也是好的。

那样的宴会,不过是上京的贵女们互相攀比奉迎的场所,她从前本就不喜,如今自然也没有丝毫留恋。

季重莲点了点头,气氛正融洽之时,季海棠却又开口了,眸中含着一抹担忧,“大姐姐,也不知道那董悦悦说的是真是假,若是那童经年真的有什么劣迹,母亲会不会被蒙混了过去?”

童经年便是东阳伯家三房的嫡子,季芙蓉定亲的对象。

季芙蓉抿了抿唇,斜睨了季海棠一眼,缓缓挺直了背脊,“眼下再说这些有什么意思,亲事都已经作定了,难不成要咱们家反悔不成?横竖母亲也是盼望着我好的,若是再拿这个去扰了她,倒当真是我的不孝了。”

“是,是妹妹想错了。”

季海棠嗫嗫地应了一声,安静地不再说话。

“大姐姐…”

季重莲却是轻叹了一声,照季芙蓉的意思,不管这个童经年是如何的一个人,亲事已经作定,再怎么样她都会嫁过去,不能毁了季家的脸面与声名。

虽然这个脸面或许要拿她的一生幸福来换取。

想着想着,季重莲就觉得鼻头发酸,不由撇过了头去,泪水盈在眼眶,终是滴落在了膝头,浸湿了浅碧色的裙裾。

季芙蓉这般聪明,她不会不知道为自己的前途打算,那么童经年何人是也是何脾性,是不是她也早就知晓了?

所以,定了亲事她反倒没有欢喜,那眼底却时不时地流露出一抹怅然和忧伤。

季重莲有些哽咽,转过身却是哭倒在了季芙蓉的肩头,只是低声而又沙哑地唤着“大姐姐”。

季芙蓉与季海棠被季重莲这突然的举动吓坏了,还以为她有哪里不好,问东问西却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季海棠愁着看向季芙蓉,她也只是无奈地摆了摆手,只当季重莲是压抑得久了,这才彻底地暴发了出来,也不说什么,只是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着她的后背。

季重莲哭累了,竟然在这样轻缓而又温柔的节奏中沉沉睡去。

直到一睁眼,已是第二日清晨,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换着的白绫亵衣,无声地笑了。

不管什么时候,总会有人将她照顾得好好的,她似乎也渐渐习惯了这种宠溺与温情,不管在别人看来是姐妹的亲情,亦或是丫环该尽的本分。

刚刚撑腰坐起身来,碧元已是撩开了床帘,用如意环的铜勾挂在了床头床尾两侧,洗脸水早已经放在了架上,碧元掬了一把之后,递给了季重莲,“昨晚姑娘睡得可沉了,一直摊在大姑娘身上,咱们几个可是费了好大力气才将你给抬上了床,连婢子换亵衣都没醒!”

碧元说到这里自个儿都笑了,平日里季重莲睡得惊觉,昨夜里却是这般沉,难不成是喝了酒了。

季重莲抹了抹面,又撑了个懒腰,顿觉身体舒爽了不少,才笑道:“昨晚二姐姐拿了些酒水,我喝着挺甜的,后面想想应该是果子酒,后劲足这才睡得沉了,可辛苦你们了!”

“辛苦不怕,就怕姑娘一醉过了头!”

碧元笑着给季重莲换好了衣服,又将她按在梳妆台前梳理头发。

“对了,早饭可摆好了,宇哥儿要过来一起用吧?”

季重莲看着镜中的自己,秀眉舒展,眼角微翘,唇色艳艳的都不用抹脂膏了,五官看着亦发精致了,当真是个标志的小美人。

“红英一早便来过了,说是少爷和孟家少爷约了一同出街,叫姑娘不用等他用早膳了。”

碧元利落地给季重莲挽了个双丫髻,在鎏银掐丝珐琅的首饰盒里挑了两串晶莹的葡萄珠串给带了上去,又在耳间锁了两颗丁香,看起来清丽又不失俏皮,配着她今日一身浅紫色的衣裙煞是娇美!

“可知道是去哪里?”

季重莲偏头问道,孟凌那家伙调皮得很,季崇宇一向和他玩不来,这还约着一道出街了,着实令人好奇。

碧元想了想便摇了摇头,“这婢子倒是不清楚,等少爷回来了再唤红英来问问便知。”

“也只能这般了。”

季重莲点了点头,刚回过身来,门帘已是被人撩开了去,季芙蓉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面上的表情说不清是什么,只是拉了她的手急声道:“昨夜宫里出事了!”

“出事了?出什么事了?”

季重莲神情一凛,给碧元使了个眼色,她忙去守在门口,香菊也跟着退了出去,她这才拉了季芙蓉坐下,沉声问道。

“这事是表姐回来与我说的。”

季芙蓉似乎还有些喘不过气来,平复了一阵后,她咽下一口唾沫,这才抓紧了季重莲的手,一字一顿道:“黎桐被人发现衣衫不整地晕倒在一个偏殿里,她…”

季芙蓉后面的话没说出口,季重莲也猜得到,不由惊诧地捂住了唇,不管黎桐有没有那啥,这名声是全毁了!

季重莲只觉得掌心冒起一股股的冷汗,“这还在是皇宫里,谁人敢这般胆大?”

“根本找不到人!”

季芙蓉摇了摇头,心头也是一阵后怕,若是她们姐妹没有及时离开,这样的结果会不会发生在她们几个人身上,她不敢想像。

“表姐说,听黎桐清醒之后在那里哭诉着,说她明明是要去换了这身衣裙,却不想被人带到了偏殿里,之后她便人事不省,被人发现时已是那副模样了!”

季重莲脸色一变,黎桐便是当日与她着相似衣裙的女子,身量上也差不多,会不会是被人误认为是她了?

一想到这个可能,季重莲只觉得如坠冰窖,全身止不住地打颤,握紧的指甲都深深地抠进了掌心。

“这是意外,五妹妹!”

季芙蓉也发现了季重莲的异样,一把将她给搂了过来,轻轻拍着她的背。

“意外?”

季重莲咬紧了唇,脸色惨白一片,“若不是意外呢?那毕竟是在皇宫里啊,大姐姐,这般森严戒备,何方宵小敢做出这样的事来,黎家可不是无名之辈!”

当然,若是这样的事情发生在她身上,无后台无支撑,她就是哭都没地哭去,就等着声名狼藉名誉扫地吧!

“你是说…”

季芙蓉只觉得唇角抖了抖,后面的话语已是咽进了肚子里。

是朝阳公主吗?

她们赴宴的地方可是她的宫殿,若是她想要安排设计陷害什么人,那无疑于是碾死一只蚂蚁怎么容易。

季重莲与岭南王世子有过节,若是朝阳公主想借此来帮他出口气呢?

想到这个可能,季芙蓉也是手脚冰凉,若是她们没有提前离开,是不是这个出事的人就会变成季重莲?

不然为什么别的人都没有出事,偏偏是黎桐?

她可记得那日黎桐的一身衣裙,还有那身量,不是恍眼间就与季重莲一样吗?

“不管是不是这个可能,我想今后都要更加小心了。”

季重莲默了默,翻覆的心情终究是缓缓归于平静。

就算朝阳公主真要害她,她也没有办法不是吗?至多就是躲着不见罢了。

还有一个月的时间便能回丹阳了,只要熬过这一个月,她还怕这些公主世子追到丹阳找她麻烦不成?

“如此也只能这般了。”

季芙蓉轻叹着摇了摇头。

*

烟霞宫

李照沉着脸坐在华贵的紫檀木交椅上,对面便坐着朝阳公主,只是俩人的脸色都不好,沉默了半晌谁都没有先开口。

“公主,奴婢去沏壶洞庭碧螺春来,这是世子爷最爱喝的茶。”

碧墨在一旁看着大气也不敢出一声,实在是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她刚一开口,朝阳公主已是狠狠地瞥了她一眼,略一思忖后,还是沉着脸点了点头。

碧墨曲膝一福,如蒙大赦般地退了出去。

这时,李照的声音才淡淡响起,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阴沉,“昨儿个到底是怎么回事?”

“照哥哥想说什么?”

朝阳公主抿了抿唇,粉色的唇瓣像花一般娇艳美丽,她微微转了目光,带着一丝倨傲无惧地迎了上去。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李照勾了勾唇角,露出一抹嘲讽的笑意,“鸿胪寺少卿黎大人的千金在你宫里出了事,你怎么能像个没事人一般?”

朝阳公主不以为意地吹了吹指甲,目光低垂,闪过一丝愤恨,“或许本该出事的人不是她,你是不是想知道这一点?”

“朝阳,你从前不是这般的。”

李照闭上了眼,掩住了眸中的一抹心痛。

鹂妃是他儿时的梦,那个女子温柔美丽,曾经带给他那样悸动的情怀,一直陪伴着他成长至今。

无可否认的,朝阳公主一天比一天更像鹂妃,所以他对她一直是宽容的,忍耐的,甚至连她对他升起了异样的情愫,他也假做不知不觉。

只因为她是鹂妃的女儿。

“我从前不是这样?你也不是如今这样!”

朝阳公主拂袖而起,冷笑一声道:“那日是母妃的忌辰,你却不管不顾去追别的女子!还有孟府,你这样大张旗鼓地寻过去,谁还会不知道你与季家那对姐弟有旧?到底是姐姐还是弟弟牵动了你的情肠,也只有你自己知道!”

朝阳公主咬着唇,眼眶红红的,却努力不让泪水滑落。

世人只知道岭南王世子狂放不羁性格狠辣,又哪里知道他的动静相谋隐忍不发?

也许就是他深埋在心底的那份冷冽的孤独打动了她的心,她不知道何时而动,更不知道何时能停!

“这是我的私事,你无权过问!”

李照缓缓站了起来,负手而立,紧绷的脸色压抑着一丝怒气。

“我无权过问?!”

李照何时对她说话这般冷漠过,朝阳公主咬紧了唇,泪珠在眼眶里打着转,“那一年,母妃去世时,你将我抱在怀里告诉我要坚强…你说今后会一直陪着我,这些话你都忘记了吗?!”

“我没忘!”

李照眸色一暗,抬头看向朝阳公主,那恍惚的光影,那脆弱的脸庞,都与他心底那个影子层层重合,沉默半昨,他终是叹了一声,“我如今便陪在你身旁,你在怕什么?季家姐弟不过是小角色罢了,就算我一时来了兴致,那又算得了什么?你以公主之尊去与他们计较,不怕失了身份?”